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有点眼力,我就喜欢你这种老实人。以后多跟大爷我混,包你吃香喝辣。”五人领头的大汉仰天得意地一笑,一招手,和另外四个人回房而去。
“赶紧的,白算计,到我这儿住吧。”黄金龙一把拉起仍然在地上挣扎的白算计,几乎连滚带爬地躲回了自己的寝室。
关上寝室的房门,白算计反复检查了门锁之后,才破口骂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太行的吗?总有一天,老子要当上天门门主,让你们这群杂碎都吃我拉的屎。”
“小声点!”黄金龙战战兢兢地嘱咐道。
“还有你啊,总有一天你会做我的二掌柜,对我毕恭毕敬!”白算计狠狠地说。
“喂,你这同乡脑子没毛病吧?脑后有反骨,还到处显摆?”高高坐在上铺的英传杰怒道。
“这是老毛病了。”黄金龙一把拉过白算计,将他丢到寝室中最后一张空床上。
夜风渐起,时值秋高叶落,黄昏晕光之下,静园宁谧的林中开始发出轻柔的沙沙声,黄蝴蝶一般的落叶飘满了林间的天空,带来晚秋的深邃韵味。
成为室友的五人同时望向窗外,一时之间被窗外的美景迷住了心神。就在他们心醉神迷的时候,一阵悠扬的鹤鸣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一群月白衣衫的天山女弟子展动着轻盈的身形在林间高低跳跃,穿梭如燕,白鹤一般的影像覆盖了静园所有林地和寝舍。
“好美啊!”黄金龙赞叹道,“她们在干什么?在炫耀轻功还是在挑逗我们?一般我们应该怎么回应?”
“呃,不,不是,这是天山派惯有的布防。检查投宿的环境,寻找伏击的佳地,针锋相对地布哨巡逻。看来这些天山弟子到了静园也没有放松警惕,数千年来的传统始终如一。我以为做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会轻松些,看来谁都有本难念的经啊,人生在世,就是吃苦…”李南星愁眉苦脸地看着窗外的天山弟子,郁闷地说。
“喂,这是好消息,这么多的天山弟子,就住咱们隔壁,下手的好机会!”英传杰兴奋地说。
“哦…”黄金龙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门主殷承侠特意安排的,天山派是所有弟子中最知道居安思危的,有了他们在身边,自己的环境就安全了很多。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火热的感激。
就在夕阳即将西沉,收回留在世间最后一束光辉的时候,凄厉的警哨声四面响起,天山派安置在寝舍四面的暗桩同时示警,十数个天山弟子从寝室中窜出来,在静园东南临湖的林中布成一片剑阵,互打着唿哨,紧张地朝着有敌情的区域一点点接近。
正在床上聊天的黄金龙等人同时趴到窗口朝外望去,对于外面的情形既紧张又好奇。黄金龙更是紧张万分,心里暗暗念叨:“莫非失心堂的人马已经到了?这一次别说派六个杀人王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杀手,我都得翘辫子,殷门主,你可要罩住我啊。”
“看看天山派的阵法,真是没说的,还没进天门,这只有相忘师才会的七星邀月阵已经演练得这么纯熟了。这些家伙,直接跳升到两年作我们的师姐师兄都没有问题。”童百练摇头赞叹道。
“这不公平,天山派的师父一定提前就把天门二年堂的相忘诀教给了他们,这不符合天门的门规吧?”李南星皱眉问。
“天山派是天门的嫡系,门主才不会跟他们较真儿呢。你们看中间那个女弟子,对,就是穿墨绿衣衫的那个,简直是天仙化人,看那个小蛮腰,真是只盈一握,兄弟们,我决定了,她就是未来的英夫人。”英传杰双眼突然光芒大盛,激动地尖声叫道。
“嗯?”黄金龙记得英传杰这家伙来自沧吴州,阅尽天下美女,根本看不上天山派女弟子的美貌,连他都感到美丽的女孩子,一定不同凡响。一时之间对美色的好奇淹没了心中涌起的恐惧,他振作精神,眯起眼睛朝天山派剑阵的核心望去。
天山剑阵之中翩然站立着一位浑身墨绿色衣衫的高挑少女,云鬓斜坠,身材婀娜,虽然只能看到一个侧面,但是她那天鹅一般优雅的颈项,嘴角精致的弧度,明亮而妩媚的眼波,娇俏的鼻头,还有脸上那一颗处于右眼之下的美人痣,都透露着异样的风情,仿佛可以将人们人们心底最深沉的爱慕诱发出来。这是一名足以让人为之发狂的美人。
“果然是大美女啊!”黄金龙连连点头,“不过,老英,这位美女是不是有点太妖了,不像是天山派的风格啊。”
“这不是妖,是销魂,是女人味,是男人恩物,是女神!如果她是女观音,我愿去做她的莲花座,如果她是蜘蛛精,我愿去做她的盘丝洞,如果她是吸血鬼,我愿去做她的下午茶…”英传杰痴痴地说。
“你上辈子没见过女人啊?这么快做上诗了?”黄金龙笑道,“你不是从沧吴州来的吗?”
就在他们因为眼前的美女而激动得议论不休之际,林中的天山派弟子已经找到敌情的源头,将来人团团围住。
第013章 迷路的苏浣虹
那个来敌居然就是在天门广场坤位旗下孤零零站立的亮红衣衫少女。她仍然是那一副紧绷绷的僵硬表情,似乎对于周围的事物作不出合适的反应。
“哎哟,我当是什么人敢闯静园,原来是我们的苏浣虹,苏大小姐。越女宫的小天才,乘风会的小当家,散花坞的继承人,连我们天山派的师父都说你是冠绝一代的奇才。怎么了,我的奇才小姐,深更半夜,跑到静园里来做什么?”那个墨绿衣衫的少女冷笑一声,独自走出剑阵的阵形,挑衅地走到苏浣虹的身边,用手轻轻一拨她的笔直秀发,“是不是觉得天门已经装不下你这头潜龙,想要到西北天池来翻江倒海啊?”
苏浣虹用手按住被绿衣少女拨乱的头发,朝后退了一步,低声说:“对不起,我走错了路,我是想去澜园。”
“走错了路?走错了路!?”绿衣少女朝身后一看,咯咯笑个不停,“你是风媒世家出身吧?居然是个路痴?”
“我不是路痴!我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路!”苏浣虹皱眉厉声说。
绿衣少女敛住笑容,柳眉倒竖地踏前一步:“我听说在绛州,南州,西川州,海州招生的相忘师见到你的到来,欣喜之极,居然顾不得面试其他弟子,迫不及待把你带回天门。你可知道我有多少世族兄妹在绛州翘首等待相忘师的选拔。你放着自己家族所在的星辰海不去投奔,偏偏来挤天门的名额,让多少荼洲子弟欲投无门?我早就知道你来这里不怀好意,果然没有猜错,走,跟我去见副门主!”说到这里,她伸手上前,去拉苏浣虹的手。
“我想投奔哪里是我的自由。其他人进不了天门,是因为他们学艺不精,怪不到我。”苏浣虹一振衣袖,啪地一声用袖角拍开了绿衣少女的手掌。
“还敢动手,今日让你知道知道天山墨凝眉的厉害!”绿衣少女厉啸一声,手中长剑一振,宛如寻穴毒蛇,点向苏浣虹的咽喉。
苏浣虹没想到她出手如此狠毒,微微一皱眉,身子朝后一仰,让开迎头一剑,手掌一翻,一直缠在她右臂之上的绛红蛇突然一昂头,张嘴闪电般一咬,咬住墨凝眉的长剑。苏浣虹的身子随即高高跳到半空,凌空一个漂亮的七百二十度横身旋转,绛红色的蛇身顿时在剑上捆了两圈。她抖手猛地一拉,墨凝眉的身子被她拉得猛地向前一冲。苏浣虹此时身子已经落下,左腿立刻弹弓一样横弹而起,点向墨凝眉的腋窝。
墨凝眉不得不松手朝后疾退,让苏浣虹一个照面就夺下了她的长剑。
“齐上!拿下她!”墨凝眉恼羞成怒,双袖一翻,手中顿时多了两把精光四射的短剑。她耍了一个靓丽的剑花,再次拧身而上,剑光如虹,罩向苏浣虹的全身上下。她身后的天山弟子们纷纷唿哨着出剑相随,十数把长剑汇成一片剑光海洋,将苏浣虹团团围住。
“我不想伤人,快快退下!”苏浣虹焦急地叫了一声,缩手急退,试图退出战团。但是天山派弟子的七星邀月阵何等迅猛犀利,一旦天山弟子配合整齐,同时发招,剑剑掩映,剑式的威力有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强大,绝不是天山弟子自己可以控制的,除非引阵之人下令收剑,这个剑阵不杀死敌人绝不会停止,就算其他弟子想要留手也绝无可能。
“你们疯了!”苏浣虹感受到剑阵恐怖的威力,失声叫道。
“师姐!”几个天山男女弟子惊恐地叫道,他们都意识到在这样下去,剑阵迟早会把苏浣虹撕成碎片。
但是墨凝眉却一心只想着抢回自己的长剑,对师兄妹们的呼唤充耳不闻,兀自不断催动着剑阵。剑光如雪,乱华横舞,苏浣虹终于退到无路可退,“嗤嗤”数声,身上的红衣被几把长剑划出长长的破痕。
“杀!”苏浣虹终于被打出了真火,她一抖手臂上的绛红蛇,红蛇发出耸人的厉啸,在空中划了一个巨大红圈,荡开了面前七八把剑的攒刺。她的左手一探,从蛇嘴中取下墨凝眉的长剑,随手一抖,抖出七八朵平花,将另外七八把剑的封锁击碎,整个人有如穿林飞鸟,从剑阵最锋芒毕露的核心冲杀进来,飞起一脚,狠狠踢向墨凝眉的腰腹。这一脚如果踢实,这一年她都要躺着上课了。
“阿!”墨凝眉的双短剑都被挡到了外门,身子来不及躲闪,不禁惊恐地叫了出来。
“铮——!”一声怪异而阴森的铃声在林深处响起。斗得如火如荼的天山弟子和苏浣虹身子一顿,同时喷出一口鲜血,犹如被人一拳打在了胸膛上,凌空栽倒在地,横七竖八倒成一堆。即使是在远处的静园弟子都感到一阵心慌眼花,胸口郁闷得恨不得也吐出一口鲜血才过瘾。
一片狼藉之中,黑衣黑袍的何不寿背着手丛林中走了出来,带着淹没整个静林的冷煞气势厉声说:“才来天门不到一天,居然就敢同门相残,你们太不把天门门规放在眼里了!”
“副门主!”天山弟子和苏浣虹都被他那无与伦比的压鬼铃声所慑,无不五体投地地俯身跪下。连远处看热闹的黄金龙等人看到何不寿的威势都忍不住双腿发软,想要下跪。
“苏浣虹!”何不寿转头对距离自己最近的苏浣虹说,“你本在澜园,跑到静园做什么?”
“对不起,副门主,我,我走错了路。”苏浣虹俯首道。
“走错了路,哼。我看你是心怀叵测,意图不轨!你的世家本族都在星辰海,偏偏你要来天门,我早就感到其中有诈,没想到你连行迹都懒得掩饰,第一天就敢闯静园。别以为这里没人敢动你,星辰海势力虽大,却也压不过天门!”何不寿冷冷地说。
“副门主,我真的是走错了。”苏浣虹焦急地解释。
“还敢狡辩。看来不让控魂堂堂主来摆弄一下,你是不肯说实话了。”何不寿阴冷地说。
“且慢,何师兄,何必如此动气?”就在人人都知道苏浣虹要倒霉的关键时刻,另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在林中响起。龙姬花月容巧笑嫣然地迤逦而来。
“月容,这是北天门的家务事,你这南天门的副门主就不要来管了。”何不寿头也不回地说。
“何师兄,虽然我不该越厨代庖,但实在是因为和浣虹同是控龙一脉,让我忍不住生出爱才之意。我控龙师一脉传承稀少,我想浣虹有星辰海不去,偏要来天门,就是冲着控龙师的修炼而来。你就看在控龙师整个荼洲都数不出十个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仅有的火种吧。”花月容柔声说。
“哼,既然月容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做出什么大的破坏,我就网开一面。”何不寿说到这里,冷冷看了一眼苏浣虹,“记住,这一次你走运,但是人不可能一世走运。以后行事,需老实本分,不要再越界犯错。再犯到我手上,哼…”他朝苏浣虹投来一个阴冷彻骨的眼神,转身缓缓离开静林。
直到何不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林海之中,苏浣虹和其他天山弟子才从何不寿压鬼铃铃音的震慑中恢复过来,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很多年纪小一些的弟子刚站起来,就头一昏再次躺倒在地,不得不由师兄师姐们俯身搀扶起来。
“多谢花副门主的相救之恩。”苏浣虹低头朝花月容深深鞠了一个躬。
“浣虹对吧?你这条小龙跟了你多少年了?”花月容颇感兴趣地歪头看着苏浣虹的绛红蛇。
“我五岁遇到它,到现在有十年了。”苏浣虹沉声说。
“十年了,难得。绛红色的灵蛇我从未见过,这不是蛇,根本就是潜龙。好好珍惜它吧,这样的锦鳞灵兽是你一辈子命定的战友,懂得了操纵它的手段,你就有了纵横天下的资本。现在你的控龙手法还很质朴简单,等到你学会了精深的控灵术,你的成就将会不可限量。”花月容微笑着说。
“…”苏浣虹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道,“我,我想学习解灵的手法,让它恢复自由。”
“什么?”花月容失声问。
“我想做的不是控灵师,不想耽误它一辈子,我想让它找到自己的未来。”苏浣虹说。
“你想要放弃你已经拥有的大好前程,不做控灵师?”花月容难以置信地说,“你可知道你的才华十万人里也不会有一个。老天成就一个这样的天才,需要牺牲多少平凡人的天份?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和家族的厚望,有没有想过录取你的四位相忘师对你的期待?”
“我投奔天门,就是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自己的未来。小红跟了我这么久,每一次战斗都冲锋在前,我怕有一天它在战斗中死去,那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这样的自己让我感到厌烦。我希望成为另外一种人。”苏浣虹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