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说到这里,忽听得门外有人笑道:“不速之客又来了!”

  这笑声铿铿锵锵,宛如金属交击。金世遗听进耳朵,不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的内功非正非邪,虽然尚未登峰造极,也算得是另辟蹊径,高明得很了。但何以却显得似乎有点中气不足呢?莫非他刚刚与强敌交过手来,以致一时之间,未能调匀气息么?”

  金逐流说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爹爹,来的这人正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位朋友。”

  话犹未了,只见果然是牟宗涛走了进来。

  金逐流迎上前去说道:“牟兄,你来得正好。家父已回来了。”

  牟宗涛大喜道:“我还恐怕消息不确实呢,原来令尊果然是回来了。我正是特地来拜谒令尊的。”

  金逐流有点诧异,正想问他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金世遗已站了起来,说道:“不敢。我就是金世遗。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尊师是那一位?”

  牟宗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扶桑岛末学后辈牟宗涛拜见金大侠。”

  金世遗方始恍然大悟,原来他所碰上的那些人是扶桑岛的人物,当下说道:“贵派的开山祖师想必是唐代的虬髯客吧?”牟宗涛道:“正是。”金世遗又惊又喜,说道:“虬髯客乃是百世罕见的武学宗师,想不到他一脉所传的武功,如今重见中土,当真是可喜可贺。”

  牟宗涛道:“时隔千年,沧桑变换,先祖所传的武学,只余断简残篇,晚辈所得,恐怕还不到十一。金大侠的谬赞,实不敢当。”

  金逐流道:“这位牟兄正是要来中原寻访同门的。”

  牟宗涛道:“晚辈有个心愿,希望能够在中土找得到本派失传的武学,虽不敢望恢复本来面目,但只要稍得一二,也可以告慰先师。”

  金世遗道:“牟兄有此宏愿,定可为武林放一异彩。”

  牟宗涛道:“尚盼金大侠鼎力帮忙。”

  金世遗道:“你还没有碰上同门么?”牟宗涛道:“没有。”金世遗微感诧异,说道:“如此说来,你刚才碰上的又是那一位高手?”

  牟宗涛大吃一惊,诧异更甚,说道:“金大侠如何得知?”

  金世遗道:“我听牟兄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少阳经脉,曾受对方的内功所震,以至中气微显不足。不知我有没有说错?”

  牟宗涛大惊之下,冷了半截,心里想道:“金世遗只是听音辨色,对我刚才如何受伤的经过就好像亲眼看见一般。这样神奇的武学造诣,当真是远远非我所及!我只道挟了扶桑岛的秘传武学,就可以称霸中原,如今看来,胜过我的人还多着呢,更不用说金世遗了!”

  金世遗微微一笑,说道:“幸喜牟兄内功深厚,少阳经脉虽受了对方内力所震,也不紧要,只要养息几天,就可以好了。但不知牟兄碰上的强敌,又是什么人?”金世遗起初以为他是碰上同门,彼此印证武功,不打不成相识,对方在认出是同门之后,故而手下留情,没有将他重伤。现在知道猜得不对,心里也是好生惊异,想道:“能够胜得过牟宗涛的人,本领至少不会弱于我在海天家里碰上的那些人,想不到我小隐廿年,武林中竟然出了这许多高手!”

  牟宗涛道:“是一对不知来历的夫妇,惭愧得很,我看不出他们的宗派。”

  原来牟宗涛在下山之后,因为第一次初会中原高手,与金逐流比武,虽然稍占上风,却也胜不了他手中的玄铁宝剑,试江海天的内力,又更是自愧不如。是以心情甚为惆怅,自忖只有早日找到同门,把本派的武学秘笈搜集齐全,发扬光大,这才有出人头地之日。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马铃声响,有一对中年男女,骑着马越过他的前头。这对男女乃是并辔疾驰,正在说着话的。就在他们从牟宗涛身旁驰过之时,牟宗涛刚好听得他们提起金世遗的名字。

  牟宗涛心念一动,跟上几步,只听得那男的说道:“金世遗夫妻和江海天的妻子从这条路经过,看来一定是从江家出来,前往徂徕山的,不知扶桑七子可碰上了他没有?”

  牟宗涛瞿然一惊,心道:“他所说的扶桑七子,莫非就是我的同门?踏破铁鞋无觅处,想不到在这里竟会得知同门的消息,而且竟有七人之多!”

  金世遗的下落也正是牟宗涛所要打听的,如今在这人口中,一连透露出两个重要消息,他如何还能放过?

  牟宗涛的轻功甚为了得,数里之内的途程,不亚奔马。当下连忙就追上去。

  那女的道:“不管他们是否碰上,咱们总得把金世遗已回来的消息,告诉扶桑七子。”

  那男的道:“不错。咦,什么人在跟后面?”此时他已发现牟宗涛追上来了。

  牟宗涛提了口气,叫道:“请两位稍歇一歇!”嗖地飞身掠过,拦住了马头。

  那两夫妻见了牟宗涛的身手也是好生诧异,当下双双下马,同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与你素昧平生,因何途中拦阻?”

  这对夫妻高鼻深目,眼珠微碧,看起来不大像汉人,但汉语却说得很流利。牟宗涛惊疑不定,说道:“小姓牟,贱名宗涛。不知两位可曾听过在下的名字?”

  那男的冷冷道:“你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么?对不住,我孤陋寡闻,可没有听过阁下的大名。”

  牟宗涛陪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无名小卒而已。不过我却是从扶桑岛来的,因此我以为你们的朋友可能知道我的名字。”

  这对夫妻听得牟宗涛是从扶桑岛来的,都是不禁吃了一惊。丈夫仔细的打量了牟宗涛一番,说道:“你知道我有些什么朋友?”

  牟宗涛道:“阁下刚才好像谈及扶桑七子,不知我有没有听错?如果没错的话,我想请问你说的扶桑七子是不是从扶桑岛来的七个人?”

  那男的道:“你真的是扶桑岛牟家的后人么?”

  牟宗涛微愠道:“我干嘛要骗你!”

  那女的道:“有点不大对吧?如果你说的是真话,何以他们并不知道有你这号人物?”

  扶桑岛这一派的武功,从数百年前就已分为三支,牟宗涛心里想道:“或者是别的支派的同门,只因他们的武功源出扶桑,故而自称扶桑七子,但只要我与他们一印证武功,他们就会相信我了。”于是说道:“是真是假,请两位带我去见一见他们,便会明白。”

  那女的半信半疑,说道:“带你去见他们倒也容易。但我们不知你的底细,又岂能轻易的答允你呢?”心想:“倘若这人是对方的奸细的话,将来出了什么差错,扶桑七子岂不要怪责我们夫妻?”

  牟宗涛要见了那七个人方能证实自己的身份,但现在这对夫妻要知道他的底细,却又不肯相信他的说话,这么一来,就变得缠夹不清了。

  牟宗涛无法可想,只好说道:“你们要怎样知道我的底细,好,请你们问吧!”

  那男的若有所思,忽地问道:“你刚才是从那里来的?”

  牟宗涛道:“刚自徂徕山下来。”

  那男的道:“哦,你已经到过徂徕山了,你有没有碰上金世遗?”

  牟宗涛道:“没有碰上,不过,他的公子我倒是见着了。”

  那男的道:“你说的是金逐流么?”

  牟宗涛道:“不错。我和欧阳坚同在一起,几乎给他误会,后来我和他说明了来意,幸亏他还肯相信我的说话。”

  那男的道:“你说明了什么来意?”

  牟宗涛道:“我想拜托他的父亲代为打听同门的消息。”

  那男的道:“他说了什么?”

  牟宗涛道:“他说他父亲就要回来,所以我才拜托他的。对了,我正想请问两位,你们是不是已经见着了金大侠了。”

  那女的听见牟宗涛称金世遗为“金大侠”,柳眉一扬,就想发作,却给他的丈夫用眼色止住。

  牟宗涛感到那女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对,正自诧异,只听得那男的已在冷冷说道:“这么说来,你和金逐流倒是一见如故啊!”

  牟宗涛道:“不错,我们虽然是初次相识,但说来也有一段渊源,他的父亲是曾经到过扶桑岛访查敝派的近况的。是以我和他谈得倒很投机。”

  那男的道:“你刚才说,他起初对你颇有误会,那又是为了何事?”

  牟宗涛道:“他们听得风声,据说清廷将有所不利于他的师兄,而欧阳坚是清廷鹰犬,但我却不知道。两位刚才说起金大侠从东平县来,不知可曾听到什么关于江家的消息?”

  那女的忽地冷笑道:“你要打听的也未免太多了!”

  牟宗涛愕然道:“对不住,我不知道这是不该打听的。那么别的不说,请两位带我去见一见贵友,总可以吧?”此时他已隐隐知道有点儿不对了。

  那男的淡淡说道:“带你去也未尝不可,不过你先要令我相信你的确是扶桑岛的人。”

  牟宗涛已是有点生气,忍不住就大声说道:“要怎样才能令阁下相信?”

  那男的道:“容易得很,我想向阁下领教几招高招!”

  扶桑岛的武功自成一家,和任何门派都不相同,彼此印证武功,也的确是可以证明牟宗涛的一个办法。牟宗涛听了此言,一时猜不透对方是好意还是恶意,便道:“好,那么咱们点到即止,胜败不论。”

  那男的道:“废话少说,上吧!”话犹未了,已是先行发招。牟宗涛是个武学大行家,一看来势,便知是一招杀手,不由得气往上冲,心里想道:“我把你当作朋友,你倒把我当作敌人了!”

  牟宗涛气往上冲,心里想道:“不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你只当我是好欺负的了。”当下一飘一闪,扬起折扇,划了一道圆弧,似点似戳,扇头对准了对方掌心的“劳宫穴”。

  这一招飘忽不定,可以当作判官笔用,也可以当作五行剑使。当判官笔时,一招之内,能点对方的七处大穴;当五行剑时,也可以在一招之内,刺对方的三处要害。正是扶桑岛一招最上乘的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