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仙剑问情(套装6册)

作者:管平潮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2013-6-1

ISBN:9787550214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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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神州自古传说之地。自盘古开天辟地,伏羲、女娲、神农三皇降世,创神、人、兽三族。经历短暂繁荣,灵力资源渐稀,三族终爆发千年大战。诸神之战,血火燎天,绵延千年;劫后三族分裂成神、魔、人、仙、妖、鬼六族,神州也割裂成六界。

时光飞逝,诸神的怒火逐渐平息。千万年的神话被时光风化成一捧捧流沙,沧桑成清幽缥缈的模样。“长生是道,不死为仙。”人间涌现出无数修仙门派。当蜀山派、琼华派渐成传说,上清、天师、妙华崛起人间。但即使他们也无法想象在未知之地,竟还有寿数无穷的神魔在星河暗影中酝酿滔天大事——直到有一天,昆仑山众仙之长西王母,一怒将飞扬跋扈的女儿掌管的轮回仙力剥夺,将她改头换面投入凡间!

命运叵测,天地法则。就连算无遗策的众仙之长也不知道,自己被贬谪的西王女,命运竟会和鄱阳湖畔一个叫“张醒言”的少年紧紧纠缠在一起。

“人间无路到仙家,但凭魂梦访天涯。”被命运选中之人,终将走到一起。有帝苑娇女盈掬,与贫寒的张醒言暗夜擒贼,湖中历劫,生死相依中情苗暗长;有刁蛮龙公主灵漪儿,经历一系列误会后,有一回月夜笛歌,真情吐露,便引来龙宫最纯真的羞吻;有“自以为狐妖”的神秘灵兽少女琼肜千里来寻,甘冒道门除妖危险,来投已是道门堂主的张醒言;清冷的洞天中,还有身世凄迷、善良温柔的梅雪妖灵一心追随……

红颜知己之外,更有游戏风尘、大智若愚的清河道长,失去记忆、霸道野蛮的鬼王宵朚,似友似敌、痴迷音律的雨师骏台,举重若轻、智慧非凡的四渎龙王……这些六族的英杰不仅是可敬可钦的前辈师长,还是忘年交般可爱可亲的伙伴!

而在那星河倒影中,始终有血色神魔的毒眸暗中窥探。悖乱与仇恨的本质,如诅咒的毒药,与本应光辉灿烂的生命纠缠。俊美盖世的无双公子、智勇无俦的龙侯孟章……这些惊才绝艳的六界英雄,在太古恶神无形巨手的操控下,最终屈从污秽的欲望,迷失于永恒的黑暗。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在这个天地铜炉里,自以为棋手的往往都是棋子,自以为猎手的往往都是猎物。无论悲欢离合,无论兴衰盛亡,头顶那苍茫宇宙和永恒天地,正无情地冷冷注视。

只有,心中那一把仙剑,映射天穹的灿烂星光,在黑暗岁月里求真问情、直指本心!

作者简介

管平潮,1977年生,江苏南通人,本名张凤翔,本硕毕业于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电子工程与信息科学系,博士毕业于日本国立情报学研究所复合科学系,攻读情报学,供职网易,现定居杭州。出版书籍:《仙剑问情》(网络名《仙路烟尘》)、《局域网组建与维护实例——电脑工程师丛书》;创作中:《仙剑奇侠传》、《九州牧云录》,其中《仙剑奇侠传》系列小说的前两册已经出版。

媒体评论

《仙剑问情》名家推荐语

我能说,读老管这本书,又勾起我玩仙剑的青涩回忆吗?那时我还是青葱骚年呢!——南派三叔老管的特点是故事婉约而留白,人物鲜明而有张力。他的小说总是适合多看几遍的,多读会有新发现。——萧鼎蜀山还珠楼主之后,少见的古典仙侠妙笔。——沧月书中多见中医药、古礼制、星相望气、五行精义,老管应该没少花功夫考据吧?——骷髅精灵读此书,有披发入山修道之想。——徐公子胜治这是最有仙剑味儿的小说!——猫腻

《仙剑问情》的侠骨柔情,不是流于文字表面,而是渗透到人物故事的骨子里。——凤歌老管的文笔天生适合写仙侠。儿女柔情时小巧清丽,仙家意境时梦幻多姿,决斗战争时磅礴大气。——树下野狐仙尘缥缈,天意从来高难问;剑气纵横,人间不忘是深情。——燕垒生=================

壹·龙女奇缘

一个集市井少年、学徒、四海堂堂主多种角色于一身的传奇少年张醒言悄然浮现在一个祥和宁谧的小镇,他平凡却智谋无双,有一点点好色而又志向远大。

对于敌人,他是最强劲的对手;对于女人,他又是完美无缺的情人。

他拥有一支会呼风唤雨的“神雪”玉笛和一把貌似废铁实则珍贵的神剑。

他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加入名满天下的道教宗门“上清宫”,成为道家第一人……

楔子 仙路烟尘起

见术士而低头,望神巫而却步。

百鬼集于胸中,五行遮其前路。

舍王道之荡平,堕终身于云雾。

巍巍华夏,浩瀚神州,壮丽无比的九州山河孕育了无数奇人异士,他们的事迹传说如夜空中闪耀的银河星辰,照亮了滔滔时光之河。

神州自古传说之地。自盘古开天辟地,伏羲、女娲、神农三皇降世,创造神族、人族、兽族。经历短暂的繁荣共和,为争夺有限的灵力资源,三族爆发诸神之战。大战血火燎天,绵延千年,遭此大劫之后,神州生灵分裂成神、魔、人、仙、妖、鬼六族。原本浑然一体的神州也割裂成六界。

时光飞逝,诸神的怒火逐渐平息,可怕的战火也逐渐黯淡。千万年的神话被时光风化成一捧捧流沙,沧桑成清幽缥缈的模样,在后世子民中轻描淡写地流传。瑰丽玄奇的神话,渐渐只能让九州中少数求仙问道之人激动和心悸。

“长生是道,不死为仙。”

庸碌的人间有少部分人不甘生命的短暂,开始踏上漫漫修仙路。数千年来,人间适宜修炼的名山大川中涌现无数修仙门派。最古老的当属蜀山仙剑派和昆仑琼华派。不过随着蜀山派和琼华派在修仙路上越走越远,他们愈加退往九州之外的洪荒蛮川,寻觅灵气更为充沛之地。

在世俗人的眼里,蜀山仙剑派、琼华派似已成为神秘的传说;今日华夏大地中声威最着的,却是以罗浮山上清宫、鹤鸣山天师宗、委羽山妙华宫为首的诸多杰出修仙门派。

只是,人间之世,无论是鲁钝痴愚的黎民百姓,还是飘然出世的修仙高士,却还在这三千红尘、天地铜炉中忙忙碌碌。他们完全不能想象,在自己已知的那片天地之外,竟还有寿数无穷的神魔在星河的暗影中酝酿着惊天大事。的确,对于寿不过百的普通人族来说,动辄以千年计算的神魔谋略完全无需多虑。

不过,在那些不可思议的领域里,有一件事却对人间产生了超乎想象的影响。某一天,六界之仙界中作为西方众仙之长的昆仑西王母,终于不再能忍受自己娇蛮跋扈、轻视生灵的西王女,便剥夺了她掌管的轮回仙力,让她改头换面投入凡间下界!

须知向来西王母掌“永生”,西王女掌“轮回”,二人共同执掌这两个仙界的本源力量,局面均衡而和谐;而在此之后,“轮回”、“永生”一并收归西王母,她那个跋扈多怒的女儿,从此以人女或凡妖的面貌堕入人间!

这一件凡人无从知晓的秘事,却如一记沉重的闷雷,殷殷地滚过九州大地。它其中蕴藏的力量和因缘,终将在人间激迸出奇丽神幻的花火。而命运叵测,天地法则,就连那位算无遗策的众仙之长也不知道,自己被贬谪的女儿,竟会和鄱阳湖畔饶州城中一个叫“张醒言”的少年紧紧纠缠在一起。

“人间无路到仙家,但凭魂梦访天涯。”

从此,被命运选中的六族豪侠佳人,将踏上仙路征途。他们从平凡到壮丽,一起攻天伐地、征山蹈海、御鬼伏魔、杀神屠龙,在血与火、悲与欢、温柔与悲壮、优雅与苍茫中度过自己的喜乐年华。

第一卷 当时年少青衫薄

第一章 虔心慕道谁家子

不求大道出迷途,纵负贤才岂丈夫。

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

——《悟真篇》

“恳请仙长收录小子暂列门墙则个!”

“阁下尘缘未了,与仙道无缘。请回吧!”

“呜呜呜……”

“请大师收我为徒吧!”

“贫道与你无缘啊。”

“唉……”

“道长,收俺当徒弟如何呀?”

“名额已满。”

“哦。”

“老头儿,做俺师傅吧。”

“不行。过会儿你去杂货铺偷瞧老板女儿的时候,帮我看看预约的檀香到货了没。”

“好。不过俺一看美女,就很健忘的……”

“滚!”

以上就是少年张醒言,这几年中与老道清河的日常对话。

张醒言是位十四五岁的少年,眉目清秀,两只眼睛乌黑溜溜,一看就是活泼跳脱之辈。他自幼生长于庄户之家,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山民,在鄱阳湖饶州城外的马蹄山下靠山吃山。

与其他农家穷苦子弟相比,少年醒言也没什么特异。如果实在要说出什么不同来,有一点倒是颇值一提:张家虽然生活困苦,但醒言父母仍借着一次机缘,让他跟着饶州城季家私塾的季老先生习读诗书。他家贫苦,纳不起银钱,张氏夫妇只好勉力从自己口中挤出些口粮,并时常送上些时令山珍野菜,当作季老先生的束修。

醒言这名字,正是季家私塾这位季老学究所取。之前,世上还没醒言这人,只有张家狗蛋儿。在狗蛋儿七岁那年,父亲老张头正巧在饶州城大姓家族季老太爷家打短工。虽然称作老张头,但那时狗蛋儿他爹其实正当壮年,但庄户人家没日没夜的劳作,让他看起来比较显老,因此大伙儿叫他老张头,都叫得比较顺口。

话说这帮短工的老张头,偶然听说季氏私塾的季老先生学问好,人也和善,于是便壮着胆子,在季家车把式老孙头的引荐下,找到塾中请老先生给自己儿子取个像样的大名。

听这位庄户人诚惶诚恐的求告,慈眉善目的季老学究倒也没有拿架子,只和颜悦色的问他对自己儿子名字有何要求。没想到老先生取名字,还要征询自己意见,老张头倒很是受宠若惊。于是,得了这宝贵机会的狗蛋儿他爹,便挠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恭恭敬敬的答道:“禀过季老相公,俺庄户人常觉得日头下山快,就盼着睡觉时间少一点,这样干活日头就长一些,就可以多翻几亩地了。除了这,也希望俺儿子将来会说话些,这样以后他在帮我卖山货土产时,就不会被那些能说会道的欺负太狠……”

听了老张头这要求,季老先生竟一时愣住,没能像以往那样立马儿出口成章——“才思敏捷、倚马可待”,这八字乃季老先生少年时,其蒙师对他某篇习文的评语,从此季学究便一直以此自负。看来,温而文雅的老先生,倒似不常听到像老张头这样的要求。

见他静默,站在下手的老张头老孙头二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干扰了季先生的思路。

老先生斟酌良久,反复思忖,想着既要考虑符合这庄户人的实在要求,不能用“富”“贵”“清”“明”这些个虚词,更不能用“莳”“荇”“葳”“蕤”那样艰深晦涩的难字,读起来,却还要让这些大字不识的庄户人琅琅上口,确实不是件“倚马可待”的事儿。

经过一阵子颠来覆去的排列组合,季老先生终于在鬓角出汗之前,成功确定“醒”“言”二字!听他说出,老张头顿时如获至宝,立马给老先生献上马蹄山新摘枇杷一篮。小醒言,也在他七岁那年,完成了从狗蛋儿到张醒言的转变。

不识字的老张头,又从取名字这件事得到启发,死活请求季老先生也让醒言旁听塾课,好长点学问,免得儿子长大后像他这样目不识丁,连子女名字都整不明白。虽然庄户人缺钱少银,但只要季老先生开恩收下小醒言,以后逢着时节,定当不吝孝敬上新鲜瓜果四季;虽然山货低贱,但也可以给先生调调口味。

当时,不知何故,季老先生听老张头的朴实话儿一描述,竟突然强烈感觉到家中鱼肉膏粱已经吃腻,对醒言他爹许下的瓜果山珍颇为心动,出乎意料的答应了老张头的请求。

虽说望族私塾收受这么一个贫户子弟,似有些伤了斯文;但反正季老先生本就是季氏家族中德高望重的族老,以他的才智声望,自是没人敢出来质疑他这举动。

只是,当时连老先生自己也没想到,收醒言为弟子这事儿,后来反倒成自己的一个奇遇,让多少士林名士艳羡不已。当今后张醒言之名遍传四海之时,季老先生便开始忘了他恩师当年的八字评语,转而逢人只管夸赞他对张醒言的识人之明。即便在他年岁已高、健忘征兆日趋严重之时,对他这得意弟子当年每一个趣闻轶事,却是记得清晰无比!

更有甚者,季老先生后来更把时人很少变更的表字,从原本的“明常”改为“明言”;自此之后,谁再叫他季明常他便跟谁急。此番更改表字,老先生自是大有深意;这样老爷子每次清谈自我介绍时,便可扯住对方讲述这个表字的来历。

再说少年醒言,虽然入了私塾,可以念上书了,但毕竟他是穷苦人家子弟,并不能像他那些富家同窗们那样,整日介混迹于塾房之中,又或斗鸡走犬无所事事。他还要趁着自己在饶州城里上塾课之机,顺手替家中售卖瓜果雉兔之类的山产土货;中午和傍晚,他还要到南市口的稻香楼酒楼当跑堂,三文不值两文的给自己挣些零花钱,以供塾课所用笔墨纸砚之类的文具。

至于本篇开始时,醒言口中这位变换了四次名号的仙长大师道长老头儿,正是当时名满天下的循州罗浮山上的道教宗门“上清宫”——在饶州负责采办鄱阳湖特产的道士,道号“清河”。

清河道士年岁已然不小,生就一副瘦骨。因了不常梳理的缘故,他那疏疏几绺胡须日渐增长,积年累月下来竟也颇具规模。随风飘动之际,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貌。

虽然清河老道年岁已大,但还是干着这类似于杂役的差事。按醒言的理解,这应是清河老道比较笨,做不好上清宫的功课,才被派来在这市间奔走。这一点上,虽说几年来两人天天这样坚持不懈的拜师扯皮,早已和混得不能再熟。但便似那恶龙的逆鳞,只要醒言讥讽到老道这一点,他便会一触而发暴跳如雷,一定要揪少年解释清楚:我清河大师来这饶州城,实是师门上清宫修道特讲究入世,而罗浮山上实在没有比这更入世的职位了。所以,当年能被委派到这饶州善缘处,实在是历尽激烈争竞、压倒多少优秀同门、最后才争取到手!

为了让这调皮小子接受他说法,此时清河老头一定会提到,他当年可是上清宫天一藏经阁的高级道士,后来只是为了修为更进一步,才争取来这饶州城的。

虽然,清河老道说这话时,每每得意洋洋;但若是少年再大上几岁,城府再深上几许,便会发现此时这老头儿的神色,总不是那么自然。

不过,虽说如果以貌取人的话,清河难免要被归入老朽一流;但他头脑灵活,人情世故通晓练达,办起事来从不拘泥于出家人的身份——拿老道正义凛然的说法,那便是他的“入世之道”!

不管清河到底是不是因为修道无成才来干这差事,反正在醒言眼中,清河老道这“入世”之功,确已是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以至于常常要算计自己,让他为善缘处顺路办理各种杂活儿。

看来,这天下知名的上清宫,还真是不同凡响。这清河老头,不正是那上清宫因材施用的典型?于是,这便更加重了少年张醒言,对上清宫的向往崇敬之情!正是:小童子、志气高,想学神仙登云霄;日上三竿不觉醒,天天梦里乐陶陶!

其实,对醒言来说,所谓的求仙慕道,充其量也只是他缠着老道拜师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拜师真正原因是,少年现在正到了长身体的时候,食量大增,饶是家中靠山吃山,张氏夫妇省了又省,却仍是支持不起。

并且,他在饶州城内,并无落脚之处,每天还得赶长路才得回到郊外家中。虽然一双腿脚倒因此锻炼得强健无比,但对于醒言这么一个少年郎来说,天长日久下来,还真不是件轻松事儿。

因此,如果能混到善缘处,那至少便可以有个落脚地方。很可惜,虽则醒言和清河老道混得很熟,偶尔也可在这“罗浮山上清宫饶州善缘处”打尖;但这善缘处,并不仅仅只有清河老道一人打理。在他手下,还有两位小道士,净尘和净明。这俩小道士,便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也许,他俩厌烦醒言的借住,或是情有可原。虽然这俩道士辈分低微,但能够加入上清宫这天下闻名的清高道门,俱是费了一番心力,尽皆盼着能学几手道术,回去荣耀乡里。谁知,莫名其妙却被远远打发到这儿来干杂活,对这些虔心慕道之人来说,实与充军发配无异。倒霉之处,便连那家书都不太好写,正是一肚子怨言。

因此上,虽然道家讲究清净无为,但积着这一肚子晦气,便免不了连带着对醒言这个揩油的俗家少年,没啥好脸色。而经过这些年在书塾与市井间的历练,醒言也已非当年那个山中懵懂少年。对这俩杂役道士的负面看法,早是心知肚明。

因此,他更要上赶着拜清河为师不可。若是早一天成为净字辈中一员,便可早一天名正言顺的在这善缘处白吃白喝白住了!

和净尘净明看法迥然而异的是,在醒言这小小少年的眼中,他们这些善缘处的道士们,实在是身在天堂了。不虞衣料食物之缺,不虞雨淋日晒之苦,整日介清谈扯皮,接待接待慕道之人的捐赠就可以了。最多,也只不过是拐过几个街角,采买些杂活物品——却连这样的轻松活儿,还可以三个人轮流来做,实在太悠闲了!

相比醒言做过的那几份兼职,这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饶是这样,却还看那俩小道士整日里都皱着愁眉苦着脸,整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每天回家赶那段长路的途中,醒言心中便常常思考这样的问题。

其实,也难怪少年张醒言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现在,正处在一个民众颇为困苦、但道教却大行其道的年代。

此时正值天下甫定。刚刚经历过割据势力的长年战乱征伐,华夏大地上人口剧减。无论是中下层士族,还是底层的平民,都对之前朝不保夕的日子心有余悸。因而,现在天下俱是人心思定;上至皇亲贵胄,下至黎民百姓,都厌倦了战争的喧嚣,开始医治长年战乱带来的创伤。在这样的时代大潮中,反对武力征伐、力倡清净无为的道教,便开始从各派教门中脱颖而出。

当是时也,举国上下俱慕道家,不仅道宗寺庙香火日盛,便连尘世中的文人名士,也多以精研道家典籍为时尚潮流。那时的士林中,便出了不少着名的道学家。

有了这样的背景,那道家玄学清谈之风,便出乎想象的盛烈。这些道家玄学的清谈,又称作“微言”、“清言”、“清议”、“清辩”。探讨并称“道家三玄”的“老、庄、易”,成了当时清谈的时尚选题。精通“三玄”的名士,不仅在清谈中才思敏捷,侃侃而谈,更是着书立说,学术有成。世人称为:玄学家。

只不过,虽然在当时这“玄学家”的称谓能让人肃然起敬,但名号得来并不容易。这种有关道家的玄学清谈,经常通宵进行,即所谓的“微言达旦”。有些士人耽溺清辩,已到了废寝忘食地步,有所谓“左右进食,冷而复暖者数四”;更有甚者,有少数名士。为了在清谈中应对制胜,竟至彻夜苦思而累病甚至累死。

醒言那位老师季老先生,也算是当地士林中的名人。在这个全国性的道学大潮中,自然也未能免俗。每当兴之所至,老先生便会在授课之余大谈玄学。

不过,以少年当时的学识和兴趣,实在听不懂兴致勃勃的老师在说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老先生那一开一合似乎永无停歇的嘴巴,脑袋里只祈祷着塾课快点结束:焦虑着还能不能赶上稻香楼的短工,担心着去迟了又要被那胖帐房骂,恐惧着如此便要被那铁公鸡刘掌柜借机扣工钱……

这醒言的头脑中,诸多杂念纷至沓来,恰似那白云苍狗,只不过就是没一样和讲堂上的主题有关。

于是,季老先生在台上舌粲莲花、玄之又玄,他的弟子张醒言,则在下面正襟危坐、神游万里。

不过季老先生演讲中,偶尔有一两个不是那么枯燥的故事,无意中被醒言留心到。某次老先生提到,饶州城东的卫氏之子况嘉,体弱而好谈玄,一次约战渭水名士谢鲲,结果在通宵辩论中,反被远道而来的谢鲲驳得口吐白沫、旧疾发作而亡!

看着老师讲此事时那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慨模样,小醒言心中便万分惕然,决定虽然自己还要继续争取混入老道清河的善缘处,但以后可千万要注意,不能再和老道通宵聊天打嘴仗!

既然道教流行,官名同仰,那志愿加入道教之人便也大增。既然需求旺盛,便自有闲人前来凑趣。

于是乎,数十年间林林总总,有许多道家门派崛起江湖。什么极光、全空、始无、元初、归一、轮空,名字是一个比一个空,一个比一个玄。不过,在这许多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的道教门派中,真正名满天下枝繁叶茂的,还是得数那历史悠久、根深蒂固的三大道教宗门:委羽山的妙华宫,罗浮山的上清宫,鹤鸣山的天师宗。

妙华宫多女道人,上清宫崇『上清』『玉皇』二经;天师宗又称为“天师道”、“五斗米教”,据传为张道陵张天师所创,在三大道宗中信徒最广,声势最盛。

与妙华宫走女子路线、天师宗走群众路线不同,清河所在的上清宫作为三大宗派之一,相对而言比较清高,修持以『玉皇经』、『上清经』等道教经典为主。其教名上清,出自对道教三清祖师的崇敬。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上清宫的清名倒是赢得了士大夫的青睐,获得皇家分拨的良田千顷,其所在的罗浮山,方圆五百里的大山场,也被正式封为上清宫的私产。相反,那个在穷苦百姓中名声更大的天师宗,却反而不为士林所喜。

其实要仔细追根溯源说起来,这上清宫与那天师宗,还颇有渊源。据说当年两教原为一家,只是某代由于对教义理解不合,门中起了争执,于是张道陵的后人、第四代天师张卿,便将宗门迁往鹤鸣山,号称“天师宗”。而那些留守的教徒长老,便创立上清宫,从此自成一派。

对于大多数穷苦百姓来说,当时的上清宫,无疑象征着丰衣足食的天堂。如果有谁能和上清宫扯上关系,那就是一世无忧了。一辈子不挨饿,这在当时大多数贫苦老百姓的心中,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也许,那是只能在梦里睡觉才可能再梦见的美事!

还在醒言是个懵懂孩童时候,便认识到生活艰难;懂事后,更要自谋食路。对于要为衣食奔波的小醒言来说,把眼睛盯上这个“上清宫饶州善缘处”,实在是再自然不过了。

但不幸的是,上清宫正因其清高之名,本来便择徒甚严,同时许是也怕那食口繁多不堪应付,遂饬令门下严格收徒。所以,才有了开篇醒言和清河老道,那几年间内容雷同、形式直转而下的对话。

经过这许多年口舌,醒言仍然还是红尘之身。唯一的结果,便是与老道清河相熟。

话说这日,醒言做完日常例行拜师功课,便去隔了两条街的稻香楼打短工。顺路,也去完成他另外一项日常功课:在路上东门街角那块儿,偷瞅两眼李记杂货铺老板女儿李小梅。

这举动倒也不怪少年早熟。那时人们普遍早婚,像张醒言这样十四五岁光景的少年,便是成婚生子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醒言家贫无力迎娶而已。到了这年纪,他已有了对女子朦朦胧胧的好感。这李小梅,便是他心目中的美妙女子了。在他眼中,李小梅皮肤好,眼睛也水灵,怎么看怎么好看,无怪乎,她是方圆两条街这个年龄段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其实,若要较起真来,那李小梅也就是典型的市井儿女,长得只是青春活泛,实在当不得美人一语。但这又有何妨呢?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在他心目中,心仪的少女便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