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恕沉声道:“由首至尾,先报数一遍。”

  为首一人立刻低道:“一!”

  第二人也立刻接了下去,只听丐帮群豪,一个接着一个,报到“一百四十七”时,便倏然而止。

  数百个丐帮豪士,此刻竟只剩下了一百四十七人,这战况是何等悲壮!惨烈!仇恕心头,不禁又是一阵怆痛。

  但他却能咬住牙关,轻轻道:“由头至尾,接着不断地报下去,让对方猜不出我等人数。”此时此刻,他竟还存有机智。

  丐帮群豪心下大是钦服,果然接着报了下去。

  只听响亮雄壮的报名之声,历久不绝。

  峡谷上的仇人,听了果然暗暗心惊,但那铁胆使者钱卓却仍然神色不变,反而冷笑大喝道:“你这疑兵之计,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的。”

  他纵声狂笑道:“你若少报些人,我反而相信,但你却报得太多了些!”

  呼声遥遥传来,仇恕恨声道:“想不到灵蛇门下,竟有这样一个角色。”

  他胸膛一挺,沉声道:“一百四十七人,十人一队,分成十四队,余下的七人,留在这里,看护着帮主的伤势!”

  穷神凌龙挣扎着道:“一人已足够,其余的却跟着仇公子去!”

  丐帮群豪,轰然而响,立刻分成了队伍。

  仇恕目光一转,沉声道:“十四队人,分向而攻,切莫集在一起!”

  群豪又自应了,仇恕双目一张,大喝道:“随我来!”

  他身形展处,与慕容惜生当先扑去。

  第二次惨烈的攻势,立刻展开。

  沉静了许久的峡谷,立刻又弥漫了杀伐之声。

  他们的攻势,虽然激烈,怎奈峡谷地势太险,对方更是守得滴水难入,他们每上攻一步,都要花一分惨痛的代价。

  箭如飞蝗!砂石飞扬,鲜血,一道道自岩石间流下。

  生者的怒喝声,伤者的呻吟声,混合成悲怆的音乐。

  仇恕、慕容惜生左右飞驰,援救着丐帮弟子,但他们只要扑上一步,峡谷上便立刻有百钧巨石飞下。

  他们双手互缚,本已不便,更何况时时都要照顾着其他的弟兄,一时之间,竞没有一人能攻将上来。

  仇恕转目四望,只见丐帮群豪,又已伤者累累,再战下去,纵能杀出血路,剩下的也没有几人。

  更何况穷神凌龙,还留在谷底。

  刹那间他只得下令退却,只见两柄竹剑,往来纵横,为丐帮群豪掩护退路!于是,他们第一次攻势便又失败。

  地上,又多了些尸身;心头,又多了些悲痛。

  仇恕、慕容惜生,并肩立在凄迷的夜雾中,望着遍地的鲜血与尸身——火光几乎将大地映得一片鲜红。

  四下又静了下来,只有丐帮群豪的呻吟与喘启、声。

  穷神凌龙斜倚在一个弟子的手臂里,面色可怕地苍白,双目中却布满了血丝,他沉声一叹,道:“仇公子,慕容姑娘……”

  突地狂呼一声,当时晕厥在地上。

  四剑齐来

  群豪一阵大乱,仇恕沉声道:“凌帮主只是愤怒过度,不妨事的。”

  一个丐帮弟子沉声道:“仇公子,与其坐守而死,不如再决一死战,纵有一人能逃脱此间,将来也有复仇之望,否则——”

  他哀痛地顿住语声,但他的言下之意,又有谁不了解?

  仇恕暗暗叹息,但神色却更是坚定,沉声道:“拂晓之际,对方必定防守较疏,那时我自当再拼一次,你们只管好生歇息,不要乱想……”

  那丐帮弟子大惊,截口道:“仇公子之意,是要我们都留在这里,单独去闯么?”

  仇恕沉声道:“不错!你们去了,也是白白送死,我单独去试,还可能成功,只要我一冲将上去。便可扰乱他们的放箭,那时你们冲上去的机会,也就多了。”

  那丐帮弟子垂首道:“如是公子冲不上去,又当如何?”

  仇恕道:“若是冲不上去,他们见我死了,也就不会再十分难为你们,防守必定松懈,甚至撤兵而退!”

  丐帮群豪又自乱了起来,齐声道:“要冲就一齐冲,我们怎能眼见——”

  仇恕厉叱一声,道:“住口!此刻我暂代帮主之位,令出如山,你们竟敢违抗帮主之命么?快去寻地稍息,拂晓已将近了!”

  严厉的语声,使得丐帮群豪谁也不敢再争。

  仇恕转目望去,只见慕容惜生面容已显得苍白而憔悴,明亮的眼波,也已失去了光泽,不禁黯然叹道:“只是……只是我连累了你了……”

  慕容惜生凄然一笑,道:“我能和你死在一起,已算幸福得很……”

  她轻轻移动身子,将头靠到仇恕身上。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她早已忘了礼教之防,什么都已不再顾忌,所有的情感,俱都流露于行止之间。

  人们在生死患难之际,最易真情流露,经过了许多次生死患难的仇恕与慕容惜生,此刻互相依偎,四目相视——

  两人都只觉既是怆痛,又是甜蜜——

  突听峡谷外传来一声大呼,道:“上面的是什么人,丐帮的集会,可是在这里?”

  仇恕精神一震,只听另一人呼道:“石磷、朱白羽、华山银鹤前来拜访!”

  仇恕大喜道:“这是端木方正的声音,快过去!”

  又听得铁胆使者钱卓的呼声道:“此路已被封死,妄上一步,立有惨死之祸!”

  峡谷外朱白羽的声音道:“放屁!大爷们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谁敢拦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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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仇恕两人已飞掠而去,放声大呼道:“端木兄、弟仇恕,被困于此!”

  峡谷外的端木方正惊呼道:“仇恕,是你?”

  仇恕呼道:“但望端木兄助我一臂之力——”

  端木方正呼道:“好!”

  仇恕展动竹剑,当先扑上,他每次俱都抢在慕容惜生之前,先挡锋锐,只见长箭、乱石又自攻下。

  此次他已一无顾忌,身形如风,曲折而上。

  那边亦自叱吒之声大作,朱白羽、华山银鹤、石磷、端木方正,这四柄名剑,亦已发动了攻势。

  峡谷那边,本就防守很弱,地势也较为平易。

  端木方正、华山银鹤,首先抢上乱石堆上,但见两道剑纵横,将乱石上的埋伏杀得四散飞奔。

  仇恕大喝一声,乘机跃上,只听钱卓大喝道:“后退者死!”

  一掌震落了一个奔逃的手下,其余的人,果然不敢再退,反身扑上,群豪的弩箭,也密密射了过来。

  仇恕方自抢上乱石,只见刀光一闪,当头劈下,身后风声连响,更不知有多少只弩箭射进。

  他若是避开长刀,便避不过弩箭,他若是闪开弩箭,便避不过长刀,华山银鹤目光动处,为之一惊。

  他离得仇恕最近,此刻长剑一挥,赶来援救。

  但是他长剑方挥,心念突地一闪:“这是我杀父仇人之子,我纵不寻他复仇,又怎能救他?”

  一念至此,长剑立刻凌空顿住。

  只见仇恕竹剑一挥,首先弹退了长刀,同时突地向后一挥,挥落了身后的弩箭——

  他身怀武林中不传之秘“化骨神拳”,是以做到了常人不能做到的事。

  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巨石与弩箭,却已射向华山银鹤,而他却只是木立当地,竟然无知无觉。

  朱白羽、石磷、端木方正俱已扑上乱石,四面迎敌,见状不禁大惊,但却已援救不及了。

  银鹤仇解

  只有仇恕与华山银鹤离得最近,霍然伸出右掌,将华山银鹤向后一拉,惊呼道:“退下!”

  但他情急之下,却忘了自己的右腕已和慕容惜生缚在一起,铁圈紧箍,手腕已无力气。

  他猛力拉退了华山银鹤,自己手腕却已一阵痛楚,更将慕容惜生的身子,带得一个踉跄,向后倒下。

  巨石砰然落地,边缘亦已扫中华山银鹤肩骨。

  华山银鹤惊呼一声,回剑挥落了弩箭,身子却也不禁向后倒了下去,仇恕、慕容惜生本已身子不稳,竞被他一齐带得滚落乱石堆下。

  四面的弩箭、巨石,暴雨般随之击下,那六百钧巨石,也带着隆隆之声滚落,跟见就要压到他们身上。

  朱白羽、端木方正、石磷,一齐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