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瞳道:“不必如此!皇叔对朕的帮助已经很大,怎么能让国之功臣将房子也赔出来了?皇叔,你出生就在晋王府,都是住惯了的。即便你能习惯简朴,我也不能答应,皇叔,你就别让我寝食难安了。”
晋王道:“臣是真心的,臣原本生活的太过奢华,这几日和陛下相处,方知陛下自己都比臣简朴,又有如此重任…我和陛下争什么?唉…臣才是寝食难安。”
“皇叔!”青瞳握着他:“我的确很辛苦!可是你知道我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
“想要所有人都把房子家产捐出来一心为国?想要每个官吏都鞠躬尽瘁?想让每个士绅富户都乐善好施?不是!”
“我希望全大苑的百姓每一个认真劳作的人都能丰衣足食,官吏每一个恪尽职守的都能饮酒作乐,而每一个像皇叔这样为国家立下这么大功劳的,就应该锦衣玉食,享受最好的生活,看到最好的歌舞!
我要每一个对认真做事的人,都给我过上好日子!谁要是做了大事,对别人也有好处,那就给我过更好的日子,要是对国家有了大贡献,对整个大苑都有好处,那就要过最好的日子!皇帝也比不上的日子!皇叔,你干什么要简朴?要是你永远都能活的锦衣玉食,才不枉朕的一番辛苦!”
“陛下…”晋王十分激动,双手握的紧紧的。
“皇叔!你就按照你自己舒适的习惯生活,给别人看看对我好的人是什么样子!也给我一个努力的方向,奋斗的目标!好不好?”
“好!”晋王大喝一声。
“拿酒来!“青瞳自己执壶,倒了满满一大碗,递给晋王:“朕回去了!皇叔不用送,待天下安定了,我再来会会皇叔!”
晋王将壶中烈酒一饮而尽,大声道:“臣助我王!驱除胡虏,以安天下!”
六十四个人的銮驾缓缓走出,临别没有按照惯例奏乐,却似有乐曲在每个人心中激荡。
67
67、十九 别走 ...
半个时辰后,銮驾离开晋阳,向官道走去,路上闲杂人等早已肃清,所以一到城外,就没有半点人声了。
青瞳靠在銮驾里,微微出神。晋阳之行收获很大,至少对她构成很大威胁的西瞻军和东林军暂时可以放心了。他在晋阳期间,元修已经和西瞻军小小的接触了一下,发觉很难动摇,于是立即改变策略,一边设下坚固的营盘,一边使用游击骑兵点式突袭扰敌。
西瞻军进攻的脚步被他拦在关中以北,双方尚在胶着。元修手握四十万军队,以绝对优势却能沉得住气,青瞳对此很满意。
另一方面的消息就不太好了,霍庆阳已经将西南军都调往麟州,却被陈王尾随突袭了一下,吃了个不小的亏。青瞳暗暗咬牙,好个陈王,趁火打劫居然趁着自家着火的时候打劫!腾出手来,绝对饶不了他!这銮驾走的实在太慢了,她很想还像来时候一样,骑着砚台飞一般奔驰,也让自己清醒清醒。
青瞳微微考虑一下,这样做毕竟有些任性,自己偷着出来京都群臣已经被她吓得不轻了,回去的时候还是稳妥点吧,这个大轿子要是能快点就好了。
正想着,銮驾微微一顿,居然停下了。前面隐隐传来喧哗,青瞳暗暗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銮驾停下?
只一会,内侍总管姚有德就一溜小跑过来,躬身道:“皇上,刚才跳舞的那个男孩子跪在路边,不停的磕头,说是想跟了皇上回去,老奴怎么劝他也不听!”
青瞳脸色一沉,道:“赶走!”
姚有德现出不忍的容色,张了张嘴,还是低下头,应了声:“是!”
前面隐约传来哭声,男孩子的声音还比较清越尖锐,不大能辨得出是男还是女,六十四个内侍一起站起,銮驾微微一晃,又开始按照节奏移动起来。
那男孩被几个侍卫死死的按在地上,他好像力气用尽了一般,一直软软的趴着,谁知明黄色的銮驾来到近前,他却突然大叫一声:“皇上,带我走吧!”
他挺身跃起,拼劲全身力气向銮驾扑过去,原来前面的软弱都是装出来的,这孩子的力气竟然不小,实际上他自幼练习舞蹈,能一跃两人高,当然是身子灵活的。
众侍卫全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猛然一跃,在半空中将他抓了回来,他恼恨这男孩累他失职,抓过他后反身将他双手拢在自己手中,随即施展擒拿手,咔吧一声将他手腕关节卸了下来。
那男孩失声痛呼,嘴里却是不停,道:“皇上,带上奴婢一起走吧,让我干什么都行,求求您,别把奴婢留给晋王!”
青瞳伸手在銮驾内壁上扣了一下,銮驾立即停下,姚有德上前给她打上帘子,青瞳往外看,见那男孩子脸色惨白一片,他还穿着刚才跳舞的瘦腰广袖的白衣服,仍旧赤着脚。大概疾跑了一阵,脚上黄土黑泥,染得脏兮兮的,地上早用过细的黄土垫过,四下都是软绵绵的,可这孩子的脚实在太嫩,还是有几处划伤,流出红通通的血来。
他看到青瞳,立即挣扎起来,抓他的侍卫发怒,手下大概用了暗劲,他立时又惨叫一声,随即用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銮驾。
青瞳皱起眉,他的叫声十分凄惨,便是再疼也应该忍一下,这分明想引起她的可怜,这孩子凭借自己过人的容貌,大概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怜惜,时时都忍不住拿出这项武器。
眼见青瞳看他,他的眼波又婉转了几分,流露出又讨好又楚楚可怜的神情,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猫。
青瞳在銮驾里弯□子与他对视,见皇帝看他,他更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相,那双美艳销魂的眼眸里已经蕴满了泪水,随时就会流出来。
青瞳静静的开口:“刚刚你跳兰陵王入阵乐跳的真好,就像借来了兰陵王的灵魂,就像那个战神又重临世间。”
男孩以为这就是喜欢他的意思,立即露出羞怯,又明显带着妩媚的笑,霎时便艳光四射、魅惑惊人。
“可惜跳完舞,你就立刻把灵魂还给兰陵王了!”青瞳缓缓开口:“所以,还是好好呆在晋王府吧,朕觉得你很适合在那儿。”不等回答,就用脚一踢轿底,姚有德立即长声道:“起驾…”。内侍们抬起銮驾,又缓缓的走了起来。
男孩张大了嘴,脸色瞬间灰暗。以前每当有人像青瞳刚才看他那样盯着他看,接下来都是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谁知皇帝竟然丝毫不为所动。眼看一双双一摸一样的官靴从面前整齐的经过,銮驾就在他面前毫不停留的去了。
他大叫一声:“不——!”一跃而起,连滚带爬的追了过去,嘴里大声呼喊:“皇上!皇上!你就留下奴婢吧,让我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做什么都行,做什么都行!皇上,我夏天给您打扇子,您闷了我唱歌跳舞给您解闷,我…我歌也唱的很好听的,您听听,您听听…”
他一边连滚带爬的追,一边磕磕绊绊的唱了起来,唱到后来全是哭腔:“夜深人愈静,独坐——寒灯下…又是五更风吹雨,思、呜呜…思君一席话…”
砰的一声摔了一个大跟头,他爬起来,銮驾已经走远了,可他还是执拗的唱:“…生、呜呜呜…生死、生死由天命,来去——无牵挂…”
青瞳在轿中摇了摇头,吩咐继续走,笨重的銮驾可比不得她来时候骑的砚台,半个月内要赶回京都,还有不少路要走呢。
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前面转过一个山谷,銮驾又停了下来,姚有德小心翼翼的说:“皇上!那个孩子又拦住路了。”
青瞳微微发怒,自己伸手推开帘子,见那男孩头顶一片鲜红,大概在哪里撞破了,这一阵不知怎么绕路疾赶才拦在队伍前面,头先见他娇里娇气,竟然韧劲不小,她伸手示意姚有德把他叫过来。
那男孩来到銮驾旁跪下,扬起头看着青瞳,只是说:“皇上,你带奴婢回去吧。”
青瞳心道,这还是个半大孩子呢,他兰陵王的舞跳得好,就必须真的像兰陵王一般性情?他背影像某人,就得和某人一样?现在她已经恢复神智,自己也觉得自己未免太不讲理。于是声音也柔和下来:“皇宫之中并不像世人传言的一样美好,你一定要和朕回去做什么?你一个孩子,什么也不会,朕也没有用你之处。”
男孩道:“奴婢会唱歌跳舞,我…我我,我也能干杂活,喂马也行,抬轿子也行,我什么都能学,什么都能做,皇上,就带我回去吧!”
“抬轿喂马?你看你手白嫩的一点杂色也没有,朕料定你没试过这些粗活,不如留在晋王府唱唱歌,跳跳舞,你能安享优渥的生活,何必自讨苦吃?”
男孩紧咬嘴唇,嚎啕大哭起来,他用力拉开衣衫,露出白的耀眼的一大片肌肤,许多侍卫都转过头去不敢再看,青瞳却一眼看见他腰上用生牛皮拦着一个硬硬的箍。
男孩哭道:“皇上,你看!我从小就带着这个,所以我的腰才一直这么细,我每天要穿小孩子才能穿的上的鞋子,再用人参水烫,烫的一点儿硬皮也不留,所以我的脚只有八九岁孩子的那么大。皇上啊,您还不明白他们养我是干什么用的吗?
晋王殿下让我给您跳舞,我是拼了最大的力气在跳啊!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唯一能像人一样活着的机会了!您看到您右边那个李大人看我的眼神了吗?皇上,我也想像个人一样的活着啊,皇上,求您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知道您没有看上我,我还可以做粗活,皇宫里也得有人扫地擦桌子吧,也得有人洗衣服做饭吧,我干什么都行,我真的做什么都行,皇上,你就留下我吧!”
青瞳露出恻然的神情,他并不想要这种生活,这倒是没有想到。这孩子对前途看的很明白,自己这一放手,他大概只能沦为玩物了。她心中迅速盘算一下,他反正已经逃出来了,如果假作不知,随便他走行不行?
随即摇摇头,如果他长得没有这样漂亮就好了,这般引人注目的长相,根本掩盖不住,惦记他的人绝对不会少了,这样放他走,等着他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命运。也只有留在皇宫,才能让惦记他的人死心,不过青瞳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开口说了不要,现在走了又偷偷去要?晋王会怎么看她?
况且他从小到大,学的都是取悦人的玩意,这样一走,让他如何生活?结局只有更加悲惨!
她犹豫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朕既然已经开口将你留给晋王,又岂有反悔之理,朕是一国之君,不能出尔反尔,一会儿去姚有德那里领些赏赐,就回去吧。”
那男孩脸若死灰,一霎那间生气全无,同样的命运对于认命的人也许难过归难过,却还能自我安慰的过下去,毕竟还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对于不甘心于此的人,青瞳理解他现在的痛苦,但是却无暇关心这样一个人。
她望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小小身影,衣襟撕开,肌肤的白色竟然不逊于衣衫,暗中叹息:“太美了,自古因为容色遭致祸患的又岂止他一人?”
68
68、二十 如意 ...
铿锵声中,内侍又抬起銮轿默默的走了,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前面土坡上露出一个黑发披散的脑袋,随行的随州知州吓了一跳,皇帝銮驾要经过的所有路段都已经清理封锁,这人是哪里来的,侍卫们立即散开,将兵刃擎在手中。
待看清了那张满是泥灰的脸,又齐齐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是这个孩子,他竟然又一次追上来拦住路边,銮驾虽然走的不算快,但官道是笔直的,好走又不绕路,要想抄在銮驾前面可不容易,可以想象这个孩子在山路上如何拼了命猛跑攀爬。
男孩似乎用尽了力气,脸上汗水淋漓,趴在土堆上冲着銮驾大叫起来:“皇上,你不答应,我就死在这里!我宁死也不愿意做个男人的玩物。皇上,到时候,无论有多少人传颂,也总有一缕幽魂记得,你不能算仁义之君!”
青瞳怒起来,喝道:“让他死!”
她不能逼,她最恨有人逼她。仁义?哼!青瞳因为以前的封号是大义公主,不知为什么,她特别恨别人在她面前提这个义字,该怎么做她自己清楚,不需要任何人教!
姚有德同情的看了一眼男孩,挥手让内侍起驾,一队队侍卫目不斜视的过了去。
那男孩子绝望极了,他拼尽全身力气大喊:“登基的时候,皇上昭告天下,要还百姓安居乐业!你说你答应了一个人,一定要还大苑的百姓安居乐业!你说的话难道就不算了吗?刚刚你还在晋王面前说了,要让大苑的百姓,只要努力,就能安居乐业!我不奢求安居乐业,我只是想像个人一样活着罢了,怎么就不行?
我知道我卑贱,可那也是你们这些有权有钱的人逼的,我不是天生就想卑贱!不管你答应了谁?可是天知道!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话不算数——!”
这一声混不似人能发出来的大,走的已经远远的人全都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小小的身子里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然而这破釜沉舟、声嘶力竭的一声喊完,他声音骤然嘶哑,却是用力太过,声带撕裂,嘴里流出血来。
他仍然拼着最后的力气,用残破不堪的声音嘶叫:“难道我就不是大苑的百姓吗?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子民吗?”
说罢,他从土坡上猛然跳了下来,木桩子一样咚的砸在地上。一声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响,那男孩吐出一口血来,微微抬头,死死盯着銮驾。刚刚侍卫只是捏了他一下,他就做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如今摔断了骨头,他竟然哼都没哼一声!
“停下!”青瞳猛然在銮驾底子上踢了一下,抬轿的六十四个内侍不愧是训练有素,这么事出突然,他们居然仍然能整齐划一的停住脚步,没有让銮驾晃动过剧。
一个侍卫上前检查那男孩的伤势,回来禀报:“内腑受了震荡,外伤严重,却不致命。”战场上的死人青瞳见多了,她看这男孩的伤势也不会致命,不过看那一场执拗的眼神,青瞳毫不怀疑他还能再跳一次。
青瞳用手摩挲着窗子沉思,终于开口道:“带他来,传旨晋王,这个孩子朕要了,那母珠红绡也一并要了吧。”
想了想,不由暗自摇头,晋王会不会非议,说的慷慨激昂,到底还是收了他的三宝!沉吟了一下又道:“晋王长子袭王爵,次子晋封晋阳侯!食邑三千。”
姚有德答应一声,心中暗暗伸了伸舌头,这个孩子的身价可算得上价值连城了。
片刻那男孩子被带了过来,他身上到处都是擦伤,手臂弯折,显然是摔断了,一张雪白的脸疼的更是毫无血色,但是也就愈加美的让人生怜,青瞳暗叹:小小年纪就长得这样,不是妖精是什么。
她温和开口:“你和朕回宫,朕请个师父教你读书,以后看着你能做什么吧。”男孩大喜,艰难的跪下磕头,道:“谢皇上,谢谢皇上!”
他的嗓音粗劣难听,自己也吓了一跳,嘴巴张了张,眼泪就下来了。
青瞳道:“怎么刚才没哭,现在倒哭了?”
男孩仓皇的抬起脸,道:“奴婢、奴婢的嗓子…怎么了?皇上,您千万别嫌弃奴婢,应该会好的,会好的。”他用力咳嗽,清着嗓子,血沫子就一点点喷出来,声音也丝毫不见好转。
“好了!”青瞳制止他:“朕要你不是因为你歌唱的好,人长的好,那么你跟着朕和跟着别人又有什么区别?你记住,你想像个男人一样活着,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把自己当成个男人!你尚年幼,还没有开始变声,你的嗓子未必就不能恢复。即便从此不能唱歌了又如何?别说你只是嘶哑了嗓子,就算全哑了,也不耽误你变成一个伟男子、大丈夫!我朝的尚书令萧瑟便是瘸腿之人。”
男孩子流出泪水来,然而脸庞却发出晶莹的光,他用他破了的声带极大声的应了一声:“是!”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挺直胸膛,道:“我再也不要叫过去的名字了,皇上,从今以后,奴婢就跟着您,请你赏个名字吧。”
青瞳微微‘咦’了一声,问:“为什么不要叫过去的名字?你过去叫什么?”
男孩道:“我叫如意,还不是他们起了要玩的名字?我是从小就买了进府的,只是隐约记得是姓赵的,名字早忘了,皇上赏奴婢一个名字吧,从今以后,再也不能有人叫我如意了!”
青瞳静静的凝视着他,许久才道:“你就那么急着摆脱过去?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将来总会有人知道你的底细,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假设你将来有权有势,忽然有人提起你的底细,你要怎么做?”
男孩张口结舌,不能回答。
青瞳道:“昔汉武朝中大将卫青,奴隶出身,他从来不避讳自己的身世,就算当了一朝元帅,仍然直言,自己以前就是个养马的奴隶。惟其直,任何人也不能拿他的出身说事,他一生,始终是敢说敢做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青瞳温和的看着他,道:“所以——朕赐你名,还叫如意。你可愿意?”
赵如意嘴唇颤抖,道:“皇、皇上,您竟然将奴婢和卫将军并论…我、我…”他猛的擦了一把眼泪,坚定的说:“从今而后,我便是赵如意了,我要记得,这个名字是皇上给的,和以前的意思不一样!”。
青瞳点点头,继续道:“嗯…如意!你回宫中,就做个如意郎吧。”赵如意极诧异的抬起头,看着青瞳明亮的眼睛,突然耳朵一红,低头羞涩的道:“是!”
青瞳知道他想岔了,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他一眼,骂道:“小屁孩子!”不再理他,吩咐起驾。
如意郎是大苑第二位女皇发明的位份,大苑过去的这两位女皇对待私生活问题态度截然不同。息宁帝苑廷芳因为是开国帝后的女儿,她小时候还只是个平民,没出生就和邻居指腹为婚定了亲。那位姓方的邻居不过是乡间小民,没有一点本事,长得又十分黑瘦难看,别说皇帝的独生女,就是一般的小家碧玉也应该高攀不上。
等息宁帝继位,任谁都觉得她会另选相王,谁知道苑廷芳不但仍旧和他成亲,而且终其一生夫妇和谐,两个人的感情居然十分好,至死也没有任何一个传出过绯闻。
另一位康平帝则不同,她继位之前已经嫁人,还在那时就传出皇长女行为放浪的说法,等当上了一国之君,开始还守着脸面,只有相王一人。
然而这相王一年不到就换了三个,后来索性撕开脸皮,仿照男皇帝后宫中一后四妃九嫔的制度,设立了一相王四侍君九选侍。毕竟男女不同,她用不着三千后宫,但又不甘心局限于这十几个人,于是效仿男帝选宫女那样设了个人数不限定的统一称呼——如意郎,名义上是和宫女一般干杂活,却经常有人跳上枝头,算的上后宫的预备队。
青瞳继位后,后宫一直空悬,群臣也不知道她准备效仿哪一位祖先,此刻这个小孩子身份一定下来,不少守着礼法的鸿儒老头子都暗中撇嘴——还当她多正经,哪一个身居九五的人能抵得住诱惑,她还不是要效仿活的滋润自在的康平帝了?
看着姚有德诧异的眼神,青瞳轻轻笑了,她小声说:“公公,你从小看我长大的,还怕个什么?这个孩子小虽然小,毕竟还是男孩子,没有个身份在宫中也不好呆着,我没有时间理他,也的确是可怜人,公公你多费点心,看看他能学什么就安排他学点什么。等他大点,有点本事,再打算他的出路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上面那个连接,请点开给我投一票,拜谢!我根本没管这文,居然能进决赛,请大家给点力,结果是啥样都行,好歹是个态度!
69
69、二十一 讨好 ...
在晋阳的悠闲生活被骤然掐死在梁河边,青瞳离京这段日子,各方面战局都已经展开,每天都有无数封战报送达她的书桌上。如今她一回来,立即被各种奏报掩埋,忙的用马不停蹄已经不足矣形容,简直可以算昏天黑地,飞沙走石。
至于一个小小的赵如意,出了进宫第一天青瞳略安顿了他几句之外,就将姚有德看着给他安排个宫中仆从住的院子,之后就再也顾不上他了。
这个男孩是极聪明的,对姚有德十分依赖。姚有德是个老太监,一个亲人也没有,被这个玉雪可爱的男孩依靠,从心里十分疼他,尽心尽力关照他。
姚有德是对皇上都有过恩惠的人,宫中谁不买他的面子?加上赵如意从小练出来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让人不得不注视的容貌,很快侍卫、女官,仆从太监,个个都和他极好。所以赵如意进入皇宫之后,生活的果真如同他的名字,十分如意。
一日青瞳早上起的早了些,到中午吃饭都觉得没有胃口,随便吃几口就不想吃了,想去南书房厢房的软榻上小憩一会儿,于是吩咐回后宫。
到了南书房门口她觉得有些不对,就算是吃饭时间,平日南书房门前都会站着两个侍卫一个伺候的宫人的,今天却一个人也没有。
大殿门是敞开的,青瞳身后的侍卫见她有想直接进屋的意思,连忙抢先一步进了去,先看看殿内有没有危险。
侍卫的脚步声惊动了两个本来应该守门的人,却还有另外两个人太过专注,丝毫没有听见。
南书房一向阳光充沛,正是读书习字的好地方。赵如意伏在靠窗边的地上,在阳光中拿着毛笔,一心一意的练习写字,他乌黑的头发垂下来,如同泼出一碗浓墨。南书房伺候的宫女缘荷看着他,整个人都呆了。
赵如意的字写得并不好,大概栽培他的那些人并不觉得他需要有这项技能,可是他还是极其认真,一笔一划的写着。
太想写好,过于用力,反而让笔画显得僵硬可笑,但是却让青瞳突然想起自己初入太学,也是这般用尽力气想把字写好,她轻轻叹息了一声:“要手腕用力,不是手指。”
沉醉中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缘荷脸都白了,忙道:“陛下恕罪,如意郎说他不认得多少字,奴婢没想到…”
青瞳一笑,没想到她突然回来了,就用现成的纸笔炫耀一下自己会写字。她也没生气,自己最初见到离非的时候,只有比她更像个傻子。
缘荷就是青瞳平息宁晏之乱,把景帝接回来之后跳采莲舞的女子,当日就是她头上珍珠脱落,引得景帝将十斛珍珠扔进河里看鱼争抢。青瞳下决心夺位,和这个姑娘多少也有些关系。青瞳记得她跳舞跳的很不错,和赵如意想必有很多话题可说,亲近一些也是常理。
缘荷的年纪比赵如意大了几岁,但是异常的成长经历又让赵如意远比一般人早熟。似乎也相配,不过青瞳现在丝毫也没有促成一对情侣的兴致。
“如意,你为什么会在南书房?”青瞳问他。
赵如意紧张的道:“姚公公安排小人在南书房当差,侍候笔墨。今儿是第一天,本来差事是夜里的,但是小人不熟悉南书房,就在门外看看…私自动了笔墨,请陛下恕罪。”
“不要紧,一点笔墨没有什么稀罕。”青瞳随口说了一句,在宫里各处宫殿算是好差事,尤其是像南书房这样重要的地方,一般要熬很多年头才能轮到这样的差事,可见姚有德是对他多加关照了。不过赵如意是男子,青瞳带他入京多少也希望他将来有所作为。他虽然顶着宫人的身份,却不想让他做宫人的杂事。
青瞳提醒自己,要和姚公公说说说自己的意思,给赵如意安排个师傅学点什么。但是现在她很想午睡了,揉着额头道:“好好用心练!字写得好看也是本事。不过下次记得写字要在桌子上写,趴在地上拉不开架势,你退下吧!”
见皇帝没有生气,赵如意异常兴奋的应了一声:“是!”
可惜一觉过去,青瞳就将赵如意忘在脑后,所以赵如意的差事也没换掉,一直在南书房值夜。大约十几日,一次青瞳与几个大臣在弘文殿商议事情到很晚,就留几个人在宫中吃了饭,事情论定后已经是掌灯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