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心中又是一阵剧跳,但想到自己被这妖女害得如此之惨,居然还恨她不起,对自己又大感恼恨,皱眉喝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有屁就放,没屁滚蛋!”

李思思扑哧一笑,柔声道:“楚公子,你如果早对我这种态度,我只怕就瞧不出你是冒牌的七哥啦。”

顿了顿,悠然道:“我生在皇室,兄弟姐妹数十人,彼此之间虽然极为客气,也常常在一起玩耍,但暗地里却是勾心斗角,恨不得将对方置之死地。我自幼长得美貌,年纪又小,极受父皇宠爱,那些哥哥为了让我在父皇面前替他们美言,都争着来巴结我。其他姐妹见了,自然说不出的嫉妒。”

楚易乃是独子,自小瞧着别家兄弟一道玩耍,就十分欣羡,心想:“骨肉兄弟,原本是至亲之人,但身在帝王家,利益驱使,竟变得这般势利虚伪,未免太也可悲。”

这些日子他身居高位,对荣华富贵不但没有依恋,反倒看作过眼云烟,此刻听她这般说来,更觉得权柄利欲害人不浅,还是啸傲山林来得逍遥自在。

李思思道:“我十一岁那年,母妃病死,父皇大受打击,对我的宠溺也随之渐渐减淡了。哥哥们也转而对我日益冷淡,不理不睬。那些从前妒恨我的姐妹,更是乘机百般羞辱欺负我,就连宫中的太监、侍女,也敢给我脸色看。患难见真情,那时我才发觉,原来真正待我好的,也只有现在的皇帝哥哥和七哥而已。”

楚易忍不住冷笑道:“你不是说你七哥对你极为粗暴吗?怎么又待你好了?”

李思思微微一笑,柔声道:“他对我粗暴,那是后来的事情。但当时却一直疼我爱我,极为呵护。如果不是他在一旁保护,我早被那些亲姐妹害死啦,哪能活到今日?”

此时寒风鼓舞,空中的彤云已经渐渐收散,露出一角湛蓝的夜空。

李思思仰起着头,目光温柔,凝视着天上滚滚奔卷的流云,仿佛逐渐沉浸入从前的回忆里,低声道:“那时我十一岁,七哥十六岁。他喜欢骑射,常常带着我去郊外打猎。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天蓝如海,每天都像是艳阳天……

“我坐在他的马上,被他抱在怀里,迎风驰骋。凉风里带着草木、泥土和阳光的香气,还有他身上独特的气息,暖暖痒痒地,直钻入我心底。那种幸福而温暖的气味,让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

“每一次,当他弯弓射箭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英俊得让我眩晕,常常连气也喘不过来。我软绵绵地靠在他的宽厚的胸膛里,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好像自己就像那只兔子,在林子里左突右窜,却注定逃不离他的箭羽……”

楚易眼下虽变得极为风流,但毕竟自小读惯了圣贤书,听她这般毫无羞意地诉说对自己兄长的乱伦情意,不由脸上烧烫,眉头一扬,欲言又止。

李思思叹了口气,柔声道:“其实从那时候起,我就爱上了自己的哥哥。只是那时我太小,还不明白这种感情与兄妹之情的差异,而他也毫不知晓。唉,小女孩的心思,又有谁能猜到呢?直到有一天,我跑去他府里玩耍,无意中瞧见他抱着个丫鬟在房中轻薄,霎时之间,我的心像是被尖刀刺扎,疼得不能呼吸。那一刻,我忽然鲜明地意识到,我不能容忍让别的任何女人碰触他!他是我的,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就像我只属于他一样……

“于是我哭着跑进屋,对着那丫鬟拳打脚踢,把她赶了出去。他却以为我是因为没人陪着玩耍,才闹得小孩脾气,于是笑嘻嘻地哄我,逗我破涕为笑。

“但从那以后,我却对那丫鬟嫉恨在心,总是找她的茬儿,想方设法地羞辱她,又在七哥面前造谣中伤,说瞧见她和家丁苟合,终于惹得七哥勃然大怒,逼得她跳井自杀。”

“什么?”楚易又惊又怒,登时涌起厌憎之意,冷笑道,“妖女果然便是妖女,年纪小小,居然便如此狠毒!”

李思思嫣然一笑,淡淡道:“楚公子,对于感情,普天下的女人都是这般心胸狭窄,这和年纪大小、狠毒与否,可没有多大关系。”

李思思顿了顿,又道:“但我很快便发觉,七哥英俊潇洒,又是少年英武的王爷,长安城中,也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女子想要投怀送抱,区区一个丫鬟,又算得什么?

“那年乐游原春游的时候,我瞧着他依红偎翠,和那些轻浮女子谈情调笑,心中痛如刀绞,恨不能就这么死了。在那山丘上,阳光下,看着那些欢笑的人群,我突然觉得如此孤单和害怕。我最爱的那个人,离我原来竟是这么远。这个世界,仿佛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眼圈一红,低声道:“那时,我终于明白自己喜欢上了七哥,而这种喜欢,今生今世再也不能更移。

“这种感情埋在我的心底,像野火一样燃烧着,如此狂猛炽烈,让我恐惧、痛苦却又甜蜜。我知道自己就站在深渊的边缘,一个失足,便是万劫不复的沉沦。但我却无法自拔,越陷越深……

“从那时开始,我变得害怕见他,但一天见不着他,又像丢了魂似的,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想,拼命地让丫鬟去打探他的消息。听说他提及我,心里便说不出的欢喜,听说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便疼得恨不能用针来扎自己。

“但他毫无所察,依旧常常带我去玩耍,依旧抱着我,骑在他的马上,驰骋在蓝天草地,却不知道怀中的那个女孩,心中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他的身影,他的喜怒哀乐,便是她的阴晴云雨……”

楚易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既酸且怒,冷笑道:“即便他不是你的亲哥哥,也是个卑鄙无耻、野心勃勃的小人,真不知你喜欢他什么?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李思思眉尖一蹙,杀机大作,但凝视了他片刻,那怒意又渐渐地消散开来,格格一笑,道:“楚公子,你想速求一死,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李思思眉尖一挑,又道:“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强食,自私自利,又有什么善恶标准,不是源于自身利益?譬如蝗虫与蚕都以植物为生,前者被称为害虫,不过是因为没有像蚕一样,为人们带来利益罢了……

“顺我者即善,逆我者即恶。在你眼中,我七哥他或许是个不择手段的恶人,但在我眼中,却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强了千百倍!”

楚易虽觉她强词夺理,但被她这般一噎,想起张思道等人的嘴脸,一时也答不出话来,冷笑不语。

李思思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就这么过了两年,我也长大了,出落得像个大姑娘啦。七哥似是觉得男女有别,渐渐地也不带我出去玩儿了,就连和我说话,也变得客气起来。

“我以为他和我生疏了,心里又是难过,又是赌气,在他面前,索性装出冷漠孤傲的样子,不理不睬。

“偶尔在宴会上遇见他,我也装作对他视若不见,但却透过眼角,悄悄地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瞧着他和别的女子眉眼传情,耳语微笑,我的心都像是要碎了,却仍要强颜欢笑,装作毫不在乎。

“不知道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还是为了和他争一口气,我也开始故意在他的面前,和其他男子打情骂俏,只要撞见他看我的古怪眼神,我的心里便说不出的快意,但那快意之中又带着莫名的酸楚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