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打女人, 你只会揍我。”邓昊委屈巴巴。

“你是女人?”程迟懒得跟他多说, “一整天就喜欢说些屁话。”

上课铃打响,邓昊又准备说点什么, 被程迟轻飘飘的一句话噎了回去。

程迟笔尖轻敲硬皮簿:“再说话记名字。”

“…”

新官上任三把火, 上手挺快啊程少爷。

目送程迟拿着手机走上讲台,邓昊掀着嘴唇腹诽。

阮音书手伸到一边去拿橡皮,侧眸也正好看到走上讲台的程迟,手里还吊儿郎当地拎了个本子。

她拿起橡皮擦干净立体几何上多余的线条,忽然像反应过来似的, 又往讲台上看了一眼。

一般去讲台上坐着管纪律的班委,都会顺便带着作业上去做,一方面是起一个好的表率作用,第二个方面…老师来检查了,也会觉得班风好一些。

阮音书确认了几秒,才肯定他手上那个黑色的物体,确实是手机。

跑上去监督自习课,自己却横着手机在上头明目张胆打游戏,纵横古今,这是她看到的第一例。

太嚣张了吧,制霸人设果然永不崩塌。

程迟手指修长,食指搭在手机侧边,无名指骨节托住手机下侧,皱着眉低垂眼睑,戾气很重地认真游戏。

阮音书低叹一声,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本子上,开始思考这道立体几何的其它解法。

很显然李初瓷也在解今天数学作业里的那道题,一边画线一边嘟囔:“只要我画的辅助线够多,立几王者就会属于我。”

到最后,又听李初瓷哎呀一声:“糟了,辅助线太多了,我已经看不清了。”

阮音书哭笑不得地看过去,“你试着连af和dm呢?”

“我试试。”

李初瓷拿起橡皮开始擦掉自己方才画的辅助线,橡皮的碎渣淌了小半个本子。

早已见怪不怪,李初瓷开始清理桌上的橡皮屑:“擦线一分钟,收拾三小时。”

阮音书手伸到自己书包里摸索,“你等等,我有个东西给你。”

摸了半天,她终于找到自己带来的那个迷你桌面洁尘器。

拳头大小的东西被拿出来,是个小车子的模样,透明外壳,里面还有两把小刷子似的东西。

李初瓷小声问:“这是啥?”

“清理桌面的。”

阮音书给她做示范,小车子在满是橡皮屑的本子上来回推了两道,所过之处立刻干净了起来。

这洁尘器里有两个小刷子,车子前后推移的时候刷子跟着滚动清扫,然后把垃圾扫到后面的小储备盒里。

李初瓷接过,车轮在本面上行了几圈儿,本子上已经看不到什么灰屑了。

她滚着车轮问:“还挺好玩儿的,你在哪里买的啊?”

“网上买的,上次看到觉得还挺有用的,免得把灰屑弄的到处都是。”

加上这小东西清新漂亮,好看又新鲜的东西总能提升她日常学习的幸福指数,她向来无法抗拒,于是就直接下单了。

“链接发我,我到时候也买一个。”

“嗯。”

短暂的讨论很快平息,两个人又开始做题。

今天数学作业的几何题有点多,阮音书擦了几次线条,用洁尘器清理干净残余橡皮屑,便又开始继续算了。

立体几何大题算起来总是颇费时间的,没做几道下课铃就响了。

阮音书抬头看了眼时钟,正感慨时间过得快的时候,发现讲台上的程迟已经没有打游戏了。

他收起手机,站起来松散地揉了揉后颈,然后把笔夹在本子上,从讲台上走了下来。

他背脊挺直,下颌角微抬的弧度好看,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带起了一阵柑橘味儿的风。

程迟随手把本子扔到桌上,本子哗啦啦地摊开,他没管,径直出了教室门,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阮音书俯身清理书包,余光一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一次觉得眼睛这么好是一种困扰。

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程迟他本子上…是不是好像写了自己的名字?

阮音书拉好书包拉链,然后离开座位,走到本子旁边看了一眼。

她没有看错,一整张格子纸上只有一个名字,她是唯一一个被“记录在案”的——

【阮音书,上课玩玩具。】

“…”

她在那里没站几秒,始作俑者已经毫不愧疚地过来了。

“看什么呢课代表?”

阮音书回身,指了指本子上的字,唇角撇了撇:“这什么意思?”

他一脸坦然正气,目光晃都没晃:“通过观察后得出来的结论。”

很快,这人又状似体贴道:“你别怕,我没把这个交上去,只有我知道。”

“不准备交那你写它干嘛呢?”她试图好脾气地和他沟通。

“我总得知道这节课谁做了什么,”他倒是讲的有条有理,“否则不称职。”

她唇线抿成一个小小的一,“可我上课没玩玩具,你为什么这么写?”

“还没玩儿?”他抬手指向她桌子边的那个洁尘器,“看你开车开得挺带劲的。”

“…”

她把东西放到他桌面上,手指推了推车尾:“这是清理桌面橡皮擦屑的。”

程迟点点头,俯下身看那个小东西,声调拉长:“你还想收买我。”

“你…”

话没说完,被外面的呼叫声打断:“阮音书!”

她回头,在门口看到了一起做竞赛题的江异。

“怎么了?”

江异面色复杂:“你出来一下。”

程迟在后面抄手看着。

阮音书半信半疑地走到门口,江异又往教室里看了看:“福贤和江平也一起出来一下吧。”

加上江异,一共四个人,阮音书好像预料到了点什么。

果不其然,江异把他们几个带到了教室,然后拿出手机:“比赛结果出来了。”

“是吗?!怎么样怎么样!”

江异把手机抛过来:“你们自己看吧。”

福贤接过手机扫了十几秒,这才有点失落地开口:“没有我们啊…”

“啊?真的吗?”赵平不信,也把手机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真的没有我们,可我觉得我们解的挺快的啊!思路应该也没问题啊!”

一开始从江异的表情和语气里,阮音书就差不多猜出了个大概,这会儿两个人一说,心里的猜想也被证实了。

他们没有拿奖。

“音书要看一眼吗?”

她本来想说不用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还是看看比较好,“嗯,给我看一眼吧。”

大赛唯一比较人性化的一点就是,获奖名单会在官网里放出来,与此同时,前三名的解题过程图也会放在他们的名字后面,以示公平。

粗略地扫一眼过去,一二三等奖后面都跟了一张解题图,并标明了是小组参赛还是个人参赛,具体人名要点展开图才能看得到。

一二等奖都是个人参赛者拿到的,三等奖是团体参赛,其中详情已经被福贤打开,里面没有他们的名字。

阮音书想了想,滑到上面,点开了二等奖的详情,里面弹出了单人获奖者的名字。

一边的福贤明显在看清名字之后也弹了起来:“我靠!二等奖是魏晟拿的?!”

江异叉着腰站那儿没说话,似乎是早就知道了。

赵平刚刚没看到,这下也震惊地瞪大眼:“真的吗?是不是重名?”

江异:“哪能是重名,你看看编号,开头是我们学校的编码。”

教室里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赵平说:“那不能啊,他不是报了名和我们一组的吗,怎么还可以报单人的?”

江异神色很淡:“他没有报和我们一组的,我去后台看了,是你、我、福贤、阮音书,四个人的组。”

福贤:“这他妈什么意思,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和我们一起?!”

阮音书忽然记起来,一开始大家一起初步确认成组的时候,大家这边热热闹闹讨论怎么填,他就靠在一边自己弄自己的,也不说话。最后还来检查了他们的,却没有把自己的拿出来。

现在想来,大概那个时候就有一点苗头了吧。

再到阮音书初步确定了思路,魏晟发疯似的让她快点解完之后被赵平劝阻。魏晟自己在那里沉默地坐了几分钟,然后说自己回去一趟,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给他打电话时他支支吾吾,让他提交时他说自己一会儿来做…

他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计划。

“等一下——我忽然想到!”

“魏晟那天说自己不舒服是不是假的,就为了赶紧回家解题目?然后让我们给他打电话,是因为他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我们比他解的快,他就和我们一组提交;如果他自己解的快,他就瞒着我们自己先提交?!”

赵平点头:“应该是。”

“这样一想也太生气了吧!这白眼狼太自私了啊,凡事只为自己着想?他知不知道这是大家共同的成果?!”

江异被气笑了:“我再给你们讲个更生气的?”

“我让我爸托人去问了,我们是第四个提交的。”

“第四个提交是什么意思呢?就是魏晟如果没有提前行动,我们就可以拿奖。”

“…”

阮音书怔住,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而另一边的福贤脾气来的快,这会儿整张脸涨红着,暴跳如雷地在那里跟江异确认。

赵平在一边附和点头,一脸懊恼和沮丧,像是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发现。

过了很久,大家也没有冷静下来,但阮音书已经该走了,阮母还在外面等她。

讨论了这么久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江异暴躁地握了握拳:“魏晟今天没来,我们也找不了他。音书你先回去吧,刚好我们都回去想想办法,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福贤:“当然不能,我们辛辛苦苦的成果,凭什么给他窃取了?!”

阮音书抿唇:“那我们明天再想想办法。”

她回班的时候,发现李初瓷居然还在:“怎么没走,不去培优班了吗?”

“刚临时得到通知,今天不上课了,”李初瓷笑笑,“你呢,干什么去了?”

阮音书叹了一口气,尽量长话短说:“我们逐物杯那个小组比赛本来是能得奖的,但是有个组员自己算不出来,还拿我们的思路解出来快速提交,变成了他的单人奖项,我们白忙了。”

“我天?这都能偷?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李初瓷睁大眼睛,“那你们怎么办啊?”

她眨着一双鹿眼,眼尾轻轻垂下:“目前还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做是最有效的。”

她一贯生活在光亮下,压根儿就不知道怎么应对人性里最恶的那一面。

目前一切已成定局,似乎怎么做都没有用。

可以去找比赛的负责人说清楚吗,可那又怎么证明他们当时确实是一个组的呢?

“这还不简单。”

身后忽然有声音响起。

阮音书和李初瓷齐刷刷回头。

程迟轻阖一下眼睑,琥珀色眼瞳压着辨不明的情绪。

“去证明,这个解题思路,最开始是你们想出来的。”

阮音书茫然地看他:“怎么做?”

他抵了抵口腔软肉,沉沉道:“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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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教我吗?”

阮音书拉了拉耳垂,说:“可是我得走了诶。”

“那就明天来了再说。”

他倒也无所谓的样子, 只是情绪看上去不怎么好。

阮音书希望他没有跟自己开玩笑, 跟程迟做了约定之后, 就和李初瓷一起离开了。

当晚回家写完作业之后,她想了想,这时候才有点类似于生气的情绪涌了上来。

阮音书拉开抽屉拿出手机, 重新登录进官网看了一遍。

没有错,前三名里面没有他们,而第二名确确实实就是魏晟。

她揉了揉眼睛,让自己从这近乎于梦游的体验中抽离出来,点开了详情。

一等奖比他们早一天上传,名副其实。

而魏晟则是在那天三点半连夜上传的, 得了二等奖,三等奖没隔多久,是在快六点的时候传上去的。

他们组是在七点上传的, 如果江异说的没错, 他们是第四个上传的话,那么的确是魏晟把本该得奖的他们给挤了下来。

这种事真是超乎人的认知。

阮音书手指陷入发根, 撑着脑袋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 李初瓷忽然给她发消息过来:【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她打字慢,还没来得及回复,李初瓷就已经发来了几张图片:【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跟我说那个k的事,然后k给你发了三页纸之后,你就把题目做出来了?!你当时给我拍的照我这里还留着, 或许能作为证据之一呢?】阮音书是记得自己当时跟李初瓷说过这件事,李初瓷还惊叹了好一会儿。

【对哦,那先留着吧,万一能用的上呢。】李初瓷还在那边自我陶醉:【天啊,初瓷真是个天才。】次日抵达学校,早读收作业做题正忙了两节课,江异又出现在了门口。

“音书!赵平!福贤!”

三个人很自觉地走了出去,这次只是个大课间,没办法跑太远,所以江异只是撑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我刚刚趁着送作业,悄悄跑去问了三班班主任。”

福贤惊讶:“你说实话了?”

“那倒没有,我哪能那么笨,魏晟是她的学生,她又不怎么认识我们。我不可能一上去就说魏晟的不是啊,老师肯定会护着自己的学生的,魏晟估计也因为是这么想的,才敢为所欲为。”

“所以我就是旁敲侧击了一些东西出来,比如…因为她很少来看我们,所以特别放心地让魏晟来监管我们。那天音书算出来大概过程之后,魏晟一离开教室就去找她了,说这是自己算出来的,一算出来就来找她了。”

“然后呢?”

“然后老师就问,别的组员是不是没参与啊,魏晟说是全程没参与,这是自己的成果。还说大家已经商量好了放他一个人单人参赛,然后我们四个还是一个小组。”

说完,江异无奈嘲笑一声:“神他妈一个小组,我就没见过这么能睁眼说瞎话的。”

“他不仅单人参赛了,他还让老师也相信他合理地单人参赛了是吧?这老师怎么回事啊,都不核查吗?”

“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啊,”赵平感叹,“就像乔老师信任我们一样。”

阮音书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问:“魏晟是什么时候去找老师,说自己解出来题目的?”

江异倒是被问住了。

“不知道诶…不过魏晟说自己一解开就去找她了,魏晟为了提前宣誓主权,肯定能早则早,我估计就在他离开我们那个教室之后没多久,反正不超过一个小时,因为一个小时之后他就回家了。”

阮音书点头,正想说点什么,上课铃又闹响了。

江异看了眼表:“感觉我还没说什么就上课了,你们先回教室吧,我就来通知一声,后面怎么搞我们也自己琢磨一下。”

“当然也别太放在心上了,学习要紧!”

大家纷纷进了教室。

阮音书若有所思,想到当初是k扔下三页纸后没过多久,她就拍照分享给了李初瓷,魏晟也是在那之后看的。

如果说魏晟是离开之后才去告诉的老师,那她恰巧可以用记录证明,魏晟并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但…就算向老师这样证明了又有什么用呢,就为了证明自己先做出的题目?

而且,万一魏晟死不认账,说是自己先跟他们讨论后他们倒打一耙,那又该怎么办?

阮音书思前想后,很是惆怅,决定去找程迟。

还记得上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还是吴欧的事,那时候是程迟帮她解决的。这次程迟说要教她,那她去问问他的意见也好。

中午的时候,她跟程迟讲完了一整件事,从神秘人k到魏晟得奖,一个细节也没落下。

讲完之后,她偏着头问程迟:“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程迟顿了一下:“你们准备去找魏晟么?”

“应该会吧,”她下巴蹭了蹭手臂,不太清楚道,“他们之前说过要去找的,但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去。”

“如果是他们的话,应该是会去的,”程迟眯了眯眼,指节缓缓在桌上扣着,“既然要找他,最好还是找个严肃点的地方。”

阮音书乖乖点头如捣蒜:“是这样。”

“学校天台挺不错。”他给出建议。

“为什么不直接去那个新教室?”

“新教室对面是老师办公室,万一打起来影响不好。”

“…”

“而且新教室是你们待在一起的地方,魏晟难免出手打亲情牌,占上风就不好了。”

这么一说,阮音书觉得很有道理:“那天台也挺好的,宽敞。”

程迟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怎么,真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哪有,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程少爷又慢悠悠道:“但是天台有时候会上锁,如果锁了,你们就可以去旁边那个教室,那教室也挺宽敞的,还隔音。”

“好的,”她默默在心里记下,“还有吗?”

“没有了,先去跟他谈谈,看他怎么说。”

阮音书点点头,目光盈盈望向他:“谢谢啦。”

“这有什么可谢的,”他意有所指,声音压着,“整人我在行。”

“…”

后来中午的时候,江异果然又摸到他们教室后门,给赵平发短信让他们出来,幸好阮音书没睡觉,和他们一起出去了。

走在走廊上,阮音书复述了程迟的话:“我觉得程迟说的有道理,我们就去天台吧。”

江异点点头,努努嘴:“魏晟在楼梯口等着呢,走吧。”

福贤:“已经约到了啊?这么容易?”

江异:“是啊,总不能不答应吧,大家都在一个学校里,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

福贤嘀嘀咕咕:“我看他怎么狡辩。”

走到楼梯口,很快看到魏晟,他脸色有点苍白,嘴唇也白的不正常。

上楼的时候,福贤说:“他怎么白的这么不正常,看着怪吓人的,我他妈竟有一丝心软。”

阮音书在后面小声说:“粉底液盖的。”

“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见过朋友往嘴上扑粉,然后去请病假,一请一个准,”阮音书又道,“而且他可能第一次用,不太熟练,粉没扑均匀呢。”

“…”福贤转心软为盛怒。

走到顶,天台门锁了,一堆人只好转向了旁边那个教室。

门关好,江异单刀直入:“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魏晟大概是做好了准备:“我是有点对不起你们,但你们能不能也稍微理解一下我。”

“有点”二字让福贤忍不住了,他拧眉道:“你现在还不觉得自己做错,反倒要我们理解你?题目是你解的吗,是阮音书解的!她费心费力忙了那么久,你倒好,说偷就偷,怎么,就你的付出是付出,我们的心血不算数吗?”

江异也说:“如果不是你违背我们自己去拿个人奖,现在得奖的应该是五个人。”

赵平站在墙角:“也没人付出的比你少,魏晟,大家都很努力,你不应该独占。”

阮音书看大家都说了,自己不说似乎不太好:“如果结果是你自己解出来的,你就算瞒着所有人拿第一也没人怪你的。”

魏晟嘲讽地笑:“你看,又是这样,你们站在一个战线,我一个人站在另一边。”

“逐物杯的三等奖是两万,五个人均分也才四千块,但我一个人拿二等奖的话,有五万块。是——对你们来说可能这点差别并不算什么,不过就是几个月的零花钱而已,但对我来说不是这样,几万块够我们全家一年的生活费。”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魏晟也不打算隐瞒了,密闭的空间让他彻底将一切摊开。

代入自己之后,他情绪渐渐激动起来。

“你们一点都不着急,可我真的急死了,钱对我来说就是就是命,有钱和没钱的差别就在于我到底能不能有尊严地活着!”魏晟眼睛都红了,“你们有吃有喝当然什么都不着急了,当然细水长流想确认有没有地方出错了,可我没时间等了,既然解出来了为什么不马上就确定,为什么不立刻就搏一搏能不能拿奖?!”

说到最痛处,魏晟音调上下起伏:“你们上一高当然易如反掌了,但我家送我上学都是借的钱,说出去谁信啊,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借钱上高中?如果能选,谁他妈想这么活啊?你们不是不在乎这点钱吗,那给我又怎么样呢,对你们来说这不算什么啊!”

阮音书眨眼,缓缓地说,“如果你妈妈知道,她辛辛苦苦借钱送你读书,你却窃取同学的成果,她会不会感觉难过呢?”

“难过?有钱了她难过什么!”

“你说得对,这点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不要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但这样的前提首先是我们答应,我们愿意,而不是你在这里绑架我们,说你穷你有理,”江异想了很久之后说,“你想要钱,想尊严地活着,我问你,就这样偷别人的东西,耍这些小手段小计谋,你这样就是有尊严地活着了吗?”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魏晟退后两步,音调逐渐变低,像是说服他们不成,转而开始说服自己。

他目光失焦,迭声重复:“是你们逼我的,要不是你们一直半天不决定,我也不会连夜快速回去解题,我没想到我算出来会比你们早,但谁叫我算题快呢?这也有错吗?”

福贤听这些歪理简直听笑了,“想不到?你他妈反复跟我们确认,要我们解完了打电话给你,不就是做两手准备,自己算不出来就蹭我们的么?”

“如果不是当时在教室,我让阮音书快点确定下来,但你们一直犹豫不决,我至于走到这一步吗?”魏晟梗着脖子,又开始了狡辩。

“你可别他妈扯淡了吧,那只是询问大家意见而已,阮音书从头到尾都有在解好不好!谁参加这个不想拿奖啊?”福贤无语,“我们一开始是确定过一次小组模式的,如果那次你选择了小组点了确定,最后就只能和我们一组。你当时根本就他妈没选,你把我们当备胎呢!”

“我总得给自己留后路吧?”魏晟指着他们,“你们什么都有啊,但我不给自己留后路我就什么都没了。”

“你给自己留后路的办法,就是把别人的路都堵死?”江异难以置信。

阮音书软绵绵的声音落在空间内:“中午一点半的时候我把大概的思路想出来,四点半左右你去告诉你的班主任,那个思路是你最先想出来的,没有任何人参与,还和她说,我们都同意你单人参赛。”

“为什么要说谎呢?”她声音轻轻的,少了几分诘责,更多的是悲悯的拷问,干净得像漂浮的云雾,飘渺又清澈。

对比太强烈,她越干净,越显得魏晟肮脏阴暗。

魏晟还在笑,分辨不出具体表情:“是啊,自己偷偷去解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到老师那里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呢?”

他话锋陡然一转:“还不是因为我怕发现之后被人嘲笑、被老师鄙视、被退学!你们不知道对你们而言最简单的东西,对我而言有多难。”

“是啊,”福贤耸肩,“我们轻轻松松就有了脸,你是挺难有的。”

魏晟咬牙。

阮音书对着魏晟,声线还是柔柔的:“魏晟,因为家境,你做一些事是可以被理解的。但是打着悲惨的幌子去做过分的事,做完之后把自己所有的阴暗面归咎于家庭,这和前者是不一样的。”

无心自保,只要不过分,可以获得理解。

但魏晟一直觉得他没有错,错的只是他的家庭。因为他家庭贫苦,所以他做一切都是应该的,损害别人利益也是应该的。

明知道这样做有多么恶劣,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伤人伤己,最后再把一切根源推到自己的悲惨身世上。推脱走所有沾染在身上的肮脏,以获得幻想中仍然高尚的自我。

连但当都未曾有,连自己做错的事都不敢承认。

魏晟已经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田地,开始无所畏惧了:“就算我做了这些事,那又怎么样呢?”

“你们又找不到老师,你们又证明不了自己,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就是比你们先交,你们又改不了。”

“你们有本事去告我啊——我又没有犯法。”

声音尖细,语调里透着奸佞又滑腻的味道。

彻底被激怒之后,他已经放弃了伪装和辩驳,开始洋洋得意地炫耀着自己。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愣了几秒,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而另一边,三栋教学楼里的教室,已经完全炸开了。

一高每天中午会有广播,有时候是通报近期重要事项,有时候是念一些英文或者诗句,有时候是介绍历史人物,反正总有那么二十分钟是广播站的人在说话,大家都习惯了。

每个班右手边都有个广播,听起来异常清楚。

而此刻,广播里在放的,是校园教室内的狡诈人声。

魏晟的声音通往班级的每一处:“那又怎么样?…有本事去告我啊!”

广播早就被人打开了,一开始的切入词就是“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搞得大家都以为今天中午是在放电影。

直到有人开始气息不稳地说自己家境,说到比赛,说到拿奖,大家还以为是广播站故障。

但听到了“阮音书”和“魏晟”这两个名字之后,大家猜恍然明白过来,这是逐物杯拿了二等奖魏晟在和其他人争执。

为什么争执?如他所言,就是他偷了阮音书他们的解题思路了呗。

大家听了十来分钟,事情的始末差不多都摸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