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道庄心头一凛,想道:“相隔不过一月,这小子的功力竟是又长进了!”连忙一个躬身,转过一边,反手一掌,化解金逐流的招数。董十三娘的软鞭也打了到来,合二人之力,这才挡住了金逐流的攻势,稍稍占得了一点上风。
金逐流在园子里和文董二人打得难分难解,高呼酣斗之声远远的传到了新房。史红英吃了一惊,说道:“咦,好像是有人在外面厮杀,厉大哥,你去看看!”
厉南星道:“好像是逐流的声音,难道我是作梦?”正要提剑出去,忽听得轨轨声响,墙壁上突然现出一道暗门,史白都像鬼魅似地跳了出来,冷笑说道:“不用去了,金逐流已经给抓起来啦。”
厉南星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迎敌,史白都一掌将他震退,跨步向前,五指如钩,朝着他的琵琶骨抓下。史红英一指点出,点着了他的“风府穴”。史白都有闭穴的功夫,不怕妹妹点穴,但给她点着了穴道,也不禁微感酸麻,劲力一松,抓着了厉南星的肩头,却未能捏碎他的琵琶骨,就给厉南星脱出去了。
史红英叫道:“快拿宝剑!”原来那柄玄铁宝剑本是厉南星随身佩戴的,只因在进了洞房之后,觉得佩剑不便于夫妻并坐谈情,这才把宝剑解了下来,挂在墙上的。
厉南星得她提醒,挣脱了史白都的掌握,慌忙一个箭步上前,把玄铁宝剑摘了下来。史白都本来也想抢这宝剑的,却给厉南星快了一步。
史白都气极怒极,冷笑说道:“真是我的好妹子,竟然做得出这等无耻的勾当,和外人合谋来算计哥哥!”冷笑声中,一个反手擒拿,就向史红英抓去。左掌又向厉南星击出。
厉南星微一侧身,避开了史白都的掌力,喝道:“看剑!”寒光一闪,宝剑已是出鞘!
史白都当然识得玄铁宝剑的厉害,自忖单掌之力,决计抵挡不了,只好把抓向史红英的右手缩了回来,双掌齐推,这才荡开了重达百斤的玄铁宝剑。
厉南星叫道:“史姑娘,你先出去!”运足了气力,宝剑抡圆,向史白都连劈三剑。史白都只怕劈空掌力抵挡不住,抓起了一张桌子招架,“蓬”的一声,桌子受了两剑,劈成了四块。跟在妹妹身后,史白都也跳出去了。
史红英此时脚尖刚刚着地,脚步还未站稳,忽觉劲风飒然,一条软鞭从角落里突然向她打来。原来是董十三娘赶回来向史白都报信,恰好就在她跳出窗子的时候碰上了。
史红英冷不及防,着了一鞭。气道:“董十三娘,你也敢来欺我!”解下了缠腰的银丝鞭,回鞭还击。两人都是使鞭的能手,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路数。鞭风呼响之中,双鞭缠在一起。
董十三娘笑道:“红英,你可休要怪我,谁叫你背叛你的哥哥,我也只好得罪你了!”史红英心头一凛,想道:“不好,这贼婆娘是要缠上了我,我可不能中她的计。”
心念未已,只觉一股大力推来,史红英不由自己地打了一个盘旋,原来史白都已经到了她的背后,发出了推磨掌力,迫得她团团乱转。推磨掌力,互相牵引,其力不足伤人,但却能使对方的身体失却重心,跟着自己的掌力旋转。
厉南星劈烂了桌子,一个跟着一个的也跳了出来。可是这一次却给史白都快了一步,厉南星正自一剑刺出,史白都已经把妹妹抓了起来,一个旋风急舞,把史红英的身体迎着厉南星的宝剑,喝道:“你刺!”厉南星慌忙缩手,气得破口大骂道:“哪有这样欺侮自己妹妹的,你简直不是人!”
史白都冷笑说道:“我好意把妹妹许配与你,你们却串通了来谋害我,还要我手下留情么?”
厉南星大怒道:“谁要你手下留情,放下红英,我和你单打独斗!”
史白都纵声笑道:“你以为我当真就怕了你的玄铁宝剑不成?”振臂一抛,把史红英抛给了董十三娘,说道:“好好给我看管这个贱人,待我拿了这小子,一并发落!”
厉南星刚要跑去抢人,只听得金刃劈风之声,史白都已是拔剑出鞘,拦住他的去路,哼了一声道:“这宝剑也该物归原主了!”
厉南星冷冷说道:“有本领你就拿去!”抡起玄铁宝剑,当头劈下。史白都使一招“举火撩天”,青钢剑搭着他的剑脊,双剑相交,一翻一绞。厉南星虎口发热,玄铁宝剑险险脱手。情急之下,拼着豁了性命,大吼一声,连人带剑,猛压过去。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史白都的青钢剑损了一个缺口,却没有给他削断。
厉南星脚步一踉跄,斜窜三步。史白都跟踪急上,喝道:“玄铁宝剑,又能奈我何?”厉南星反手一剑,使出了“醉八仙”的一招身法,趁着那斜身之势,玄铁宝剑横削了半道弧形。“当”的一声,史白都的青钢剑依然未断,只是又损了一个缺口。
这两招性命相搏,厉南星削不断他的兵刃,固然是颇感意外,史白都也是吃惊不小。他曾经和厉南星数度交手,深知自己的内力在对方之上。刚才那两招他使出了看家本领,每一招都是刚柔相济,既可以卸去对方的劲道,又可以用“隔物传功”的本领震伤对方的。哪知在厉南星的金刚猛扑之下,他的剑仍然要受挫损。他这才知道厉南星的内功虽然不如他,却也在他估计之上。而玄铁宝剑的威力,也出乎他想象之外。
史白都在玄铁宝剑之下受挫,更想得回宝物。当下撮唇一啸,六合帮的大小头目,纷纷赶来。史白都道:“青符上来,其他的人退下去把守,毒箭伺候!”青符道人的本领在六合帮中坐第三把交椅,剑术尤其精妙。史白都知道只有他可以插得上手,其他的人都不济事。不过却可以用毒箭来堵截厉南星逃走。
厉南星背腹受敌,仗着玄铁宝剑,沉着应战。青符道人剑走轻灵,厉南星削不着他的长剑,好几次险险给他刺中。
激战中忽听得一声长啸,厉南星听出了是金逐流的啸声,心中一急,想道:“逐流尚未脱险,我岂能在这里恋战?”
心念未已,青符道人一剑刺来,厉南星料想他怕自己的玄铁宝剑,决不敢欺身进迫,这一招多半乃是虚招。于是冒了个险,不躲不闪,却猛的和身向前扑去。
史白都想不到他竟是如此舍命相扑,骤吃一惊,收剑已来不及,只听见断金戛玉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这一回史白都的长剑可是给厉南星削断了。
好个史白都,断剑一抛、腾的飞起一脚,双方距离极近,厉南星要躲也躲闪不开,给他一脚踢个正着,整个身躯,就似断线风筝般的飞了起来,又迅即跌了下去。
史白都那一剑是向前刺出的,身形自也向前方倾侧,突然剑给削断,身体失了重心,猛力地踢出了那一脚之后,也是不由自己的重重地摔了一跤。
厉南星给踢了一脚,踢着腰胯,十分疼痛。但不幸之中也有大幸,原来青符道人刺他的那一剑,本是可以虚实互变的招数,若不是厉南星给踢得飞了起来,青符道人那一剑就可以刺穿他的琵琶骨。
青符道人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忽见厉南星跌倒,以为他已受伤,机不可失,立即飞掠过去,要给厉南星补上一剑。
一剑刺下,厉南星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喝道:“叫你这牛鼻子臭道士知道我的厉害!”他刚才险些给青符道人刺中,一肚皮闷气正自无处发泄,这一剑使得又狠又准,饶是青符道人剑法轻灵,但因估计错误,却是冷不及防。“当”的一声响过,青符道人的剑也给削为两段。还幸亏他躲闪得快,才没伤着,但玄铁宝剑的威力非同小可,青符虽没伤着,胸口也是给震得陡的发热,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史白都爬了起来,大怒喝道:“放箭!”埋伏在各处墙角和屋顶的帮中头目,毒箭纷纷射下。
厉南星舞起宝剑防身,猛地大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就只你们有暗器么?”把手一扬,轰的一声,一枚暗器飞上屋顶,爆炸开来,这是厉家家传的独门暗器——毒雾金针烈焰弹,爆炸发出的烟雾本来是有毒的,厉南星嫌它歹毒,改为无毒的烟雾。但烟雾虽然无毒,那一大把夹在烟雾中射出的梅花针,无声无息,却是最难防备,屋顶上的几个小头目能有多大功夫,只听得一片“哎哟,哎哟!”之声不绝于耳,谁都躲不开梅花针,一个个的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厉南星迅即填上空档,跳上屋顶。但当他翻过高墙,跳下后园的时候,脚筋却蓦地感到一阵疼痛,几乎滚了下去。原来他给史白都踢了一脚,虽然勉强禁受得起,但跳跃已是不及平时灵活了。
史白都何等厉害,一眼就看了厉南星的破绽,当下哈哈大笑,便即追来,喝道:“好小子,看你还能跑得到哪里去。”正是:
喜事谁知成祸事,洞房红烛剑光寒。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暗使毒针施毒手
且看神剑显神威
厉南星刚自墙头跳下,蓦听得一声喝道:“照打!”这人是六合帮的一个大头目。身长七尺,双臂有千斤之力,使的兵器是个独脚铜人,也有七十二斤之重。他在园中,历南星在内院和史白都的恶斗他看不见,因此也就不知玄铁宝剑的厉害,自恃械重力沉,丝毫也不把似个文弱书生的厉南星看在眼内。
厉南星喝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那人冷笑说道:“好个会吹牛皮……”话犹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厉南星已是一剑劈在铜人身上,劈得铜屑劈落,火星蓬飞,那个大头目“登登登”的连退三步,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便即倒下去了。原来他虽没有给宝剑斫中,但已是震得五脏六腑全都翻转,气绝而亡。可是他的独脚铜人却还没有给宝剑劈开。
厉南星把眼一看,只见金逐流在假山那边正在受着三个人的围攻,一个是文道庄,另外两个是列名六合帮四大香主中的焦磊和圆海。这两人是顶替董十三娘来作文道庄的助手的。
金逐流在三大高手围攻之下,颇处下风,不过仗着身法轻灵,急切之间,文道庄也是奈他不得。
厉南星又惊又喜,叫道:“贤弟,我来了!”奋力一跃,一剑向文道庄刺去。文道庄反手一拂,这一拂蕴藏着“三象神功”的威力,厉南星腰胯受伤,下盘不固,不由自己地打了个盘旋,转过一边。恰好和焦磊正面相对。
焦磊是江湖上的独脚大盗出身,性极凶狠,以为有便宜可拾,猛的一刀向厉南星斫下,青符道人远远看见,大吃一惊,连忙叫道:“四弟,小心!不可硬拼!”可是已经迟了。刀剑相交,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过,焦磊的厚背斫山刀断为两段,这还不止,连他的一条手臂也给玄铁宝剑齐肩切了下来,痛得他登时晕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厉南星手起剑落,又向圆海劈下,圆海听得青符道人的警告,心中一凛,不敢硬拼。可是依然避不开厉南星这一剑,“当”的一声,圆海的戒刀也给削断。幸而他不是以力相拼,戒刀虽断,却没受伤。不过也给震得气血翻涌,接连退出了七八步,方能稳住身形。圆海断了戒刀,就像斗败了的公鸡折断翅膀一样,不敢上前再战。
史白都飞快地赶了到来,手中提着那个大头目的独脚铜人。原来他是因见玄铁宝剑的威力太强,普通的刀剑实是难以抵挡。因此在这大头目身亡之后,临时灵机一动,遂拾起了他的独脚铜人,希望能够仗着这件兵器来克制厉南星的玄铁宝剑。
董十三娘跟着来到,再次上前,换了一条长鞭,和文道庄联手合斗金逐流。
恶斗再度展开,史白都高举独脚铜人,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厉南星砸下。厉南星横剑疾劈,金铁交鸣,如雷震耳。铜人身上损了一个缺口,但厉南星却给震退三步。厉南星心头一凛,暗自想道:“我的内家真力比不上他,应当在剑法上求胜。”
史白都喝声:“撒剑!”跨步欺身,一招“横云断峰”,铜人拦腰疾扫。厉南星冷笑说道:“不见得!”玄铁宝剑扬空一闪,抖起了满空错落的剑花,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铜屑纷飞,宝剑仍然紧紧握在厉南星手中,史白都的独脚铜人却已是遍体鳞伤。原来厉南星用的这招乃是金世遗所授的追风剑式,当真疾似风飐,快如闪电。瞬息之间,已在铜人身上连刺了十七八剑。剑光恍若蜻蜓点水,一掠即过。史白都的猛压之力,还未能够完全发挥,厉南星又已收招换式了。这么一来,史白都就打不落他的宝剑,而他仗着宝剑的锋利,却可以“戮伤”史白都的铜人。
不过史白都改用了沉重的铜人,比起用普通刀剑总是要好得多了,铜人虽然遍体鳞伤,却还可以抵挡玄铁宝剑的威力。
厉南星吃亏在腰胯受伤,下盘不稳,跳跃不灵,时间稍长,难免感到吃力。好在史白都改用了沉重的兵器,一时间也还未能熟手。铜人笨重,不若宝剑的轻灵。是以在恶斗之中,还是厉南星攻多守少。
另一边,文道庄与董十三娘联手,和金逐流打得难解难分。金逐流使出浑身本领,勉强扳成平手,他是胜在剑法精奇,轻功超妙,但内力则是稍稍不如对方。文道庄得董十三娘之助,在防守上减了几分威胁,“三象神功”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二三十招过后,金逐流虽然还可抵挡,额角亦已见汗。
激战中厉南星叫道:“贤弟,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红英,她……”金逐流道:“先闯出去,你再慢慢和我说吧。”厉南星道:“我一刻不告诉你,一刻心里不能自安。”金逐流苦笑道:“我知道了,你我还是好兄弟,我不会怪你的。”厉南星只道他已听到了他和史红英所有的说话,松了一口气。心里想道:“这件事若是由我说出,实也难免彼此尴尬,他既然都听到了,那是最好不过。”如此一想,自慰自解,于是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但他说话之际,心情略分,给史白都乘机猛攻,登时手忙脚乱。说话过后,虽然连忙镇慑心神,却已不能扳回平手。
金逐流是个武学大行家,心里想道:“这样打下去,时间久了,我和厉大哥只怕难免都要吃亏。”心念一动,忽地斜身窜出,叫道:“厉大哥,我和你换一个对手!”
金逐流疾如鹰隼穿林,唰的一剑,就指到了史白都背后的“风府穴”。史白都身手端的不凡,在背腹受敌之下,霍地一矮身躯,抡起铜人,一个盘头疾扫,把厉南星迫退,只听得“当”的一声,金逐流一剑刺在铜人身上,剑点也给他荡歪了。说时迟,那时快,厉南星已是跳出圈子,迎战文、董二人。
史白都这一招用得险极,虽然荡开了金逐流的长剑,头皮也感到一片沁凉。史白都大怒道:“好呀,你这小子要来送死,我先成全你吧!”金逐流笑道:“我只有一条性命,有本领你就拿去,用不着先吹牛皮!”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就在说这几句话的片刻之间,已是闪电般的攻出了六六三十六剑,杀得史白都只有招架之功,竟无还手之力。原来论真实的本领,史白都虽然在金逐流之上,但因他使用的兵器十分笨重,用来克制厉南星的玄铁宝剑甚有功效,用来对付轻功超卓的金逐流,却是不够灵活了。金逐流和厉南星掉换对手,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金逐流料得很准,厉南星摆脱了史白都的纠缠之后,文董二人果然拦他不住。厉南星仗着玄铁宝剑的威力,横冲直撞,文道庄还勉强可以周旋,董十三娘却近不了他的身子,长鞭远远打来,厉南星信手一剑,就把它削断了。玄铁宝剑使开,光芒四射,周围数丈之内,都在他的剑光笼罩之下,普通兵器,一碰即折。
史白都气得七窍生烟,想要冲杀过去,阻拦厉南星逃走,可是金逐流的身法却比他灵活得多,史白都只要一迈步,不论转到什么方向,金逐流明晃晃的剑尖总是对准着他。史白都空自暴怒如雷,却还必须力求自保。
厉南星挽起玄铁宝剑,呼呼呼连劈三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白光,箭一般的向文道庄疾冲过去。文道庄心头一凛:“这小子当真是要拼命!”当下急运三象神功,双掌齐出,劈空掌力,把厉南星的身形稍稍推开,转过一个方向。这一掌已是竭尽他的全力,侥幸避过了玄铁宝剑的冲杀,哪里还敢再去拼命?转眼之间,厉南星已是杀到墙边,一剑劈开了园门,冲出去了。
史白都大怒道:“跑了厉南星这小子也还罢了,金逐流这小子我是决不能放过了他。你们都回来给我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