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伤者远去,景天又回过头想看看那夕瑶现在在做什么——这一看,却让他大吃一惊!那一直安静恬娴的夕瑶,不知怎么就在自己重新回头的一瞬间,霍然站起!她披发跣足,凌波微步,竟在水泊泉面渡水而来,矛头所指正是自己藏身之处!
“啊……”
夕瑶势如飘风,来得如此之快,景天竟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转眼间夕瑶便来到他面前,一边瞪视景天,一边玉臂轻舒,竟是抓住他的肩膀不住摇晃!
“罢了,定是来兴师问罪!”
景天心中哀叹,觉得很冤,忙叫道:“夕瑶,夕瑶,别生气!我只是路过,随便看看!”
“景天,你在说什么?”
“嗯?!”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景天,少年猛然一惊,一睁眼却发现那夕瑶依旧近在咫尺,一张绝代风华的容颜正在自己眼前摇晃。
“夕——”
正要再次喊出夕瑶的名字,景天却突然停滞。
“雪见,怎么是你?!”
“废话!怎么不是我?”
正在摇晃景天起来的少女,没好气地回答。
“景天你真是懒虫,日上三竿了你还没起来。我来叫你,怎么都不醒,还老是乱叫什么‘夕瑶’。”
说这些话时,唐雪见明显脸色不善。
“原来,还真是一场梦啊……”
听到唐雪见这句话,景天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和昨天那次幻梦醒来之后不同,这时当他得知自己又只不过做了一场梦时,竟感觉到心里有一丝淡淡的怅然。
“怎么,还没醒吗?发什么呆!”
今天的唐雪见很不高兴,好像又回到当初刁蛮骄横的大小姐模样。景天大梦初醒,却还是睖睖睁睁,没怎么反应过来。
“我……我问你——”
等了景天片刻,见他懵懵懂懂,唐雪见便忍不住要发问,却是欲言又止。
“你刚才喊的那‘夕瑶’,究竟是怎么回事?夕瑶……她是女孩儿吗?”
“这……”
听唐雪见这么问,景天一时倒有些踌躇。他很想实话实说:“是,夕瑶是女孩儿,还很美。夕瑶不仅是很美的女孩儿,还长得很像你!”
不过,在说话之前,他偷偷看了看唐雪见的脸色,竟发现她一脸患得患失,眼圈还有些泛红,竟似是泫然欲泣。看见这样子,景天大吃一惊,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道:“你问‘细腰’啊,它哪是女孩儿。我只是梦中记起‘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典故,内心气愤,便在梦里叫起来了吧!”
“是吗……”
唐雪见看着他的眼睛,将信将疑。她心念一动,赶紧在心中把渝州城自己知道的女孩儿姓名翻查了个遍,确实不见有叫什么叫“夕瑶”的女子,便暂且相信了他。
如此一来,唐雪见整个人忽然变得十分轻松。到这时候她才忽然想起什么,脸一红,啐道:“哼,就算‘细腰’是姑娘,又关我什么事?你尽管梦吧!”
“嗯,好啊。”
见雪见不再追究,景天也一阵轻松,随口敷衍了一句。可是,见他心不在焉了,唐雪见却又没来由地生起气来。她少见的唠叨,怪他不做好梦,梦里尽想那种登徒子之事。见她如此,景天也只得哀叹,说这女孩儿的心事真是稀奇古怪,比向徐长卿借阅的道家典籍还难参透。
这一天白天,除了唐雪见的行为变得有些古怪,显得若即若离,其他倒没发生什么大事。若说有什么稍微特别的,便是下午景天吃饱了饭没事干,拿着一些炒熟的花生粒去逗那些绕船飞翔的海鸥。
景天手里这些喷香的花生粒,显然对那些白羽黄嘴的海鸥特别有吸引力。每当景天拈起一粒往空中一抛,便引得几只海鸥上下翻飞,争抢得不亦乐乎。但不管如何争抢,最后那望空抛起的花生粒总能无巧不巧地落到一只海鸥嘴里。
这些抛起的花生粒最终花落谁家,除了海鸥们争抢飞翔的时机和角度,显然还和景天抛去的方向大有关系。于是,这样的细节便给景天带来了无妄之灾。在他抛食之时,那小花楹也振翅飞在海鸥群里,看样子也想鸥口夺食。不过,在景天的内心里,并不把花楹当成和海鸥一样的无知禽鸟,而是当成自己的伙伴。因此,每当他抛起花生粒,都有意无意地避开花楹飞舞的方向。于是无论小花楹怎么扑扇翅膀,都无功而返。
让景天没想到的是,自己这样十分自然的无心之举,落在花楹眼里,却变成他故意使坏!它觉得这小哥哥就是不想给她吃那些香气扑鼻、味道绝美的花生粒!于是,当最后一次的努力落空,恩怨分明的小花楹再也忍不住,便奋起余力,振动娇嫩的翅膀,义无反顾地将胖乎乎的身躯驱动如飞,如一颗大土豆,“嘣”的一声撞在景天高举的手臂上!
这一下猝不及防,景天可被撞得不轻!景天顿时觉得手臂骨头一阵酸痛,瞬时好像麻痹了一样,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哇呀!”
受此重创,景天惨叫一声,暴跳如雷。他想找这乱来的小家伙算账,可抬头一看,却见小花楹十分知趣,已躲得要多远有多远!那小小的身形,隐在七八丈外的海涛浪尖上下飞舞,身形倒比刚才抢花生粒灵活了无数倍——这一看,顿时又差点儿没把景天的鼻子给气歪!
当然,对于心胸宽广的“景天大侠”来说,这点儿郁闷实在不算什么。唯一让他有点儿担心的,却是古人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须知自己这几天不知撞了什么邪,一旦入夜怪梦连连,别小花楹白天闹这么一出,晚上却映射到梦里,变成噩梦,那要自己经历如此栩栩如生的梦境,恐怕真吃不消啊!
第二十章 妖禽风烈,吹残瑶圃之花
白天里,除了这个小小的冲突,景天也仔细回想起自己的梦境。当初觉得十分鲜明的梦境,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已变得有几分模糊。当想到重楼提及那个飞蓬以风为父、以云为母的身世,景天觉得也挺神奇。他忽然觉得唐雪见先前说的差不离,如果她也做这样的梦,说不定还真能梦见当初的身世。
到了这天晚上,景天复习完徐长卿所授的蜀山心法,也就吹熄了灯烛,脱衣上床睡觉。随着海船的摇晃和有节奏的涛声,景天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假如这时候有谁进来,凝神仔细观察他,就会惊讶地发现他的身躯上正泛着一层淡紫的光华。这紫光幽幽淡淡,若不仔细观看,则隐在清冷的月辉中,几乎察觉不出来。
酣睡中的景天对自己这样的变化,一无所知。他现在正疑惑一件事。
“这是什么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