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望问自己,如果重新选择,如果我不知道后果,我是不是还会做这种选择?
我是不是要有十全把握才能做一件事?
我是不是应该在看到信后摊摊手说,这件事我管不了?
帅望冷冷地想,不,赵钢的死不怪我,怪唐家见利起意,不怪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怀里有引起贼人起意的东西。
意外——这件事是个意外,在山里遇到老虎是意外,可是总是上山,意外会加大加大加大到——必然?上得山多必遇虎,做的事多,遇到的意外就会多,手里会渐渐积下人命。
韦帅望问:我是不是要选择不做?不!
帅望轻声劝自己,我仍会选择能伸手就伸手。

可是,他在黑暗中,听到赵钢惊慌的挣扎,绝望的惨叫,那种孤身在黑暗的丛林中,听到身衅不知名野兽咀嚼声的感觉,刻骨铭心!
即使理智再清明,内心深处会记住这件事,记住这伤痛记住这后果,下一次做事时,韦帅望会犹疑,他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除非,他真的不在乎小人物的死亡,那样的韦帅望也就不是韦帅望了。

康慨看自己内心,他对韦帅望不是完全没有怨愤的,有,有一点,他也怪这个孩子多事了。康慨悲哀地看着小小的韦帅望,那么,这个孩子自己呢?这个善良的孩子,一定也感觉到痛了吧?把他人的生命看得很重的这个小朋友,对赵钢的死,能释怀吗?
康慨在赵钢坟前蹲下,轻抚墓碑上尘埃,可是他不能说没关系,不能说忘了吧,康慨沉默。他宁愿帅望对自己的行为有点控制,那样,对别人,对他自己都有好处。
会过去的,康慨想,当小小的韦帅望长大,越来越有能力左右他人的性命,他的一举一动会影响更多人的生命,他将不得不在这些人的性命与那些人的性命中做出选择,他会慢慢习惯有些人的生命在他一句话间消失,他会慢慢忘了这件事,慢慢不再痛,没有感觉。

康慨轻声道:“知道你父亲今天为什么不打你吗?”
帅望沉默。
康慨淡淡地:“他觉得值得,你觉得呢?”
帅望沉默。
康慨轻声叹息:“总有一天,你也会觉得值。”生命无价吗?理论上是的,但是在掌权者心中,每个人都是有价的,那个价格,就是这个人可以为他提供的价值,在韦行心中,赵钢的生命与韦帅望带来的唐家的生意相比,微不足道。
有一天,帅望也会这样,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他要用人的生命来换权力与金钱:抢一块地盘,或抢一个生意,伏尸百万,血流飘橹。

在冷家,那一场大清洗之后,还是有一点改变的,韩青常对冷家人说的一句话是:“我师父怎么说?”
冷家人在第一次听时的反应,多半是一愣,然后很快领悟到掌门大人的暗示,领悟不了的,韩青会提醒他:“先问问我师父的意思。”当然,韩青不会拿小事去难为他师父的。可是冷秋也很快发现,向他请教的人不但包括原本就站在他这边经常来打小报告的人,还抱括韩青手下办事的。
想一想,也明白韩青的意思,你要吗?给你!
冷秋禁不住嘴角一丝微笑,半嘲讽地,我要吗?我要的是这个吗?
少年韩青,有一双异常清澈的眼睛,清亮如山泉。
长大后的韩青,胸怀若海,再清澈,因为实在有容量,怎么清澈也见不到底了。
然后冷秋发现,如果韩青真的把所有权力给他,他做事确实更加如意,他发现他竟然真的喜欢,于是,他没反对。
只是这称心如意里,有一丝小小的悲哀,当然了,谁在乎呢,冷秋不在乎。
悲哀,呵,悲哀,谁心底里没有一点悲哀。
白痴没有。

他接到消息,温家人出山,比韦行得到的消息更早更准备更详细。
他立刻飞鸽传信让冷家的前哨拦截,如果能过韩青,这道命令是不可能发出去的。放狗去试试小狮子倒底长没长牙,如果长牙,如果可想而知,韩青是不可能同意让冷家的前哨去触犯冷家人的。
结果很快回来:某年月日,冷逸达——冷湘的堂弟,功力仅次于韦行韩青,带手下十人,在云泽客栈落脚,再也没有走出该客栈。
内情不明。
未见争斗痕迹,没有人听到打斗声。
十一人,死在冷逸达房内,尸体围成一圈,状似在开会中遇袭,无目击者,无生还者。
冷逸达死在墙角,一只手握剑,剑未拔出。余下十人,坐在原位,至死,仍保持坐姿没有人离开原位。

冷秋接到这个消息,终于微笑着道:“请掌门大人移驾过来,我有事请教。”



第 60 章
六十,谎言

韩青过来执弟子礼,冷秋把急报递给他,韩青默然,半晌道:“送信给慕容家吧。”
冷秋道:“当然。”
韩青再次沉默一会儿:“也知会温家一声。”
冷秋道:“那可以稍后讨论,韩青,你明白我的意思。”
韩青沉默,是战是退,这是个问题。
做为一个战士,勇敢是一种美德,做为一个决策者,只有正确的判断是一种美德。
如果温家的目地,只是王储的命,只是那笔雇佣金,冷家可以退。一个人的性命不重要,即使是王储的性命。韩青也相信,王储的死不会导致恭亲王的掌权,他从不相信暗杀是建设性的,他可以毁掉对手,却并不能成就自身。
可是——把王储的性命拱手相让,这种态度会让皇室失望,如果冷家在王储面临危险选择放任,对冷家与王室的亲密关系必将有重大影响。
更重要的是,温家的目地是不是只是钱?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会不会有更大的野心?魔鬼一样可怕的功夫,与幼稚的野心混和在一起,不知会导致多么可怕的后果。

韩青知道什么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损失最小的方式,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是好象有一只无形的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无法开口。
半晌,韩青道:“让王储避一避吧。”
冷秋道:“避到哪儿?避多久?他避出去后,王爷要不要也避出去?”
如果王储避开了,会不会使王爷面临危险?王储不在,王爷死亡,真会导致国家动乱。
韩青沉默,冷秋只是笑看他,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只不过韩青需要时间战胜他的良心。韩青看到冷秋的笑容,也明白师父在看他笑话,他的内心挣扎,让冷秋觉得好笑。
半晌,韩青道:“召师兄回来吧,他要是在,一定会死战到底。”
冷秋点点头:“听掌门的。”
韩青沉默。
过了一会儿,韩青道:“我想过去看看,免得有意外发生!”
冷秋淡淡地:“不,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可以逼得慕容家出手,才是最好的结果,这个结果,用江山易主来换,也是值得的!”
韩青沉默。
冷秋道:“别同我捣鬼!”
韩青沉默。
冷秋道:“你敢拿我冷家的精英去做鸡蛋拼石头的壮举,我真的会宰了你!”
韩青沉默,冷秋也沉默了,半晌叹道:“你是掌门!你做的决定我都拥护,掌门大人如果说,我们非得为国捐躯的话,好极,咱们走!”
韩青半晌:“不,师父说的对!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离得近些,外一有什么——”
冷秋道:“放屁!”
韩青苦笑,冷秋太知道他。远远地看着也就算了,近到眼前,再多道理抵不过他内心一个不忍。

剑尖划破韦行衣角,韦行闪身,帅望扑空,韦行对着他屁股狠狠一脚,帅望顿时飞起来,然后四肢着地猫式扑倒。
手蹭破,剑摔飞,膝盖流血,屁股痛到木,韦帅望气得两眼冒火,半个时辰,他已经第十次被踢中屁股,滚倒在地了。
一开始还以为不过是对打失手,韦帅望趴在地上,觉得痛,做出因工受伤状,希图博取同情,可是韦行嘴角一丝冷笑,等他起来,三五招又是一脚,帅望就不太高兴了,要踢也该换个地方了吧?你成心啊?
结果发现韦行真是成心的,他挂着一脸的愉快表情,欣赏着韦帅望恍然大悟后的气愤暴怒。
这不是侮辱吗?
他好歹名义上是他爹啊,有没有点当爹的样啊?拿他当猴耍啊?
韦帅望也不出声,他才不会站起来指责韦行行为不端,侮辱了他的尊严,韦行那种人,才不会以此为耻,只会觉得更加好笑,韦帅望不要为他的快乐添砖加瓦。
他面无表情,竭力伪装平静,希望趣味性减少,他老爹能早一点玩够。
可是韦行没完没了,太过份了!真的太过份了!
所以,韦帅望气乎乎慢腾腾,一瘸一拐很有喜剧效果地过去,一声不吭,就是一剑。
韦行闪身,身袂轻扬,“嗤”地一声轻响,衣角划破。
韦行惯性地踢了韦帅望一脚,然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衣服划破了一道口子。
风来,衣角飞扬,那一道口子,象一张得意的嘴,得意地笑啊这得意的笑。
韦行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蹦起来,一脸暴怒,狂叫着向他冲过来的韦帅望,韦行不得不举剑相抗。
“当”的一声,啧,这臭小子真的怒了,用这么大力气。
韦帅望一招被挡,身子并不停,手上加力,身子借势跃起,不退反进,直刺韦行喉咙,招式之狠辣,真有乃父之风。
这种拼命招式,用在别的高手身上,当然是拼掉自己的命算数,可是韦行是他爹,总不能当胸一剑终结韦帅望的攻击与生命。
韦行再一次侧身,让过这一剑,在韦帅望的屁股再踢一脚,真是奇怪,韦行每次都用一个招式,不过是往左闪或往右闪踢重点踢轻点的区别,可是韦帅望就是躲不开,每次想好,我这样躲那样砍,到最后都归结为屁股上的一脚。
韦帅望快气疯了,连痛也感觉不到了,虽然滚得一身擦伤,到处是血点子,却立刻跳起来,提剑扑过去,韦行哭笑不得,终于发现一个真理,让韦帅望练武,教他不如引导他,引导他不如欺负他,气疯了的韦帅望会以百倍的热情来习武,而且风格正是他最喜的快准狠辣。
韦行正打算同韦帅望对打几招,把刚学过的招式让韦帅望狂舞一次,康慨急冲冲过来:“大人,急报!”
韦行一脚踢在帅望拿剑的手上,可怜的气疯了的韦帅望到底不是铁打的金钢,一只手顿时木了,手里的剑呼地一声飞起来,正落到韦行手里。
帅望发现,他同韦大人的差别不是一段两段,不是靠意志力可以弥补的,他悲愤交加,立刻扑过去伸手抢自己的剑,韦行的手臂动也不动,如同铁铸,人气疯了,原始本能就会立刻出现,韦帅望立刻一低头,照着韦行手臂就是一口。
韦行正在看报,猝不及防“啊哟”了一声,韦帅望得到了他的剑,韦行手臂也冒出血珠来!
韦行看看自己的手臂,看看自己被划破的衣角,抬起头来看韦帅望简直有一点不敢置信,嘎?咬我?!
帅望拿着自己的剑,轻轻舔下嘴唇,腥而咸,坏了!我是疯了吧?坏了,这下子可要挨揍了。
可是更加吃惊的康慨,韦大人身上是什么?咦,划破了的衣角,冒出血来牙印!康慨目瞪口呆,这完全不是注没注意的问题,韦行自多年争战中养成的习惯,他根本不会容外人近身,亲信如康慨,也不敢靠近说话,距离过度接近,韦大人会后退,再后退,如果你不识相,当然就是当胸一脚。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让一个小孩子近身拉扯,甚至咬到他的手?
韦行吃惊地看着韦帅望,也吃惊着这种疼痛的感觉,怎么会?他怎么对韦帅望的敌意毫无感觉?他怎么可能在没有感觉的情况下受到攻击?甚至流血受伤?手臂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烦躁让他愤怒,也让他疑惑,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啊!如果他这样容易就让人咬到,不是早就死了?
韦行怒吼:“韦帅望!你又皮子痒!”一记耳光。
帅望立刻把剑举起来,康慨看得心惊肉跳,忍无可忍扑过去挡住帅望:“帅望!”
帅望惊醒,咦,对练已结束,拿剑对他爹是不对的!

韦行看看一身尘土,到处血点擦伤的韦帅望,虽然知道韦帅望没受什么大伤,可是,也觉得难怪这小家伙似条疯狗,他瞪了帅望一眼,抖开信,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半晌信看完了,他又重头再看一遍,看得更慢,时时发呆。
帅望过去,跷起脚来偷看,韦行回头看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韦帅望却要发表意见:“温家小子太狠毒了!”
韦行缓缓把信折好,良久道:“我要回去一趟!”
帅望沉默。
康慨大惊:“大人!”
韦行把信给康慨:“消息说,姓温的改道冷家!”


第 61 章
六十一,

康慨惊异道:“温家人是奔那五十万两银子去的,怎么会改道冷家?”
韦行看了康慨一眼,是,说得一点没错。
然后韦行看帅望,不知什么原因,他想知道小魔王对此事有何见解。
帅望沉默。
真有事,还是——?
如果真有事,韦行可得快回去,如果是谎言——如果韩叔叔做出这样的判断,帅望微微有点迷惑,但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韩叔叔做出这样的判断,那一定是正确的。
所以,韦帅望一声不吭,并且用一双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韦行与康慨。韦行在儿子脸上看到这件表情,禁不住责备自己:在想什么?他才十岁,你也太高估他的智力了。
康慨目光在韦行与韦帅望父子脸上来回穿梭,他觉得以这父子两人的智力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问题,就算想不到,经他提点,总该有点疑惑了吧?可是两人象是商量好了似的,对他的问题报以沉默,虽然如此,康慨还是忍不住道:“这会不会是个——?”谎言?
那么,谁说谎?如果说落剑谷那边的人敢拿这种谎言来消遣韦大人,那除非是疯了。温家人?温家人的长处从来不在阴谋诡计与说谎上。还有谁?谁会希望韦行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恭亲王?不,如果恭亲王能使出调虎离山计来,何必花大价钱去找温家刺客?现在,韦行留在京城,已不能构成障碍,他不能构成障碍,那么,调他走的人不是要除掉他,是要救他的命——康慨目瞪口呆地看着韦行与韦帅望,搞了半天,人家父子都比他聪明。康慨终于缓缓闭上嘴。
弃卒保车。
呵,这也算常规战术了。
只不过,当自己成了被弃的那个卒子,心中当然是另外一番滋味。
康慨慢慢垂下眼睛,沉默。

韦行吩咐:“召冷辉姚远回来,备马。”
康慨派人去叫两位同伴回来,然后命人喂马,同时也给马备上一点路上吃的精料,康慨知道韦大人这一去,路上是绝不会停下来休息的,人可以不吃,马却不能。

冷辉与姚远回来时,韦行已骑在马上,中吩咐一句:“我不在时,如果有什么意外,康慨负责。”
然后叫康慨上前,良久,低声道:“别让我失望。”
康慨低头:“是!”诚惊诚恐地,怎么?大人觉得他想得太多了?
再叫帅望:“小子,你给我老实点!”
韦帅望笑笑,他也有话说:“你别同韩叔叔打仗啊!”
韦行瞪他:“放肆!”
真是放肆,这小子越来越放肆了!全无敬畏之意!还什么别打仗!我为什么会同韩青打仗?
韦行拍马而去。

韦行骑马狂奔,如果姓温的真的直奔冷家而去,他妈的,绝不能让他活着下了冷家山,不管用什么法子,不能让他活着回去,他有这个心,敢上冷家,就绝不能放任他长大成人。
如果——如果没有呢?哼!韩青你等着!

韦行走了,帅望自去换衣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擦伤血痕,打水进来侍从微微露出不忍,帅望却已全无感觉。被打皮了,他也没心思为这点伤费心神,一个更沉重的疑惑正压着他。
韩叔叔为什么说谎?
韩叔叔竟会下这样的命令吗?他知道他们兄弟情深,可是——
帅望默默更衣,那个沉思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比他实际的年龄大很多。
韩叔叔怎么会这样做呢?难道真的没别的办法?难道倾冷家之力不能制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或者,他们不想得罪温家吧?
不仅是温家,如果冷家人真的把温家人给杀了,尤其是杀的是未成年的孩子,怕是慕容家也不会坐视。温家与慕容家并不友好,可是两大家世外高手都对冷家有一种歧视加防备的态度。至于原因,韦帅望还没来得及看,冷家的故事还真曲折,帅望想,有机会把冷家档案再多看点,可以写本啥啥演义了。
帅望慢慢穿好衣服,那么,帅望想,我想想办法,把温家那个杀人狂弄死吧,何必明目张胆地打打杀杀,把人害死,容易得多。
镜子里的韦帅望,有一点冷冷的肃杀表情。
康慨在门口,看到韦帅望的侧面。
小小的人,脸上冷冷的,有一种杀戮决断地表情。那种断人生死的沉稳与沉重表情,让康慨有一点惊怕,也有一点肃然起静。

帅望回头,看到康慨,笑笑:“有事?”
康慨沉默一会儿:“不,我顺路看看。”
帅望沉默,过一会儿,微笑:“如果唐家送东西过来,一定尽快交给我。”
康慨点点头,差点没立正站好说声:“是,大人。”他再一次沉默了,怎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对韦帅望有了这种陌生与疏远的感觉?是因为赵钢吗?康慨自责,不能把赵钢的死算在帅望头上。可是,不,还有别的。
是因为韦帅望的姿态表情,韦帅望没有请求商量,而是吩咐。还有刚才那个决断的表情,那是一种,类似韦行的,决定杀人的表情。康慨太过熟悉,以至恍惚间,有种错觉。
康慨默然,据说狮子老虎,不能让他们尝到人血,尝到之后……
韦帅望的血里有嗜杀的因子,好似被赵钢的死亡唤醒,那双曾经热诚真挚的眼睛不知何时开始射出冷冷的锐利的光芒。韦帅望似乎开始不再在为死人感到困扰,相反,他会冷冷地决断,杀人不再是一项禁忌,而只是一个决定。
康慨在帅望面前,微微收敛,他好象看到韦帅望初生的獠牙与利爪,更加清楚明了,这不是一只猫,是小狮子。
可是,心头也有一丝怅然,可是教导可以指责韦帅望的日子,是不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黑牢,对韦帅望,还是有影响的吧?韦帅望在黑暗中看清了自己,明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也接受这黑暗是他生命的一部份。
帅望轻声对自己说:“害死一个人,其实很容易!”



第 62 章
六十二,兵变

一大早,帅望已经起来习武,康慨很惊讶韦帅望的勤奋,长大了?懂事了?吓到了?还是昨儿让韦行给揍坏了脑袋?按韦小爷以前的逻辑,难得他爹不在家,不是应该好好睡个懒觉,然后精精神神地开始捣蛋吗?
帅望看到康慨,一笑扑过来,“刷刷刷”就是三剑,康慨退了又退,惊讶于韦帅望进步之快。
康慨不得不拔剑以对,三剑过后扳回败势,康慨笑道:“怎么这么用功?”
韦帅望恶狠狠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康慨惊异,咦,找谁报仇啊?同你有仇的差不多都被你玩残了,余下一个唐长老,不知十年后还走得动不:“你要找谁报仇啊?”
韦帅望百忙中,边打边给康慨一个白眼,笨,当然是踢我屁股的人啊,此仇不报——我睡不好觉!
当然了,给他下点药,让他睡着,然后狂踢他屁股也不是不行的,不过,那样不够爽,我要打败他!!!我要他眼看着我打飞他的剑,划破他的皮——我会很小心地划破一小点,踩过他的手,踢到他的屁股——我会假装是不小心!哈哈,那才叫爽!

康慨在韦帅望的闷笑中淡淡道:“这几天,你跟在我身边,我到哪,你到哪,明白吗?”
帅望愣了愣,剑停在空中,然后他笑笑,一剑过去险些刺中康慨心窝,帅望笑道:“行啊!”
康慨一惊,狼狈躲开,自问,有必要吗?韦小爷如果想搞定他,他真是一点办法没有,可是,让韦小爷离开他的眼前,他真是寝食难安。他决定随时听取韦帅望的意见,可是韦帅望不能背着他做任何事。象那种不知不觉间,唐家掌门找上门来的事,再也不能出现了。妈呀,康慨已被吓掉半条命,且付出至大代价,悔到吐血。
康慨转身走,帅望收剑,跟过来,康慨一愣:“干什么?”
帅望咧嘴笑:“跟着你啊!”然后握住康慨的手。
康慨一开始没反应,过了一会儿,苦笑,对,见鬼,这意味着韦帅望将跟着他一起去见冷辉与姚远,跟着他听到所有他听到的,看到所有他看到的。康慨沉默一会儿,让韦帅望得到更全面的信息,也许对韦小爷做出正确判断是帮助的,一个十岁的孩子,他的智力其实已与成人无异,甚至反应上还比成人更灵敏,缺少的,只是经验与信息,如果能得到与大人同样全面的信息,相信他们也可以做出同样正确的判断。康慨缓缓握紧一个十岁孩子的小手,那双手温暖细小柔和,那只手,传达的信任与温暖,终于让康慨缓缓叹口气:“帅望!”我明知道与你无关,可还是生你的气了。
帅望温和地笑了,缓缓摇摇康慨的手臂。

一路上,帅望道:“你说我们有什么优势?”
康慨反问:“优势?”有吗?
帅望道:“人多。”
康慨笑了:“是啊,一人一刀能把他砍成泥,如果他站着不动的话。”
帅望道:“人多,就要想怎么发挥人多的优势,别觉着已经死定了,干脆放弃。”
康慨沉默一会儿,少年人的勇气,可敬的少年人的勇气啊,不过,这少年人的勇气也许是对的,许多绝处逢生,就是这么来的。康慨想,人多,可以做什么呢?总不能人人绑个炸药包去做人体炸弹吧?别说没那么多炸弹,就算有,他康慨也做不出这种事,如果韦帅望能做出这种事,他就打烂韦帅望的屁股。
帅望轻声道:“杀人不一定用刀,把人手分派下去,查清对手行踪,知已知彼,也许能找到制胜之法。”
康慨问:“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
帅望点点头。
康慨道:“你一定要向我说明,不然,我不准你去冒险!”
帅望笑:“我有一个大致的想法,把温家那两个人,在城外就弄死,或者,在京城里,他们不会不住店吧?不会不喝水吧?饭总是要吃的,或者过河时沉船,上山被石头砸到!无限的可能性。你不能让我事事向你说明啊,我说明白了,机会也过去了,你得信任我啊!”
康慨沉默一会儿:“帅望,他们杀了冷逸达和他的十个手下,他们的功夫深不可测,他们不被石头砸到,沉了船也淹不死他们,你能明白他们的功夫深到何种地步吗?”
帅望道:“请你相信,我明白。”
康慨再一次沉默了。
帅望紧紧地握住康慨的手:“康叔叔!”
康慨点点头:“可是,你绝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做,你,绝不能涉险!”
帅望沉默一会儿:“康慨,再相信我一次!”
康慨苦笑:“我相信你,可是,你是个孩子,我不能让你为这件事负责,你不能冒险!”
帅望道:“你必须相信我,因为不仅有你的生命,还有你同伴的生命在受威胁,你没有别的选择!”
康慨轻声:“我有!”

说话间已到议事厅,冷辉与姚远心里正纳闷,好好的,韦大人刚出门,刚说个康慨负责,你康慨康大人犯得上这么急急地使用议事厅吗?正经韦大人在这里也不常这么正儿八经地跑到议事厅开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