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宗怒气少消,冷冷道:“何况什么?”
李木甫犹豫片刻,又叩头道:“陛下,有句话老臣一直不敢说,但事到如今,却又不得不说。如有冒犯,念在老臣一片忠心的分上,还请恕罪。”
唐元宗道:“有话就起来说,何必吞吞吐吐!”
李木甫叩头谢过,徐徐站起身来,回头凝视着惠能和尚,道:“法师,你说今夜在慈恩寺中,还曾亲手抓获反贼张宿之外甥,可有此事?”
苏白石!
楚易心中一震,今夜在仙宜观等不到他,还以为被翼火蛇妖击伤,藏起来了,想不到竟落到了慈恩寺和尚的手中。
惠能和尚道:“不错。今夜在本寺地牢口与一个刺客激斗时,贫僧将其擒获,取下面罩后,发觉正是张真人的外甥苏白石。贫僧从前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所以认得。”
李木甫高声道:“法师,他闯入慈恩寺,想必是为了救反贼张宿来了?但慈恩寺内戒备森严,地牢极为隐秘牢固,机关重重;以他的修为、见识,又怎能对寺内一切了如指掌,来去自如?他的背后,可有什么同谋暗中指使吗?”
惠能和尚稍一迟疑,道:“贫僧也是这么想,所以不得已动用了摄魂法术,加以审问。苏白石起初还在勉强抗拒,到了后来,终于说出幕后同谋,乃是一个女人……”
楚易心头大凛,暗呼不妙,只见李木甫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卷轴,道:“陛下,这张图就是慈恩寺的惠智大师,根据苏白石失魂时的描述临摹而出的同谋外貌。”
众人哄然,窃窃私语。
惠智大师是当今天下出了名的丹青国手,他描绘出的人物无不栩栩如生,有了这画,要缉拿凶犯实是好办得多了。
李木甫右手轻轻一抖,画卷霍然打开,殿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唐元宗全身一震,仿佛瞬间凝固了,双目中闪过惊怒、愤恨、伤心、羞恼……诸多神色。
楚易冷汗遍体而生,画上那女人风雅端丽,倾国倾城,如花笑靥中,带着淡淡的凄婉哀愁,赫然正是李思思!
柳暗花明又一村
灯火摇曳,殿内一时间又变得寂然无声。
李木甫朗声道:“陛下,现在一切都已昭然若揭了。齐王勾结灵宝妖道,用淫蛊胁迫伍娘娘,一心弑君篡位,因此定下了这一系列的阴谋毒计……
“那日在齐王府为伍娘娘贺寿之时,齐王占着天时地利,指使灵宝妖道李芝仪行刺陛下。刺杀失败,那妖道又故意使了障眼法,变做巨蟒逃之夭夭。齐王眼看行迹将要败露,不惜故意出卖灵宝妖道,以图自保……
“今夜康王府夜宴,齐王再度用淫蛊胁迫伍娘娘之时,恰巧被杜如晋发现,但他奸狡无比,故意让手下妖人假扮成所谓的‘秦皇转世’,利用陛下对兄弟的仁爱之心,演了一场好戏,逃之夭夭……
“与此同时,齐王又指使仙宜公主,利用苏白石打入慈恩寺,搅个天下大乱;他则乘乱打劫,派遣手下的妖人刺杀太子,又将伍娘娘杀了灭口,抛尸在大雁塔上……”
他侃侃而谈,说得丝丝入扣,再加上言语声调又极富蛊惑力,众人听得心有戚戚,暗暗点头。
就连韦庭松等人也皱眉不语,将信将疑。
楚易心中怒极,狂气上冲,蓦地哈哈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仆射,阁下仅凭一个小子失魂落魄的呓语,就能罗织出许多罪状,果然是构陷忠良的个中老手,佩服佩服!”
他眉尖一扬,睥睨众人,冷笑道:“倒是诸位像墙头草似地随风摇摆,让本王开了眼界。嘿嘿,原来在各位耳中,本王和仙宜公主堂堂皇室宗亲的金口玉言,竟都比不上一个叛党家属的话来得更可信了?”
被他厉电似的目光一扫,群臣不由都心生怯意,低下头来,不敢与他相对。王忠良等人则反唇相讥,大加驳斥。
楚易毫不理会,朗声道:“陛下,灵宝派的张真人和商仙子是臣弟设计擒伏的。这姓苏的小子,必是为了给舅父报仇,才故意这般自投罗网,陷害臣弟和公主。说不定有某些奸佞将臣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故意在幕后指使也未可知。”
众人低声议论,莫衷一是。
韦庭松沉吟道:“陛下,王爷说得也有道理,此事关系甚大,不可偏信一面之词。”
唐元宗“哼”了一声,微微起了犹疑之意,沉声道:“惠能法师,那苏白石现在何处?速速将他带到这里来,与齐王当面对质。”
惠能和尚黑脸一红,极是尴尬,讷讷道:“陛下,这个……今夜本寺中发生了太多事情。太子遇刺后,大悲方丈全力以赴救他元神,贫僧和众师兄弟忙于降伏地牢中逃出的妖孽,混乱中,那苏少……苏白石又不知被哪个妖人救走了……”
众人哗然,楚易心中一宽,哈哈大笑道:“原来是空口无凭,死无对证!”
楚易底气大壮,朗声道:“陛下明鉴,臣弟几十年来不问国事,逍遥如神仙,何必行凶叛乱,自寻死路?即便真想叛乱,这些年多的是机会,又何必等到今日?你我君臣兄弟数十年,花萼相辉,情比金坚,难道还信不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