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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孝一惊,收敛心神,再次运剑如飞。韦行看着韩孝,韩孝的剑练得很好,一丝不苟,每一招都做得很到位。可是用起来,不知怎么那么别扭僵硬,韦行认为他多练习多实践,应该会有好转,可是,好象还是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你说不出来的一点,你无法描绘的一点,那一点就是大家与匠人的差别。
韦行回头看看韦帅望。韦帅望再一次缓缓地开动了,懒洋洋的姿势,有一种味道,好象是,思考的味道,韦行再次观察良久,终于明白,什么叫思考的味道。韦帅望的眼神很对,他的眼睛,没有看着剑,也没有看着自己的手,也没盯着身体任何部位,韦行终于看出来了,韦帅望目光所在,是气与势正在运行的地方,或者,韦帅望觉得应该到达的地方。
那孩子,数次重复同一招,是因为他觉得气势阻滞,无法克服,招数是招数,你必须知道这一招,你的力道用到哪里,重点在哪里,这一招要做是什么,最后达到,可以熟练地用这一招来达到你的目地,而不是熟练地运用这一招。韦帅望不是在练剑,他是在思考与领悟。韦行一声不吭地后退,然后转身去盯着韩孝。他改变主意,不再限制韦帅望练多少遍剑,让韦帅望按他自己的思路去试吧。韦帅望不需要指导与督促,他需要时间与空间,给他时间思考,给他空间与自由用来思考。
韦行看着韩孝,微微叹息,这个小孩子,永远达不到韦帅望将会达到的境界。用功,不等于用心,花费时间不等花费精力,练习过,不等于思考过,学会了不等于领悟了。
第 37 章
37,恨嫁早自习过后,梅欢给两个小朋友摆上早饭。韦行站在桌旁,示意给他添把椅子,梅欢装傻,韦帅望已经累瘫了,侍卫们没过来,只有韩孝给师父大人搬来把椅子,梅欢继续无视韦大人的存在,韩孝把自己的碗也放到师父面前,梅欢只得再给韩孝一碗。韦行坐下,对着面前的梅菜扣肉道:“你也坐下吃吧。”帅望左右看看:“我坐着呢。”韦行狠狠瞪他一眼,帅望再次左右看看,笑:“梅姨,我爹说你呢。”梅欢冷冷地:“不敢,我只是个下人。”韦行沉默。梅欢犹豫一会儿,斜眼看看韦行,坐到帅望身边,问:“累不累?”帅望苦笑。梅欢笑了。帅望笑:“还笑?”梅欢伸手摸摸帅望的头,韦行沉着脸,怪了,为什么天底下的女人都喜欢摸帅望的头。
你一个大姑娘了,他十岁时你摸他的头,他十四岁你还摸?更气人的是,韦帅望一点也不觉得别扭,看他笑得那个自在写意,虽然目无邪念,却也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这简直可以确定韦帅望跟本不是他孩子。韩孝见梅欢在帅望身边,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他同梅欢相处四年,梅欢不过是个温柔可爱的大姐姐,可是梅欢对韦帅望明显不同,梅欢与帅望不过在一起一年时间,真正相处不过几个月,韩孝不明白,看他们的样子,真以为他们认识一辈子了。韩孝轻轻放下筷子。梅欢抬头:“怎么?要什么?”韩孝沉默一会儿:“水,菜有点咸。”梅欢去拿水,韦行问帅望:“那招想明白了吗?”帅望迷惑了一会儿,“喔,你说的那招,我想明白了,不过……”韦行淡淡道:“有时候,也要动动手,也许你多练几次,自然就明白了。”
帅望唔了一声,往嘴里塞一勺子肉,想一会儿:“我师父也说这么说过,所以,我想不明白的时候,会动手试试。”韦行又怒了:“什么叫想不明白的时候,你以为你是谁?写九阴真经的?功夫是用来用的!不是光用来明白的!如果全想明白了,可是使不出来,有个屁用?”帅望嚼着肉,斜韦行一眼,不理。韦行怒道:“听到没有?”帅望斜眼,点一下头。韦行即将暴发,梅欢回来,把水放到韩孝面前,轻声:“少爷,水。”韦行微微一愣,嗯?梅欢一直叫韩孝少爷?为什么?梅欢不象这么有礼貌的丫头啊,她不是一直叫韦帅望死小孩儿小混蛋什么的?
韦行微微不悦,怎么?梅欢不喜欢韩孝?韦行咳一声:“梅欢,你也要准备一下进宫,我派两个人过来,这些事,你教他们做就是了。”
帅望笑:“太子妃殿下,小的给你请安了。”梅欢白韦帅望一眼,喃喃:“有什么好准备的。”韦行道:“宫中礼节很多,你熟悉一下的好。别给梅家帮倒忙。”梅欢气:“太子妃除了吃和睡还有什么做的?”韦行沉默一会儿:“说话,走路。”梅欢道:“哈!”韦行道:“宫庭教席明天很快就到,你希望,在这儿,还是回家去接受训练?”
梅欢这才意识到韦大人是说真的,她尖叫,跳起来:“训练?!什么训练?我才不要什么训练。”韦行沉默一下:“所以,你哥哥说让你留在这儿,让我看着你。”梅欢要想一下才能明白,看着是什么意思,她愤怒地:“这是什么意思?你看着我?”看着我?软禁?而且……韦行沉默一会儿:“你哥哥说,把你留在这儿,让我看着你练习,如果你偷懒……”再次沉默一会儿:“后果同韦帅望偷懒差不太多。”梅欢瞪着韦行,她要气昏过去了,亏她还打算原谅这个王八蛋呢!这个狗东西,居然要逼她学那些无聊的走路说话,还威胁要用藤条抽她呢!奇耻大辱啊,她现在可是太子妃了,就算她不是太子妃,她还以为,她在韦府是不一样的人呢!梅欢愤怒地:“你,你敢!”韦行沉默。呵呵,他有啥不敢。梅欢也知道,这不废话吗?韦大人有啥不敢?别说你是太子妃,如果需要的话,给太子一顿鞭子,韦大人有啥不敢的?梅欢真要气死了,她无语地运气,沉默沉默,然后把筷子拍在桌上,转身而去。
韦行沉默,帅望慢慢站起来:“爹,梅欢的婚事……”韦行沉默。帅望声音低下来:“不能想想办法吗?”韦行道:“如果她不想嫁的话,如果梅家不想……”那不是韦行的选择,那是梅家的选择,他们不要给家人爱、自由与幸福,他们要更大的权势。
帅望问:“不可以想想办法?比如,用别人代替?”韦行问:“为什么?为了将军府的小姐喜欢扮奴婢?”帅望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我喜欢梅姨,你不是也喜欢她?”韦行沉下脸:“放肆!”帅望道:“她不会留下做下人,但是,如果你娶她……”一记耳光。韦行怒吼:“你胡说什么?”帅望道:“我喜欢梅姨!我妈妈死了,死了很久了,我觉得梅姨很好。”
再一记耳光。韦行怒吼:“放屁!你不用吃饭了,马上去练剑,没有休息,没有午饭,也不许睡觉!”
帅望轻轻擦去嘴角的血,拿起自己的剑,看一眼韦行,看一眼韦行身后,屋子里闻声而起,站在窗前的梅欢,无言,起身而去。韦行回头,窗子里的一张小小面孔,暗影里,小小雪白的一张脸,受惊了一样半张着嘴,韦行尴尬,再一次觉得面皮发烫。梅欢面红耳赤地:“他胡说!他胡说的!”没人理。梅欢声音低微,喃喃:“我一直以为他说着玩的。”呆住,怎么,帅望是当真的?这件事怎么可能,韦行那种人,根本就是一头冷血的蜥蜴,凶残,无情而且老丑,而且……不过,这些日子,韦行可从没对她凶过啊。梅欢微微抬起眼睛看一眼韦行,嗯,老丑,可是……其实看习惯了,也不觉得丑,韦行那种刀削似的面孔,当然不好看,可是,也不是很难看,梅欢再次偷偷看一眼韦行,嗯,太熟了,就很难对一个人的样貌做出正确评价,韦行长得——就是韦大人的样子嘛。梅欢垂下眼睛,她才不会喜欢韦大人,她怕他,他是个粗暴讨厌的家伙。
韦帅望这个神经病。
第 38 章
38,练剑韦行拍拍韩孝:“去歇会儿吧。”帅望知道今天想等韦行主动叫他去歇着,那是做梦,所以,自动自觉地跟着韩孝,希望能蒙混过关,开始倒还满顺利,成功接近树荫处的桌子旁,喝了一杯水,刚要坐下,耳朵风声,躲闪不及,后背着火,帅望痛叫一声:“哎呀!”回头见韦行正怒目,棍子举着,看起来还打算再给他两下,韦帅望后退:“我我我,我就喝口水。”逃之夭夭。韦行愤怒地,这臭小子越来越皮赖了。奇怪了,韦帅望原来那些个咬牙死忍,绝不屈服的骨气哪去了?人家的青春期充满了叛逆与愤怒,韦帅望只有一个愤怒的童年,他的少年是温和而慵懒的。在连续运转了二三个时辰之后,韦帅望的思考能力已经耗尽,他双眼迷茫地牵线木偶般地挥动手里的剑,脑子里想的,只是树荫下那张椅子,他那充满渴望的灵魂,只想缩成一团好好地睡个午觉。
韦行怒目片刻,还指望韦帅望能自动更正,可惜他儿子已经累迷糊了,目光连焦点都没了,更不可能看到他的不满,韦行立刻抄起棍子走过来,韦帅望终于发现他爹已怒目站在他面前,立刻象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似的,打个激灵。他也知道自己的姿势不太到位,可是,他那久不运动的双臂已经酸痛难忍,他为忍痛耗尽所有毅力,连手掌都剧痛不已。不过,韦帅望很清楚,韦大人是不会理解他的,韦大人自幼习武从未间断,对于他来说,挥剑就是一种生活,不要说是练剑,就算是与高手过招,打个一天一夜,他也不会觉得累,对一个铁人来说,你怎么可能让他理解啥叫肉体软弱,啥叫疲惫痛苦呢?帅望惊慌地:“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累了,真的真的,我只要休息一小会儿,马上就会清醒。”没用,后背立刻挨了三下,第一下,韦帅望还能痛叫着跳起来,连着三下抽在背上,帅望痛得牙关紧咬,屏住呼吸,跪倒在地上,一声也吭不出。韦行问:“还困吗?”帅望摇头摇头,再摇头,啊!痛!他妈的!韦行怒吼:“滚起来!重头开始!”帅望咬着牙,爬起来,额头全是冷汗,握剑的手已在发抖,不过,人确实精神了,一点也不困了,手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力气也回来了,只是后背痛得,痛得他想揍人。混蛋啊!让我休息五分钟不行吗?非要用这种方式让我清醒?当然了,韦大人的这种唤醒方式,肯定是比休息五分钟有效的,疼痛与恐惧让人体分泌大量的肾上腺激素,脑啡肽,内啡肽,多巴胺,阿片,韦帅望的身体内部经历了一场小型的化学风暴,相当于现在运动员打了一针违禁药品,渴望休息的肉体,狂叫着清醒过来,让他的每一剑,都充满了愤怒与力量。韦行重新回到树荫下,指点韩孝:“看,这一招应该这样,我知道他的手抬得比我教的高。”韦行生气,不过:“但是,这一招力道用得对,看到了吗?这一招是要刺向心脏,所以向上一晃的那个动作,要有控制,要快,当然了,韦帅望这么快是太潦草了,”再次生气:“这臭小子!但是,你要明白,这一招里的向上一挑,并不是一板一眼做到那个位置就正确了,你要知道这一招是做什么的。”停顿一会儿:“以韦帅望与你的个头,如果同正常高度的人过招,剑举到那个位置倒也没什么不对。”想了想,总的说来,韦帅望做的都是有道理的,可还是生气,这就好比四则运算,你要他工工整整写下运算过程,结果他直接给出个答案。这个混蛋小子,他怎么不干脆把那虚晃一枪省掉呢?你直接练习刺出那一剑多省事啊!真是欠揍!韦行问:“你明白了吗?”韩孝的大眼睛呈现天真可爱的水滴状。韦行叹息,站起来,拔刀,到韦帅望面前:“刚才那一招!”帅望虚晃一剑,韦行向上一挡,一刀一剑,一触即分,韦帅望的剑尖不过在韦行刀上一磕,借力弹起,立刻调头刺向韦行心脏,这一剑,迅捷灵动,调头的速度比韩孝刚才快得多。不过,当然了,韦行的刀,比他更快。韦行道:“再来一次。”帅望再次出招,剑带风声,这次看起来,他一剑刺向韦行喉咙的意图,真实多了,韦行抬刀,未得接触,那一剑居然嘎然而止,已经调头向下了。再一次被挡住。韦行道:“再来一次。”帅望道:“我后背痛得要命,每动一下都痛,你完全可以让我休息五分钟,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这么疲惫?”韦行淡淡地:“一天加一点,每天都痛苦,一次痛个够,以后都不会觉得痛了。”
韦帅望觉得自己要吐血了,强盗逻辑,强盗逻辑!韦行道:“再来一次。”韦帅望怒吼一次,剑向上一挑,立刻调头,韦行举起刀,韦帅望的剑忽然重新调头向上,那一剑毒蛇一样迅猛地刺向韦行喉咙,韦行一惊,侧头,剑尖贴着脖子过去,韦帅望反手,剑刃向下,本来是向下是刺向心脏,现在,既然剑在韦老大脖子边上,他当然就改为调头再一次抹向韦行的脖子。
剑几乎是停在韦行的脖子上,然后唰地划个大圆弧陪着它的主人一起,四脚朝天摔落在地。
帅望摔在地上,虽然被韦行踢中的肚子剧痛,可是,人躺在地上的感觉可真好啊,全身着地,四肢百骇,那个舒服啊,帅望倒在地上呻吟,同时控诉:“啊呀,不是练剑嘛,你干嘛踢我,啊呀,我受伤了。”韦行怒吼一声:“马上滚起来!”韦帅望一跃而起,痛死他也不敢再赖在地上打滚了,他哭丧着脸:“干嘛踢我?你,你……”想骂一句,你他妈有病啊,不住地打我?可是,因为人长大了,对事物后果的预见力提高了,面对未来的勇气也就减少了,韦帅望只用想象中的疼痛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嘴了,他叹息一声,继续练他的剑。韦行摸摸自己的脖子,妈的,脖子上现在还有一种冰凉的感觉,韦帅望这个混帐王八蛋怎么这么狠啊?你还知道我在同你练剑啊?!韦行黑着脸回去:“看见了吗?剑招是死的,人是活的,对敌之际,要有变化。”
韩孝继续用水滴状的大眼睛看着韦行,困惑地:什么?什么变化?哪有变化?你儿子好象三次用了四不象的招术对付你,他用的是哪一招?韦行只得给他细细解释,同时内心涌现一句名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中午时,韦帅望一边练剑,一边承认错误:“爹,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你原谅我吧,我饿得快昏过去了。”韦行咬着牙,他本来想让韦帅望坐下吃饭,听了韦帅望的认错之后,费了好大劲才扼制住自己想暴抽韦帅望一顿的欲望,为什么啊?因为韦行这辈子铁口惯了,最看不得象韦帅望这样的软骨头,如果他不是知道韦帅望并不是软骨头的话,这会儿,他已经把韦帅望抽筋剥皮,理由还是那个:你是我儿子,你敢如此厚颜无耻?没人理,帅望叹息一声:“梅欢有啥不好?”韦行轻声对自己说:“冷静冷静,我知道这臭小子是什么意思了,他是宁可再被暴打一顿也不想继续练剑了,所以,冷静,如果我现在暴发,他立刻就可以回屋睡觉去了,冷静,无论如何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帅望道:“如果你真的没感觉,那就当做好事得了,怎么也比让梅欢嫁给太子强吧?梅欢野人似的,又笨得似头驴,你怎么能把这样的人送到宫中?比直接捏死她还残忍!”
韦行怒吼一声,一把将桌子掀翻,站起来指着韦帅望:“你练到子夜,然后再加一小时!再说,再加一小时!”转身而去。帅望放下捂住脑袋的手臂,发现手臂上粘了块鸡肉,大喜,摘下来放嘴里,然后看着一地的汤汁饭菜,哀悼一会儿,继续练他的剑,内心哭泣:“我的妈啊,我又累又饿又热又痛,谁来救救我啊。”韩孝看着一地的饭菜,他招谁惹谁了?他啥也没干啥也没说,到嘴的饭菜,让人给掀了。
韩孝看着韦帅望懒洋洋,东倒西歪的练剑,他实在是看不出精妙之处,这样乱七八糟的剑法,师父为什么夸他?因为,他是师父的儿子吗
第 39 章
39,发声练习梅欢沉着脸:“宫庭教习来了。”韦行低着头,看他的书信通告,唔了一声,没做任何评价。梅欢愤怒地瞪着韦行:“她一整天都在叫我学,啊啊哦哦!发音,呼吸,高一点低下点!”
韦行抬头:“效果不错。”梅欢怒道:“什么?”然后捂住喉咙,声音一高,立刻走调,累了一天,嗓子哑了。
韦行继续低头看他的信,内心窃喜,呵呵,亏了你嗓子累哑了,不然你还打算向我吼?
梅欢气得,捏着喉咙,半晌才道:“明天,居然要练走路吃饭,韦大人……我都没时间干别的。”韦行道:“那就别干别的了,我不是派人给你了吗?”梅欢怒道:“可是他们做不好。”韦行道:“做个饭有什么做不好?煮不熟?”梅欢再次怒目,鸡同鸭讲!韦大人,毫无疑问是一种单细胞动物,再说,以她现在的状态,也实在没法给韦大人讲解啥叫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梅欢无奈地,用一种特别的沙哑低柔的声音:“这些都算了,大人,让帅望歇一会儿吧。”韦行听到这种麻苏苏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打个寒颤,他再次抬头看看梅欢,嗯,原来好好一女孩儿,硬被宫里尚侍给折磨得春梦刚醒似的,真是让人心里……韦行咳一声,清醒清醒,我可不是救世主,她的命运是她的出身与她自已的选择,同我毫不相干,我同她不过是认识,咦?我以前没发现过我有同情心啊。梅欢眼睁睁看着韦行一脸被寒到的表情,她清了清喉咙,终于回复自己原来的声音,梅欢沮丧地:“我后半生都要用这种奇怪的声音说话……”韦行看看她,嗯,那大约就是玲珑剔透的原石与精光四射的珠宝的区别。虽然我觉得你这个蠢蠢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可惜你命中有难,逃不了这一磨,半晌韦行道:“如果你真的不想进宫……”
梅欢道:“我真的不想。”沉默一会儿,不等韦行提出具体措施,她已苦笑:“我也不想,让家人获罪。”韦行沉默良久:“你可以假死,不过……”韦行看着梅欢:“如果你不是将军之女……”韦行上下打量梅欢,没说下去,如果你不是出身将军府,十四岁忘了带剑那次就已经被我宰掉了。你有什么本事能活下去?你爹你哥如果不是将军,就凭你?墓木拱矣吧?我真的看不到你的前途,韦帅望出的那个缺德主意,哼,你的问题倒是解决了,难道我有病啊?倒个茶,你都能倒到老子脖子里去,好在你到宫里不用倒茶了,要不老子还真不敢让你去。老子看你一副白痴样,特意找人来训练你,你还好意思抱怨。韦行道:“如果没有办法,就别那么多话,把该做的做好。”梅欢不自觉地再一次用柔媚的声音道:“帅望呢?你就原谅他这次吧。他不过是胡说,谁会想嫁……”梅欢咬住自己舌头,住嘴,你这叫什么话?这不火上浇油嘛?虽然他真的象只沙皮,也不能直说啊。韦行被梅说话的声音寒得全身汗毛倒竖,又是恶心又是气愤,嘎,她还看不上我呢?!你什么东西啊你!你现在说话怎么跟只猫似的,韦行忍无可忍,挥挥手:“好好好,你快走。”我要找个地方吐去。巨恶啊。梅欢咬着自己舌头,哭丧着脸,看看学了一天说话,就成这样了,再学啥走路微笑,我该不会到地上爬去吧?刚要走出门,被韦行叫回来:“回来。”拿起一封信来:“这是……奇怪了,韦帅望在京城里认识人吗?”居然有人写信给韦帅望!韦行拿着这封信,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等要交给梅欢带走,又觉得不安,要不要拆开看看,信上居然没有署名,韦帅望不是又给我惹事了吧?犹豫良久,梅欢道:“帅望的信,应该给帅望吧?帅望这么大了,会感激大人尊重他的,如果大人想知道,帅望也不会说谎。”
韦行瞪她一眼,我说那臭小子那么热心,你比他亲妈还罗嗦,你们两个凑一齐,那是想整死我啊!信“啪”地扔出来,韦行挥手,快滚快滚。梅欢背着手,站在校场边上,看着帅望笑。韦帅望无精打采地:“别那么不善良,趁我爹不在,给我弄口水喝也行啊。”
梅欢笑嘻嘻地:“呵呵,嘴巴干了?让你那么爱说话,还说不说?”帅望叹息:“我还不是为你好。”梅欢呸一声:“我嫁真沙皮也不嫁他!”帅望一边有气无力地比划,一边劝梅欢:“胡扯,沙皮一身褶子,我爹的手感要好得多,再说,养沙皮你得花钱喂他,我爹自己就会找食吃,而且沙皮挑食,你喂沙皮馒头,沙皮能给你吐出来,我爹啥都能吃。虽然你让沙皮坐下打滚,它就坐下打滚,可是如果你让它弄点银子来花花,它肯定不行,我爹虽然不是特别听话,不过,要是好好训练的话,没准也能听话,我看我干娘训他时,他比沙皮还听话呢。然后我爹比沙皮大,晚上搂着睡觉也热乎的多,还不会掉你一身毛……”
梅欢已经笑得倒在地上打滚了,不过,不幸听到最后一句,把小梅欢气得,立刻爬起来满操场追打韦帅望。办完一天公事赶过来的康慨刚巧听到韦帅望发表的对他爹的高度评价,康慨呆了一呆,然后以手掩面,不,他不是偷笑,他是无语,为韦大人一哭,听听,天底下有儿子这么说爹的吗?韦帅望这个死不改悔的小混蛋!这个欠揍的小子!他要是韦帅望的爹,也一样会暴打韦帅望!
康慨怒吼一声:“你们两个!”多年上司,余威犹在,太子妃殿下,眨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怯生生地站住。帅望笑嘻嘻地远远站住,几年不见,韦帅望别的功夫没见长,轻功可是大进步了,康慨都未必能追上他,梅欢的三脚猫功夫,只能瞠乎其后了。康慨指着两个人,怒骂:“你们两个!在胡说什么?”梅欢喃喃:“我,我我,不关我事,是韦帅望说的。”帅望瞪大眼睛:“嘎,真会黑白讲啊,你说宁可嫁给狗也不嫁我爹,这不明明是说我爹不如狗吗?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是吧?康叔叔,有人这么说我爹,我怎么能同意呢?我必须向她明确指出,我爹肯定比狗强,我说得对不对?”康慨无语了,再次以手覆额,苍天啊!你老人家忙啥呢?怎么不拿雷劈这不孝的小子?打死他吧。康慨怒骂:“你爹怎么不揍死你呢?”韦帅望愤怒地:“干嘛揍死我啊!揍死我了,他还揍谁去?这多方便啊,留在身边,每天想起来就敲几下,会蹦会跳会叫,又出气又好玩!让站着不敢坐着,说不给饭吃我就得饿着,有个儿子在身边,换他去当上帝他都不去,上帝整人还得给个理由呢!他都不用,他是我爹,这就是理由!”
康慨这才明白:“敢情,你又让你爹给揍了?”帅望怒道:“连水都不给我喝,我后背快痛死了,我的胳膊,我的腿,我的手!”哭丧着脸,摊开手给康慨看,康慨看一眼,一只手上十个血泡,平均一个手指头上两个泡,若干血泡已经破了,渗着血流着水,吓得梅欢惊呼一声,伸手碰一下,韦帅望就倒吸凉气。康慨叹口气,韦大人啊!你也真欠骂啊。伸手拍拍韦帅望的后背,以示安慰,结果拍得韦帅望嗷嗷真叫,隔着衣服都能摸到后背肿起来老高,康慨心疼:“你又干什么了?”
韦帅望气愤地:“啥也没干,他一看我累得要倒下了,就过来给我两下子。”
康慨心想,韦大人也真是,就比狗强不多。韦帅望第一天练剑,你就不能让他缓缓?不过,话说:“帅望,你这四年真的没摸过剑啊?”
帅望眨眨眼:“摸过啊。”康慨指指他的手:“摸过能磨成这样?”细看:“你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
帅望沉默,无语。良久,帅望道:“这些年,过得挺好,有时,真希望能一直这样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