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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韩孝气得快要哭了:“他伤我师父!你们还这样护着他!”冬晨狠狠捏他一下,瞪着他:“闭嘴!”韩孝不听别人的,倒很冬晨的话,当下只愤愤,不再开口。纳兰厉声道:“韩孝,帅望是你师父的儿子,有什么不是,自有他父亲他师父教导,你是他师弟,只有他管教你的,没有你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的理,你听明白了吗?”韩孝闭上嘴,梗着头,只是沉默。纳兰再问冬晨:“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你弟弟做的对吗?你为什么不拦他?你在边上看热闹?!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冬晨早预料到战火要烧到自己头上,当下也不辨解,跪下低头。韦帅望听纳兰在那边骂人,回头一笑,做个鬼脸。纳兰心软,这个孩子。纳兰过去,在帅望身边蹲下,给他轻轻擦去脸上的血,只见他额头皮肉翻卷,好长的一条口,左颊一片青肿,右边下颌上也肿了起来,这哪是打了一下,纳兰微微黯然,低声道:“帅望……”
帅望微笑一下,给她个眼色,摇摇头,别说,别让韩青骂他儿子。纳兰无奈,回头怒道:“你们两个,过来道歉!”韩孝站着不动,纳兰怒目。冬晨慢慢起身,虽然觉得难堪,可是他倒也觉得今天这件事,是韩孝的错,而自己拦得太晚了,确实有看热闹的意思。虽然他觉得羞辱,但是,做错事认错,也是应该的。他走过来,站在帅望旁边,半晌,轻声道:“对不起,我……”帅望抬头看他,仰着头,笑:“你站那么高,我跪着,你这叫道歉啊?你至少也应该——”
冬晨涨红脸,瞪着韦帅望,难道你让我跪下认错?韦帅望笑道:“蹲下啊!”冬晨那张窘迫紧张的面孔一松,看着韦帅望那张布满伤痕的丑脸,丑怪成那样还捉弄人,禁不住笑了,冬晨真的蹲下,笑,然后轻声:“对不起,我该早拦住他,我以为——”
韦帅望咧嘴笑:“我是在逗你弟弟玩。”吐吐舌头。妈的,一下就逗激了。
纳兰见冬晨与韦帅望毫无芥蒂,倒也欣慰,两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只是:“帅望,委屈你了。”帅望笑,然后倒给了纳兰一个感激的眼神。纳兰无语。只是轻轻抚摸帅望的大头,然后吩咐:“冬晨,给帅望清理下伤口。”起身来:“韩孝,来,我们谈谈。”韩青站在一边,帅望以为骗过他了吗?韩青沉默。好孩子。(除了对他爹坏之外)
第 10 章
10,知音冬晨给帅望上药,以同龄的男孩子来说,冬晨算得上是比较耐心而温和的那种。
可他并不是泥巴啊。韦帅望的惊声尖叫,没完没了的哎呀哇呀痛啊,搞得他心烦意乱,筋疲力尽,巴掌大一块伤口,他汗都下来了。后来,干脆冬晨这边抬起手来,他那边已经叫痛。冬晨哭笑不得:“喂,我还没碰你。”帅望呻吟,然后笑:“没碰也痛啊,不信我给你一下试试。”冬晨怒吼:“闭嘴!不许出声!”帅望闭上嘴。不再出声,然后药水沾在伤口时,韦帅望的面孔慢慢涨红,牙齿慢慢咬紧,眼圈越来越红,那一汪泪水。冬晨愧疚了。虽然韦帅望表现得不坚强,简直不坚强到可气的地步,可是,这样的伤口。冬晨叹口气:“很痛吗?”帅望没回答,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双眼睛里盈满的两滴泪水,顿时掉了下来。
把冬晨气得:“看你那熊样,还故意撞的,你他妈的敢故意撞块豆腐就不错了!”
说完冬晨就捂住自己的嘴,妈的,我都说了些啥?我怎么居然会这样子说话?
韦帅望听了冬晨的话,不但不生气,还咧个嘴笑得挺开心的样子,只不眼睛里的眼泪还在不断地流啊流。冬晨咬着牙,呜,我不但想骂人,而且想打人,好想照着这狗小子的伤口就是一拳,为啥这小子长得这么欠揍呢?这小子小时候猴精猴精的,怎么越长大越是一副蠢相呢?冬晨咬牙切齿,哆哆嗦嗦地给韦帅望上完药,真是比打了一仗还累。结果包扎的时候,韦帅望居然又有意见:“你这样子包,伤口一肿,皮就裂开,然后,我就长成开口笑了。”冬晨好气又好笑:“那我拿线给你缝上。”韦帅望道:“那不成包子了。”冬晨笑得:“你不捏褶也象个包子。”韦帅望哀怨地看着冬晨:“你长得满厚道的啊,不象这么损的人啊。”冬晨忍笑:“嗯,你说怎么办?”是啊,我平时真的挺厚道的,我真的没这么损过人啊。
然后韦帅望一通指点,冬晨拎着条抹满了白色粘粘膏药的布条,困惑地:“这个,真的行?”
伤口对齐,胶布粘上,冬晨看着包子样的韦帅望,心想,过两天,这小子要是没把脑袋烂掉,就是个神医了。晚饭时分,因为韩笑小朋友被禁食,所以饭菜十分丰富,冬晨为弟弟求情,纳兰道:“你真心疼你弟弟,下次别让他胡闹。”冬晨无语。纳兰道:“你也不用偷偷拿东西给你弟弟吃,今儿做的这些,他都不能吃。”
冬晨倒想给他弟弟弄点吃的,可是据以往的经验,未经纳兰同意的东西,给韩孝吃了,后果会很严重,而且,韩青一直在韩孝关了禁闭的院子附近转来转去,一副脉脉不得语的样子,他也不好太明目张胆去陪自己弟弟。所以,他装了一盘子点心去看韦帅望,他倒也想象韦帅望似的晃到半夜才去,可是他在自己家,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消遣到那么晚,总不能无聊地望天吧,而且,那样做他觉得很不安。做坏人不能坦然的话,不如不做,于是,他就端着满满一盘子的点心站到院子门口。韦帅望耸耸鼻子:“好香。”然后一副口水相:“咦点心点心,嗯,有肉吗?”
冬晨苦笑:“你爹还昏迷着,摆满汉全席不好吧?”韦帅望笑道:“他得明儿一早才能醒呢,咱摆个龙门阵他也不会知道。”
冬晨翻白眼:“还有我娘还有你师父呢!”帅望伸手:“好了,快给我。我要饿死了。先吃完这些再说。”冬晨没见过吃嗟来之食,吃得这样坦然大方厚颜无耻的人。他把盘子一扔,韦帅望接个稳当,冬晨再一次微微眯上眼睛,看你接盘子的手法,如果不是专门练过端盘子,那就是有两下子了。
帅望向冬晨眨眨眼,冬晨过去,拉个凳子坐下:“你真的射了你爹一箭?”
帅望看他一眼:“你想知道?”冬晨无语,靠,你还吊起来卖个关子。帅望笑:“坐那么高,审我啊,坐地上,我就告诉你。”冬晨看看地上的灰,嗯,这个,我的白衣服——不过,他坐凳子上,韦帅望跪在地上,这样子,确实很不好看,如果韦帅望面对着他说话,简直就象在跪他了。冬晨犹犹豫豫地,帅望郑重地:“啧,这么白的衣服,别坐,等着,我用袖子给你擦擦地,然后,我再把衣服脱下给你垫上,嗯,我的外衣脏了,内衣也脱下给你垫上吧。”
冬晨气喷了,一只脚已经抬起来,看看韦帅望的脑袋,终于忍了,等你伤好的。他跺脚,韦帅望咳嗽,冬晨铁青了脸,韦帅望大笑。冬晨气笑,问:“喂,小子,你弟弟打你,你说是自己撞的,那我揍你一顿,你是不是也不出声啊?”捋捋袖子,跃跃欲试。韦帅望道:“唔,你试试看,我不让你娘揍扁你!”冬晨纯真地瞪大眼睛,嘎,这是啥道理?歧视我不成?韦帅望笑:“你就算被你娘揍了,你也不会记恨你娘。可是韩孝会记恨他爹。“帅望沉默一会儿:“我师父会难过。师父这么多年没好好照顾他儿子,心里已经不好受。”冬晨瞪着韦帅望,嗯,韦帅望这会儿又象个正常人了,不但象个正常人,而且——好象是个不错的人。这份情谊……冬晨想了想,终于坐到地上,然后听到韦帅望接着说:“要不,我师父的亲儿子多啥啊,多个脑袋,我照样给他拧下来,老子亲自动手就揍死他了!”冬晨吐血,这个郁闷啊,听韦帅望前半句,总是象个人似的,我为啥不听完,给他一脚走人呢?我居然坐下了,好象打算再同他聊聊的样子。不过,冬晨从韦帅望那张无害的笑脸上,终于隐隐看到想当年的嚣张,被人拧断手废掉功夫,还嚣张成这样,狂人是天生的。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帅望把核桃酥扔起来,用嘴接。冬晨一时淘气,食指一弹,一波空气撞过去,核桃酥微微移开一点,往韦帅望鼻子上落去。帅望人没动,只吸了口气,点心入口,满脸得意。冬晨一愣,坐直身子,帅望笑道:“别同我动手啊,我会同你拼内力,然后咱们就得在这儿坐一晚上分个高低,后果还非死即伤,那可一点也不好玩。”冬晨道:“你内力如此深厚,为什么不接着练剑?”帅望继续扔他的核桃酥,过了一会儿道:“我每天都得打坐,如果不的话,我体内的寒毒就会发作,所以,内力当然不错。那同练剑有什么关系?做过一遍的事,重新再做,多烦啊。”
冬晨道:“不重新做,永远不能再前进。”帅望道:“路有很多。”冬晨轻声:“我们,你的亲人朋友,都在这条路上。”帅望微笑:“那就更不该同你们争。”冬晨沉默一会儿:“同我们争,你不是应该与我们在一起,帮助保护你重视的人吗?”
帅望慢慢抬起眼睛:“我重视的人,不需要我保护,只需要我不招惹是非。”帅望露出一个微笑:“可是,身怀利器,总是遭人所忌。”冬晨愣了一会儿:“韩叔叔并不希望你如此吧?”帅望轻轻地捏着糯米糕,捏圆捏方捏长捏扁,半晌:“我不想有一天,他必须做出选择。”
韦帅望微笑:“我也不想同你师姐比武,也不想同你争夺白剑。”冬晨沉默,良久:“我也不想同你争。”同韦帅望争白剑的人,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帅望拍拍冬晨的肩:“忍耐些,如果你真的想报仇,就更要假装忘了所有恩怨,得到冷家的那个位置,你想做什么都行,否则,你能同整个冷家对抗吗?”帅望微笑,等你得到那个位置,你就会了解,原来要得到这个位置必须如此,原来自己同那些狗没什么两样,然后,你就会了解,你的报复是毫无意义的。而且你会知道你最爱的师姐,居然就是你仇人的儿子,哈,你就会知道,原来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浪费我的一生来爬的这座山,只是为了解,山顶也没啥好看的东西,我顶多只能说一声,我来过我踩过我看过。冬晨沉默一会儿,他对冷家的位置并不感兴趣,可是,他师姐有志于此。韦帅望说的是对的,报仇这件事,并不容易。他需要忍耐,等待机会。冬晨问:“唔,是因为你父亲逼你练剑,你居然射他一箭?”帅望淡淡地:“他捏碎我的手腕。”冬晨瞪视:“什么?是你父亲?他为什么?”帅望道:“因为我用毒剑射他。”冬晨张大嘴,帅望笑了:“对,上次我就射他一剑来着,不过——射偏了。”
冬晨瞪大眼睛:“你为什么——?”帅望轻声:“因为恨他。”冬晨再一次:“为什么?”帅望笑问:“你做过噩梦吗?”冬晨道:“呃,当然,可是——”不要转移话题。帅望笑:“有一次我梦见——梦见大家在排队,去一个地方,然后,有人从这个门进去,从另一边出来,门开,出来时,象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血淋淋的。我记不清了,然后,好象大家就开始跑。在一个很大的建筑物里,很大,有人守在出口,象一场屠杀。”帅望微微皱眉,摇摇头:“无聊的梦,我不觉得害怕,好象站在一边看一场戏似的。然后是各种各样的死亡——”帅望皱着眉,一脸厌恶,轻声:“我边上有个屏风,我想躲进去。有人追杀我,事情就那样发生了,恶心极了,我就抓住那个人的头,把他的四肢,一个接着一个地拧下来,是拧下来,就象在拧衣服那样,一点点绞紧,绞出血与肉浆来。”帅望轻轻甩甩手,好象手上还沾着血,好象那种沾了血的感觉仍在。帅望叹口气:“然后——”笑了:“然后,我就一直那样做,直到院子里,还是操场上,布满了一条条象拧好的毛巾一样的,断肢,手脚,血,碎尸,我站在那儿,这才想到,噩梦,这是噩梦。”冬晨微微皱眉,做梦梦成这样,可真够恶心的。帅望笑:“我醒了之后,恶心得要命,好久没敢睡,不过,在梦里,我可是一点也没害怕,不但没害怕,看到屠杀开始,简直——有点兴奋。”帅望轻声:“人的生命里,生命本身,可能就隐藏着嗜杀的因子,至少,在我的生命里是这样的。”帅望微笑:“我十岁以前,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重大的发现,我珍视每一个生命,没想过杀人会是一件,很平常,很痛快的事。”帅望笑:“我爹让我认识了另一个自己。”帅望凝望远方,良久:“我就象在梦里一样,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清醒,冷静,决断,一剑在手,一剑挥出,那么轻易,而且享受。你喜欢过那首诗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冬晨点点头,嗯,喜欢。韦帅望微笑:“真的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冬晨道:“你杀了黑龙。”韦帅望点点头:“他说我是杂种。”冬晨倒也听说过韦帅望不是韦行儿子的说法,当下看韦帅望一眼,没做评论。
韦帅望道:“然后,我就后悔了。”笑:“后来,我师父很生气,赶我走。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爹害的。是他改变了我,让我变成另外一个。我恨他!我想杀他!不过,下不了手。他应该感激我师父对我多年的养育,让我在杀人时,会下不去手,所以他还活着。可是他能下手捏碎我的骨头,毫不犹豫地。”帅望轻轻捋起衣袖,手腕上布满了伤口,帅望微笑:“切开过许多次才修理好,可是,还是有点问题,转动得不太灵活,也用不上力气。”冬晨看着这只当年一剑杀死黑龙的手,布满伤痕,已经废了。帅望慢慢放下袖子,半晌:“他还是要我跟他走,那是不可能的。”帅望苦笑:“可是,他又说,韦帅望是我儿子,别动他。”帅望笑,多么难当,多么难当。
帅望轻声:“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他以为他会死,他知道我师父会查出来是谁杀了他。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是谁,杀了他,我师父会清理门户。”帅望苦笑:“他的意思是,我是他儿子,不是我师父的弟子,我们自己家的事,别人管不着。”帅望忽然间抱紧双臂,手臂压住胃部,他的胃痛。微笑,笑出泪光。
第 11 章
11,暴虐天微微亮,韦行醒了。隐隐约约觉得身边有人,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韦帅望。跪坐在地,半靠着床,一手垂在地上,一手搭在床上,头枕着手臂,正香甜地打着呼噜。
这孩子怎么在这儿睡着了?然后感觉到手痛,抬起手,包扎起来的手,让他想起那鬼魅般的一箭。内心微微刺痛,这个惫赖的小子,要杀人时可真是果断啊,毫无预警地,微微一笑,他已中箭。韦行默默回想那一箭,是弓强弩劲,可是韦行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对手没见过,微笑杀人的家伙多了,如果满面笑容就能让韦行放松警惕,反应迟钝,他能活到现在吗?当然,韦帅望当时不但微笑,且毫无杀气。毫无杀气,这就很难做到了。可是,也不是没人做得到。据韦行所知,冷恶与韩青杀人时都可以做到没有杀气,怎么做到的?他可不知道,他要杀人时,十米之内鸟不敢飞虫不敢叫。小小韦帅望也可以做到没有杀气?
韦行静静看着韦帅望,堆成一团,软泥捏的一样,就这样,居然还能睡得打鼾,就这个小子?居然能一箭射中他。韦行真想吐血。如果死在这小子手里,可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可是——韦行想,其实我已经死在他手里了。我怎么就没看到他的手动呢?好,我的手挡着,我看不到他的手动,可是他的手动时,他的整条手臂都会动,难道不是吗?韦行慢慢瞪大眼睛,我看到他的手臂动时,我已经中箭,那意味着什么?距离当然很短,可是韦帅望的速度快得可怕。暗杀的速度与挥剑的速度,都是速度。难道当年的唐家不是暗器高手?一招之下已被韦行废了他们的掌门。当然,那个时候韦行全神戒备,可是面对韦帅望,要说韦行毫无戒备,那也不可能的,韦行甚至知道应该戒备什么,可他还是中招了。一个人的手臂能动多快,他的剑就能动多快。韦行竟然微微有点欣喜,我没有毁掉他,他仍有可能成为冷家第一。我要带走他,必须带走他!把他留在韩青这儿,一下子半辈子都过去了,他也不会觉醒。他会一辈子一滩泥似地渡过。韦行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他拿毒箭射你,想要你的命,你竟然只是觉得他这一箭射得好?这小子是谁啊?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这个小子可并不真的是你儿子啊,就算真是你儿子,他拿箭射你,你还觉得好?”韦行轻声道:“他回来了。”一句话,否定所有疑问,他是拿箭射我了,可是他回来了,他恨我,他当然恨我,他不应该恨我吗?可是他回来了,他倒底,是不能杀我。韦行沉默。手按在帅望肩头。帅望微微一动,醒了。他懒懒地伸手,转头,看到韦行,顿时瞪大眼睛,挺直身子。
韦行慢慢收回手。帅望眼珠微微转动,他看着那只手,微微瑟缩。然后抬头,笑:“你醒了。”
韦行抬起手,看看自己包好的伤口,帅望垂下眼睛,轻声:“我——”很抱歉,对不起,原谅我,可是这些话很难吐出来。帅望咬着自己的嘴唇,慢慢地笑了。你真接打我好了。韦行一愣:“你的头?”帅望这才想起自己额头的伤,伸手摸摸,笑:“你徒弟打的。”
韦行微微诧异:“韩笑?胡说!”那孩子沉静,懂事,跟着他这么久,从来没惹过事,不论什么,嘱咐他一声,就可以放心。帅望再一次咧嘴而笑,我靠,你没事拿我当沙袋打也就算了,居然还……,啥叫胡说啊!帅望指指自己脸:“这儿,这儿,还有身上。你们倒是师徒情深啊。”韦行心里微微感动,那个沉静到有点冷漠的孩子,竟然为了他动怒了吗?
帅望微微泛酸:“你从来没打过他吧?”韦行瞪他,我为什么打他?看看自己的手,愤怒,难道他也一言不和就抬手给我一箭?难道他也曾敲诈唐门害我出手对付唐家掌门?难道他也专门同我手下的奸细结交,放走要犯?难道他也到处乱跑,害我师弟搜了秋园,挨顿毒打?象你这样的臭小子,没活活打死,就算你走运!你还敢问我!看到韦行一脸怒色,帅望又清醒了,天啊,我在这儿是干嘛呢,不老实地低头认罪,说那些废话干什么?帅望尴尬地陪笑。看在我已经挨了打又跪了一夜的份上,不要打了好不好?
韦行瞪他一眼,支起身来,感觉身体没什么大碍,立刻起身,问:“你师父呢?”
帅望道:“还睡着呢吧。”韦行看看外面的天,天色微亮,时间还早,看看帅望:“你跪了一夜?”
帅望点头,可怜兮兮地,他可不敢说他前半夜同冬晨吃东西聊天过得很快乐来着。
韦行看看一脸伤陪着笑的韦帅望,心想,是啊,这孩子是淘气,可是……,如果他是韩青的孩子,我会这样打他吗?如果施施没有死,我也不会下那么重手吧?所以,他恨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韦行沉默一会儿:“你去睡吧。”帅望大喜,不敢相信,侧侧耳朵,什么?真的?韦行眼望地,半晌问:“你的手腕……”帅望看看自己的手腕,谨慎地:“好了,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韦行张了几次嘴,还是无法开口,帅望轻声:“冷良说,因为切开过很多次,韧带与肌肉都是疤痕,很容易再次撕裂,所以,不能练剑。”韦行喉咙里唔了一声,百转千回,无法开口,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又过了半晌,终于道:“如果你想杀我,我也不怪你。”帅望呆了一会儿,目瞪口呆,良久,终于道:“你觉得,我会……”帅望瞪着韦行,啊,当然,他当然认为他会为这件事下杀手,对他爹来说,功夫比命重要,他废了他的功夫,他觉得那跟杀了他差不多。帅望瞪着韦行,你真的后悔了?宁可偿命?帅望想,白痴啊,如果你真的会后悔,干嘛要做那种事啊?你真的是白痴吗?
如果你觉得你错了,错到你宁可用生命偿还,那感觉,不好受吧?帅望呆了良久,终于道:“对我来说,断了一只手,算个屁啊。我居然会为这点事杀你?你太有想象力了。”韦行愣愣地看着韦帅望。他听到了什么?简直象外星人与外星人的跨星际对话,文化代沟太大,以至他们即使使用同一种语言也无法彼此理解。帅望瞪着韦行:“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从来没有——嗯,呃,除了挨揍的时候。”
韦行看看自己的手。帅望纯真地:“你不会认为我真的会用剧毒对付你吧?”帅望笑:“那只是一般的蛇毒与麻药啊!你睡一觉不就好了吗。”韦帅望听到一声咆哮,不但他,整个青白坊,整条街都听到一声咆哮,咆哮之后,就是一个少年的惨叫声。那惨叫声几里之外都能听到,所以,青白坊的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用同一个动作起了床。他们先是吓得猛地坐起来,然后立刻明白出了什么事,立刻跳下床,简单穿件衣服就扑了出来。
韩青第一个冲进去,然后是冬晨,然后是纳兰。韦帅望被按在床上,韦行手里不知从哪来的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纳兰也打过孩子,冬晨也挨过鞭子。可是,纳兰家的鞭子从来也没打出这种效果来,每一鞭下去,韦帅望四肢划动,疯狂挣扎,惨叫声凄厉刺耳。韩青昨天还响当当地说:“谁也不许拦。”看到此情此景,目瞪口呆迟疑了二分钟,韦行已经十几鞭抽下去了,衣裳破碎,血也终于浸透了韦帅望的衣服,显出一条条血道子。韩青终于忍不住:“师兄!”韦行暴怒,兜头一鞭子抽过去:“还有你!你还认识我是你师兄!你竟敢同他一起耍我!很好笑吗!你玩够没有?!”韩青侧头,鞭子顿时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韩青咬牙,难怪韦帅望惨叫,韦行这下子可是被惹火了。韩青也不出声,低头跪下,韦行一边骂一边打,韩青肩上顿时留下十几条血痕,帅望痛叫:“我师父不知道,我师父不知道!”他挣扎着爬起来,没等他扑过去,鞭子已经再一次回到他身上。
帅望痛得一头扑倒在床上,也知道大声哭叫很丢脸,可是疼痛难忍,他翻滚挣扎两下,扯过被子蒙在头上闷叫起来。冬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韦帅望被揍得惨叫,冷家掌门大人上去劝,结果居然也是一顿鞭子,他转过头去看他母亲,只见纳兰略带点遗憾地平静地站在那儿,没啥反应。
冬晨只得孤身战斗,他冲上去,冒着也被打一顿的危险,一把抓住韦行的手腕:“师伯,原谅帅望吧!他知道错了!”韦行满面怒色,强自控制,看在你娘是纳兰的份上,我不打你,不过,你给我滚开,他缓慢有力地抽出他的手,另一只手挡开冬晨,接着抽韦帅望,冬晨眼见鞭子抽碎衣服,抽裂皮肤,他自己的后背都痛了起来,冬晨情急之下颤声道:“师伯!帅望不怪你捏碎他的手腕,你也原谅他射过你一箭吧!”韦行一愣,回头,暴怒:“谁告诉你这些的!”冬晨一愣,呆住。纳兰温柔地:“我,我告诉的。”纳兰微笑:“韦行,一箭泯恩仇吧。如果还生气,骗你的是韩青,你接着打好了。”
韦行看纳兰一眼,立刻转开脸,涨红脸,喃喃不知如何做答。纳兰过去,抱起帅望,叹息一声:“这孩子被惯坏了,不象你师弟那么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