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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几个黄红色的光点在雾气中开始向这边移动。显然,是容小盈他们找到了火把。等到走至近前,云寄桑才得以看清众人。这几个人都不愧是江湖上成名高手,虽然事出突然,但并没有如何慌乱。
“我们现在过去么?”顾中南问道。“不错,我估计胡总管已经带人过去了。我们大家快一点。”说完,云寄桑当先而行,沿着湖边向东行去。
雾气实在太大,丈余外便目不能视物,众人虽有轻功在身,但却不敢施展,只有借助火把的光芒稳步前进。一直走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来到湖的北岸。远远地,便见到一片通明的灯火,看来至少亮起了几十只灯笼。待到近前,才发现除了胡靖庵,卓安婕,乔翼等人外,还多了二十多名精壮大汉,显然都是胡靖庵在山庄内所留的好手。熊熊的火光下,所有的人默然不语,正望着湖边的什么东西。
云寄桑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只望了一眼,便合上了双目。方慧汀颤声道:“是金大叔……”虽然有红叶掩盖着,可粗胖的身躯让人一见便认出了尸体的身份。
卓安婕解下自己的青色酒葫芦,向地上被红叶包起的尸身边淋边轻声道:“胖子,这是你最喜欢的酒。”一边,方慧汀已在轻声抽泣。
云寄桑深吸一口气,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在言森身上略停一下,又问胡靖庵道:“班坞主呢?”“来了!来了!”随着话音,班戚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老班刚才上茅房去了,怎么,谁又出事了?”
云寄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道:“和寄桑一起过来的除外,各位,请说一下刚才惨叫时自己所在何处,又有何人见证?”胡靖庵等人互相望了望,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我一直在自己的房里,没有人见证。”首先说话的是卓安婕。云寄桑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我可以为卓女侠见证,当时我看到她送云少侠他们出去,然后便再也没有出过屋子。”乔翼坦然道。“然则谁又可以为乔大侠见证?”陆边冷冷问道。“这个靖庵可以作证,惨叫传来时,我正和乔大侠在一起。”胡靖庵抢着道。
云寄桑盯着言森道:“不知谁可以为言先生作证?”“啊,是这样,找乔大侠之前,我已经先到言兄那里打了个招呼。”胡靖庵又道。“这么说来,只有老班没证人了?那又怎么办?总不能让茅坑里的屎尿开口说话吧?”班戚虎气呼呼地道。“我可以为你作证,”薛昊冷冷地道,然后转向云寄桑,“我在树上看到他了。”班戚虎愕然不语。
云寄桑轻轻一笑:“这么一来,大家就都有证人了。好啊,真是……太好了!”他的目光转向浓雾中的湖面。夜雾缭绕,他看不清任何东西。
“云大哥,你看那里。”方慧汀突然指着西北方向道。众人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云寄桑毕竟身怀六灵暗识之术,定睛看了一会儿,失声道:“是火光!”
“什么火光?老班怎么没看到?”班戚虎嘟囔道。话音未了,他便愣住了。一道细细的火光在夜幕中蜿蜒而行,直向他们所站之处蔓延而来。不待有人说话,众人已纷纷向前迎去。
那道火光盘曲如蛇,前进得甚是迅速,转眼间便到了他们眼前。然后竟似有生命一般,在离他们十几丈的地方忽而停住。
云寄桑赶上前去,俯下身子闻了闻,皱眉道:“是火油。”“我们快去看看,是谁在点火。”胡靖庵略显紧张地道。
一阵战栗,云寄桑的身子如同浸入雪水中,皮肤蓦然绷紧,不安感在内心深处泛起冰冷的波澜。他知道,这是六灵暗识中的意识在警告自己危险的逼近。自从修炼六灵暗识以来,这么强烈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云大哥,你怎么了?”耳边响起方慧汀天真的声音。“哦,没什么。”云寄桑茫然地道,随即又醒悟过来,“阿汀,呆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我身侧三尺,知道么?”方慧汀用力点了点头,不仅没有害怕,脸上反而露出喜色。
长长的火线在缥缈的雾气中恍惚不定。火把的光芒在这浓湿的雾气中也显得异常的暗淡,将众人的面色映照得明暗不定。一群人如同一支游魂组成的队伍,沿着一条通向幽冥的鬼路缓慢地前进。
云寄桑拉着方慧汀冰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跟在队伍后面。他并非害怕,而是方慧汀在众人中是功力最弱的一个,一旦出现意外,在后面也来得及反应。他警惕的目光不时从两边的树林中掠过。六灵暗识提到十层,默察四周的动静。
在沉默的行进中,一个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吸引了云寄桑的注意。他循声望去,发现那人竟然是陆边。不止是呼吸,他的额头不知怎地,竟然布满了冷汗。“陆堂主,你怎么了?”他低声问道。陆边勉强一笑:“不知怎地,肚子有些痛,大概是吃坏了东西。待会儿找顾先生要点药就好了。”云寄桑点了点头。
“到了。”方慧汀紧张地道。即使她不说,众人也已经知道了。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尸体便是火线的尽头。它是被铁链挂在一座高高的门楼上的,火焰太大,很难说它是谁的尸体。它的上面还挂着一块匾额,火光下,隐约可见匾上四个金色大字:“德遗宗嗣”。只是此刻,这块匾额也开始燃烧起来了。
门楼的后面,苍松翠柏间,是一片片起伏的坟丘。
胡靖庵像发现了什么,突然抢前几步,望着正在燃烧的尸体失声道:“是庄主的尸身!”
“是铁庄主的?”容小盈讶然道,便转向任自凝,“自凝……”任自凝点了点头,飞身跃起,人在空中时,剑光一闪,铁索立断,那燃烧的尸身重重地跌落。
胡靖庵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肯定地道:“不错,是庄主的尸体,手上的那颗祖母绿戒指是我亲手给他戴上去的。”“雌雄香煞为什么把铁庄主的尸体悬挂在这里烧起来?”容小盈皱眉道。“娘的,这杂种肯定是在向咱们示威!”班戚虎向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不……”云寄桑向坟地四周缓缓望着,那种不安越发地强烈,简直就像激烈的鼓点在他的大脑中轰鸣一样,“他们是在引我们来,引我们来这里。”
“他们引我们来做什么?”顾中南问道。没有人回答他。
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快。“陆堂主!”顾中南失声道。“呃……呃……”陆边抱住自己的喉咙,痛苦地单膝跪倒。“陆堂主,你怎么了?”胡靖庵忙过去扶住他。陆边却猛地挣开他,疯了一样撕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破碎的布片四散飞舞,他的胸膛转眼间已裸露在众人身前——
那结实的胸膛上,正有无数个拇指大小的圆球在皮肤下迅速蠕动着,有一些更向着颈部攀去!
“啊——”陆边痛苦地怪叫了一声,试图用双手拍击胸前的圆球,但只拍了两下,人便已经昏迷倒下。
“大家快分火把!每人手里都要有一枝!”云寄桑大声叫道,从一个庄丁手中抢过一支备用的火把点燃。
“那是什么?”容小盈颤声道。
只见陆边神情恐怖,突然间七窍流血不止,喉咙一阵怪响,口鼻猛地张开,数百只金色的亮点嗡鸣着从中呼啸而出!
这一刻,连云寄桑的声音也充满了恐惧之意:“金蚕蛊!”
第七章 尸蛊
茫茫雾气中,铜钱大小的蛊虫振动着翅膀,在空中画出不规则的曲线,如同一团金色的暴雨向众人袭来!首先作出反应的是顾中南,他将手中的火把一振,在众人前面画出一道扇形的弧面,那些蛊虫便嗡的一声四散而去,却又兜了个圈子,从侧后方飞了过来。站在那里的薛昊有样学样,将自己的火把一晃,又将蛊虫逼开。
“它们怕火,我们大家聚在一起,千万不可散开!”云寄桑高声叫道。不待他多言,胡靖庵已一声喝令,所有持着火把的手下飞快地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将蛊虫拒于圈外。没有火把的人则手持兵刃,站在圈内。
蛊虫似是知道火把的厉害,化做一条淡淡的金带绕着众人疾飞。速度之快,目力难辨。火圈中的每个人都神情凝重,心头紧张。林中只余下蛊虫飞行的嗡鸣声和火把的燃烧声。
金蚕蛊是苗疆蛊虫中最凶残恶毒的一种。苗人以五毒置于罐内,令其互相残杀,年余后得蛊虫一只,而后存于香灰中,早晚再用清茶、馨香供奉。用时只须让人服下香灰即可,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中蛊者七窍流血而死,口鼻间有蛊虫拥出,正如方才陆边的死状。
这些新生的蛊虫虽不似母虫般可杀人于无形,却牙齿锋利,速度极快,最喜食活人内腑。每能破肤而入,食人内腑,因而较母虫还要可怕。众人虽久闻其名,却第一次得见这凶毒之物。
云寄桑忽然觉得空中飘过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这气味淡极,若非他修习过六灵暗识,定然无法闻到。香气甫一入鼻,已觉一阵晕眩。他心中一动,叫道:“大家小心,屏住呼吸,有迷香!”话方一出口,外围几个起霸山庄的高手已晃了几下,软软地倒了下去。火圈顿时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数百只蛊虫一声厉啸,蜂拥而入。
众人立时大乱,很快已四下散开,变成各自为战。有人奋力舞起火把,没有火把的则挥动兵刃,可这蛊虫飞得实在太快,绝大多数兵刃根本沾不到它们的边儿。黑暗中不时有惨叫声传出,更多的人因为吸入毒香而无声无息地倒下。蛊虫噬咬人体的声音此起彼伏,空气中泛着刺鼻的血腥味。
云寄桑一见阵势被破,心中暗骂自己糊涂。若是凶手在众人之中,想要破坏阵势,实在易如反掌,早该分散御敌才是。此时已不及多想,一把拉住身边的方慧汀,大声道:“不要离开我身边!”手中火把一挥,数只迎面而来的蛊虫嗡鸣着避开。方慧汀本已被眼前惨酷的场面惊得浑身发软,被他握住手后,不知怎地勇气大增,将手中的火把舞得霍霍生风。
云寄桑焦急地将目光投向混乱的人群,他看到胡靖庵叱喝着手下,试图重新将他们聚拢;任自凝和容小盈夫妇背靠着背,全力抗拒着袭来的蛊虫;班戚虎手中没有火把,将手中的金刀舞得风雨不透;薛昊却持着两支火把,轻轻松松便避开蛊虫的袭击;顾中南一边舞动火把闪避蛊虫,一边不时停下来照顾倒地的伤者;言森和乔翼两人都没有火把,但两人均内力深厚,双掌起处,劲风凛冽,蛊虫不能近身。他看到了所有的人,却找不到他最想见的那个身影。
一个被蛊虫咬到的起霸山庄的高手双手捂着喉咙,口中发出嗬嗬之声,向他们两人冲来。方慧汀见到他高高凸出的恐怖双眼,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云寄桑身后。云寄桑本想发掌将他击开,又觉心中不忍,微一犹豫,那人已冲到身前,急切间伸指一点,封了他的穴道。
抬头再望,仍不见卓安婕的身影,忍不住大声叫道:“卓师姐!”拉着他手的方慧汀听到这声喊,忍不住心中一颤,抬头向他望去。缓缓地,背后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这么大声叫我干吗?”云寄桑心中一喜,转过头去,只见卓安婕正在他身后不远处,熊熊火光中,白衣飘拂,长剑斜指,说不出的悠然自如。
一只蛊虫嗡的一声从侧面向卓安婕飞去,还不待云寄桑警告,卓安婕手中长剑一拂,那只蛊虫已“啪”的被震成碎末。云寄桑看得清楚,这一剑看似简单,但实在蕴含了极高明的静宗心法,才能后发先至,击中蛊虫。
“放心,这区区的蛊虫还奈何不了咱们,我倒是担心凶手另有毒计。”卓安婕神情凝重地道。云寄桑点头道:“是,不过雾气这么重,他的毒香威力有限。”卓安婕缓缓摇头:“未必就是毒香……”
正说话间,东南角上一阵骚动,惨叫不断,十几支火把一支又一支地熄灭,场中顿时阴暗了不少。方慧汀惊问道:“那是什么?”
云寄桑心头猛地一颤。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不仅景色明亮了许多,连所有人的动作都似乎慢了不少。他甚至可以看清空中那一只只蛊虫飞行的轨迹。他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激发了自己生命的潜能,使六灵暗识猛地进入了极限。
他的心灵集成一点,全心全意地感受着前方的一切。就在这刹那间的静谧中,他感受到某种莫名的危险。虽然看不见,可的确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以极高的速度迎面而来!“大家趴下!”他高声大叫,拉着方慧汀首先伏到地上。卓安婕也毫不犹豫地跟着伏下。就在他们俯身的一瞬间,头顶一声轻啸,似乎有什么东西掠了过去。
他们身后有个人头猛地凭空飞起,手中火把也断为两截掉在地上。微弱的火光中,那滚落的头颅上茫然的神情仍是清晰可见。这景象实在太过诡异,连卓安婕也勃然变色。刚才只要云寄桑的反应稍微慢一点,掉头的便是他们三人。
此刻,其余的人已应声趴在地上,坟场中林树苍郁,草木繁盛,一时彼此间谁也无法看到对方。“飕飕”破空声连响,零星的几支火把也被暗器熄灭,坟地内顿时一片黑暗。脚步声仓猝地响起,显然是有人妄图趁黑逃出险地。但那些人还没走出几步,蛊虫便一拥而至,顿时又是一阵惨叫。
“阿汀,注意屏住呼吸,蛊虫只对活人感兴趣。”云寄桑压低了嗓子道。他已不敢像刚才那样大声警告,以免再受袭击。此时既有蛊虫择人而噬,又有神秘的凶器杀人于无形,更不要提随时会飘来的毒香了。面对着这不能再恶劣的情况,云寄桑心中电转,却始终想不出脱困之策。焦虑之中,又忍不住向卓安婕望去。只见这女剑手手拄长剑,半坐在地上,神态轻松,虽在危急之际,仍不改自若之态。他的目光瞟向她的腰际,两个葫芦仍逍遥地挂在那里。心中一动,向卓安婕道:“师姐,酒葫芦给我!”
卓安婕不假思索地将那只青色的葫芦扔给了他。云寄桑一把接过葫芦,挺身而起。方慧汀惊道:“云大哥,不要,太危险了!”云寄桑目不斜视地道:“阿汀,我会燃起火折子,你一定要趁机看清那斩人头颅的凶物到底是什么!然后再给你卓姐姐发信号,明白了么?”
“可是,云大哥……”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看出来!”
方慧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双眼紧张地注视前方。
云寄桑咬开葫芦的塞子,运起内力,将半个葫芦的酒吸入喉咙,然后掏出火折子,迎风一晃,火折子便在眼前燃起,将他年轻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火光闪处,他的身形立现,顿时将四周余下的蛊虫引了过来。云寄桑闭合双目,展开六灵暗识中的耳识,全力辨认那些蛊虫的轨迹和数目。
在他耳中,蛊虫的嗡鸣轰然若滚雷。“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只!”他猛地睁开双眼,对着蛊虫飞来的方向张开口用力一喷。经过火折子的烈酒顿时化为一团熊熊的火焰,将迎面而来的一团蛊虫裹入其中!
※※※
凡是蛊类,无不怕火,这些金蚕蛊更是抵挡不住,纷纷落地,挣扎难起。余下的几只也在惊恐的鸣叫中四散而逃。
云寄桑一击成功,但心内毫无欢欣之意。他明白,卓安婕的话不错,对他们来说,真正可怕的不是蛊虫,而是那无影无形的神秘杀手。
方慧汀瞪圆了秀目,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一眨不眨地望着那黑黝黝的前方。她天赋异禀,目力超人,七岁时便可看出十丈外飞过的蜜蜂是雌是雄,而且兼有过目不忘之能,只要被她见过一次的物品和人,无论过了多久,仍然记忆犹新。骊府的府宗李知秋更是千辛万苦求到万年灵乳为她洗目。是以她目力之强,举世无双,这才有了眸燕的绰号。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又能否发挥这神奇的天赋呢?
“红叶树,杜鹃鸟,罗衫凌乱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缥缈的歌声自密林深处幽幽响起。坟场内的杂草在夜风中摇曳,白雾中似有无数幽魂飘荡。
如果换了平时,方慧汀早已吓得闭上眼睛了,可此时却咬紧牙关,以一念代万念,亦空亦有。于是,在她澄静的心田中,便感受到了那黑暗中耸人的恐怖。那不仅仅是杀戮之气,在这噩梦的更深处,无尽的怨毒和诅咒漩涡般流动着,化为追魂的厉魄,超越了时间和空间,挥起了令人恐惧的复仇之斧……
方慧汀的娇躯颤抖着,眼泪在眼眶中不断地打转。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凄恻凶厉的气息。一瞬间,她的身心都已接近崩溃的边缘。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那神秘的凶器无声无息地撕破了夜幕,向着手持火折子的云寄桑飞去。
她清楚地看到了它,更加清楚地知道,这时自己应该向卓安婕发出讯号了,可不知怎地,牙关轻轻打战,舌头僵硬,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望着火光中伫立不动的云寄桑,她已急得泪流满面。
在这一刻,方慧汀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虽然双目圆睁,死盯着迎面而来的凶器,用尽全身心的力量试图去拼命狂呼出来,但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刻,白衣一闪,卓安婕飞身而进,长剑疾挥。“锵”的一声,金戈交鸣,仿佛有什么物体在那一剑之下被凌空斩断。
云寄桑本已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双眼一闭,长嘘一声,这才如释重负地笑道:“多谢师姐!”卓安婕淡淡一笑,缓步向前,长剑一挑,已自地上挑起一物。“来看看吧,就是这东西差点要了你命。”卓安婕将长剑指向他的面前。
云寄桑借着手中的火折子,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左手食指和中指一捏,从剑锋上捻下一物,放在手心细细地瞧着。
这时,其他人已陆续从草丛中站起身,围了上来。容小盈首先皱眉问道:“云少侠,那到底是什么?”云寄桑将手摊开,向她眼前一送,道:“你自己看吧。”她上前一步,看了好一阵,才变色道:“长线?”“不错。”云寄桑将手一攥,举回自己的眼前,火光下,一根细得肉眼难辨的长线闪着金色的微芒,“这根不是普通的长线,而是千年冰蚕所吐之丝,又细又韧,一旦注入真力,其锋锐比之刀剑丝毫不逊。凶手就是用它催命夺头,杀人于无形。”
“可是用这家伙取人头颅的话,要两端发力才成啊!”班戚虎摸着胡子道。“正是如此。”云寄桑将手中的线端一抖,真力到处,冰蚕丝急震如弦,一个金色的小环撕破夜幕,飘曳而至。云寄桑伸手将它捏住,“这就是冰蚕丝的尾端,从距离上看,当时凶手离我们也不过二十丈左右。”
“那么,另一端呢?”薛昊在一边冷冷地问。
“在这里。”不远处,容小盈的声音轻快地道。众人扭头望去,这才发现她在刚刚看罢冰蚕丝时,已延着断线的另一端走到松林的边缘,正持着什么东西向回走。
“云少侠,这是另一端。不过真奇怪,上面没有拴金环。”她将一根断了的冰蚕丝交到云寄桑手中。
云寄桑拿着这条断了的冰蚕丝反复看着,喃喃道:“的确奇怪……”“会不会是另一个凶手不是用金环,而是将冰蚕丝缠到什么东西上,待到它被斩断后再将那东西抽走的缘故呢?”乔翼在一边沉声道。“也许吧。”云寄桑淡淡地道。
任自凝突然道:“我有一事不解,这冰蚕丝无影无形,我们谁也看不出它的真身,卓女侠却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时,云寄桑也猛然省起,刚才方慧汀明明没有出声指示,可卓安婕仍然及时出剑,斩断了冰蚕丝,的确令人不解,便道:“师姐……”“信不信由你,我是看着阿汀的眼神出剑的。”卓安婕淡然一笑,“我想,当时阿汀一定受了什么非同寻常的惊吓,说不出话来。幸好我发现她神态有异,否则……”她用嘲弄的眼神望着云寄桑的脑袋,否则什么,不言而喻。
云寄桑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突然想起方慧汀,忙向她望去。只见方慧汀的双眼仍直直地望向前方,一言不发,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都视若无睹。月光下,她那秀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心内一惊,忙抢上前去,轻轻扶着她的肩膀,唤道:“阿汀,阿汀……”方慧汀纤挺的身躯随着他的晃动轻轻摇摆着,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反应。云寄桑急了,大声喊了起来:“阿汀,你怎么了?阿汀!”
顾中南突然走过来,一扬手,银针刺入方慧汀后脑。方慧汀那呆滞的秀目终于出现了一丝生气,她愣愣地望了云寄桑好久,才痴痴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云寄桑的脸,突然“哇”的一声,哭倒在云寄桑怀里:“呜……呜……云、云大哥,你没有死,没有死,没有死……”
听她这样不停地说着,云寄桑的心中涌起了酸楚的柔情,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是,我没有死,我们大家都没有死。”“对不起,云大哥,我真没用,我明明看到了,我看到了,可我就是喊不出来。”方慧汀声音嘶哑地哭着,瘦小的双肩在云寄桑的怀中颤动着,一拱一拱的,如同一只饱受惊吓的小兔。
“不,是云大哥不好,我不该逼着阿汀看那样的东西的。”他心中明白,方慧汀的双眼不只依靠目力,很大程度上和六灵暗识一样,要靠心灵之眼来感触目标。方慧汀那纯真无邪的心灵在接触到凶器的刹那感受到令她无法承受的恐怖,以致身心都接近崩溃的边缘。此刻,云寄桑的心中充满了悔恨。他恨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以致让这善良的少女心灵受到了难以弥补的伤害。
顾中南在一边低声安慰道:“寄桑,你别担心,阿汀不过是受了过度的惊吓,我刚才那一针已经让她血气得以归位,待会儿我再给她服下些安神助眠之药,也就不妨事了。”“如此多谢顾先生了。”说着,云寄桑轻轻点了方慧汀的黑甜穴,将她交到顾中南手中,“师姐,今天晚上你就陪着阿汀吧。”他又向卓安婕道。
“好,那我就……小心!”卓安婕突然变色急叫。不知何时,几只本已散开的蛊虫闻到活人气息,疯狂地向他们冲来。
以众人的武功,本来并不如何惧怕这些蛊虫,不过距离实在太近,云寄桑还来不及反应,那只蛊虫已撞向他的胸膛,就在他以为自己难以幸免的时候,不知为何,蛊虫却突然拐了个弯,猛地向容小盈飞去。
任自凝反应奇快,未见他有任何动作,只是寒芒一闪,那只蛊虫已被劈成两半。寒芒再闪,又闪,余下的两只蛊虫也被凌空斩断。众人齐声喝彩。连一向冷漠的薛昊也动容道:“好剑法!石火飞裂电,杀人如雷霆!任帮主的雷霆剑的确称得上当世第一快剑!”任自凝讷讷地一笑,将长剑归鞘。正想说些谦逊之言,忽然看到身前容小盈的眼神突变。他不假思索,猛然转身,出剑!
雷霆飞一剑,电光石火间!
“嗡”的一声,长剑破空将一只蛊虫钉透。那蛊虫在剑尖上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死去不动。
这只蛊虫本来因受到惊吓而隐在草丛中,这时突然暴起袭人,若是任自凝的反应稍慢一点,便难逃它的噬咬。众人看了他刚才那几剑,还能出声喝彩,此刻却被他这快得不可思议的一剑震慑了心神,再无声息。
云寄桑心中想起了卓安婕刚才斩断冰蚕丝的一剑。若论速度,自然是任自凝远远胜出,可他知道,卓安婕那大巧若拙的一剑实已上窥剑道至境,达到了静宗剑法的极至。
“各位,咱们现在仍在险地,还是早些回山庄吧。”胡靖庵略显焦虑地道。众人哪还想再留此地,于是留下一地的尸体,带着仅余的几个伤者向起霸山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