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老弟,欧阳贤侄年轻鲁莽,难道你也这般不加考虑?世奇不过是一时糊涂,咱们该好言相劝才是,难道真要翻脸,让天下人笑话?”彭思礼突然插话道,怎么说韩世奇夫妇也是自己嫡亲的妹子妹夫,彭思礼无论如何也不愿把事情闹僵。
“彭三侠,虽然董昆于韩家有恩,于咱们终南派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咱们上一代的掌门就是死在他的手里,谁要是藏匿董昆就是我终南派的大敌!”一个精悍老者说着已站了起来,与欧阳奔雷站到一起。
“咱们漕帮也有不少人死在魔教手中,谁要庇护魔教谁就是我漕帮的大敌!”一个粗犷大汉也站起来道。
“就是,就是……”
更多的人附和着,陆续站起,最后,先前坐着的人中,只剩下彭思礼和楚临风夫妇略显尴尬地坐着未动。韩世奇扫视着众人,只见众人眼中只有仇恨的火焰,再难看到往日的交情,不禁暗叹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慨然道:“好,喝了这杯茶,过去的交情便一笔勾销,谁要拿我韩世奇尽管放马过来!”
众人望着韩世奇眼中的平静与淡然,反而犹豫起来。欧阳奔雷略一踌躇,端起几上的茶杯道:“韩兄,只要你愿意跟我上九天城,一切交由家兄定夺,咱们还是朋友。”
韩世奇淡然一笑道:“如今这形势,我还能跟你上九天城吗?”
欧阳奔雷一声长叹,一仰脖子,把那杯茶喝了个干干净净。众人见有欧阳奔雷带头,也先后喝光了手中的茶。彭思礼则一摔茶杯,愤然道:“世奇,你我至亲,血浓于水,一杯茶岂能断得了,但你藏匿魔教余孽,我说什么也不能原谅你!”
略顿了顿,彭思礼环视众人,冷冷地道:“今日之事,大家若依足江湖规矩,我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有人要使卑鄙手段倚多为胜,那就别怪我彭老三帮亲不帮理!”
楚临风默然片刻,缓声道:“韩兄,只要你愿上九天城,临风愿陪你前往,决不容你受一丝的委屈,到欧阳盟主那里,总能找到个两全的办法。”
韩世奇默默喝光杯中的茶,握住剑柄道:“韩家在江湖上也屹立了数百年不倒,如今人丁稀落,却也不能坠了先人威名,如今之势世奇决没有上九天城的道理。”
欧阳奔雷越众而出,抱拳道:“既然如此,就让奔雷先来领教韩兄剑法。”
“好,九天城四大天王向来名震武林,世奇一直心怀仰慕,今日总算能见识其中之一。”说着,韩世奇已拔剑而起。欧阳奔雷道一声得罪,双掌一挫,平平推出,不见拿姿作势,双掌之间,却似有暗流涌动。
韩世奇见欧阳奔雷以空手对剑,却也知道对方并不完全是托大,欧阳奔雷向有奔雷手之称,最擅长的功夫就是这一双肉掌了,如今一出手,果然不愧是九天城四大天王之一。长剑当即迎面劈出,呼啸声中,有如实质般的气劲被从中一分为二,从身旁无声掠过,涌动的气流带动衣衫猎猎有声,而宽阔的重剑竟被震得“嗡嗡”直响。
“好!”韩世奇忍不住一声赞叹,身形游动,长剑再起,如狂风骤雨般直泻而出。只见欧阳奔雷在茫茫剑影中双掌直来直去,每一出掌即让那如涛剑影在身前烟消云散。围观的群雄见欧阳奔雷以一双肉掌就敌住了韩世奇名动天下的重剑,不禁轰天价地叫好。而以萧恨天为首的韩家庄众人则相顾失色,想不到天下间竟有如此浑厚的掌力,竟然能力敌韩世奇惊天动地的重剑。
二人翻翻滚滚,转瞬即斗了数百招,只见韩世奇身形如灵便的猎豹,围着欧阳奔雷急转,长剑则如电闪流星,欧阳奔雷身形则像护犊的牛牯,只在原地打转,双掌带着迫人的压力连连挥出,以力打巧,挡住了韩世奇汹涌如涛的攻势。群雄叫好声渐渐弱了下去,虽然二人仍难以分出高下,但群雄注意到,韩夫人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轻松,而欧阳剑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只有楚临风夫妇和彭思礼一直神色不变。
欧阳剑见其叔久战不下,虽然尚分不出高下,但一直以力敌巧,终归难以持久,长此下去,必败无疑。环顾厅中众人,楚临风夫妇多半是不会出手了,彭思礼更是明显站在韩家一边,而其余众人不是迫于韩家威名,就是怕得罪彭思礼,谁也不敢上前助战。自己若上前夹攻,就算彭思礼不出手,韩夫人肯定也会下场,自己仍讨不了便宜。如今金龙旗已出,若不能拿下韩世奇,岂不威信尽失?想到这,眼珠骨碌一转,计上心来,乘众人不注意,悄悄地退出了大厅。
大厅之中剑气与罡风交错裂,激得群雄衣衫猎猎作响,功力弱的不住后退,功力高的也暗自运功抵抗。众人见二人这等声势,不禁相顾失色,四大世家享誉武林数百年,果然各有绝技,难怪能以一族之力与少林、武当这样有千百年历史的佛、道圣地分庭抗礼。
二人激斗正酣,突听外面起了一阵骚动,有韩家弟子大声喝骂:“你干什么?快放下我家小姐!”
跟着又听见欧阳剑的声音:“大伙儿快动手!韩世奇勾结魔教,在大厅之中设下圈套,再不动手,厅中众人只怕危险了!”
厅外众人早听见里面已经打了起来,正在惊疑不定,而大门又被韩家弟子们挡住,不清楚里面的情形,如今听欧阳剑如此说,大家发一声喊,就要往里冲,韩家弟子则寸步不让,两帮人立即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欧阳剑打倒两个韩家弟子,冲进大厅中高叫:“韩世奇,你看这是谁?”
“妈妈,妈妈,救我!”只见韩世奇的小女儿灵珠被欧阳剑挟于腋下,正拼命挣扎。
“灵珠!”韩夫人失声惊呼,拍案而起,抽刀就要上前,却见欧阳剑长剑架到灵珠脖子上大叫:“不要过来!”
正要冲过去的韩夫人和萧恨天韩志豪兄妹只好顿住身形,两眼喷火地瞪着欧阳剑。欧阳剑不理会韩家人的愤怒和厅中众人的鄙夷之色,高叫道:“韩世奇,你若要你女儿的性命,就放下手中的剑束手就擒!”
激斗中的二人早已停了手,韩世奇见状愤怒之极,厉声道:“这里众人都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只要你敢伤我女儿一根寒毛,不消韩某动手,就有人把你斩成肉酱!”
“韩兄,只要你跟我上九天城面见家兄,咱们还是朋友,决没有人会动你女儿一根寒毛。”虽然心中也不齿侄儿所为,欧阳奔雷还是决定站到侄儿一边,毕竟血浓于水,怎么也不能让侄儿成为众矢之的。丘长老此时也阴阳怪气地道:“韩庄主,你若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咱们自然也光明磊落;你若是勾结魔教的卑鄙小人,却也怪不得别人用卑鄙手段来对付你。”
欧阳剑见有人撑腰,胆子更大了起来,低声对手中的韩灵珠道:“叫你爹爹投降,我便放了你!”
哪知灵珠年纪虽小,性格却颇为刚毅,倔犟地一昂头道:“我不!”
欧阳剑手一紧,厉喝:“你若不听话,我便杀了你!”
“你敢!你杀了我,我爹爹决不会放过你!”
“混账东西!”欧阳剑老羞成怒,一抬手,“啪”的一个耳光,灵珠粉嘟嘟的半边脸立刻肿得老高,眼中噙满泪水,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彭思礼实在看不下去,上前道:“贤侄,此事与我外甥女无关,快把她还给我。”
“你退开!”欧阳剑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不甘心就此罢手,大声对韩世奇道:“你听着,再问你一次,降不降?不降便先杀了你女儿!”
“想不到欧阳家英雄辈出,竟也养下如此歹毒一位公子,与魔教中人又有何异?”韩世奇长叹,低下头柔声问灵珠,“孩子,你怕不怕死?”
“爹爹,珠儿不怕!”灵珠两眼虽噙满泪水,却硬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好孩子,真不枉爹爹平日的教导。”韩世奇虎目垂泪,盯着女儿一字一顿地道,“你放心去吧,你死后,爹爹就用此人给你陪葬!”
“珠儿!”听得丈夫如此言语,韩夫人不禁一声惨呼,身子摇摇欲倒,若不是萧恨天兄妹扶住,早已软倒在地。欧阳剑见要挟无功,一掌按在灵珠后心,掌力微吐,数股炽热的内力从灵珠后心直透进去,竟使上了江湖上严刑逼供用的“万蚁钻心”之法,只要这孩子哀声求饶,便可瓦解韩世奇的斗志。
哪知灵珠年纪虽小,却颇为硬气。虽痛得浑身颤抖,小脸憋得通红,汗如雨下,却硬撑着一声不吭,娇嫩的嘴唇被洁白的牙齿咬破,鲜血顺着嘴角一滴滴淌了下来。
韩世奇见女儿受苦,不禁心如刀割,一声怒吼:“住手!”只震得厅内嗡嗡作响。欧阳剑不由劲力一松,灵珠此时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韩世奇一声长叹:“孩子,难为你了,爹爹无用,让你受这么多的苦!”说着转向大厅外还在拼死抵挡的韩家弟子,大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众人一哄而入,把韩家人围在中间。韩世奇环视着众弟子,只见有命退入大厅的不及一半,人人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不禁惨然一笑道:“我身为一庄之主,却以一己之私而连累大家,连累家人,惭愧啊。”说着转向彭思礼一拱手:“三哥,你妹子和几个孩子以后就要托你照顾了。”
“世奇你放心,我陪你上九天城,今日之事总要讨个公道,问欧阳盟主要个说法。”彭思礼满脸愤懑。韩世奇则神色惨然,冲众人团团一揖道:“韩某再最后求一次座中侠义中人,韩某若去了,切莫让那畜生再难为孩子。”
欧阳剑见韩世奇终于服软,装着没有听见那“畜生”二字,当即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我自会放了你女儿。”
韩世奇不理会欧阳剑,转身对萧恨天道:“天儿,义父不能助你完成心愿,还要把志豪、灵玉、灵珠及整个韩家庄托付给你,望你能助志豪振兴韩家庄!”
萧恨天含泪点了点头。韩世奇目光在几个儿女脸上一一扫过,然后仰天长叹道:“自古忠义难两全,韩某英雄一生,岂能受囚笼之辱?再说见了欧阳盟主又能如何?如今唯有一死,求得心安了。”说着跌坐于地,嘴角猛然渗出丝丝鲜血。
“世奇!”彭思礼一见,忙抢上前去,一摸脉息,已是心脉尽断,安然而去了。彭思礼不禁失声悲呼:“世奇,你这是何苦?”
“相公!”韩夫人扑将上前,抱着丈夫抽泣着道:“我真没看错你,宁肯一死也不愿苟活于世,做一无义小人。”说着抬起泪眼对彭思礼道:“三哥,小妹几个孩子,阿豪、阿玉、阿天已长大成人,我也算尽了母亲之责,唯有珠儿尚幼,望三哥看在兄妹分上,帮我一把。”
“莫干傻事!”彭思礼闻言大惊,忙扑上前去,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妹子轻呼着:“相公,等等我。”雁翎刀照脖子一抹,已是玉损香消。彭思礼一把抱住妹子身体,泪如雨下,狂呼:“小妹!小妹!”却哪里还叫得醒。
萧恨天呆呆地望着义父义母双双自杀殉命,只感到整个世界像都坍塌了,茫然不知所以。志豪与灵玉更哭成泪人,群雄见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都面露戚色,欧阳剑也悻悻地放开了灵珠。
只见灵珠“咚”的一声跪下,一步步膝行到爹娘面前。虽泪如泉涌,不住抽泣,却硬憋着不哭出声来,小手捧起爹爹的大手,哽咽着道:“爹爹,都……都是珠珠不好,在敌人面前……哭出声来,害你自杀,我不哭了!我不哭了!”说着擦干眼泪,眼光从厅中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似要把众人的模样记在心底。众人被那眼光一扫,都不由从心底冒起一阵寒意,决没有想到一个孩子童稚的眼中,竟能有如此滔天的恨意。彭思礼一把搂过灵珠,垂泪道:“孩子,你要哭就哭出来吧!”
只见灵珠小脸憋得通红,紧咬牙关坚不哭泣,胸膛急剧起伏,突然一阵气息不继,竟晕了过去。一直不曾说话的楚临风突然越众而出,跪倒在韩世奇夫妇面前,叹道:“韩兄、韩嫂,你二人义薄云天,临风钦佩不已,请受临风一拜!”说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却见一旁的南宫红脸色甚是难看。
“什么人?”突然,只听厅外一阵惊呼,一个黑衣大汉在惊呼声中飞奔而入,几个九天城弟子上前阻拦,转眼就被大汉尽数打倒。只见大汉直奔到韩世奇夫妇跟前,大呼着跪倒:“贤弟,为兄来迟了!”
彭思礼一见来人竟然就是那绝剑魔神董昆,不由大怒,吼道:“还我小妹命来!”一掌含愤拍出,“砰”的一声,正中董昆后心。董昆正悲痛欲绝,神情恍惚,猝不及防,受此一掌,当即“哇”一声喷出口鲜血,猛然间清醒了许多。
欧阳剑一见董昆受伤,以为有机可乘,长剑悄然而出,直指董昆空门大开的后心。只听董昆一声虎吼,头也不回,一剑反臂划出,“当”一声格开了欧阳剑偷袭的一剑,只震得欧阳剑虎口发麻,宝剑差点脱手,脸上更是一阵红白不定。
欧阳奔雷怕侄儿有失,当即双掌拍出,挡住了董昆随后几剑。此时彭思礼也拔出佩刀,怒吼着上前助战,二人这一联手,当即把董昆困在中央。欧阳剑见叔父和彭思礼敌住了董昆,这才放下心来,也仗剑加入战团。
南宫红见欧阳奔雷三人联手,居然还是拿不下董昆,也拔出佩剑加入战团。这四人都是三大世家中的头面人物,这一联手虽然占尽上风,一时半会儿仍奈何那董昆不得。边上群雄鼓噪着想一哄而上,在五人刀光剑影中却近不了身,反而影响了欧阳奔雷四人的攻势。在群情激愤的鼓噪中,唯有楚临风冷然负手而立,神色如常,似是与己无关。
四人这一联手,董昆即感吃力,怒吼声中,所有攻势尽指向武功最弱的欧阳剑。欧阳奔雷怕侄儿有失,立即收回攻势,以大半功力替侄儿接下了董昆带着雷霆呼啸的短剑,即便如此,欧阳剑仍被逼得步步后退,渐渐退到神情恍惚的萧恨天身前。
萧恨天对逼死义父义母的欧阳剑早已恨之入骨,如今猛然见他退到自己面前,后背空门大开,正冲着自己,当即想也不想,双掌倾力而出,左手“枯髓掌”、右手“凝血刀”,悄没声息地印上了欧阳剑后心。欧阳剑浑身一震,面色刹那间变得灰败,身体渐渐软倒在地。
众人见萧恨天竟突然出手偷袭,一招击倒欧阳剑,俱大感意外,不觉停了手。欧阳奔雷忙护住侄儿,一探脉息,只觉欧阳剑全身冰凉,气息微弱,竟伤在一种邪毒阴功之下,不禁大怒道:“小子,你找死!”说着就向萧恨天抓去,突见董昆斜斜插上,一把抄起尚在发愣的萧恨天,一剑逼开欧阳奔雷,转身便往厅外奔去。欧阳奔雷双掌跟踪追去,直袭董昆后心,只见董昆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在欧阳奔雷右臂上划开一道血槽,而欧阳奔雷左掌却也结结实实地击中董昆后心。董昆就势冲出数步,突然回手撒出一把黑沙,大厅中一时烟雾弥漫,烟雾中尚有破空之声袭向众人。
“断魂沙!”众人惊呼着四处躲避,待烟雾散尽,哪里还有董昆和萧恨天的影子。
不说韩家庄众人在彭思礼张罗下为韩世奇夫妇料理后事、欧阳奔雷火速送欧阳剑回往九天城,单道董昆抓着萧恨天冲出韩家庄数里,再也坚持不住,“哇”一声又喷出一口鲜血,双腿一软,跌倒在地,萧恨天也被摔出老远。萧恨天神情恍惚地爬起来,没有理会董昆,懵懵懂懂地往原路而回。董昆见状忙喝道:“站住!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去看义父义母。”萧恨天茫然不知所措。
“你义父义母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回去又有何用?”董昆神色黯然。萧恨天心灵深处尚不能接受义父义母已死的事实,如今听董昆如此一说,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呜咽着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再看看他们!”
“你是要去找死!你方才竟用‘枯髓掌’和‘凝血刀’伤了欧阳剑,只怕此时他已是一命呜呼,你如今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董昆厉喝道。萧恨天闻言心智清醒了些,暗道:是啊,我这一回去,那欧阳奔雷岂不是要杀我报仇?但我不回韩家庄,却又能去哪里?心念及此,不禁大感踌躇。
董昆见萧恨天不知所措的模样,便道:“你用阴毒功夫伤了欧阳剑,这欧阳剑乃是那武林盟主欧阳飞云的独子,欧阳飞云必定会传下武林缉杀令捉拿于你,届时不光武林白道中人欲杀你而后快,就是黑道中贪利之辈也不会放过你。现如今你只有托庇我白莲圣教之下,便是武林黑白两道也奈何你不得。待我伤愈之后,再去找逼死你义父义母的凶手算账,总要让他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萧恨天心中暗叹:也罢!韩家庄是回不得了,黑白两道也不会放过自己,江湖中也是去不得,如今只有暂避于魔教,他日再为义父义母报仇。
想到这,便回身走向董昆,正欲扶起董昆,猛然间想起义父平日的教导,不禁暗道:萧恨天啊萧恨天,你怎么如此糊涂!义父一再告诫,魔教乃天下第一邪教,行事歹毒凶残,是武林公敌,一入魔教,不光害人,而且害己,远避尚且不及,你还要托庇于它,义父刚死,你就把他的教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想到这里,转身便要离开。董昆见萧恨天再次转身,忙喝道:“你若没有我的保护,不出数里,定会被人斩成肉泥!”
萧恨天一听此言,反而激起胸中那股倔傲之气,不禁大声道:“我即便是被人斩成肉泥,也不要魔教庇护,嘿嘿,你如今自身尚且难保,还要保护我,真是可笑!”说着不再回头,扬长而去。董昆大怒,就要奋力而起把这小子擒回,哪想身上先后中了欧阳奔雷和彭思礼两掌,伤势颇重,一时竟难以站起,只有眼睁睁看着萧恨天孤傲的背影渐渐远去。
萧恨天恍恍惚惚不知走了多久,突听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正冲自己而来。萧恨天暗叹: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也罢,我就在此大战而死,也算报了义父义母教养之恩。想着便回过身,静静候在官道中央,只见两匹健马并肩奋蹄而来,转眼就到跟前。萧恨天暗自蓄势,却见两匹健马左右一分,从自己身旁呼啸而过,马上骑手只奇怪地扫了他一眼,毫不停歇地继续向前急驰。
见两匹马去得远了,萧恨天才松了口气,暗叹:我也真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想着便转回身,继续望前而行,只见前方现出一古城巍峨的城郭,却是到了襄阳城。
身后又有马蹄身响起,萧恨天回头一看,竟是三个和尚。和尚骑马,江湖上决不多见,定是有什么急事,现今武林最急之事只怕莫过于缉拿杀害武林盟主公子的凶手了。想到这,便往路中央一站,暗暗戒备,静候着几个和尚的到来。哪知几个和尚催马来到跟前,奇怪地扫他一眼,便从萧恨天身旁绕过,继续急奔向前。一个和尚的声音远远传来:“听前面的兄弟说,已把那人困在谪仙楼,合我众人之力,当可擒下此獠!”
萧恨天见几个和尚去得远了,微感失望,心道:莫不是认错了人?把别人当成了我萧恨天?正念及此,又见四匹马飞驰而来,马上的骑手居然是四个道士,清白色的道袍,鹅黄色的道冠,竟然是武当门下。萧恨天当即远远大呼道:“在下便是萧恨天,诸位若要杀我,尽管动手便是!”
几个道士面面相觑,一道士轻语:“神经病!别理他,追踪那人要紧!”
萧恨天闻言大感诧异,心想如今还有谁比自己这个杀害盟主公子的凶手更重要,竟让众多武林人物如此追踪?好奇之心顿起,当即加快步伐,往众人消失方向而去。萧恨天也是刚经此变故而心神恍惚,哪想到这欧阳奔雷还在回九天城的途中,盟主欧阳飞云尚不知儿子凶讯,所以武林中人哪知道他萧恨天是谁?
尾随着众人进得襄阳,见到的武林人物更多,大家都神情紧张地往一个方向而去。萧恨天跟在众人身后,七弯八拐地来到一处酒楼外,众人便都停了下来,似有意无意地围住了酒楼。萧恨天抬头一看,无巧不巧,居然就是谪仙楼,襄阳城最有名的酒楼,也是义父在世时最喜欢来的酒楼。只见二楼临街的窗前,一黑袍老者临窗而坐,神色冷峭不怒自威,对酒楼周围上百武林人物视若无睹,顾自自斟自饮,片刻之间便已连喝三杯。萧恨天见那老者如此威仪,不禁暗赞:大丈夫当如是也!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临阵喝敌献兵刃 败敌脱身走枭雄
萧恨天心中仰慕之情油然而生,当即跨入酒楼,却见楼下也坐满了江湖人物,人数虽众,却是鸦雀无声,人人无心饮食,面色凝重,神情肃穆。萧恨天不理会众人,独自跨步上楼,心里只想要就近看看那老者模样。
刚从楼梯口冒出头,萧恨天不禁呆了一呆,只见偌大的二楼之上,空荡荡就只有那老者一人,自己这样上去岂不显得十分突兀?正踌躇着不知该进该退,却见那老者森冷如电的目光已冷冷地盯住了自己,神情有说不出的讥诮。萧恨天不好再退,便昂然迈步上楼,对那老者一拱手:“老先生,一人饮酒岂不太过寂寞,可否容晚辈陪你喝上一杯?”
老者闻言把萧恨天略一打量,淡淡道:“想要喝酒,过来便是。”
萧恨天也不客气,过去便坐到老者对面,这才抬眼细细打量对方。只见老者身架粗大,坐在那里也有常人高矮。虽年过花甲,须发仍如黑漆,面色则莹白如玉,脸上轮廓如刀削斧砍,高高的眉骨下,半阖的双眸神光电闪,像能照到人的心底。萧恨天不理会老者冷冷盯着自己的目光,顾自满上杯酒,举杯道:“老先生,晚辈萧恨天仰慕先生风采,先敬你一杯。”言毕,一饮而尽。
老者也举杯一口而干,然后又自斟上杯酒,对萧恨天举杯道:“年轻人,你有如此胆色,竟敢率先向老夫挑战,老夫也当敬你一杯。”言毕也是一干而尽。萧恨天一听,原来老者会错了意,忙道:“老先生你误会了,我与先生素不相识,何以要向先生挑战?我确实只是仰慕先生风采,上来陪先生喝上几杯而已。”
老者见萧恨天言语诚恳,面色从容,不禁呵呵大笑道:“想不到如今江湖中竟也有如此胆色的人物,老夫倒显得小器了,老夫当自罚三杯。”说着已连干了三杯。
萧恨天忙道:“老先生太抬举晚辈了。”
老者闻言皱皱眉,不耐地挥挥手:“什么先生先生的,叫得老夫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老夫匡野,你看得起就叫一声匡兄,看不起就叫一声匡老儿也成。”
萧恨天见这匡野是个不拘小节的狂放人物,便也不再客气,举杯慨然道:“好,匡兄,你我虽是初见,却有一见如故之感,就让恨天陪你喝个痛快。”
匡野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老夫二十多年了没喝过一回痛快酒,今日总算能尽兴了!”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渐渐喝得豪兴大发。匡野更是乘着酒兴击桌狂歌:“蟠桃千年一回香,杜康赴宴盗琼浆,从此人间现美酒,助我剑气斩天王。”
“好!”萧恨天忍不住击掌赞叹,“想不到匡兄不仅豪情盖世,更有如此文采,作得如此气势磅礴的好词!”
匡野哑然一笑道:“老夫一介粗人,就算胸中有万千豪情,也无法用笔墨形容万一,这词乃是我东方兄弟所作!”
萧恨天闻言不禁悠然神往,喃喃道:“这东方前辈不知是何许人物,能写得出这等文词,也当是个豪放不羁的人物!”
匡野叹道:“东方兄弟文武全才,也惟有如此,才写得下如此令人热血沸腾的词句,令老夫也心折,只可惜人海茫茫,却不知我东方兄弟如今又在哪里?唉,不说这些,我们继续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