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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热,在室内放上冰块,但闷在屋里不能出去,依人令仆役加长了回廊,在回廊顶设水槽,水车引水至槽中,由廊檐倾下形成一道水帘,清凉美丽,两人偕手同游,玩得高兴邀皇后同来,鸟皇诧异地看着水帘,小念道:“这回不用大汗淋漓了。”鸟皇指着踏水车的宫人:“汗水不会凭空消失,想必是跑到他们头上去了。”正在此时一个宫人一头从水车上栽下来,摔得头破血流。鸟皇道:“这种天气,在大太阳底下干重活,会死人的。”小念有点难堪,沉下脸来。依人见他面色难看,立刻跪下去:“臣妾该死,不该出这蠢主意。”小念尴尬了一会儿,自嘲:“看来天子也还是要等老天下雨才行。”一边拉起依人,开玩笑:“你真该死。”立刻下令停止踩水,鸟皇上前又道:“臣妾这次来是想说运冰的事。”小念截住她:“今天出来游玩,政事由大臣上朝时禀奏,内务你自己决定。”挽起依人便走。
章择周叩见了皇后,问:“千岁可曾向皇上提起运冰之事?”鸟皇一笑:“我知道了。”章择周明知鸟皇是要他住口,却不依不饶地追问:“千岁可知京都人传议此事?千里运冰汗如雨!”鸟皇笑道:“老丞相,我要是被皇上休了,就再没人帮你传这种话了。”章择周道:“哪个敢提废立太子之事,老朽第一个与他拼命。”鸟皇笑拍拍他:“留一条命在不知能多办多少好事,你是国家栋梁,这个不是就由我担着吧。”说完传宫中总管来:“把运冰的役免了吧,皇上问,有我担待。”总管不敢违令,立刻去办。章择周满意是点点头,鸟皇笑道:“你不用得意,等皇上要杀人时,我可找你出头。”章择周“哈哈”笑。不信。
鸟皇可以与许多人谈笑风声,与许多人推心置腹,却不能留住她的丈夫。因为知道自己不得宠,更加矜持,见了面连从前对话都没有了,越要表显自己没有怨言越显得淡漠;明明是见不得他们欢喜,偏要借正事来表达,小念也烦了,索性也立刻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来。鸟皇想:如今小念是皇帝了,慎言慎行啊。慎言慎行,真是悲哀,这算什么夫妻。不,停住,不要无谓悲叹。这么心窄还了得。那男人至今还留情面给一个老丑的倔婆子,没休她杀她,肯见她的面,听她一言半语,是堂堂天子心慈念旧,应该心怀感激,安敢有怨?
鸟皇那颗心几乎被“忍”字逼出血来。
安志问:“你不信任皇上?你应该信任他,他不会亏待你。”鸟皇喝一口茶:“怎么不信任,小念是好人,只是有些事自己亲手做出来的更放心。况且,又不是逼不得已,何必试验我对他的信任,一旦失望,更加难堪。”安志沉默,良久道:“你只是表面上宽容他,没有一个女人会真的原谅这种事。”鸟皇含笑道:“别揭我伤疤,我会恼,谁告诉你我是圣人?我不过是个女人。”安志笑了:“我忘了,原来你是女人。”鸟皇哈哈一笑:“是我的错,让你忘了。”
那一天鸟皇去书房,伸手示意侍从不要出声,她一时顽皮,过去蒙住小念的眼睛,小念轻轻拍她手,一边笑道:“放手,依依,这样顽皮,象个孩子,怎么做皇后呢?”鸟皇松开手,退后一步,呆在当地。依依要做皇后?那么现在的皇后呢?没有活着离开皇宫的皇后。小念呆住了,不是依依,他忘了,以前鸟皇也做过这样的调皮事,女人老了也还是女人,还会不合身份地调皮一下,他刚刚说了什么?鸟皇已经退了一步,如今又退一步,俯身跪下:“陛下,恕臣妾失礼。”
烛光跳动,风来窗棂轻响,两个人僵在当地。
许久,小念道:“起来。”鸟皇站起身,她真怕小念就此下道圣旨说她进退不合礼仪,不配母仪天下,着去冷宫反醒。众大巨就算不平又能怎么样?真能让小念收回圣旨吗?天子无戏言,谁又真能为她造反弑主?鸟皇后悔自己偷听到不该听的话,如果可以重来,她会在小念叫出依依这两个字时就提醒小念她是谁。在这一瞬,鸟皇还只是怕,因为怕而理智。在这之后的日子,是无穷无尽的痛,一腔热血,金戈铁马换来的是什么?当初那个问他父亲:“我可不可以用王位换这个女人?”的那个男人到哪去了?在鸟皇不知道的时候,爱已经成为往事。鸟皇满眶的热泪,她只得说:“陛下早些休息,臣妾告退了。”
小念迟疑一下,叫住她:“鸟皇,依依不过是个孩子。”鸟皇忍泪,啊,至少小念现在还没想换皇后,就是说鸟皇一时是安全的,他还想她原谅依依,鸟皇怎么敢不原谅他爱的人?鸟皇道:“鸟皇明白。”小念道:“答应我!”鸟皇回头,小念要保全两个人,不只是依依,他要鸟皇答应不伤害依依,那么至少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还打算给鸟皇伤害依依的权力,即是说,鸟皇的皇后一时还可以做下去。鸟皇道:“皇上可以将这写成圣旨。”小念可以给依依一个免死金牌,或许鸟皇才需要它。小念道:“不,那对你不公平。”鸟皇道:“皇上的意志永远是鸟皇的命运。”泪水已经缓缓地从鸟皇脸上落下来。女人总是为男人落泪。
帅望道:“你若不满,可以离开他,或向他提出,你却忍了,一边防备他,我不喜欢你这种处事方法。”鸟皇沉默片刻:“雪妹和云琼一定抗争过,结果,掌门是知道的。”打中要害,帅望立时觉得无话可说,就算有天这女人杀了小念,他都无话可说,因有前车之鉴,太善良软弱会被小念折磨至死。帅望要走,却又迟疑,叹息:“小念不对,但你,看在他是孩子父亲的份上,不要伤他。”鸟皇愣了愣。帅望觉察到她有意扩张势力,以为她会对小念不利,这也是很自然的事,以他的身份,大可去警告小念,或干脆采取行动,难道小念还会再为她与父亲争执?而她根本不是大掌门的对手。但他竟会向她道歉,并恳求她。
鸟皇眼中忽然盈泪:“父亲。”她低下头忍泪,半晌才道:“我怎么会伤他呢?今天的一切都是他所赐,予与予夺,安敢有怨?况且他没有。从一开始就是他施我受,我是个没权力怨愤的人。”帅望诧异地心痛,这女人一无所有,若不自立自强,便嫁了王子依旧一无所有,暂时所享,不过富有者一时兴这所致的施舍。她能怎能么办?当然是建立自己的势力。帅望叹口气,小念自作自受,但他是他儿子:“不要继续下去。孩子,不管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你现在是皇后,应以国事为重,千万不要拿国家大事做筹码。”鸟皇答:“父亲请放心,我不会做那种事,我想小念也不会拿国家大事做儿戏。”
如果不是中原来犯,事情会怎么样呢?
说不定是中原汉人的侵略,成全了鸟皇。
大兵压境,连失两州,军队节节后退,边关告急的书信一封接一封,军队兵器粮草。
小念决定亲征。
御驾亲征从来不是好主意,君主跑到前线去,后方国事无人处置,兵马谁来调度,粮草谁来安排?后勤是一场战争必不可少的保障。鸟皇不是做不到,只是以她的身份,坐在朝堂上,安排这些事,多少有点不象样子,若在后宫处理这些呢,也不好看。鸟皇对战争并不陌生,打仗这件事由她来做可能会更合适。
鸟皇站起来:“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让臣妾代陛下亲征吧。”
小念道:“岂不让汉人笑我朝无男人。”
鸟皇道:“我可以带王子一起去,以王子的名义督战好了。”
小念想了想:“你带哪个?”话说到这儿,已是应允了一半,小念只怕早已动过这个念头。
鸟皇道:“我带奇圭去,让玺儿留在陛下身边历练国事吧。”鸟皇怕玉玺在阵前遇险,也怕小念不放心他们母子手握重兵。
小念沉吟,依依已扑出来:“陛下!陛下不要!”
小念皱眉:“谁让你在那儿偷听?大胆!”
依依跪在小念身前:“陛下,奇圭年幼,怎么受得了风餐露宿,阵前撕杀?”
鸟皇道:“奇圭在我身边,我会保护他。”
依依瞪大眼睛:“你会保护他?若你败了呢?”
鸟皇道:“若我败了,国破家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依依愣了,她差点忘了,要是鸟皇败了,国家就完了,她这个王妃,也就完了。可是:“不,我要奇圭留在我身边!”
依依抓住小念衣角:“陛下,求求你,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啊!为什么不让玉玺去?玉玺是太子,他才该为国出力!”
小念再忍不住,沉下脸来:“淑妃,回你后宫去!”
依依愣了,喝斥她?这么多年,小念一样对她温柔宠爱,从无一句重话,依依忍不住落下泪来,但她是一个母亲,即使伤心,她仍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不,陛下,我不让奇圭去!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让奇圭去!皇后,你要是想要我命,你就来杀了我,不要动我的孩子!”
小念火了:“你真是不识大体,来人,拉她回去!”
鸟皇站起来:“慢。”她回身对依依道:“依依,我拿我的项上的人头担保,奇圭会好好地活着回来见你。”
依依回头“呸”了一口:“我要你的人头做什么!你就算死十次,也抵不了我儿子一命。”
回过头时,小念的一个巴掌已打在她脸上。
那种从未经过的痛与羞耻让依依伏倒在地,良久没有起身。
小念看也不看她,挥手令人:“拖下去!”
大敌当前,依依没经过这一次考验,她只是个妻子与母亲。鸟皇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朝中有人持异议,一个汉家的公主怎么可能去抵抗自己国家的军队。小念沉下脸来:“皇后是国母,早十年她就已经是我国的国母,不再是汉家的公主!”
小念亲点自己的幼子做元帅,而将军的人选却由鸟皇自定。
出征时,鸟皇只是坐在马车里,十三岁的小王子,一身白袍金甲,随侍在车旁。小小孩童哪知危险,若非从小在宫中受教,喜怒不得形于颜色,奇圭这下不一脸兴奋才怪。
直到郊外,鸟皇才从车里出来,令人带来她的黑马,奇圭诧异地看着这位皇后千岁,以三十几岁女人所不可能的矫健一跃上马。奇圭发现他一向所崇拜的有见识有胸襟有气度的母后,竟然惯于戎马生涯,且身手不凡、指挥若定。
难怪出征前他的父皇叮嘱:“你虽是元帅,但一切要听你母后指挥。”奇圭发现父亲的叮嘱是多余的,这个马上皇后一出城门立刻同自己的大将们打成一片,单是看看他们眼中的默契,奇圭就知道,即使他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理,这里,是鸟皇的天下。
大将安志,先锋尹军,副将姚一鸣,莫名前来拜见王子皇后。
奇圭见鸟皇端坐马上,含笑受众人一拜,说:“以后都不必行此礼,我还是当初的鸟皇,还是你们的好兄弟。”
鸟皇身先士卒,带骑兵奔行百十里奇袭汉营。她要安志留守后方。
鸟皇吩咐:“一定要保证奇圭的安全,否则再大的功劳也不能救你的命。”安志道:“我明白。”
但当安志看到鸟皇被困人群中还是忍不住冲过去,杀出一条血路,大叫:“鸟皇,这边!”鸟皇跟过去,两人合力杀出去,鸟皇问:“奇圭呢?”安志道:“他在后面很安全。”鸟皇怒道:“谁在保护他?”安志道:“有胡晓馨在。”鸟皇道:“马上过去。”
胡晓馨是个功夫不错的宫中侍卫,此时她一身鲜血,一半是杀敌溅上的,一半是奇圭的血。鸟皇一把接过她手中的奇圭,十四岁的少年,还是个孩子,肩上中了一箭,面色惨白,因失血过多而昏迷。鸟皇怒道:“来人,将安志绑起来!”
鸟皇一手抱紧奇圭,一手拔箭,箭尖带出肉来,血“噗”地喷出来,奇圭痛得“啊”地一声醒来,看见鸟皇,无力地:“母后,救我。”
鸟皇不出声,挽起衣袖,用匕首刺出血来,血液同奇圭的血溶合得很好,鸟皇为奇圭推宫换血。
小孩子双目盈泪:“母后!”鸟皇道:“放心,有我在,就有你。”奇圭从没有如此坚强的保护者,虽然受宠,他一直在独力支撑,从没有人说这样的话,让他放心,今天鸟皇说了,他立刻就相信了,放下心来,慢慢睡了。
鸟皇出来,令人找医生来开止血止痛的药方,然后,她到帅帐令人击鼓。众将集齐,鸟皇道:“安志,你还记得我嘱咐你的话吗?”安志被捆绑着,他跪下:“皇后令我保护王子,罪臣失职,听凭处治!”鸟皇道:“军令如山,你敢当儿戏!军士!将他拖出去用军棍打死!”安志在被架起来的那一刹那抬起头,诧异地看了鸟皇一眼。鸟皇痛彻心肺。她不能!亦不能不!
鸟皇坐在大帐中,帐外传来沉重的击打声,帐内一片死寂。她没有表情,她的手紧紧握着兵符,手背上青筋毕现。安志吐出一口血来,昏迷过去。
军士上来通报:“安将军吐血,昏迷不醒。”
片刻的沉寂,鸟皇道:“用冷水泼醒,继续打。”
刀割一般的心痛令得鸟皇不能立刻说出这句话。但她却不能不说,尤其是因为受伤的是奇圭,如果是玉玺,她反不能埋怨安志。
冷水泼下来,安志呻吟一声,艰难地抬起头来,听见军士命令:“打!”他垂下头,壮志未酬身先死已是悲哀,况是这样死法,他已痛到麻木,只觉一下下重击震得他头晕目眩。
齐齐跪于帐中的众将再次求请,鸟皇道:“不准!”众人长跪不起,鸟皇道:“违令者,斩!”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起身,只有一个人还跪着,鸟皇问:“姚一鸣!你不起来吗?”姚一鸣抬头:“皇后主意已定,下臣不敢再劝。安志与我多年兄弟,只求皇后开恩,准臣再见他一面,为他荐行。”良久,鸟皇道:“去吧。”鸟皇想:“小姚,你要不趁这个机会想法子救他,我就打断你的腿。”
三
姚一鸣在王子帐外高声叫道:“姚一鸣求见王子殿下!”军士喝他:“殿下在休息,不得高声!”姚一鸣再叫:“姚一鸣有急事求见王子殿下!”军士大怒:“不得放肆!”帐中奇圭稚声问:“何人喧哗?”姚一鸣道:“臣姚一鸣,求见殿下,殿下若不见属下,属下就死在帐前!”十四岁的小孩子支起身子:“请姚将军进帐来。”
姚一鸣几步来到床前,见小孩子脸色苍白,却依旧让人扶着坐起来见人,不禁佩服敬重起来。虽知此时小孩子应该静养,也顾不得了,他跪倒在地:“求殿下救安志一命!”以头叩地,“砰”的一声,鲜血从姚一鸣额上溅出来,奇圭大惊:“姚将军!何出此言?”姚一鸣道:“因安将军违犯军令,至殿下受伤,皇后已令人将他杖杀!”奇圭面色惨白:“备马!扶我出去!”他竟比姚一鸣还急。姚一鸣道:“恕属下失礼。”抱起奇圭奔出军帐,共骑一马,向元帅大帐飞奔。
姚一鸣将奇圭抱下马来,奇圭大叫:“手下留情!”众军士听见皇子出声喝止,不敢不听。奇圭进帐,跪下:“母后!手下留情!”鸟皇立刻起身,上前扶起奇圭:“皇儿,你有伤在身,快起来。”奇圭道:“求母后饶安将军不死!”鸟皇沉下脸来:“军法如山,违令者死!”奇圭道:“母后,安将军何罪?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安将军是主帅。而儿臣不过是个无知无用的人,若母后仅仅因儿臣身是皇子,就为儿臣一点小伤而杖杀大将,岂不令众将寒心!儿臣承受不起!”他跪下,鸟皇沉思,她是在等奇圭开口,但她想不到这小孩子说话这样有条理,态度这样诚恳。众将跪倒:“求皇后开恩。”鸟皇叹气:“这样做,亦非我所愿,但军规如此,任何人不能例外。”奇圭道:“母后,这件事不能怪安将军,他没有玩忽职守,他是为了救母后你才离开,若不是安将军,母后可能已经被擒,要是那样,我北国的江山就完了!如果为了救我一个人,而不顾天下安危,那安将军才真是糊涂!更何况敌军兵临城下,怎能在此时斩杀主帅动摇军心!”鸟皇沉默良久道:“我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法律就是法律!来人,扶王子下去!”
奇圭站着不动,军士岂敢上前拉扯。
鸟皇沉下脸来:“奇圭,你虽是皇儿,不能违抗军令!”
奇圭哭了:“敌人兵临城下,大将却死在自己营中,怎么能能打赢这一仗,到时国家都亡了,还有什么国法!如果母后不能饶过安将军!儿臣愿意死在这里!”
鸟皇沉默,奇圭跪在那里,身子不住颤抖,箭伤令他虚弱,这一路颠簸,再一跪一哭,伤口一定痛得厉害吧?
没人开口,众将只是重又跪下,奇圭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血渐渐从包扎好的绷带处渗了出来,终于,姚一鸣颤声道:“王子殿下,你已经尽力了,皇后主意已定,你还是回去吧。”
奇圭默默摇了摇头。
鸟皇想:“真想不到,奇圭竟是真心要救安志。”
鸟皇终于起身,去扶起奇圭:“起来吧。”
奇圭问:“请母后放了安将军。”
鸟皇道:“将安志带上来!”
军士将安志拖上来,一身血迹,人已半昏迷,一被放开,便扑倒在地,半晌才仰起头:“谢皇后不杀之恩。”鸟皇道:“不是不杀你,只是兵临城下,不得不从权,安志,不要再做错。也希望你能够立下战功,不枉圭亲王为你求情,安志,过去叩谢亲王。”安志挣扎起身,要跪下去,已被奇圭扶住:“安将军,小王拖累你……”一双眼已含泪,小孩子见血,心中又怕又痛,忍不住要哭了,安志诧异,然后,感动了:“殿下,罪臣之过,若非胡侍卫舍命相救,在下就百死难赎其罪了。”奇圭颤声道:“快不要这样说了,国难当头,我国上下全依仗安将军了。来人,将安将军扶下去,着军医好好诊治。”鸟皇目送安志被抬下去,回过头来问:“奇圭,还支持得住吗?”奇圭被鸟皇扶住,身子便半靠在鸟皇身上,无力地:“母后,我有点累了。”鸟皇将内力由手掌缓缓送过去,因为这孩子的信赖,她有点溶化了,真心地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帐外人报:“皇后驾到!”不等安志起来,鸟皇已来到他床前,按住他:“别动,军医来过了吗?”莫然道:“已经看过了,留了药。”鸟皇挥手令闲杂人等退下,从阿丑手中接过药坛,莫然道:“皇后,别——”鸟皇道:“当初,还不是我和如玉为你们涂药裹伤。”尹军从外面进来:“可是,这次让他受伤的却是你。”鸟皇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回来了。”尹军屈膝:“臣参见皇后千岁。”鸟皇道:“起来。几时回来的?”尹军道:“刚刚,听说我军主帅几乎被打死,不是上阵对敌,而是被主上所伤。”鸟皇点点头:“是。”尹军到床前,只见安志微闭双眼,脸色惨白,嘴角犹有血迹,后背衣裳竟如血泼的一般,不禁痛得叫一声:“安志!”安志勉强睁开眼,声音低微:“别对鸟皇无礼。”安志痛昏了头,才叫出鸟皇的名字来,但痛成这样,什么都顾不得了,还顾念鸟皇,尹军俯下身,握住他手:“你这傻瓜!”痛不能自己。
尹军回头,恶狠狠骂鸟皇:“你够毒辣!”鸟皇缓缓抬头看他一眼,那种受伤而无助的眼神,让尹军了悟并心痛,鸟皇转过身去,不让人看见她的表情。尹军眉头颤动,从不见鸟皇流泪,欧阳喜离开时,鸟皇也是这样象木雕一样无声无泪,谁都知道这是个坚强可靠的女人,有本事,有担当,有决断。此时的鸟皇却转过身去,不让人看她的痛。尹军痛心至极,他们这些人枉为男儿,他们的困苦,他们的灾祸都有这个厉害的女人解决,这个女人却是无助的,即使象今天,鸟皇下令杖杀安志,最担心,最恐惧焦灼的还是鸟皇,因为鸟皇的坚强,至使她选择沉默,成就了她的孤独无助。安志厉声道:“住嘴!尹军!”他挣起身子,背后立刻涌出大量的血,他痛叫一声,摔了回去,脸上冷汗滚滚而落,痛得已是半昏迷了,尹军痛悔不已,跪在安志床前,:“安志!安志!”安志良久才能睁开眼,低声道:“滚!滚出去!我不要再见你!”尹军低下头,该死,该死,要骂人也不该在安志面前骂,该死,谁不知道安志对鸟皇恨不能披肝沥胆,其实他自己也不是真的恨鸟皇,他只是厌恶鸟皇那种为安抚外人而故做公平的虚伪。但平心而论,鸟皇也没有别的选择。他可以率性而为,他们兄弟可以率性而为,但付出的代价却是鸟皇的委屈,尹军站起来,退出帐外。
鸟皇依军医的单子,从自己帐中取来好药,亲自配好放到炉上,安志说:“鸟皇,你也累了,让军士来做吧。”
鸟皇出神,半晌道:“颜如玉在时,都是如玉做这些事。”
安志愣了愣,道:“那一次,也是我的责任。”
鸟皇半晌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如玉。”
安志身子一震,他僵在那儿。
鸟皇道:“可是,奇圭是不一样的。”
安志额上渐渐冒出汗来,是的,上一次,他也是故意杀死颜如玉的,因为那个女子喜欢欧阳,她出卖鸟皇,安志让她死在乱军当中,安志眼看着她被乱箭穿身,马踏如泥。
那是安志内心,最阴暗的记忆。
安志一生中,没有为自己行过阴谋,欺过暗室。
鸟皇把这件事说出来,安志羞惭得流下汗来。
鸟皇轻轻说:“谢谢你,安志,你为我着想。可是……”鸟皇说:“那是他的孩子,我的半子。如果他真的死了,大约是不会让我母子偿命的,可他是皇子,我不得不对依贵妃交待,不知能不能保住你,你认为,那值得吗?若他活着,就不能留下话柄。安志,你受委屈了。”
安志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鸟皇叹口气:“不要再有下次了,安志。如果我需要,我会告诉你。你认为我怕杀人吗?”
安志看着鸟皇的背影,百感交集。
鸟皇自安志帐中出来,天色已晚。
帐外却站着一个人。
鸟皇看着那个人,当年,那个人也是这样孤身一人站在外面,救了她和欧阳喜的命。鸟皇走过去:“尹军。”
尹军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鸟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才微笑:“还好。”
还好,一切都要付代价的。丈夫不爱她不要紧,生命中还有许多其他值得珍惜的东西。生活还算过得去。
尹军说:“当年,我答应欧阳,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鸟皇一时无言,不,不要说那个,千万不要说出来,她愿意做他们的兄弟,永远的兄弟。
尹军说:“鸟皇,不必将就你不爱也不爱你的人。”
鸟皇沉下脸来:“放肆,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鸟皇转身离去,尹军抓住鸟皇的肩膀:“告诉我为什么?”
鸟皇侧身抓住尹军手腕,借力一甩,将尹军摔了出去,已有兵士听到动静过来。
鸟皇微笑:“没事,尹将军同我切磋功夫,不过天晚了,尹将军明天还要押送粮草,不如早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