于是,虽然这时那火影中的神女一脸平和,但琼肜却变得更加紧张,口中屏住呼吸,手中也将那小刀握得更紧。
“琼肜……”
正紧张不安间,那凤凰姐姐却突然说话,嗓音温润如水地喊了她一声。
“哎!”
“嗯?!”
听得凤凰相唤,琼肜忍不住答应一声,答完后却立即觉得不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赶紧盯住那凤凰神女一举一动,满含警惕地质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嗯……该知道便知道了。”
听琼肜这般问,凤凰神女绚端丽出奇的容靥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微笑,也不管少女惊讶,便忽然神色和蔼地跟她攀谈起来:“琼肜……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好!”
虽然总觉得这大姐姐叫自己时,“琼肜”后面还含糊叫着什么称呼,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倒是她说想要问自己问题,这倒大为可疑。
“哼!”
琼肜有些多疑地想道:
“哼哼,不要一个个以为我长得像个小孩子,就敢拿话来哄骗我。我才不会上当!”
虽然腹诽,琼肜却忍不住想听听是什么问题,口里便已是答应了。
见她允许,那凤凰神女便道:
“小神凤凰女绚,于南海烟波中修行已有八百余年,素来斩性伐欲,炼气存神,冀有一日能成大道,腾身性海,不堕万劫,一身羽色与日月同辉,浮翅往来于天地,体阴阳之妙,存晦芒之道,身入太漠之乡,神出化机之表……只是——”
也不顾那小女娃儿听得晕晕乎乎如堕十里云雾中,此刻那原本冷静端庄的凤凰神女,却如竹筒倒豆般急速诉说:“只是这许多年过去,无论我如何艰苦修持,却始终难进一步,到如今仍就是羁縻尘网,如迷如梦,成不了妙道,觐不得真仙,眼见千年劫期将近,只恐万劫不复,却只能终日碌碌——敢问,您可否指教小神一二?”
说完请求,凤凰女绚闭口不言,只双目灼灼,紧紧盯着琼肜。
“……”
虽然一贯除了哥哥之外天不怕地不怕,但此刻琼肜被她炽热双眼一瞧,就好像被瞪进心底最深处,也禁不住心里发毛。
“要我指教?”
稍稍避开凤凰女灼灼的目光,琼肜冷静一想,只觉得其中大为可疑:“吓,从来都只有我问人,没人会问我。哼,哥哥说过,『反常即妖』,定是这大姐姐不老实,在想法骗我!”
想通这节,琼肜便有些生气,哥哥这些天中教她的那些临阵话儿也都涌上心来。
于是,就在那凤凰神女还在等着她回答时,琼肜便皱了眉头,将小脸一扬,有些没好气地跟这只想骗人的大姐姐说道:“哼!你……要我指教,那就告诉你好了:『既然执迷不悟,那就自取灭亡!』”
“……”
那凤凰神女,听得这小女孩儿口中忽作大人之言,一时竟不觉有异,反倒又陷入沉默中去。
“……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正当琼肜暗自提防,却见那凤凰神女已然开口说话。只见得万缕光焰中,神色静穆的幻丽女子已展开笑颜,开心的笑容嫣然满面,低头对着小少女盈盈一拜,欣然说道:“多谢指点迷途!”
莫名其妙的谢过,这灿若明霞的凤凰女神便在小女娃目瞪口呆地注目中,忽然挥手腾起烟光一道,一团炽烈之极的火苗从足下生出,漫延过缭绕飞飘的灿丽尾羽,转眼便到了腰际——只见得在这炫耀光明的奇异火焰中,神女那无论是泛着奇光艳彩的细腻肌肤,还是光丽流华的裙羽,已全都在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明火中化为青烟。
“凤凰姐姐?!”
直等到那噬灭一切的火焰烧上纤秀的脖颈,就将吞没那嫣然的笑颜时,琼肜这才从无比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眼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物就将焚毁湮灭,小女娃儿这时早已抛开了一切敌我喜恶憎恨,只晓得不顾一切地大叫阻止:“姐姐别自杀呀!有话好好说我们不打仗了!——别听琼肜的话呀!琼肜不懂事,真的只是小孩子;琼肜说的话,全都是妇孺之见啊!”
“……”
不知是否那烈火焚靥的大姐姐已来不及听清她的话,在一片轰轰烈烈的火焰燃烧声中,口不择言劝解着的小少女,最后只来得及听见这么一句话——安详消逝的神女,在最后的时刻说了一句:“琼肜……今日之诺,莫失莫忘……”
等琼肜听到时,这奇怪话儿的尾音已同那嫣丽的容颜,一齐袅袅消散……
正是:
神驰身外,清心问道烟云路;
散形存真,不惹人间桃李花……
“呜!……”
等琼肜泪流满面时,那漫天的火潮已随它主人的消失而消散。几乎是转眼之后,那些被滔天火浪熏逼的人众,头脸上又能感受到那海风的湿润咸涩。神力强大的凤凰神女,又被少女打败;这前进的道路又畅通了——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浑没看出刚才那场缭乱烟火中的奇异风波。而这时,也只有那个已经靠在马上少年身前的少女,睫毛下仍不住扑簌簌落下的晶莹泪珠,才说明刚才那场同样速战速决的战事,似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琼肜,别难过了。”
这时,旁边也只有和醒言并驾齐驱的灵漪才听得清他安慰怀中少女的话语。
“琼肜,你知道凤凰还有个名字,叫『长离』吗?”
“呜呜……不知道呀……”
博识的少年这问题,已成功地转移了少女部分的注意力;她脸上那原本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的泪水,这时也渐渐止住。只听醒言继续跟她说道:“是啊,凤凰便叫长离鸟。长离原来指朱雀,就是你常常唤出玩耍的那两只。”
“呜呜……那为什么凤凰也叫长离呢?”
好奇的少女抽抽噎噎问道。
“呵,那是因为神灵纯正的朱雀鸟,到了我们人间便容易沾上红尘俗气;被尘世沾染了,她们那原本鲜红单纯的羽毛,就便变得五彩缤纷,这时我们就叫它『凤凰』。”
“哦!那凤凰姐姐原来和我那一对火鸟一样,也是只朱雀鸟。呜,很有趣……可是哥哥啊,琼肜还想哭!”
“哈~别着急哭啊,哥哥还想告诉你呢,那朱雀凤凰的『长离』『长离』,只不过是说离别的时间有点长,说不定以后、你还会有机会再见到她呢!”
“再见到她……真的吗?!哥哥你可不能哄我!”
“当然,哥哥从不骗人!”
“好,那就不哭了~”
到得这时,琼肜终于从刚才那场悲痛中解脱出来,破涕为笑了。于是之后的对话,又像这兄妹二人以前在那些草路烟尘中赶路时对答的那样,可笑而又随便:“对了,琼肜,你那个凤凰姐姐为什么单找你问这些?”
“……我也不知道。可能她觉得琼肜又乖又可爱吧。”
“……”
“看来也只有这个可能。”
“嘻,是啊。对了哥哥——”
“嗯?”
“你放心,琼肜会一直努力帮你打败敌人的!”
“哈,是嘛……”
“当然了!琼肜不仅要为雪宜姊报仇,几天前还听妖族的爷爷说,说要是这回我们能把南海打败了,妖族就能『振兴』啦!——嘻嘻,哥哥你知道,琼肜其实也是妖族一员啊!”
“……”
与往常的对话一样,面对这聪颖天真的小妹妹,机灵的少年常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这样一路对对答答,不知不觉中已到了黄昏时候。这时琼肜从哥哥的怀中探出,朝西边看看,只见到那轮红日已经落到海面上,浮浮沉沉的就像一只落在海中的红皮球。看过夕阳,再仰脸朝天上望望,便见到满天已经飞起细碎的明霞,红艳艳地发着好看的光芒。
仰脸看见这些晚霞,琼肜稍一打量,却忽然“咦”地惊讶一声:“那、那是凤凰姐姐么?”
原来这时,那夕阳的余辉映成的满天红霞中,却有一道轻紫的彩云飞舞如凤凰之形,凤头朝西北,凤尾在东南,那微微泛着红光的淡紫云霞正流离成四五条漂亮的尾羽,一直在云天上拖曳过万里之遥。这整道云霞,活脱脱就像一只正向西方飞去的凤凰!
“真像呀!应该是姐姐的魂灵没走远……”
而这时,西天那夕阳的余光透过暮云映射过来,和天上映下的霞光一道,又仿佛在他们身后那烟波浩淼的海面上铺起一条光辉的大道,上面充满着闪闪发光的羽毛。
“……顺着这条道路,会走到什么新的地方呢?”
望着西边这条自己眼中梦幻般的道路,小少女一时陷入了沉思……
正是:
涅磐竟有痴仙子,却累稚儿半晌猜!
第七章 一言未合,挺白刃以万舞
几乎烧遍整个南天的明烈火光,在那小女将冲到火海边缘片刻后便全都烟消云散。据后来少年主帅的描述,那位炫烈显赫的凤凰城主显已是魂归九天,从此不再出现。
听到这消息,众人喜悦之余,也不免对那张琼肜的法力大为惊叹。对于这小女娃,他们也大都听说过来历。据说这位叫“琼肜”的小丫头,除了那少年外以前从未跟从过任何人,连琼肜这个名字都是他给起来,因此在大多数人心目中,这张琼肜一身本事应都是从她义兄张醒言那里学来。因此,众人每回见识到她那些出乎意料的高强本事,对她大加赞赏之余,却更多地敬佩她授业义兄;越见她出色,便越觉得那位看似平易近人的少年深不可测。
且不提众人敬服,再说醒言,作为此行的先锋主将,他考虑事情倒不能仅仅局限眼前。就在众人赞叹琼肜神奇勇猛之时,他便在心中不停思索,反复权衡。等他身前身后铺天盖水的浩荡队伍又行出三四十里,他便立即号令停止前进。一万多人的妖神混合队伍,就此在这距离九井洲一百四五十里的宽阔海面上一字排开。显然,既然那烈凰城主能够前来挑战,便说明南海龙族已经了解到他们此行意图。醒言心中十分清楚,这次率军前来只不过是为主力投石问路;既然敌意已明,那便没必要贸然硬冲。
当醒言传令三军摆开阵势小心警戒之时,正是夕阳入海,夜幕降临;看四外朦朦胧胧的夜色,大概正是人间掌灯时。抬头望望天空,广阔的苍穹如同一块深蓝的幕布,正布满了灰暗的流云。一片片的流云撕成了长条,又或是呈现出一种鱼鳞的形状,在暗蓝的夜空中不动声色地流动,时时遮住本就不甚明朗的星光月色。
这时候,若醒言运了道力,凝神朝东南望望,即使在黯淡的夜色中也能看见那座即将攻打的目标。夜色中,那九井洲就像一座连绵起伏的丘陵,黯淡无光,黑乎乎一团浮在反射着星光的海水中。在那岛的周围,又似有一层薄雾缭缭绕绕,荡荡悠悠,将那座神秘莫测的海外仙洲遮掩得若隐若现,缥缥缈缈,看上去如浮天空。
“那就是九井洲了!”
虽然运起法力,那九井洲看似一览无遗,但这等障眼法已骗不了醒言。他知道,那纵横一时的南海龙军,如何能以常理揣测。因此,虽然隐约能远远看见九井洲,他还是严厉约束部众,命令所有人小心戒备,时刻留意观察海下天空,防止敌人突然袭击。
就这样过了大约小半盏茶凉的功夫,云中君、冰夷率领的大军终于赶来。等大军扎住营盘,便有一束束水族特有的神光冲天而起,刚从还目空一切的诸位妖兽道子便忽然惊奇地发现,对面原本空无一物的海面上,忽然间黑雾弥漫,火光隐约,晦暗难明的奇异雾霾中只看见旌旗展动,种种低沉古怪的嘶吼声连绵不绝!这时他们再下意识地瞅瞅天空,便忽见远方夜云边正有上百条游蛇一般的身影蜿蜒而来,不到片刻功夫便在对面的天空中布满乌色的蛟龙!
到这时,这两处大军便在九井洲西北约百里处对峙展开;两支针锋相对的力量,经历过最开始的几场大战,这两三月里或是蓄力,或是蛰伏,还没哪一次像今晚这样倾巢出击。而在这样双方都是大军云集的会战中,大家反而都不轻举妄动,虽然各自的内心如猛兽般愤怒咆哮,但在最终决定总攻之前,两方将士都像狭路相逢的虎豹,只在原处不停地刨动爪牙,警惕地观察着对方,谁也不肯抢先进攻!
又过了大约半刻功夫,正当这山雨欲来的气氛渐渐就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时,在那东南南海龙族阴沉沉的大阵中,忽然间中军洞开,就如黑夜中民舍院墙突然豁塌一口,猛然透射出一束明晃晃的亮光;在那光明乍现之处,转瞬飞出一物,眨眼功夫便飞悬在虎视眈眈的两军正中。
“轰、轰……”
忽然飞出的巨大阴影,在众人的注目中有节奏地拍打着强健的翅翼;乌云一般的鳞翼上下翻飞,带起巨大的风声。在这低沉有力的拍打轰鸣声中,即使是远在数十里外的四渎军卒,也仿佛能从吹面而来的海风中感觉到那份火辣辣的霸气。
“应龙背上那人……是孟章!”
应龙初现,四渎阵前眼力好的水灵妖神稍一辨别,便马上看出那乌黑应龙背上跨骑的正是一向勇冠南海的无敌神将孟章!
“咦?他怎么会先出来?!”
难怪众人犹疑;原来这样大战,却与平日坊间说书先生口中战斗完全不同,绝不会在两军厮杀之前先由双方各出一名战将比武,实际中,只会由双方统帅各寻对方破绽,或主动出击,或守株待兔,基本派出战斗的都是将卒俱全的部曲军伍;除非根本不想打仗,否则双方主帅绝不会先行露面。
因此,现在见孟章居然率先现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四渎一方包括云中君在内,都是满腹狐疑,不知孟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正当众人怀疑,却听对面那跨坐龙背半空悬停的水侯开口喝了一声:“各位劳军远渡,却不知张醒言何在!”
“……”
此言一出,众皆惊讶。
“他找我做啥?!”
虽然惊诧,但听孟章点名,醒言也自然不能惧怕。跟左右问清刚从那贼酋确实是叫自己,便交待一声,又朝坐镇中军的云中君微一示意,等他颔首应允后便一甩背后玄武霄灵披风,足下策动骕骦风神马,在两道金辉银气纠缠中如一道贯日长虹般直朝东南如电飞去。
转眼之后,张醒言便与孟章巍然对峙在空阔百里的夜空中。
……
在这样金戈铁马、两军对垒之时,再次见到恨入骨髓的宿敌,两人却一时都没说话。面面相觑之时,这两位众人眼中的强者,竟不约而同地百感交集。
……对面那神光笼罩的英武战将,就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若不是他孟章已将他来历调查过十来遍,就是到现在他孟章也不敢相信正是这个出身卑鄙的乡村小子,领人将自己经营多年的南海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孟章感慨之时,醒言也在打量着他:
“这就是那位不可一世的水侯?”
再次近处见到这位高大的水侯,醒言也好像头一回认识这人。从前那个水侯,即使沉默也盛气凌人,举手投足间天然的飞扬跋扈;但此刻再见到他时,却只看到一位举止沉静、满面温和的忠厚君子。虽然那颧骨高突的颜面依然威武,浑身云霾缭绕的黑甲黑袍仍旧将他衬托得冷酷森严,但不知何故,现在再亲眼见到这名震遐迩的绝世枭雄,醒言却从他脸上看出几分落寞沧桑之色。
“醒言。”
静默之时还是孟章先开口。
“这回我来,却是要向你认错。”
“认错?”
醒言不敢置信。
“是的,认错。”
孟章温和了颜色,柔和了嗓音,说话时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徐,正是一派光明磊落的神色:“张醒言,往日是我孟章看轻你。这便是我的过错。不过,俗语也云,『识人需待十年期』,当初是我鲁莽,但这几月来,你来我南海中纵横捭阖所向披靡,雄姿伟岸勇略自然,着实令本侯敬佩。张醒言,今日不怕你笑话,我孟章自觖望风云以来,上千年中从无对手,其实寂寞。现在也正幸遇你,才觉此生不虚——也不论张贤弟你是否相信,对比本侯一贯宣扬的雄图霸业,若遇得一位真正的豪杰,和他联手横逸宇内,这才是我孟章平生真正快事!”
“……”
听得孟章之言,过了初始的惊讶,四海堂主已是波澜不惊,听他说完只静静问了一句:“水侯大人,你这是在劝降么?”
“不错,就是劝降!”
孟章慨然道:
“招揽、接纳还是劝降,我想以贤弟胸襟,当不会计较如何说法!”
说完,望了一眼醒言,孟章毫不迟疑地继续说道:“怎样?你若来,南海当与汝共。只要你不嫌弃,本侯愿以半壁海疆为礼。若是不信,你现在便可随便挑一处领地!”
“……”
见得一贯高高在上的威猛水侯将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儿娓娓道来,醒言一时竟然发愣。静默之中,他脑海中并未考虑分毫孟章的建议,却走神去想另外一件事:“哎呀,原来这世上真有所谓『王霸之气』!以前只以为是胡说八道,现在亲眼一见,却知它果然存在!”
原来,真个是不在境中不知道,此刻若换了旁人便很难理解醒言这时的亲身体会。与生俱来的骄傲,常年养成的霸气,此刻混合在对面这位南海水侯的身上,再添加些金子般宝贵的纡尊降贵,那侃侃说出的话语便由不得听者不马上答应。当时孟章说完那瞬间,醒言甚至生出这样的错觉:若是他口中迸出半个“不”字,立即便会被天雷劈中!
这样时候,至于这满是王霸之风的水侯具体许诺了什么,却已经并不重要。
“孟侯。”
在这样无孔不入的王霸之气面前,醒言运了运保命的太华道力,舒了舒筋骨通了通血气,这才定下心神,恢复常态,便略嬉笑了面皮,跟眼前这位突然看重自己的水侯说道:“孟侯刚从俱是金玉良言,我没什么见识,倒也十分心动!”
“呵,是吗?”
“是啊。刚才听孟侯之言,我似可以在南海中随便挑一处领地?”
“当然!”
“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