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妆笑倚,别有风波入眼
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熹微的晨光里,灵漪儿驾着木兰之舟在巨浪飞波中激射而回。
那些漫卷拂天的水浪,丝毫近不得身;一人多高的波浪每及她俩身边,便散碎成无数细小的水花,如晨露般映着东天熹微的日光,在身畔映出一弯淡淡的水虹。无论风波如何险恶,兰舟如何忽上忽下载沉载浮,这一抹淡丽的水霞始终陪伴在她们的身旁;浪不沾襟,水霞缭绕之际,那满海的烟波中,也只有往来纵横的风息能撩动她们的发丝,将瀑发裙裾吹得缭乱飞飘,飒飒作声。
不知是否真有用情至深便心有灵犀的说法,现在灵漪儿这一腔的心思、万种的情丝都牵挂在那个远征出行的少年身上。不知不觉里,灵漪儿现在已觉得一刻也离不开他。即使不说话,只远远望着他,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满足。因此此刻当醒言远行,灵漪儿那冰荷玉藕一样玲珑的心思便愈发变得敏感。飞流激渡之际,她心底那一份前所未有的不安,便如暴风雨来临前天边一朵阴云一样,越延越大,转眼一片暗黑的阴影便投满心田,让她六神无主、怛恻不安。
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忧心之时,不免留意不到一些外物。正心中忐忑,灵漪儿忽听到身边小琼肜叫她:“姐姐你看!”
小少女一声呼叫,这才把灵漪儿从胡思乱想中拉回。顺着琼肜回身所指的方向,灵漪儿惊异地发现,那南边原本海阔天空的清晨云空里,不知何时已布满成千上万地鸥鸟。或白或灰或黑的海天羽族,正在残夜未褪的云空中翱翔飞舞,不停地聚散离合,那鸟群密密麻麻聚散云空之际,原本微黯少云的南天忽如布上几片变幻无定的巨大阴云,如同黑幕一般。
举目瞻看之时,也不过片刻功夫,那无数鸥鸟聚合成的阴云已向这边移近。虽然距离还远,但灵漪神眸凝视之时,已看得无比清晰。这一瞧,她便更加惊异。
本来,按她的经验,像海天的鸥鸟即使这样密集地飞行,也应该悠然飞翔,翩行无碍;但等现在自己仔细观看,本应姿态优雅的海鸥却身形慌乱,飞行中无数的鸟雀翅翼不断地碰撞,不时有鸥鸟落下,如雨点般摔落云空。
很显然,那些飞起的鸟群绝不是寻常的清晨出巢觅食。看样子,它们应是受了什么惊吓。
那边会有什么惊吓呢?不太可能是醒言。他们此行出去搜捕孟章,唯恐打草惊蛇,只会蹑足潜踪,绝不可能搅起这么大的声势。看那样子,倒像是海啸地震来临前鸟类们异常的感应。
想到这原因,原本心乱如麻的灵漪儿倒稍稍安慰;虽然依旧是蹙着娥眉,但已专心驱驰一叶扁舟,载她和小琼肜直往四渎大营归去。
只是,这一回,她和琼肜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在那四外横奔飞溅的海浪之中,已悄悄蒸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那水雾,仿佛一锅刚刚开始被加热的汤,氤氲着若有若无蒸汽。而此时旭日已经升空,东天上的流云被照得通红,留心看过去,整个东天就似火热的炭炉内壁,闪耀着炙热的火焰。
似乎,所有这一切都在跟天地间的生灵无言地昭示,今天,很可能是极不寻常的一日。
一路无话。
等赶回神怒礁外的四渎大营中,忧心忡忡的灵漪儿也无心回到自己寝帐中补觉。等小舟在栈桥码头上靠定,她便拉着琼肜一起跳上四渎铺设在海上的栈桥,一路白裙飘飘迤逦而行,如行云流水般急急赶到中军大账中。
一进大帐帅营,灵漪便感到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抬头看去,自己爷爷正高踞大帐北面正中,旁边伯玉水侯设座相陪。大帐之下,众水臣灵将依次环列,个个表情肃穆,所有人都一齐看向大帐北面中央的四渎老龙王。
且不提灵漪姐妹,再说这四渎老龙君。
这天一大早,云中君便和他孙女现在的心情一样,忧心忡忡,坐卧不宁。他这种七上八下的忧心,即使在打发走那个似乎战无不胜的妖主少年前去追捕之后,仍然没能完全消失。也和他孙女不同,那灵漪儿的忧心只不过源于热恋男女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灵感应,或者还得加上几分女孩儿特有的直觉;但他云中君,从今天一大早开始便运用自己几千年来所有学到的占卜预测之术,占卜今日之事的吉凶祸福。结果,几乎所有的结果无一例外地表明,今日,乃大凶之日,今人,乃大凶之人,今事,乃大凶之劫!
见得这样的结果,夙性旷达却又禀于公义的老龙王,真希望自己四海闻名的卜测神术不要那么准确;可惜他实在不能骗自己,他这龙王神算,真可说算无遗策。于是现在他这头上汗珠,滴滴答答落个不停,几乎持续了半个时辰。这样一来,对于帐下那些屏息凝神引颈观看的臣子而言,相比龙王手中那凶兆连连的系列占卜,龙君现在这样惊惶难看的脸色,才最让人心惊!
因此,当灵漪和琼肜携手闯进大帐之时,没一个人转脸看她们。而那一向在人前严厉的老龙君,这回也没怪他孙女冒失。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龙君手中最后一个占卜项目:龟甲炙卦。
这龟甲炙卦,正是人间流行,意指先在精心挑选的龟甲壳上刻上自己想问的事情,再用特殊的香草熏炙燃灼,等龟甲开裂后察看甲上裂成的纹路,以确定凶吉祸福。
其实,听起来这龟甲占卜煞有介事,在人间也颇为流行。但和老龙君之前那许多鬼神莫测的占卜术一比,这龟甲炙卦实在不值一提。只不过现在事情紧急,这老龙君也有点病急乱投医,只好倾自己一切所能,看看能不能努力占出个“吉”来!
只是,愿望很美好,结果往往很不幸;当灵漪儿跑进大帐之时,即使云中君已经烤过十来个千里挑一的龟甲,并不断修改润色龟甲上预刻的卜辞,最后几片烧炙时还换过好几回用作燃料的通灵花草,得到的却始终还是凶兆。
于是,当他孙女闯进时,旁边跟着进来的那位小妹妹,看到他这个往日乌发童颜的老龙君,便惊奇地发现,他以前红润的脸膛已经变成乌青之色,显是十分难过。
见得这样,小琼肜不由也跟着难过;探头看看散落一地的龟甲碎片,琼肜便扬起小脸,有些好奇地问老龙君道:“龙君老爷爷,你烧这些龟壳做什么呀?”
“占卦。”
饶是平日十分喜爱这天真的小女娃,此刻老龙君也没什么心情仔细作答。头也不抬地简短回答一句,他便继续关注手中那片青色光润的鼍甲。
“噢!占卦啊!”
琼肜听得龙君的回答,倒觉得十分新奇,心里嘀咕道:“原来龟壳还可以算卦!以前哥哥只告诉我,捡到龟壳,不能弄坏,要交给他拿去药店换好吃的——哎呀!”
哥哥的教诲回忆到这里,琼肜再看看那碎了一地的龟壳便觉得很是心疼。同时她也更加好奇,更跟龙君爷爷追问了一句:“原来龟壳可以算卦呀……那龙君爷爷,怎么才能知道是好卦还是坏卦呢?”
“哈!”
许是小女娃那出谷雏莺般娇呢的嗓音冲淡了龙君心头的阴翳,听得小琼肜再次相问,云中君也和缓了颜色,抬起头,定定神,笑眯眯地跟小少女解释:“琼肜小娃儿,你可不知道,这龟壳炙卦学问可大着呢!”
看了小琼肜一眼,云中君觉得说多了她也不会懂,便简短截说道:“琼肜你看地上这些龟壳,若是上面烧焦裂开的花纹不规则,很杂乱,便是凶兆,是『坏卦』;如果裂得很整齐很好看呢,那就是吉兆、『好卦』!”
“这样啊!”
听了龙君的解释,琼肜忽然也忘了大帐内的隆重气氛,赶忙跑去地上检视那些龟壳。等蹲在地上挪着检查了一圈,她便忽然惊呼道:“原来都是坏卦呀!”
此言一出,满营众人神色更加如丧考妣。
“唉!谁说不是呢。”
那云中君接言,重重叹了口气,和满营众将一样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那……”
再说小琼肜,看着四周那些叔叔伯伯凝重的神色,再看看龙君老爷爷难过的样子,小琼肜也有些伤心,便眨巴眨巴眼,劝道:“老爷爷,以前算的可能都不准,你再算一次吧!”
“好的。”
听得小女娃鼓励,老龙君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声。说话之时,他偶尔抬眼瞧了瞧小女孩儿那俏若春花的嫩脸,还有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云中君却一时忽觉,自己干坐在这儿拼命算卦,却是十分可笑。
“奇怪,今个自己是怎么了?怎变得如此迁延误事!”
对上琼肜那明亮无私的眼神,云中君忽如醍醐灌顶,忽然想起今日一早便有些心绪失常,也不知被什么影响,没来由便变得如此落寞低沉。
察觉这点,老龙君便一边警醒,一边发动掌中神火,点燃香草,开始专心熏烤手中那片青色甲片来。
无论如何,这是最后一卦了。之后他就得点兵派将,做好一切因应大敌的准备!
闲言少叙,只不过一小炷香功夫,寂静无声的大帐中便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裂响:“啪!”
一听响动,所有凝视关注的将领全都定晴朝龙君手中那片龟甲看去——
“这是……”
近水楼台的老龙王,看着手中破裂的甲壳花纹,一时竟有些呆怔。
“老爷爷,你快看看是不是好卦!”
“嗯。看着呐。”
映入龙君眼帘的龟裂图案,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当中一根长线穿插而过。这是什么?
“是拨浪鼓?”
龙君摇摇头,因为他忽又看到,那裂纹圆圈上面还挨着一个稍微小一些的圆环,只不过纹路比较浅一些,他刚才心神不定便没看清。
“还是竹签串的泥阿福小娃娃?”
走南闯北没少游戏人间的老龙君,竟一时看得出神。
“不对不对。”
再仔细看看,老龙王又摇摇头,否定了刚才的答案。这会儿一阵细看,他发现那长线圆圈上方还套着更多的小圆环。这么一来,老龙王不由脱口叫出答案:“是糖葫芦!”
“答对了!”
老龙君话音刚落,大帐中便应声响起一声清脆而欢快的赞许!
“呃……”
听得这回答,老龙君一时哭笑不得。
“原来是她啊!那这卦……”
原来,这卜卦全凭天意,若掺了人力,便作不得准了。
只是,知道了真相依旧忧心忡忡之际,这乌发苍颜的云中君看了一眼那喜笑颜开的小女娃,心中却想道:“也未必不是吉兆。”
心中找到一点安慰,云中君再也不虑其他,将手中龟甲抛掷于地,大喝一声:“升帐!”
且不说这边如何号令点将,大约就在半柱香之后,这龙域之南的浩瀚烟波中,却有一个灵巧的身影奔飞如电,在骇浪惊涛中飞掷跳跃向南穿梭,如履平地。大约奔出数百里,这闷头赶路的娇娜小少女正自得意,却忽然听到一声喊话:“琼肜?是你吗?”
“嗯!”
小女娃想也不想便回答,也想不到停下,依旧闷头向前,直到一头撞到那个喊话之人身上。
“哎呀,我着急赶路,不要挡我呀!”
埋怨一句,小少女退后两步,揉揉撞痛的额头,抬起头一看,却顿时惊惶失措。
看清这来人,再望见他身后那许多四散的兵马,小琼肜便大惊道:“哥哥啊!我只不过偷偷跟来,怎么就领这么多人回来捉我!”
第七章 云霞争变,尽是血脉朱颜
兵者,凶器也;战者,危事也。兵战之地,立尸之所。
——佚名
琼肜又和往日一样,偷溜去想跟哥哥并肩作战,中途被他撞见,还以为是特地回来抓她。不过等缓过神来,天真的小妹妹也觉出事情有些异常。朝夕相处她自然知道,面前这位堂主哥哥,多少回出生入死都几乎面不改色,但这回脸色却异常的苍白,神情沮丧,口里气喘吁吁,身上盔歪甲斜,狼狈不堪。
“鬼灵渊异变,快跟我回去报信!”
此时此刻,即使撞见琼肜,醒言也只说了一句,便将恰巧入怀的小少女环臂抱住,策动胯下骕骦风神马急急朝北边的四渎大营奔去。在他身后,那些妖兵神将也如风卷残云一般半云半雾朝北面溃回。
区区数百里距离,转瞬即至。但就在他们就差几步奔入四渎连营中时,这天地之间已是风云突变!
说起来,知事至今,多少回风云变色,天地异象,其实也只不过是置身之地方圆十里百里之间的异常。目力不及,便谓天地剧变乾坤倒转。但这回不一样,那烟波万里无边无涯的南海大洋,忽然间仿佛整个海洋和穹庐全都移转,宇宙鸿蒙颠倒了模样,昼夜转移,日月轮换,以往熟悉的世界突然变幻成陌生的模样。原本光线清白的清晨,忽然间变成了阴森的黑夜;原本旭日初升染出的半天丽霞,突然幻成漫天的流火,如炭炉倾泄,烈焰四射,衬上漆黑的背景,显得格外的凶恶。那东天初升的太阳早已隐去,西边残留的月牙也不见踪影,只留下无边的火霾与黑暗。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发生在同一时刻。一点炽烈的火光,从大海东南那边阴森魔渊中生发,游离过崩腾百丈的惊涛骇浪,在那片金焰百里的浮城大营中肆虐蔓延,顷刻间就将这祸斗火族雄丽的连营化为灰烬。多少壮志满胸神焰熠熠的火族战灵,同他们的族长祸斗神一样,被引发心中那点原本操控自如的火苗,在那新生雄主邪魔一弹指之间,燃起不能自控的熊熊大火,将这身躯化为乌有,变成缕缕的灰烬烟云。而之后这金焰连城的祸斗遗光又同那点魔火燃成更大的火场,越燃越阔,越烧越广,不多时,那广袤的海洋便烧成一锅滚沸的热汤,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两样,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洋。
只不过片刻功夫,这黑空、诡霞、凶焰、祸水,已不动声色地将半个世界吞下。违反常理地静寂之中,只有一声放肆的大笑忽从那海渊前响出。越过烟涛火浪,越响越大,越升越高,最终呼啸成一串滚滚的风雷,震撼乾坤,摇动云空。
到这时候,已不用醒言详细禀告,那些四渎的南海君臣便知道发生何事。虽然不清楚细节,面对这异象,众人全都明白了基本的事实:四渎老龙君千方百计不惜动用刀兵抑制的深渊恶魔淆紊,已经再次降临人世!
天地异变之后明白这点,各种各样的防御便被紧急建立。神力广大的海神灵将们各自施展压箱底的神术,广布防御,风关,雪障,木砦,光幔,极尽所能将自己附近法力低微的战友保护在内。当然,这时醒言跟大家一样运用起本门的护身法术“旭耀煊华诀”,形成一道透明的光膜,如清水般荡漾在那些上清子弟、玄族妖灵之上,协助他们抵御即将到来的未知攻击。
在这大难来临之际,那些没什么法术的战士,这时也各自握紧手中的武器,心情忐忑地等待即将到来的攻击。这样时刻,面对着眼前这样前所未有的诡异天地,除了少数悍勇莽撞到没心没肺的猛兽妖灵,几乎所有法力低微的战士都知道,在这样超越常理的诡变之前,自己很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等不到。之后的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其实,发生这许多变化,也不过只是眨眼的功夫;当诡境降临,面对那蔓延而至的海焰,南海龙域这些人刚刚来得及摆出防御的姿势,那第一轮真正的攻击便接踵而至。伴随着远方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放肆笑声,众人头顶那有如黑炭热火的诡秘云空中,忽然飞来无数巨大的陨石,燃着熊熊的烈焰,带着尖利的啸音,如雨点般落下。恐怖的天外石雨,言语难以描述;只知道身临其境中时,眼见那许多大如山丘小如磨盘的黑红陨石像暴风骤雨般密集落来之时,就好像天下繁星一齐陨落,想将这世界转瞬砸没——面对这样可怖的情景,许多往日厮杀肉搏悍勇无比的水族、妖族战士,还没等陨石真正砸到,肝胆便被吓破,如同面粉口袋般软塌倒下,尸体沉入已渐滚烫的海水中。
不过,天劫来临之时,神怒群礁外这些战士这么主动地死去,暂时却还有些冤枉。出乎众人的意料,这些从天外飞来陨落如雨的巨石,第一回攻击的目标并不是这些仇敌战士,而是那片昨天刚刚浮出水面的南海龙族宫殿群。火云黑空之下,呼啸而来的陨星雨点般落在楼阁连绵的白玉宫殿中,就好像沉重的铁锤一下子砸在精美而脆弱的玉器上,这些美轮美奂的南海宫廷瞬间如同蛋壳般碎裂。费了千百年时间从四海之内不断搜集堆砌的珍奇玉石,不到片刻功夫就被砸成破碎的渣滓,其中更流出殷红的鲜血!
此时此际,那白玉宫殿中,无论是数以千百计的海吏文臣还是成千上万的彩女宫娥,都毫无逃命的机会。对他们中很多人而言,死前甚至连屋外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击中,血肉之躯瞬间挤压到废墟之中,无论生前是美貌朱颜还是清灵道德,那骨殖皮肉全都化成浓浓的血水,和那些残砖烂瓦囫囵在一起,变得同样肮脏污秽。至此,这海水终于变成赤红,无数炽热的陨星落在其中,激起冲天的热浪白烟。原本清明澄澈的南海龙域,变成一锅滚烫的热米粥,沸开了锅,翻腾着无数的水泡,咕嘟嘟响着让人惊心动魄的开水沸腾声。
见得这样情景,虽然陨石没落到自己头上,龙域附近这些严阵以待的将帅士兵个个心惊,不知如果这样的攻击再度打来,落到自己头上,还能不能有机会逃过性命。
忐忑的心情没持续多久,那检验的机会马上到来。一轮攻击刚过,又是故伎重演,无数的陨星从天而落。好似烧红的炭石,飞蝗一般朝醒言这边军阵砸来。不过这一回,虽然流星依然迅猛,但有了刚才前车之鉴,醒言他们总算有了些预警反应。在这几乎旋踵而至的攻击中,醒言身边的军阵中飞起无数的光华,不论飞剑飞叉,还是声势煊赫的法术神光,全都飞串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密集的大网,希图阻止那无坚不摧的陨星落下。
于是,就好像火烧山林,风袭沙漠,当这些奋力飞起的武器神华与陨石流星一相交接,这火热而黑暗的云天下便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如许多将士的期待,那天上不少巨大的陨石被击得粉碎,无数的矿石带着火光如扑火飞蛾般落下,被他们轻易抵挡。
只是,头顶上这些不知什么力量驱动、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陨石星群实在太过密集,即使部分被击碎,其他都还落在下方的军阵中。到了这种时候,哪怕是再骁勇的战士,也没了分毫列阵抵抗的心思:许多心胆俱失却还算敏捷的战士在那陨星落到头顶之前,立即潜入海中,希望能逃过一劫。只是,这样算盘竟也打错;不知何时,那海水已经热得超过身体能够承受的限度,对大多数谙熟水性的战士而言,在潜到冰凉海水的深度之前,身躯早会被煮熟!
于是,在这些人中大部分又被逼回热雾腾腾的海面。一时间,在那雷霆万钧的天外陨石面前,这南海、四渎,还有玄灵的将士仿佛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不过,当这轮攻击过后,虽然伤亡惨重,但云中君他们仍能从这惨况中迅速总结出几点经验。一是这样闪耀着奇异红光的陨星极难击毁,就如刚才那轮抵御,几乎已耗尽了己方几乎全部的神力,却仍只击碎不到百来个陨石。这么看来,要从这几乎无可抵挡的陨星流雨中逃过一劫,只剩下两个办法。一个方法是努力闪避,避免巨石直接砸中自己,这样最多就是被流火溅烫灼伤,并无大碍;但这一点显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剩下一个方法便是,躲到那张醒言发起的光明护膜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