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妇和祈圣因交手了一百多招,知道对方的内力和自己不相上下,心想:“你妄图败中取胜,我只要磕落你的剑,你不认输也是不成!”

  这少妇使出浑身气力一剑劈去,不料那短剑飞到她的身前忽地转了个弯,少妇的长剑只是剑尖微微触及短剑,短剑转了个弯,反而飞得更高了。

  虽然没有磕落短剑,但也没给它伤着,少妇正自狂喜,叫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么?哎哟,哟……”狂喜的叫声突然变作了惊骇的喊声,就在这霎那之间,突然觉得虎口一痛,原来祈圣因在掷出短剑的同时,还射出了一口梅花针。轻重悬殊的两种暗器,同时发出,竟也同时飞到。这少妇那想得到祈圣因的暗器手法如此高明,她全神对付掷来的短剑,根本就没有发觉那口梅花针,冷不防便着了道儿!

  梅花针正好刺着她的虎口,少妇哎哟一声,长剑当啷坠地。

  祈圣因冷笑道:“是你撤剑还是我撤剑!”飞身一掠,把手一抄,刚好将落下来的短剑接到手中。

  祈圣因的短剑是自己掷出去的,而且并没落地就回到她的手中;少妇的长剑却是给她的暗器打落的。按照斗剑的术语来说,“撤剑”的当然是那少妇了。

  那长须汉子见识极高,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在祈圣因掷剑之时,便知那少妇定要落败,立即以攻为守,一招“长河落日”径刺尉迟炯的咽喉。希望可以击败尉迟炯,那么可以挽回平局。

  这一剑是长须汉子希望之所寄,使出的当然是他的杀手绝招。一剑刺来尉迟炯的快刀竟然封闭不住。

  长须汉子业已算准了好几个复杂后着,任凭尉迟炯如何应付,他都可以将尉迟炯刺伤。不料尉迟炯陡地一声大喝,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猛的一刀就劈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招数。而是要和对方拼个同归于尽的打法!由于双方都是快到极点,没有回旋的余地。这样一来,胜败就只能取决于本身的勇气了。

  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在这性命俄顷之间,已是没有考虑的余地。长须汉子这一剑若是用力刺过去,固然可以穿过尉迟炯的咽喉,但尉迟炯这一刀劈下来,也可以将他的头颅劈开两片!长须汉子毕竟是较为怕死,陡然间见到刀光如雪劈将下来,心里一惊,本能的就往后躲。同时回剑遮拦。

  他这一剑本来是向前刺去的,现在改为回剑遮拦,虽然他的剑法可以收发随心,但在这一收一发之间,劲道自也不免稍减几分。尉迟炯只觉胸口一凉,不顾自己是否受伤,这一刀仍是用尽全力的劈下,尉迟炯的气力本来就胜过那长须汉子,更加以此消彼长,一个是勇气倍增,一个是畏缩退避,结果当然是尉迟炯获胜了。刀剑相交之下,只听得“当”的一声,长须汉子的剑脱手飞上半天,幸亏他倒纵得快,一跃跃出三丈开外,这才没有受伤。

  尉迟炯哈哈笑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对不住,我可要拿彩物啦!”飞身一掠,跨上长须汉子那匹坐骑。

  长须汉子叫道:“我的剑法可没有输给你,你自己应该明白!”尉迟炯喝道:“剑法没输,人却输了!是好汉子就别要胡赖!”祈圣因道:“大哥,不要与他胡缠,咱们走吧!”此时她也早已抢了那少妇的坐骑了。

  那少妇输得更不服气,骂道:“暗器伤人,算得什么好汉!”祈圣因笑道:“谁说过不许使用暗器的?算了吧,我和你都是女人,谁也不必冒充‘好汉’!输了就是输了!”笑声中唰的一鞭,催马便跑。

  尉迟炯本身马贼出身,骑术更为超卓。长须汉子的三个师侄,骑着马从三方面同时向他冲来,有一匹马还是从他对面来的,眼看就要被围在垓心,尉迟炯不慌不忙的一提马缰,猛地一声大喝,胯下的坐骑跃起一丈多高,竟然从对面那人的头顶跃了过去,吓得那个人滚下马来。

  长须汉子和那少妇失了坐骑,其余五人不甘受挫,仍然骑马来追。不过,吓得滚下马的那个人重新上马来追,却是落后甚多了。

  祈圣因冷笑道:“好,且叫你们再见识见识我的暗器功夫!”双手在暗器囊中乱抓,飞蝗石、铁菩提、蝴蝶镖,加上了袖箭、梅花针等等大大小小的暗器,便似流水般地发出来。当真是不愧“千手观音”的称号!

  这四个人知道她的暗器厉害,早有准备,当下一面运功保护穴道,一面舞剑防身,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些份量较重的暗器给他们的长剑荡开,满空飞舞,份量轻的暗器打着了他们,也给他们的护体神功震落。

  石卫喝道:“区区暗器,能奈我何?”话犹未了,他胯下的坐骑忽地一声嘶鸣,四膝屈地,这匹马是在疾跑之中突然倒下的,险些将他抛下马来。不单他的坐骑如此,转眼之间,另外三个人的坐骑也都是如此的突然倒下了。

  原来祈圣因的暗器其实乃是射马而非射人,她知道这些人的本领高强,暗器定然伤他们不得,向他们乱发的暗器,用意不过是要他们腾出手来应付而已。他们保护得了自身,保护不了坐骑。胯下的坐骑,都给祈圣因用梅花针射瞎了双目,而且这梅花针还是见血封喉的毒针。

  尉迟炯最爱名马,叹道:“可惜,可惜!其实他们要追也追不上咱们了,何必杀了这几骑骏马?”祈圣因笑道:“骏马落在坏人手里,就是如虎添翼了。咱们又要不了这么多,为何不杀?也免得他们阴魂不舍的胡缠啊!”谈笑之间,夫妻二人并辔疾驰,已是去得远了,“扶桑七子”只剩下一匹坐骑,当然无法追赶。

  且说尉迟炯夫妻见了林无双的父亲飞鱼岛主,讲了那日和扶桑七子交手的经过之后,飞鱼岛主又惊又喜,惊者是扶桑派的七名高手,竟然联袂来到中原,喜者是老朋友幸亏得以安然无事,当下叹了口气,说道:“老朋友雄风如昔,可喜可贺。但想不到他们初到中原,竟然就会投靠朝廷,你给他们一点挫折,也是好的。”

  尉迟炯听了老友的称赞,脸上却是毫无得色,苦笑说道:“说老实话,若论剑法,我还是输了给那长须汉子的。你看……”脱下外衣,只见衬衫上当胸口之处,穿了三个小窟窿,每个都有铜钱般大小。

  尉迟炯说道:“这就是我那天穿的衬衫了,若不是他急于回剑招架,剑尖再进半分,我的身上已是添了三个窟窿了。”此事祈圣因都未知道,一看之下,不禁骇然失色。

  林无双忽道:“这一招是三转法轮,牟表哥最得意的就是这招。不知他是否也在七人之内?”

  林无双的父亲沉吟半晌,道:“听尉迟大哥所说,其中的四个人,我已知道是谁了。”林无双道:“那长须汉子想必是东海团沙岛的宗师叔?”

  飞鱼岛主道:“不错,此人曾经到过飞鱼岛,叙起师门谱系,和我乃是平辈。他名叫宗神龙,那对夫妻乃是石卫和桑青,在扶桑派中号称夫妻双侠。”

  尉迟炯冷笑道:“他们如今已是清廷的鹰爪孙,还配称什么夫妇双侠?”

  林无双的父亲道:“他们在海外之时,都是到处打抱不平,也曾参加过抗倭之战的。说不定是因为他们初回中原,未明大局,只知道要拥护‘自己的’朝廷,糊里糊涂就上了萨福鼎的当了。”

  祈圣因笑道:“大哥,你看人只看一面。而且也常常犯了急躁的毛病。俗语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尉迟炯道:“好,那我就拭目以观,但愿他们知错能改。”

  林无双的父亲接着说道:“宗神龙在海外的声誉却不大好。也说不定是由于他的贪图利禄,以致累了其他的六个人跟他走上歪路。因为这六个人都是他的晚辈。”

  林无双道:“爹爹你说知道其中四人的来历,那么还有一个人是谁?”

  她的父亲道:“就是尉迟大嫂说的那个曾和桑青争着要与她交手的那个少女了,我怀疑她就是你儿时的好友练彩虹。”

  练彩虹是林无双初到飞鱼岛时交上的朋友,练彩虹是个渔家女,年纪比林无双大两岁,跟林无双的父亲学了两年功夫,后来飞鱼岛被倭人占领,她们这一家没有跟随林无双父女逃走。后来听说她被宗神龙的妻子收为弟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无双道:“如果当真是练姐姐那就好了,她和我最合得来,只要我见了她,她一定会听我的话的。唉,如今就只不知牟表哥是否在那三人之内了。尉迟叔叔,那三个人是什么模样,你记得起来吗?”

  尉迟炯道:“除了宗神龙外,其他四个中年男子都是黑黑实实的汉子,只有石卫似乎比较白净。这四个人身裁也好像差不多。你叫我说出他们详细的形貌,我可是说不出来了。”祈圣因笑道:“你一向就是这样粗心大意。不过我当时也是和你一样,全副精神只是用来对付他们,激斗中对他们的相貌可也没有详细留意了。”

  林无双的父亲微笑道:“你和牟表哥别离已有十年,只怕你们见了面,你也未必认得他呢。”

  林无双说道:“无论如何,咱们总得找着表哥才好。”原来林无双的年纪虽然是比牟宗涛年轻十年,分手之时,她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小姑娘,但因表哥是她自小就亲近惯的,在她所相识的男子中,也只有表哥可以算作是她的朋友。故此在她长大之后,一直对表哥念念不忘。

  尉迟炯道:“你要打听他们的消息,我倒有个主意。”

  飞鱼岛主道:“请尉迟兄指点。”

  尉迟炯道:“前两天我碰到丐帮的弟子,获知一个消息。原来扶桑七子不但奉了萨福鼎之命来对付我,而且还曾经去对付江大侠。”

  飞鱼岛主道:“真是胆大妄为!”

  尉迟炯笑道:“还不只此呢。他们到了江大侠家里,江大侠不在家,但却恰巧碰上了从海外归来的江大侠的师父。”

  飞鱼岛主吃了一惊,说道:“你说的可是金世遗,金大侠?”

  尉迟炯笑道:“正是。他们和金大侠也动了手了。不过这次可就不是单打独斗了,而是以七敌一的群殴。”

  飞鱼岛主叹道:“本派的面子都给他们丢尽了。想必他们不会占得金大侠的便宜吧?”

  尉迟炯哈哈笑道:“金大侠怎会折在他们的手里,听说若不是金大侠手下留情,他们一个也跑不掉!”这当然是尉迟炯夸大其辞,其实金世遗虽然大获全胜,在剑法上也曾输了一招的。

  飞鱼岛主本来有点担心金世遗和“扶桑七子”斗个两败俱伤的,听得这个结果,松了口气,说道:“让他们受个教训也好,好叫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不知他们现在已逃往何方?”

  尉迟炯道:“确实的消息还未知道,不过亦已有了一个线索。据丐帮所知,给‘扶桑七子’和萨福鼎穿针引线的乃是欧阳坚,欧阳坚如今已经回到华山他的老家去了。你们想要知道确实的消息不妨去打探一下。”

  林无双讲到这里,说道:“家父因为和宗神龙过去有点梁子,暂时不想露面,所以我只好独自来了。”众人听了她所说的前因后果,方才知道她是这样来到华山的。

  金逐流问道:“那么尉迟炯夫妻呢,他们是还在你那儿还是已经回转小金川了?”

  林无双道:“他们本来想陪我到华山的,但因为有更紧要的事情,第二天就动身到大凉山去了。”

  金逐流又惊又喜,说道:“他们也到大凉山去了?是不是去找竺尚父这支义军的。”

  林无双笑道:“正是。金少侠,你可知道他们去大凉山为了何事吗?”

  金逐流道:“大凉山与小金川这两支义军唇齿相依,想必他们是去联络的吧?”

  林无双道:“这个我倒不知。但听尉迟炯说,主要的原因是去找你的两个师侄的。他们一个叫林道轩,一个叫李光夏,这两个名字我没有记错吧?”

  金逐流有点诧异,说道:“没错。但不知尉迟炯又是为了何事去找他们?”

  林无双叹了口气,说道:“说来惭愧,我这位宗师叔甘心受清廷利用,不但跑去你师兄的家中捣乱,而且竟然率领同门,替清廷卖命,将天理会在保定的总舵挑了!”

  金逐流吃了一惊,说道:“天理会总舵竟然也给他们挑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心想:“天理会高手甚多,若不是碰上扶桑七子,决不会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

  林无双道:“这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他们是挑了天理会的总舵之后,才出京截斗尉迟炯。”

  史红英叹道:“可惜尉迟炯迟了一步,若是他们夫妻早到京中,扶桑七子就不会这样容易得手了。天理会的总舵主当时可在场么?”

  林无双道:“幸亏有张总舵主拼命抵挡,损失才不至于太大。内三堂的香主和留守的弟子大部份逃了出来,听说伤亡的不过十之一二。”

  金逐流道:“张总舵主呢?”

  林无双说道:“尉迟炯到了保定,刚好赶得上与他话别。他已不幸牺牲了。”天理会的总舵主张士龙乃是前任舵主林清的结拜兄弟,金逐流和他虽不相识,但他却是江海天的好朋友,金逐流早就知道他的威名的。听了这个消息,十分难过。

  林无双接着道:“张士龙临终之际,拜托尉迟炯将前任林总舵主的儿子找回来,接他的担子,以免群龙无首。这就是尉迟炯为什么要急忙赶往西昌,找你那两个师侄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