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一不同的是,操纵他的力量,就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他的人一动,就带动了金丝,金丝的弹性和韧力,又带动了他的动作,无数根金丝的力量互相牵制,以旧力激发新力,再以新力带动旧力,互相循环,生生不息。

——这种力量的奥妙,简直就像是一种精密而复杂的机器。

这种力量的巨大,也是令人无法想像的,只有这种力量,才能使一个人发出那种超越的动作。

明白了这一点,你自然也就会明白那顶轿子为什么能悬空而立了。

——那顶纸扎的轿子和两个纸人,本来就是悬附在这个人身上的。这个人本来就“坐”在轿子里。

怪异的动作,激发出可怕的力量,使得他的动作看来更怪异可怕。

那只巨大的火掌,就是被他所催动操纵,带着烈火与啸风,直扑绿衣人。

风火后还有那恶鬼般的人影。

就算绿衣人能避开这团烈火,也避不开这黑色人影的致命一击。

风声凄厉,火焰闪动,恶鬼出击,在这一瞬间,连天地都仿佛变了颜色。

那个穿红衫的红色小鬼眼睛里直发光,全身都己因兴奋而紧张起来。

他喜欢看杀人,能够看到一个人被活活烧死,岂非更好玩。

只可惜这次他没看见,但却看见了一件比火烧活人更好玩的事。

火掌拍下,绿衣人的身子忽然蛇一样轻轻一个旋转,身上的绿袍忽然在旋转中褪落。

——也许并不是袍子从他身上褪落,而是他的身子从袍中滑了出来。

他的身子柔滑如丝。

他的手一扬,长袍已飞起,就像是一片绿色的水云,阻住了烈火。

水云反卷,接着又向那恶鬼般的黑色人影飞卷了过去,把烈火也往那人身上卷了过去。

红色的小鬼站在椅子上看着,看得眼珠子都好像要掉了下来。

他眼睛正在看着,并不是半空中那火云飞卷,倏忽千变,奇丽壮观无比的景象,也不是那惊心动魄,扭转生死的一招。

他当然更不会去看远方的那一轮正在逐渐升起的圆月。

他的眼睛在看着的是一个人,一个刚从一件绿色的长袍中蜕变出来的人。

一个女人。

一个一定要集中人类所有的绮思和幻想,才能幻想出的女人。

她很高,非常高,高得使大多数男人都一定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她的脸。

对男人来说,这种高度虽然是种压力,但却又可以满足男人心里某种最秘密的欲望和虚荣心。

——一种已接近被虐待的虚荣的欲望。

她的腿很长,非常长,有很多人的高度也许只能达到她的腰。

她的腰纤细柔软,但却充满弹力。

她的臂是浑圆的,腿也是浑圆的,一种最能激发男人情感的浑圆。浑圆、修长、结实、饱满,给人一种随时要胀破的充足感。

——她是完全赤裸的。

她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充满了弹力,每一根肌肉都在随着她身体的动作而跃动。

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跃动,甚至可以让男人们的血管爆裂。

红小鬼还没有看到她的胸和她的脸,连她那一头黑发都没有看见。

他一直在看着她的腿。

自从他第一眼看见过这双腿,就再也舍不得把眼睛移开半寸。

直到他听见苦行僧冷冷的问他:“你这次来,是来干什么的?”

这时那恶魔的黑色人影正飞腾在空中,下面是一片火海。

——片密如蛛网的火焰汇合成的火海。

绿云反卷,火掌也反卷,他的身子突然收缩,再放松,在那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从对手致命反击中飞弹而起。

——利用乌金丝的特性所造成反弹力,在身子的收缩与放松间,弹起了四丈。

这是他的平生绝技。

烈火转瞬间就会消失,他在这次飞腾中已获得了新的动力,火焰一灭,他立刻就可以开始搏击,从一个外人绝对料想不到的部位,用一种别人绝对无法做到的动作,将对方搏杀于一瞬间。

——蛛网般的乌金丝此刻已经纠结成一种非常复杂的情况,似乎产生的力量也是复杂的,由这种力量催动的动作当然更怪异复杂。

所以他虽然一击不成,先机并未尽失。

他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因为他想不到石屋里还有一个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人。

乌金丝在黑暗中是看不见的,在闪动的火焰中也看不见。

只有这个人知道它的确存在,而且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苦行僧已经慢慢的从他身后的大橱里拿出了一个纯钢的唧筒。

这是他一排十三支唧筒的一个,从筒里打出去的,是片黄金色的水雾。

水雾穿窗而出,喷在那些虽然看不见却确实存在的乌金丝上,而且黏了上去。

火云卷过,虽然烧不着乌金丝,黏附在乌金丝上这千万颗也不知是油是水的雾珠却燃烧了起来,化成了一片火海。

占尽机先的黑衣人忽然发现自己已置身在一片火海中。

可是他没有慌,更不乱。

他不怕火,他身上穿的这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和黑色面具都可以防火。

他的轻功绝对是第一流,名动天下的楚香帅现在如果还活着,也未必能胜过他。

到了必要时,他还可以解开缠身的丝网,化鹤飞去。

他要走,有谁能追得上?

但是在苦行僧眼中,这个人却似已经是个死人。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却冷冷的去问红小鬼。

“你这次来干什么?”

红小鬼忽然笑了,不但笑,而且跳,而且招手。

这个行动和神情都诡异之极的着红衫小鬼,居然笑着跳着招着手开始唱起了儿歌。

“砰、砰、砰,请开门。”

“你是谁?”

“我是丁小弟。”

“你来干什么?”

“我来借小刀。”

“借小刀干什么?”

“劈竹子。”

“劈竹子干什么?”

“做蒸笼。”

“做蒸笼干什么?”

“蒸人头。”

“蒸人头干什么?”

“送给老妈当点心。”

他自己问,自己答,唱出了这首儿歌,他唱得高兴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