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将至兮下黄泉……”
“呃……”
乍听这老迈却中气十足的清唱,伯玉和他那位心腹婢女不由大为惊讶。数百年呼风唤雨的水侯重臣,因何唱出这样哀怨十足的曲调?听了那唱词,分明就是深闺中郁郁不得欢的怨妇之言,却何故会从这堂堂的水侯军师口中唱出!
只是,虽然初听此曲时有些惊讶,但伯玉俄而一想,却似有所悟,便有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爬上眉头。于是等龙灵这曲折哀怨歌调唱完,伯玉便鼓掌大赞:“唱得好!唱得好!”
听得伯玉赞叹,立在一旁的俏婢虽然不明其意,也只得跟着稍稍赞扬:“唱得挺好。”
听他二人赞叹,老龙灵微微定了定神气,便连连摆手谦逊:“唱得不好唱得不好!唉,老声苍迈,实作不得清媚之音;只不过老臣闻说,人间高士常以美人香草自喻,便也效颦聊为殿下一乐!”
说到此处,略停了停,龙灵颇为郑重地问道:“老臣唱完,不知殿下有何点评?”
“这个,倒也无甚点评。”
伯玉微微一笑道:
“不过,倒是龙灵公此歌唱得上佳,我便也让冰娥代我回赠一曲。”
“哦?”
龙灵此时也不知这素来淡泊的龙神长子是何用意,只是顺着话茬往下接道:“那老臣便多谢殿下,这便翘首以待。”
“好。冰娥——”
白衣素服的公子转脸看向侍婢,蔼然说道:
“冰娥,那便请你把前日我教的那首诗歌唱来,便是『弯我繁弱弓』那首——你用小石调唱来吧。”
“小石调?”
闻得伯玉之言,谙熟音律的仙婢却有些诧异。因为冰娥知道,几天前主人教给她的这首歌曲,辞意悲烈,若按着唱句内容,该用激烈健捷的双调宫唱唱出才对,怎么这会儿会嘱她用小石调唱来?那小石调,婉转内蕴,缠绵绮丽,实不合这样铿锵之句。不过虽然疑惑,主人有言,她自当领命,当即便柔媚了嗓音,如细竹流水般袅袅唱了起来。听那唱词分明是:“弯我繁弱弓,弄我丈八槊。
一举覆三军,
再举殄(舔)戎貊(mò)!”
等冰娥一曲唱完,听曲的老者只是一片静默,脸上不动声色,只有目光微微闪烁,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就这样又沉默片刻,龙灵便站起身来,朝眼前这位自己以前从未多少关注的儒雅公子一揖到地,恭恭敬敬深施一礼,然后便转身飘然而去。
“这……”
见得这样,此地原本最先以曲讽喻的俏丽仙侍,却丝毫不解其意。
“他们打什么哑谜?”
心中疑惑,望望主人,却见他只是一脸熟悉的微笑。回首再看看那远去的老人,那苍然而行的背影已渐渐在交错的珊瑚玉树间隐没。
“算了,不多想了。”
瞻前顾后的仙婢微微摇了摇螓首,在心中说了一句:“不管怎样,现在这多事之秋,只要那老龙灵不来为难公子便好!”
想到此处,这娇俏的仙鬟婢子也不再多虑,跟重又举杯放浪形骸的主人道了一声,便跃起妖妖娆娆的身形,重新没入到那斑斓缭乱的珊林花丛中去。于是这清幽的海神花园,便重又恢复了宁静;偶尔那光怪陆离的水色波影中,回荡起一声声醉醺醺的吟诵,声响越吟越低,到最后那清词醉句的主人,也伏到玉石圆桌上,一睡不起。
说过暗流涌动的龙域水底这些偶尔发生的琐事,再说那远来此间的道门少年。和伯玉这般清闲不同,打下南灞三洲,就地驻扎在桑榆岛,那一身征尘还未洗净,他便接到一件重要的任务。
“唉,这画像何时才能完成?”
已在大帐中一本正经端了一个下午的四海堂主,只觉得浑身渐渐似有蚂蚁爬,让他恨不得马上起身掸动才好!而这样百无聊赖的重要时刻,那小女娃却偏偏不在身边,只在中午时扔下一句“不打扰哥哥大事”,便不知跑去何处玩耍。要是这时有她在身边,扯扯闲篇,说说笑话,那该有多好!
第五章 画影描形,传清名于四海
决战总攻在即,醒言也没想到自己会整整一个下午都乖乖呆在营帐中,让那几位红袍画师给自己画像。
说起这画像缘由,还得从头说起。这三四个月来,因为那四渎龙王兴师远征,玄灵妖族和上清道徒为了报仇在后紧紧随从,因此这南海大洋中自是风起云涌,战事如火如荼,不必细说。而与此同时,那远在北方的大陆中原也并不平静。几月里,那儿发生了许多与南海战争直接或间接相关的事件。
直接相关的,便是远在大海之南的南海龙宫指使经营多年潜伏在中原大陆的势力,向四渎龙族多处水系领地发起进攻,希图以此拖累四渎后退,延缓他们在南海的攻击进程。当然,这期间南海暗藏势力攻击的对象,也包括坐落罗浮、马蹄的上清教。
不过,对于这样的骚扰攻击,四渎和上清早有准备,两方力量在洞庭君和清河真人的带领下,互相呼应,相互驰援,最终那些南海寄予厚望的偷袭都没起什么作用,反倒是他们多年苦心经营的隐藏势力,这回毁于一旦,再没了什么希望。更让南海龙宫想不到的是,正是这些失败的扰袭,反倒让那个原先差不多声名扫地的上清宫东山再起,再次成为天下道门的领袖。凭借着几次不寻常的胜利,决明子、幽云子、劲灵公,这些重新出山的上清祖辈高士,还有那突然接任掌门的清河,这些名字同“上清”二字一起,再次在天下修道人眼里如同天上的群星般熠熠闪耀。原本怀疑上清造下恶行才遭神罚的天下修行人,读过四渎的神灵和上清的掌门联合发布的几次捷报之后,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上回那冰冻罗浮,飞云顶上清宫才是苦主;那罪魁祸首,原是南海那条名叫“孟章”的恶龙!
于是,种种神话般的传说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天下,让人间的道人们奔走相告,彷佛那些在雪浪碧涛中御剑屠龙的上清高人就是自己一样!现在那些道人的口中,常会听到这样的闲话:“听说没有,咱上清教正和四渎龙宫的神仙们一起征讨南海恶龙!”
“是啊,听说上清宫一个深藏不露的堂主,还当了四渎龙宫的仙官!”
正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原本就和上清宫同气连枝的天师教、妙华宫,终于消去了疑虑,不仅派出门中精英赶去支援那两座上清名山,还精心挑选了各自教中最杰出的子弟,前往南海汪洋中去和“恶龙”作战。
这些事迹,便算是人间教门和那场南海大战直接或间接的关系。除此之外,那些荒郊野岭险山恶水中还在发生着更大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这样巨大的变化,正是发生在那些山川野岭中形形色色的修行妖灵身上。
要说起来,这时候天下的人类,虽然只占据着最繁荣的城市和村庄,稍微偏离市民村人生活的地方到处都是深草密林覆盖的荒野和山场。只是,即使这样,这天之下、海之内广袤的土地,还是属于那些知书达礼、衣冠传世的万灵之长。而那些荒山野草中修成人形,一直在努力走上仙路道途的禽兽草木精灵,只不过是人言中蔑称的“妖怪”、“妖异”。虽然,有少数地方人民村众也会拜什么“狐仙”、“黄大仙”,但心底对它们仍是十分蔑视憎恨,所有表面的恭敬只不过是内心的恐惧或是实际有所图;这样尊崇的仪式,一般也只会持续到那些专门降妖捉怪的道士到来。
这种情形下,那些已经努力修成“神鬼之会”、“仙畜之间”的人身妖类,也渐渐迷失方向,和天下众人一样,觉得自己这妖类身份十分可恶,因此要么自暴自弃,遁到偏远荒地拉帮结派,在自己妖族之间互相倾轧,争夺地盘,却不敢去那人气旺盛的诗礼之邦继续求仙问道。要么有的就改头换面,学那尘世中的歹人落草为寇,占几座山场,干几件杀人越货的勾当。除他们之外稍微好些的,也只是妩媚了妖颜,娇娆了身段,跑去红尘市井间找一位落魄的书生,结一段露水姻缘。形形色色,总之一句话便是“不务正业”,浑昧了自己的本原!
不过,现在却不同。那远在岭南的玄灵妖族,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悟通了至道打破了玄关,无论妖法还是仙术都突飞猛进,势力也渐渐广大。尤其最近几月,听那些来自己地盘鼓吹“妖族再兴”的玄灵使者讲,他们玄灵妖族,因为几月前被南海的神灵上门杀人,为了报仇,现在他们正在教主的带领下兴兵远征天之东南,和那些四渎的水神们一起并肩作战,打得那南海的水仙龙神们屁滚尿流——
“和神人们开战?!——还打赢了?!”
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几乎所有的妖族首领第一个反应便是:真不幸,这几位风尘仆仆的玄灵弟兄,路上不知遭了什么道士的劾治,疯了。
不过,就在所有首领要喊人帮他们治疗或是干脆叫人乱棍打出之前,这些显见经验已是十分丰富的玄灵使者,个个都以最快的速度拿出种种光华四射的贺礼——据他们信誓旦旦地说,这些瑞彩千条的海洋珍物,都是他们玄灵教的妖军打败南海神族得来的战利品,现在由教主他老人家亲自叫他们带来,作为给蛮荒妖族的见面礼。
在这些使者厚礼奉上之后,说来也惭愧,这些蛮荒的妖灵首领确有些孤陋寡闻,因此一看这些礼物如此神幻夺目,也不用细细查究是否货真价实,心下便已经信了十分;更何况,那些使者往往还带来一两把花纹奇异、锋芒耀目的奇形兵器,说也是从南海得来的战利品,这样一来,所有好勇善斗的妖族首领对他们的话便立即十二分地相信。毕竟,虽然那珍宝可以造假,但这些锋芒毕露、神气耀人的神兵利器,在他们这些行家面前却丝毫假冒不得!
因此,在这些使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特别是赠之以神物的鼓动下,那些妖族长老们遗忘已久的光荣和骄傲便渐渐重新被拾起:“对!您说得对!天下万物平等,我们妖灵本就是除人以外自然中最杰出的精灵!”
“是是,听你讲的这些胜仗真过瘾!哈!以后谁还敢小瞧我妖灵?要知道我们教主、张……张那个什么来着,正率领千军万马和神仙们拼命!”
“我们……南海!南海!!”
于是,在这样振奋人心的号召下,一队队妖族异类的精锐战士从各处荒野山川中出发,在那些玄灵使者的带领下奔赴遥远的天南,不断充实他们教主手下的兵源。这样一来,倒让那位正在南海中攻伐、其实并不十分知情的少年,只觉得自己手底下那些玄灵教的妖族战士虽屡有损伤,但总不见稀少;每次自己领兵出战,身后都是千军万马,头顶铺腾如云,军势十分浩大壮观。
而这么一来,那些在南海中随醒言打了胜仗的妖族新战士,又会被教中专门负责宣传的长老重新派回后方的莽野荒原中,带着更多的奇珍异刃现身说法,鼓舞更多的妖族勇士奔赴战场!
于是,通过一个飘渺虚幻的“玄灵教主”,再加上一场捷报频传的妖神大战,这几千年来如同一盘散沙、一直被三界四海视为“贱类”的灵族,竟第一次奇迹般凝聚起来,扬眉吐气,屹立一方!而作为他们重新崛起的一个明证,便是常年视他们为仇雠可以随便剿杀的人间道士,现在也在他们当前的领袖上清掌门真人清河教主的饬令下,不再将他们作为降灭捉伏、增进修行的对象!
也许,在所有这一切如同走马灯一样的变革中,只有身在其中,历经千百年一直被荼毒蔑视的妖族自己,才能真正感受到这样的转变,有着何种重要的意义!
因此,在这样亘古未见的鼎新变革中,妖界所有各族都对那位让他们扬眉吐气的“玄灵教主”感恩不尽,各族各户,都悬挂起教主的画像,顶礼膜拜,一日三香,以示崇敬。
只是,正是这个看似无关大局的举动,却带来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风波的起源便是,因为现在整个妖族都面临着一场重大的战事,因此无论是岭南来的使者,还是前线归来的战士,都没人带来一张能真实反应他们教主尊容的画像。因此,崇拜之心甚急,肖像又确实缺货,不免便出了许多仓促之作,各族各类,都按着自己族中归来的战士竭力描述的只言片语,便请人画出自以为真实的教主画像,挂在各寨各洞特制的神龛中,舞蹈膜拜。
这样一来,可以想见,那“玄灵教主”的肖像便五花八门,尤其最大的一个特色就是各族都按自己族众的特征绘画教主的肖像。比如狐族的张教主身后便多了条毛茸茸的华美尾巴,牛族的张教主头上就多了对明晃晃的对弯犄角,甚至还有某族悟性十足的画师,只根据先前来访使者的一句话,“教主他老人家……”,便画出一位威风凛凛、长着两支鹰翅正盘桓云间的白胡子老汉!
总之,那位正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张教主画像,真个千奇百怪,一言难尽,如有谁有心搜集,放到一起只觉得是妖魔大全,任谁都猜不出它们竟都是一人!
因此,当诸位首领聚集到一起交流教主画像,发生了虎族长老因为看到狐族出品的教主画像缺少几道威风凛凛的吊睛横眉,竟也敢称教主像,便对那几个狐精大打出手;等出了这样流血事件,这些妖族首领便面临了统一后第一个重大的议题:他们尊贵的教主,实在需要有一张标准的画像!
正因为这样,这一天下午,那位在南洋海岛上的少年才被坤象、殷铁崖两位妖神长老请到一座光线明亮的白罗帐篷中,让那几位从陆地风尘仆仆而来的妖族画师对影画像。
说过这许多缘由,再说醒言。虽然他已有两个时辰被憋在帐中,觉得有些气闷,不过看那画像过程倒还颇为新鲜。每过不得半晌功夫,那几位画师便会恭恭敬敬齐声请道:“请教主稍抬尊足……请教主稍偏贵首……”
然后几人便一齐端详,一起埋头凑到一块儿絮絮私语商量半天,之后才由其中一人动手,提起紫毫之笔在那明玉衬版上描描画画。
对他们这样颇为新奇的画法,醒言倒是闻所未闻。对他来说,这样正好,可以经常活动活动筋骨,也省得瞌睡睡着。到了最后,见日影渐渐西斜,画像渐近尾声,醒言心中也十分期待对面那张画稿上自己到底被画成什么样,精不精神。
“应该不差吧?”
一边看着那些画师忙碌地上彩,醒言一边乐呵呵想道:“呵~听坤象前辈说,这几位画师都是他们族中最厉害的画家,个个都曾拿着山珍异宝到京师拜在名家门下学画,那手艺……应该不差。”
正这么想着的功夫,那边的画师也忙碌完,便齐刷刷跟他一起躬身行礼,禀道:“禀教主,小的们已经把您老的画像画好,请教主观看!”
说着话,他们中间两位高大之人便伸手各将对方那角画像上端擎住,小心翼翼提起,边提边转,等面朝自己的画像完全翻转对着少年之后,又一起朝一边走了几步,才将这副巨大的画幅拿出明玉画版之后,一览无遗地展示在醒言面前。
“好!谢谢各位,我看看啥样——”
在他们翻提画像之时,醒言也是满心好奇,抻长了脖子兴致勃勃地只等观看。只是,等那张高约二丈的巨幅画像完全撑起,展现在自己面前之时,他展眼一瞧,却顿时大吃一惊,口中如连珠般说道:“请问这是哪位?!”
原来醒言看得分明,那画像之中正立着一位顶天立地的大汉,环眼怒睛,状极威猛;那身壮硕的身形上披挂着神袍金甲,身后则缭绕一袭乌黑的披风——
“这、这……”
这样形像,恐怕除了那披风战甲,其他什么都不像。而除了这牛头不对马嘴的相貌身形之外,尤其出格的是,这怒目前视如欲从画中奔出揍人的威猛巨汉,左手中还捧着一摊蓝汪汪的海水,右手中托着一座雄壮巍峨的高山,头上顶日月三光,耳边祥云缭绕,腰间白鹤翩翔,脚底更踩着河流山川!
“这这!”
“教主——”
正当他观画愣怔,哑口无言,却听得那画师长者还在跟他解释:“好教教主得知,您两手中捧的泰山北海,正是取教主神通广大、随手便能『挟泰山以抄北海』之意。您看,您一手挟泰山,一手抄着北海,多威风!”
“这……”
听得这解释,哭笑不得的少年教主又仔细看看他右手中的高山左手中的大海,这一细看,还真让他在那座山中翠林间发现一片留白的山崖,上面写着“泰山”二字;而那蓝汪汪的海水中确实隐约漂着几块雪白的浮冰,看来确是北海。仔细看一看,那山中“泰山”二字苍健古朴,海面几块流冰上还有雪花飞舞,看起来倒也十分生动,确是细致入微的大师精心之作。只是……看了一阵子醒言却有些疑惑,便问道:“这个……请教几位大师,我以为那『挟泰山以超北海』的『超』字,恐怕是『超过』的『超』,好像并不是拿手抄起东西的『抄』……”
“是吗?!——哎呀!好像是哎!这这……”
听得醒言之言,这几位学识稍欠的妖族画家摸头一想,顿时大窘,满脑袋大汗淋漓,十分狼狈!
这时候,等他们正待跟教主请罪重画之时,那个一直消失无踪的小妹妹,却十分准时地奔入帐中,蹦蹦跳跳地来到他们刚画好的肖像前。
“嘻嘻!画好了啊,我看看——好看,好看!”
到得画前,琼肜看见画幅上面那斑斓明丽的色彩,还有整个画图雄浑伟丽的气魄,顿时被吸引,只顾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猛看起来。许是鉴赏太忙,不小心走得近些,她鼻子上还沾了点还没完全干透的油彩。
正当她悉心欣赏之时,琼肜忽听自己哥哥问道:“琼肜,你帮哥哥看看,这画儿,画的是我吗?”
“好啊!琼肜好好看看!”
听得醒言请她帮忙,琼肜一口答应,赶紧退后两步,仰着脖儿将这幅巨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好几遍,这才转过脸来,跟哥哥郑重说道:“醒言哥哥,这就是你啊!太像啦!”
“……”
醒言闻言,哑口无言;而到这时,一直候在门外的坤象、殷铁崖几位长老,还有那闻讯赶来的四渎公主,也全都涌进帐来。
“啊~画好了啊。”
看到画像,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不错不错,真像啊!果然不愧是我族不世出的画家高手!瞧瞧这气魄!”
“是啊,对极对极,正是宗师手笔!”
“嗯!惟妙惟肖,惟妙惟肖啊!”
就在众人这七嘴八舌摇头赞叹中,那位近来和醒言朝夕相处的灵漪少女,也在跟着众人一起附和:“是啊是啊,真的很像!不信琼肜你来看,你哥哥这样子,真是呼之欲出啊!”
“是呀!——灵漪姐姐,什么叫『呼之欲出』呀?”
“嘻~就是好像你喊一声,你画像里的哥哥就会答应一声,然后自己跑出来!”
“是吗?——醒言哥哥!!!”
“哎!在这儿呐。”
在小女娃大声呼喊声中,人群中郁闷的少年无精打采应了一声,然后跑过去伸手把她鼻尖那块可笑的油彩抹掉;一边抹,他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唉,还好,好歹这肖像这回没多出什么尾巴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