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灵漪这话说得古怪,醒言有些不解,便好奇问道:“夫诸、鸣蛇是什么神仙?为什么不能请他俩一起来?”

见他疑惑,灵漪耐心解说:

“醒言你不认识他们。这两人我知道,是一双死对头。那夫诸,本象是个长着四支角的白鹿,善能召唤大水;而那鸣蛇,则是条四翼白蛇,有致大旱的法力。”

说到这儿,灵漪幽幽叹了口气:

“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俩本象都是白色,却为何一见面就像冤家一样吵架……”

“咳咳!”

——虽然见闻不如灵漪广博,但听了她这声迷惑不解的幽幽叹息,醒言还是有些苦笑不得。

当然,这吵架的热闹他俩也看没得多久。等那威严的南海水侯一过去,这场莫名其妙的临时争吵便自动平息。

听了主人建议,那两位能召水致旱的冲动神仙,便都离开那个不约而同看中的风水宝座,到厅中重觅得相互远离的座位坐下。

闲言略过;等到了灵蕊宫中安坐下,醒言才知道,很不凑巧,以南海水侯的神力,竟也算错宫中那株五百年才开花一次的金海昙花期。原来,据孟章刚刚掐算,还要过得一两个时辰,那柱金色的海昙花才会绽开。因此,灵蕊宫中的整个赏花筵席,也要推迟一两个时辰才开。

听说筵席要推迟,那些仙子神女们也淡然处之;反正他们都是餐风饮露之辈,从无肚饿之虞。筵席晚开,也只是晚些享用南海龙宫的美味珍馐而已。

于是这大厅中,顿时热闹起来。应邀赴约的仙人们,听说时辰还早,便各各找到自己的交好神仙,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起来。自然,这其中少不得流步仙高声大嗓的传授如何驯服神兽仙禽。而他身边,竟也聚着不少不知底细的好学仙人,在那儿虔心倾听。

见各样姿态不凡的仙子神人三五成群的交谈,初入其间的上清堂主自然竖起耳朵,希图能听到什么修仙炼道的良方。不过这样的倾听并不能太专心;他身边那女孩儿,几次谢绝南海水侯的邀请,只顾和他兴高采烈的交谈。

这样的闲谈并没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便有几个仙姿艳逸的女神过来,呼灵漪过去一同探讨重要事宜。虽然,眼光敏锐的少年看到那几个庄重仙子的手中,只不过藏着几个品式奇特的饰物,但听得灵漪问他意见,他便也点头答允。

见他无甚异议,灵漪儿便离案而去。虽然,那些姐妹们也不会有什么重要事情相谈,但隔了这么久,也有些想念,一起叙叙话儿也好。等她加入到那群绫带飘舞的仙子之中,灵漪才发现,姐妹们的第一个议题,竟是拷问她和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关系。

略去这些神女们的玩笑闲话不提。醒言坐在厅角的玉石桌案旁,旁观灵漪那几个神仙女子的交谈,才知道她们毕竟不同凡人;便只是谑笑之时,也自有一股端庄静穆的神气。

“呣,在我见过的女孩儿中,大概也只有居盈、琼肜、雪宜,才有这样的神气……”

另外,也只有当灵漪走到一群容仪仙婉的仙子之间,醒言才发觉,原来这四渎小龙女,竟真个好看!置身在那些美貌仙女之中,灵漪儿也仍然是秀色出群。这么一看,也难怪那位南海水侯会偷偷命人画她的挂像。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静坐一隅,过了一阵他就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又等了一会儿,醒言便站起身来,想去灵蕊宫外的那片珊瑚林中四处走走,看看海景。

走出了贝阙宫门,来到旁边那片流光耀彩的珊瑚林中,醒言便在其中信步闲踱起来。

就这样在淡蓝清霭中随意闲走,看着那些在空明中飘浮展动的海藻,不知不觉中,他便已走出好远。

等看完珊瑚丛中一朵晶莹的花朵,醒言记起时间似乎已过去大半。只是,等他直起身来,在海树林中转了几圈,这才猛然发觉,他迷路了……

不过,幸好自己会那瞬水之术,即使在这海底奇异的气息中也能漂移自如;于是醒言便跳到珊瑚林上空,朝着那散发明亮毫光之处迅速飘游而去。

只可惜,等他到了那处明亮的所在,却发现只不过是一处布满海苔的珊瑚礁岩旁,有一个大如床席的珠蚌,壳中珠大如拳,白光烂然如银。等他走到近前,那只千年珠蚌便遽然闭阖,顿时周围又是一片黯然。

如此几次三番,不知不觉中,这初入南海龙域的少年已是离灵蕊宫越来越远。

正心急如焚的寻路之时,醒言忽见前方又有一毫光毕现之处,似是灵蕊琼宫之所,于是便赶紧拈着瞬水诀,一头朝那处冲了过去。

只是,等他法诀施展完毕立定身形,他这才发现,自己已到了一个宛如梦幻的陌生之处!

而这时,在这片四围山环如屏的入口之处,有两个直立的雪色巨蚌,忽然同时开启;洁白如雪的蚌壳中,各有一位执剑女子,正相对而视。过得片刻,其中那个绿衣蚌女,疑惑的对同伴问道:“姐姐,你刚才有没有感应到,是不是有什么人闯入了禁地?”

第四章 娇雨非淫,昵朝花而结梦

在琼枝交错的珊瑚林中信步徜徉,不知不觉竟忘了归途。等飘身上了林端,却因为习自灵漪的瞬水诀翛来倏往,醒言一时把握不住,竟离当初的灵蕊宫越来越远。

瞬水之时,偶然间忽见前方似有一片清光,醒言便也顾不得许多,一头便往其中冲飞而去。

等到了其间,醒言才发现,自己已来到一片水色清蓝的湖谷之中;四围里,山礁耸立。雪色的海底山岩宛如雪玉屏风,环绕在波平如镜的海底清湖四周。而呈现在眼前的这片淡蓝湖水,纯净得彷佛不含丝毫杂质,不必聚目凝神,便可清楚看到浅滩水底那一蓬蓬青绿的水草。远处的湖面上,漂浮着一叶小舟,在清澈的湖水中静止不动,彷佛悬空镶嵌在那里。

映着下面这片蓝汪汪的湖水,现在水底龙域上空那一轮月华,也好像染上一层淡蓝的颜色,照得眼前这一切朦朦胧胧,迷迷离离,四处都好像氤氲着一层淡蓝的雾霭。

乍然置身于这片如梦如幻的清蓝奇境当中,见到前所未见的美景,醒言一时呆住,竟忘了寻找归路。

在这近水之湄的银色沙滩上闲行几步,醒言忽看见远处的湖畔生长着一株巨大的花树。缀在那株花树上面的寥寥叶片,在海月之中闪耀着碧色的珑光,彷佛是一片片名贵的翡翠;翠玉叶间,又开着玉色的淡黄花朵,花瓣修长,宛如瓜片。举目观赏一阵,便看到常有花片无风自落,坠地时琅然有声,真如玉石造就。

见得海底奇花,醒言便不自觉走近观看。

渐渐走得近了,目光随着那些飘落的花瓣,醒言忽然发现,就在这株巨树的根部,还攲倚着一位雪色湖裙的女子。清幽的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落到她身上只剩下斑驳的光影,远远看去毫不显眼;而这静谷无人,他开始竟丝毫没有察觉。

见得有人,醒言这才想起,既然迷途,便可向她问得归路。心中起了这念头,他便加快脚步,朝那湖畔碧树下走去。

此时,他脚下所踩的银沙,细软洁净,饶是他快步行走,仍是只发出沙沙的轻响。一直到他靠近,那位树下少女仍然没有发觉有人到来。

等走得近些,醒言这才看清楚,那位侧倚青苍树干的白衣少女,一头乌发披散如瀑,上面简略的簪着一只粉色的花朵。裙衫遮蔽的腿儿,侧蜷在湖水之中,偶尔动动,便朝四周点出一圈圈涟漪纹路。她手中,则持着一只花环;看起来这花环还未完成,少女便不时从眼前湖水中捞起头顶花树上飘落的花朵,全神贯注的编织手中花冠。

虽然,此刻离那女孩儿还隔着一段距离,但醒言还是看得出来,那少女身姿娇娜,滑洁的轻纱裙衫下曲线婉转,想来也应是一位可人儿。

等到了近前,那位专心编织花冠的少女,还是没发觉有人到来。站在她身后又等了一会儿,见她丝毫没有反应,醒言便只好上前,拱手一揖,和声问道:“这位仙子姐姐,打扰了。”

“现在我不小心迷了路,您能不能告诉我灵蕊宫该怎么走?”

彬彬有礼的说完,他正等着女孩儿答话,却不料,面前这位一直静处的少女,竟彷佛听到晴天一声霹雳,手中花环失手落入湖中,整个人弹身跳起,浑身颤抖,就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咦?”

见女子这样惊惶举动,醒言满脸迷惑,心说道:“奇怪……我刚才这说话声,并不太大吧?”

虽然疑惑,但见那白衣女子反应出奇激烈,也不知是起了什么误会,醒言赶紧出言补救:“仙子在上,请恕我刚才唐突。其实今晚我是来赴南海花筵,不小心迷了路,所以才恳请仙子指点路途,实无他意。”

听他重又说了一遍,那白衣女子,终于略略平息了颤抖的娇躯,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呀!!”

这一回,却换得少年大惊失色!看清这窈窕女子的颜面,饶是醒言心性沉静,却仍忍不住脱口一声惊呼,然后“噔噔噔”倒退几步,费了好大力气才重新站稳身形。

而见到他这样惊惶模样,那女子却是一脸平静,彷佛已经是司空见惯。

再说醒言,等稳住身形,定了定神,才想起刚才举动甚是失礼,于是便试图道歉:“抱歉,我刚才、实是因为……”

往日口才便捷的少年,讷讷说到这儿,却是口角嗫嚅,再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去。

原来,就在刚才,等这位曲线玲珑的女子一转过身来,醒言朝她脸上一瞧,却发现这青春年韶的女子面颊上,竟纵横交错着几道黝色的青纹,宛如乌云遮面,将原本少艾的容貌破坏殆尽!许是和预想的相差太大,毫无思想准备的少年自然惊惶失措。

与她脸上这些陋纹相比,女子足下那交合的龙鳞鱼尾,倒反而没能吸引少年多少注意。

等刚开始本能的惊慌过去,醒言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这举动有多失礼:“唉,即使貌如无盐嫫母,也非她本意;我刚才这样举动,定会让她好生难过。”

心中忖念,再努力朝那女孩儿脸上看去,便发现她虽然神色平静,但在那几道侵入肌理的乌纹中,一双清如湖水的眼眸深处仍是充满掩饰不住深深的哀伤。

见得如此,醒言心中大为惶恐。他的出身,甚为低下,两年多前一直被人呼来喝去,最能体味这样被人轻视的悲哀。于是,还等不得心神完全镇定,醒言便急忙跟眼前女孩儿道歉:“实在抱歉!我刚才竟作出如此劣行。请姑娘恕我无知,不要往心里去。”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原来我认识邻村一个女孩儿,她脸上也有一块胎记,有些难看;但后来,她还是靠着媒妁之言,一样嫁了个好人——”

急切说到这儿,醒言才猛然惊觉,自己言语间还是围绕着眼前女孩儿最忌讳的容貌说事,实在不智。觉察到这点,他顿时噤口不言。无语之时,小心翼翼的看看眼前少女,却发现她仍是一脸的默然。见得这样,醒言顿时满心后悔:“唉!想我平日说话顺溜,怎么到这时,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心中后悔,他脸上便满是尴尬惶恐。此时,他并没留意到,在听了自己这番笨拙的安慰话儿之后,那位纹翳满面的少女,眼眸深处却起了些难以言喻的变化。不知不觉中,她那袅娜的身形,又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于是,那位只顾着惶恐的龙宫访客,忽看到身边平静如镜的湖面异变陡生——

彷佛得了某种神秘的感应,原本清若琉璃的湖水,忽然间动荡不停;转眼之后,整个清湖就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千百道硕大的水柱挣开湖面束缚,冲天炸起,彷佛要冲刷到天上那轮蓝月。

一时间,他身边湖水如沸,涛声如潮,巨大的浪头朝湖畔奔涌,彷佛马上就要将少女和自己一起吞噬。

见得这样凶险情景,正无由道歉的少年,却反倒顿时来了劲头!

“姑娘别怕!”

一声断喝,他便一个箭步挡在女子身前,面朝着凶猛奔涌的湖波,发出一声连绵不绝的清啸。顿时,在他这声音节奇异的清啸声中,满湖澎湃的波澜顿时平息了激烈的动荡;冲天而起的涛柱波墙,现已变成千万个水做的小人,正随着少年的啸音在湖面上曲折舞蹈。

过得一阵,这原本横空而过的凶猛湖浪,便散作霡霂轻柔的雨水,大如珠,小如雾,随风而至,拂面沾衣,让湖畔这两人陷入一片清凉之中。

原来,对法术理解已臻炉火纯青之境的少年,以啸声杂糅四渎神术『水龙吟』『风水引』,将突来乍至的漫天波涛,化作了回风水舞。

就在这漫天雨雾之中,醒言又转过身来,在雨丝风片中躬身深深一揖,然后挺起身形,一双明亮的眼眸向眼前女子注目而视,语气温柔的问道:“在下上清张醒言,敢问仙子芳名?”

“……”

听他问起,眼前女孩儿只是默然无语。正当醒言迟疑之时,却忽听得“喀嚓”一声,平地响起一声霹雳,直震得他心神俱颤。等定下心神再去看时,却发现眼前已失了少女所在。

“呀!这龙宫的女子,果然神奇!”

见得刚才女孩儿神龙见手不见尾的手段,醒言满腔惊异。只不过在那惊奇之余,还是隐隐有一丝遗憾:“唉,可能她还是有些恼我……”

虽然只是觌面相逢,素不相识,但在善良少年的心中,却还是有些怅然。

惘然怅立一阵,正当醒言要回转身形,准备离开这偶尔奇遇之地,却忽然看到眼前那片风潮退去的银色沙滩上,宛然纹着两个娟秀的文字:汐影。

……等告别这片偶然踏入的湖谷,跟路遇的龙宫侍女问明道路,重又踏入那金碧辉煌的贝阙珠宫之时,醒言心中,却还在回味刚才那片雾霭鎏蓝的湖谷,还有那谜一样的少女。

“呣,汐影,好名字。”

正当他非梦非觉,如醉如醒之时,身畔忽响起一个欣喜的声音:“醒言,终于找到你!刚才去哪儿了?再过一刻,海昙花就要开啦~”

第五章 花开酒暖,陪君便可忘餐

醒言回到灵蕊宫中时,那位这被水国云族的姐妹们拉住聊天的龙女,正等得有些焦急。虽然问过侍女,说她的同伴去旁边珊瑚林中散步,但等了许久不回来,她心里也不免着急。刚想着用什么借口摆脱眼前这群闲话不断的仙子仙姑,便看见醒言安然归来。重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灵漪刚才有些空落落的心里,又变得踏实起来。

等她欣喜迎上前去,绽开一脸笑颜,旁边那几个一直偷觑她的少龄男仙,便在心中暗暗称奇:“奇怪,一个龙宫护卫,如何值得四渎公主这样关心?”

此时,离海昙花开只有一刻时间;原本宾客往来的宫厅中央,已经空了出来。晶莹斑斓的地面上,由龙宫力士搬来一只洁白的温润玉鼎。白玉鼎中,盛满凝脂一般的透明膏液,上面浮着一株清碧奇草,茎株颀挺修长,柔叶通明翠绿,众星捧月般围簇着一朵娇嫩的淡金花苞。

听灵漪说,玉鼎中这株碧草金苞,便是今晚众人瞩目的海昙仙花。

此刻,灵蕊宫中的宾客都已经散到各自座位中去,安静不言,只等目睹海昙花开的奇景。见厅中寂静,灵漪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醒言刚才为何迟来。

又过了一阵,那水府主人孟章,见鼎中花苞金色转浓,花骨朵微微颤动,便赶紧一挥手,口吐几个奇怪音节。顿时,灵蕊宫中用来照明的夜明珠蚌,一起应声合上蚌壳,大厅中立时陷入一片黑暗。

等身边光亮全无,醒言这才发现,原来鼎中那株海昙仙株,无论碧叶还是金苞,全都笼罩着一层明透的毫光。

这时候,宫厅中一片静寂,无人发出声响。想这些座中散人仙客,虽然见多识广,但一想到鼎中那株南海奇花五百年才开花一次,便也都平心静气,专心等待海昙开花。

又过了片刻,醒言便看见那茎毫光隐约的奇草,忽似通灵悟道,那团已结了百年的花苞,突然间无风自摆,就像在朝四面的仙友点头致意。须臾之间,海昙花原本淡金的骨朵中,忽然透射出十数道金色的光芒,霎时刺破四周的黑暗。

“原来这海昙花开前,还会射出金光!”

见了海昙花别具一格的开花方式,醒言正看得如痴如醉。

正当他等着金光迸射后花苞绽放,却见那十几道原本应该照射无碍的金色光气,似乎受到一股强大的引力,在碧株四周停留一阵,便倏然舒展成一片片美丽的金色光瓣;洞彻滢澈的金色花叶,如同水母通明的触手,在深沉的黑暗中轻柔展动,婉若仙姝舞带。然后,整个灵蕊宫中便流溢一股奇异的清香。

口鼻中呼吸着芬芳的花香,醒言朝那些舒展的光瓣看去,发现在那璀璨的金气之中,还隐隐含着一道道鲜红的光线,勾勒出金海昙花瓣柔美的线条。

终于见到海昙花开,众仙客屏气观赏一阵后,这灵蕊宫内便又重复光明。种植海昙的琼浆玉鼎,被宫中力士小心的移走,放到别处暖房中悉心保养。

接下来,这南海龙宫宴请四方知交的筵席便正式开始。一道道前所未见的美味珍馐,被一个个体态妖娆的丫鬟流水般送到各位仙客的面前。

等菜肴送上,四渎龙女的陪客正是腹中饥馁,等筵席主人一声招呼,便开始品尝这些新鲜无比的海底佳肴。品尝之时,当他挟起一簇肥美的带状海菜,发现它从盘中连绵不断的扯出,正有些无从下口之时,旁边便走来一位侍从,递出一钳,运转如风,瞬间就将这条绵延不绝的海带夹断成数十小段。

见侍者殷勤相助,醒言抬起头正要言谢,一看之下却忽然呆住:原来侍者那支用作工具的青色钳子,竟是生长在他手臂末端!

愣怔一阵,醒言便想到,这位螯手侍者,恐怕就应该是个海蟹精了。

与他不同,灵漪见怪不怪,浑若无事的叫蟹精也夹断自己盘中海菜,然后便告诉醒言这海菜的名字:“这就是南海特产绫带趸(dǔn),滋味不错,你可以多吃点。”

享用过鲜美食物,过了一阵,宫厅四处那些交好仙友们,又开始闲聊起来。和其他女孩儿一样,灵漪也是爱花之人,今晚亲眼看到金海昙开花那一瞬,也是开心非常,便跟醒言说起自己所知的海昙花典故传说来。等说到它绚丽不可方物的花姿,醒言也没口子的称赞:“是啊!那海昙花金气纷华,尤其是瓣中那一条条勾勒形态的红丝,尤其妙绝!”

“要知道,那金气乃飘逸易散之物,有红线牵着,也许海昙花可以开得更长久些吧。”

从五行角度发表一番高论,正待同龙女进一步探讨,却忽然发现眼前人一脸奇怪的表情:“咦?醒言你看到海昙金瓣中有红色脉络吗?我怎么没瞧见。”

听灵漪这么一说,醒言一脸愕然。要知道,他刚才明明看到那海昙花金色光瓣中,有一道道鲜明的红色脉络。见他脸上表情,灵漪心知不是在逗她。正当她想跟别处仙客问询时,却忽听到北面主人位置上,那位南海水侯正跟旁边几位交好勇士大声夸道:“这海昙花,还有一个奇处。在它开花时,若是有缘,便可现出吉兆。此时,若有男子从它花瓣中看出红线,便说明他将与三天内见过的女子,有一段美满的仙侣姻缘。”

“哦?果真?”

“那是当然!瞧仙兄这般反应,刚才大半就是看到红线了?”

“呵……孟章兄说笑了,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典故,觉得新奇而已。”

“原来如此!”

后面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了。在灵蕊宫一角,那个青衫少年,现在正是一脸尴尬;而他对面的少女,则是满面通红。

“呀……那孟章,就是喜欢胡说。”

听过孟章那番笑谈,冰裳雪纨的少女,芳心正如小鹿般乱撞。此时,明朗的少女潮红了颜面,低垂着眼眉,丝毫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少年。

见她这样,醒言讷讷咕喃了一两声,便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好正襟危坐,默然不言。当然,正色端坐之时,醒言也注意尽力不去看眼前的佳肴,省得一不小心,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正当气氛微妙之时,他却见眼前满面娇羞、无处自处的龙女,忽然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复又低下头去。此刻,原本羞缩的少女,眼眉低婉之际,去了几分羞涩,却多了几分恍惚。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醒言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此刻的女孩儿,正是柔肠百转。

“刚才水侯所说,应是三天内……近三天里,醒言该见过不少女孩儿吧?不说雪宜、琼肜,在那蟠龙镇上,还有这南海龙宫之中,这家伙也不知遇上过多少女孩儿啦。”

“哎,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才是眼前这人的鸳侣……”

正在她患得患失之时,她心中思想着的少年,忽觉得这默然无语甚是尴尬,便灵机一动,想起一个话题来。只听醒言跟眼前龙女问道:“灵漪,你知道这南海中,有一个叫『汐影』的女子吗?”

“汐姐姐?”

听醒言问话,灵漪这答语脱口而出。看她这反应,醒言便笑道:“哦!原来你认识。”

“那当然,她是南海龙神的二公主嘛。”

此刻,原本神思恍惚的少女已经恢复了正常。略略思摸了一下,灵漪便有些迟疑的问道:“醒言,你……见过她了?”

灵漪想着,汐影因为容貌天生有缺陷,甚少见人,所处之地便是南海禁地,不允许旁人踏入。而这位姐姐本身,更是南海风暴女神,神力惊人;若是有人贸然闯入,定然是尸骨无存。听了醒言之言,正在替他担心,却见他浑若无事的说道:“是啊,刚才出去闲逛,不小心便在一处湖谷遇到她。”

“啊?那你有没有受伤?”

听了醒言这话,灵漪顿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