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娘的脸色变了,青面人轻叹道:“九微,难道你忘了我们的大志了吗?你为何要背叛我?”红姑娘的身子突然开始颤抖起来,她忽然用非常压抑的声音道:“大志?如果你还记得它,那为何拿我去换昊天令?”

  青面人叹道:“那只是手段……”红姑娘冷笑:“那的确只是手段,天下何物,不是你的手段?就连我,连玉楼,连这大志都不过是你的手段而已!”青面人的身子一震,他的目光竟然有一丝紊乱。红姑娘冷笑更响:“所以我才将四天令偷了出来,因为我想看看,失去了四天令的你,是不是还能谈我们的志向?”她眼角带着一丝浓烈的讽刺,看着青面人。青面人轻轻地呼吸着,他的全身都在微微地动着,但他正在努力地稳定着自己的情绪。显然,红姑娘的这句话,已经刺到了他的深处!青面人忽然狂笑:“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他这忽然的失态,跟原先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连世宁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心在剧烈地震动着!显然,这四天令对他极为重要,乃是不可舍弃物!世宁暗暗惊心,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情绪失控的青面人,会有多大的破坏力!

  红姑娘眼角的讽刺却慢慢变成了辛凉。她看着青面人,却并不害怕。青面人忽然伸出手来,道:“来,跟我回去,我不再追问四天令的事情!”红姑娘身子一震!青面人的狂放收敛,又回复了原来的那种平静:“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四天令就算不要,宝藏就算无法开启,又如何?”红姑娘的头抬起,她的面容已动,她的心也已动!

  世宁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他已发现,在红姑娘的心中,他实在远远及不上青面人。就算他再怎么心甘情愿地上她的当,为她牺牲,都只不过是个傻傻的小孩而已,永远不能够得到红姑娘的垂爱!

  爱情,本就不是一味的牺牲,若没有刹那间心灵的交会,就算这牺牲再大,也无法擦出爱的火花。世宁忽然就觉满心发苦,他知道,也许命运早就注定,他就是这个站在红姑娘面前的人,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恒星还要遥远。红姑娘忽然用力地摇头:“不!我不能跟你回去!”

  青面人的身子一震,他眼睛中的表情僵住!他厉声道:“为什么?”

  红姑娘紧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只听一个声音道:“因为我!”青面人突然转身,就见世蕃满身都是鲜血,缓缓走了进来。血仿佛是一件长袍,将他全身笼罩住,但他的脸已经褪去了黝黑的颜色,宛如一块白玉,看上去极为光润而整洁。青面人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为冷澈,他的手已握起!

  世蕃却浑然无所觉,他伸出手指,点了腮上的一点血迹,放在舌上舔了舔,似乎觉得味道很好,点了点头,道:“丐帮长老的血,果然好吃。”他猛然一挥袖,一股狂风卷起,世宁跟杨逸之猝不及防,登时被吹得退了两步。世蕃锐利的目光盯在了青面人的脸上,赞叹道:“果然还是你的武功最高,就算我集合了丐帮三大长老的内力,却仍然不能撼动你。”

  青面人冷冷道:“你这种暴发户是永远不知道什么是贵族的!”

  世蕃长声冷笑道:“恰好我就是真正的贵族!”他陡然一声长啸,干云裂石而上!青面人眼中神色变了变,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世蕃微笑站着,一动不动。忽然之间,就听一阵呼喝之声:“那贼子在这里!”

  就听一阵衣襟裂风之声,几十余人飞纵了过来。只见他们身上尽皆穿的是破烂衣衫,只是在背上负着些破麻袋。青面人的目光凝了起来,他知道,丐帮向来是以这背负麻袋数目来标识身份的,从刚入帮的一袋弟子到地位最尊崇的九袋长老,当真是一目了然。但见这些跃进之人身上麻袋都是厚厚的一叠,就算最少的,也在五个以上,看来丐帮精锐,尽皆汇集于此了!那为首一人长得极高极瘦,手长脚长,两只手掌伸出来,就宛如蒲扇一般。青面人认得,这正是跟黎长老同为丐帮七大长老的乾坤神掌南宫烈,此人武功极高,素来疾恶如仇,却深居简出,是以江湖中人,很少能见到他面的。不想也出现在了这成都城中,难道丐帮竟然在此聚会吗?那南宫烈身子才一落地,立即一声大喝:“兀那贼子,赔我三位兄弟的命来!”他人虽然瘦,但声音极高,就宛如晴天打了个霹雳一般。双掌一搓,掌心赤红一片,向着世蕃当头罩了下来。掌风所及,方圆两丈之内,热气逼人而炙!世蕃身子一拧,闪电般窜了出去,拱手道:“老前辈,且听在下一言!”南宫烈又是一声大喝:“你修习如此邪法,损人利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世蕃悠然笑道:“老前辈,非常之时,是否可以行非常之事呢?”

  南宫烈怒喝道:“什么非常之时,非常之事!瞧我一掌劈了你,最为了事!”说着,双掌真气运转,飞舞攻上!世蕃肃然道:“南宫前辈,你打死我不要紧,可你知道么,中原武林,已在灭亡关头!浩劫将临,正道侠义之士,就将全军覆没了!”他说得极为严肃,南宫烈不禁怔了怔,大笑道:“中原有我们丐帮,还能乱到哪里去?小孩子当真一点见识都没有!”

  世蕃冷笑,手一指,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指的是青面人,南宫烈转头看了一眼,却是从来未见过之人。料想也不过是江湖上的后辈,见了自己当行叩拜之礼的,也不在意,只盯着世蕃,道:“我知道他作甚?我只要杀了你,为我的三位兄弟报仇!”说到报仇两个字,他又是一声大喝,双掌互击,有如雷霆响动!

  世蕃眉峰挑起,他沉声道:“他就是天罗教的副教主,在天罗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萧长野的崇轩,天罗教已重现中原,武林浩劫将至了!”

香残红消谁与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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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大吃一惊。天罗教的副教主来到中原了?这怎么可能?那崇轩虽戴了面具,但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又怎么可能是天罗教的副教主?天罗教行事邪恶,出乎意料,所以又被称为魔教,十年之前当真是横行天下,无人敢撄其锋芒。后来当世大侠于长空挟剑西上昆仑,连败天罗教的十大高手,才令其铩羽而归。但经此一场大战之后,于长空也油尽灯枯,不知所踪。天罗教隐埋了这数年,想不到又重出江湖了!想到魔教从前的种种狠辣恶毒的行径,众人心头都是一凛,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世蕃眼见众人的反应,嘴角禁不住沁出一丝微笑。但他随即换了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朗声道:“南宫前辈,我并未杀害三位长老,而是他们以天下为重,不惜牺牲自己,借三焦化神大法,将体内内力传于我身,便是为了让我有实力能与这魔头一战。这魔头已经窃取了中原武林无数的机密,若是放他回去,魔教大举来袭,当指日可待!”南宫烈心中又是一凛。世蕃说的大有道理,这魔头在中原停留时日非短,若放他回去,只怕中原的虚实动静,尽皆为魔教所知!世蕃瞥见他的神情,心中更是暗暗得意,但脸上却更是慷慨激昂:“这魔头修为深不可测,我虽然继承了三位长老的内力,但也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各位长老在天之灵,当体会我舍身救天下的苦心,保佑我战胜!”这段话一说,他俨然就是三位长老的代表,用卑劣手段窃取内力变成了“继承”,这中间实在大有分别。污秽不堪的行为,登时变得光明正大。

  南宫烈自然不明白这中间的差别,眼见世蕃踏上一步,与崇轩遥遥相对,不禁大是担心,扬声道:“年轻人,不可冲动,快退下来我们一齐杀了这恶贼!”他早已相信了世蕃的话,当真将他当成了以天下为己任的大侠。世蕃心中暗暗得意,朗声道:“南宫前辈万放宽心,在下一定不辜负黎、崔、洪三位长老!”说着,他转身面对着崇轩。

  崇轩的目光依旧沉静,并没有丝毫的变化。被这样的眸子一照,世蕃忽然觉得不那么有把握了。无论怎么看,在那里静静站着的崇轩,都决不像待宰的羔羊!世蕃眼珠转了转,朗声道:“魔头,难道你能抵得过我们中原武林这么多英雄好汉吗?”他的手跟着反挥而出,向周围的那些丐帮豪杰指了指。丐帮众人多疾恶如仇,闻言轰然答应了一声。崇轩笑了,他的笑中有一丝赞赏,也有一丝揶揄,就仿佛大人看着小孩子顽皮一般。他微笑道:“原来四天令在你的身上。”

  世蕃一呆,忍不住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此话才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他的气势已被崇轩压住,而且很可能再也不能扳回来了!他脸上变色,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崇轩淡淡道:“我本来就在奇怪,九微怎么会忽然起了这样的念头,原来是你在中间蛊惑。可惜你拿到了四天令又如何?照样不能解开天罗宝藏所在。”

  听到“天罗宝藏”四个字,世宁不禁一怔。他流落江湖多日,也曾隐约听到关于天罗宝藏的传闻。传说天罗宝藏本是上古密宝,共有十件,每一件都具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得到宝藏者,将得到高绝天下的武功和富可敌国的财富。十年前天罗教正是因为偶然的机缘,得到了宝藏中的几件,就已纵横天下,无人能挡。后来天罗教内讧,教主出走,大侠于长空独挑天罗教十大长老,天罗教众自知不敌,又悄悄将这些秘宝埋起。而后十大长老埋骨荒山,天罗教一蹶不振至今。

  崇轩既然是天罗教副教主,想要复兴天罗教,必然要设法找到这些密宝,而看来,四天令又是解开宝藏之谜的关键所在。世宁突然觉得一阵苍凉,自己涉足江湖,世番,红姑娘,宁远尘,乔大将军,曼荼罗教……这一切,莫不与四天令相关,最后又莫不操纵在崇轩手中。难道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崇轩安排下的一场棋局,而自己,又只是局中一枚棋子?

  难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传说中的天罗宝藏?他将目光投向世番,却只见世蕃大笑道:“天下密宝,有德者居之。你能解开又怎样?今日这杜甫草堂,就是你毕命之所!”崇轩笑了:“你试试?”他的目光忽然冰凝,化作两道利剑,罩在了世蕃的身上!世蕃忽然一凛!他深深吸了口气,修行多年的三焦化神大法裹着三位长老的元炁内息宛如爆炸一般在他的体内轰然荡开,化作一股怒流,劈天盖地一般窜了起来。他一提气,刷的一声将舞阳剑抽了出来,遥指崇轩,厉声道:“天罗教气数已尽,密宝当属天下正道,今日我就要为苍生斩了你这魔头!”这句话说得极为大义凛然,周围的丐帮豪杰都是江湖汉子,登时热血上头,轰然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