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知,我想也没多少人知道。”
醉道士叹道:“唉!这年头……我告诉你,浙江远在春秋战国时代,便已有了一等的绍兴佳酿,越王勾践『单醪劳师』,便是绍兴酒的起源。魏晋时代政风败坏,土族托醉佯狂,许多名士都聚集在此,饮酒之风大盛,又发明了陈年花雕!唉,真是个美好的时代!〈说到处,醉道士感动得声音哽咽。〉到了南朝,梁元帝爱饮此地的山阴甜酒,哪,就是我现在手上这一瓶,果然是千古佳酿、名不虚传!可惜山阴甜酒应以银瓯贮之,我只有这个破葫芦,未免美中不足。不过我更想领教宋朝神宗熙宁年间的『清白堂』、『堂中春』以及『蓬莱春』这三大名酒,……”
李逍遥听得一楞一楞,他说起酒来,竟能从春秋说到宋朝,名代美酒如数家珍。
“……就算喝不到这些名酒,饱饮绍兴酒,也不枉我来此一趟了!绍兴酒乃酒之正宗,你可知为何绍兴酒有正宗的身份?因为绍兴酒是最真实的酒,有如清官廉吏,没有半分假水,味道才会纯正;而且更像是名士耆英,长留世间,阅世情越久,其质越是醇厚!其中又以状元红、善酿为优……”

李逍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道:“前辈,请问你是要教我剑,还是要教我酒?”
醉道士道:“教你酒好了。”
“不,我要学剑。”李逍遥很果决地说。
醉道士试探地问道:“学酒不好吗?”
“我要学剑。”李逍遥更肯定地又说了一遍。
“向我学酒才是精华,向我学剑还是在其次。”醉道士又强调了一遍。
李逍遥道:“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太好。来,教剑吧!”
李逍遥上前一步,将木剑捧在手中。
醉道士有点心不甘情不愿,道:“我一生尝遍佳酿名酒,要不是酒虫骚得难受,你们那渗了水的劣酒,我还不屑喝呢!”
李逍遥道:“不好意思,蔽店是小本经营,喝免钱的就请多多担待了。”
醉道士道:“算你运气好!我一生从不亏欠别人,既然被你招待了,就教你一套剑法,算是回报你的赐酒之恩!”
李逍遥笑道:“多谢前辈。”

醉道士反手抽出背后的宝剑,“铮”的一响,清邈悠长的剑吟久久不散。在这一瞬间,他虽只是持剑而立,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凛然不世之感。李逍遥屏息肃立一旁,原本还敢和他开玩笑,不知为何现在却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就算此时在他面前的人是皇帝王孙,他也不会小心恭敬到这种程度。
那便是气度,一名真正的高手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风范。
醉道士说道:“此套剑法变化繁妙,能学得多少,全靠你的悟性高低, 仔细看清楚了。”
明月当空,旷野夜色,朔风呼呼扫过。
醉道士犹如凌空拔起的飞鸽,翩然轻旋而下,落在地下,将手中山阴美酒一饮而尽,便将酒葫芦随手一抛,了个剑诀,朗吟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嗤”的一声破空清音中,长剑竟脱手飞出,雄厚的真气激起一片薄薄的尘沙。
醉道士足尖一点,竟稳然踩在剑上,续吟道:“五狱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足下长剑化作一道银光,载着醉道士飞空凌虚,在半空中纵横飞行,李逍遥看得目不转睛,他记得有这样的功夫!御剑而行,这时他小时候那名剑客会的功夫!
当醉道士吟至“卢山秀出南斗旁”之时,指尖真气疾射,身子危偏,一道凌利的剑气划过天际,而他的御剑之影也迅速地侧闪而过。只闻他轻喝一声,脚下的白光一闪,飞冲而上,剑转周身,幻出一大片剑花!这自然是接下来的一句“凤叠九屏云锦张”了。李白的“卢山谣”的每一句,便是一式千变万化的剑诀,当他吟至:“银河倒挂三石梁”时,身子翻转,竟是足踩着剑转上,而头在下,下一句“香炉瀑布遥相望”竟见他手中的剑气急漩,往一株巨木笔直飞去!千万剑气有如旋风,激起一中片叶飞迷蒙,正是接着的“回崖沓嶂凌苍苍”!
剑招一式紧扣一式,但醉道士吟得如此流畅,身随剑走,挥袖如意,看得李逍遥目不暇给。
“谢公行处苍苔没”时,醉道十集气收剑,飘然落地,脚步颠滑,有如踩着一地的青苔擦滑一般,本以为剑势已尽,接着却是“早服还丹无世情”,一挥衣袖,半空中的宝剑急飞八方,转了一圈,剑气依然锐利,若是有敌人在上一招以为他已经没有下一招了,这时必被空中之剑所伤不可。“琴心三叠道初成”之句,醉道士扬袖接住了宝剑,迅疾无比地反身嗤嗤连刺三剑,一剑比一剑威力更强。剑气几乎像是层云堆栈,看不清他的身姿,只有手中剑气比直穿云,端的是裂空之威,完全吻合“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之态。最后他飘然将长剑一挥,刺向李逍遥!
李逍遥只觉全身都被他的剑气笼罩,若是敌手,根本没有反抗拆解此招的机会,而耳中还听见他所吟这两句乃是尾声:“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醉道士反手一抛,镫的一声,收剑回鞘,负手得意地朗声长笑。

一套剑法演完,已经天光大亮。破晓曙光,在醉道士周身出金璨的光辉,有若神人。
李逍遥不禁心动神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前辈!请您收我为徒。”
醉道士笑道:“贫道一向漂泊惯了,不想收徒弟。”
李逍遥不停叩头,道:“前辈,求求您!晚辈愿意孝敬您下半辈子,跟随您行侠仗义,云游四海……”

醉道士道:“你不必太贪心,学了我这我一套剑法,你就终生受用无穷了!”
“我……我只看了这一遍,不知能学几成……”
醉道士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也不是随便教人的,你根骨奇佳,用心领会,早晚会学得这套剑法。唉!我行走大江南北这么多年了,也是头一遭见到你这样的习武奇才,要不是……”
“要不是怎样?你就肯收我为徒?”
“要不是你不懂酒,我就收你为同道中人啦!”醉道士三句不离酒,十分感叹,道:“你若为了学我的剑法才去研究酒,那又太刻意、太讨厌了!当我徒儿,非但要有千杯不醉的酒量,还要几乎内心地热爱酒,为了酒无所不为!你缺乏这慧根,我们是处不来的。你我缘尽于此,告辞啦!”
醉道士身子一闪,竟在眨眼之间,身子已远出数十丈外!李逍遥忙叫道:“前辈!前辈尊姓大名……?”
远远传来宏亮的声音,朗声道:“御剑乘风去,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无酒我亦癫。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剑仙!”
“酒……剑仙?”李逍遥喃喃自语,正想趁想记忆犹新,试练一遍,赫然发现天已大亮了,惊道:“惨了!一夜没回去,等会儿婶婶不把我的头打烂才怪!”

李逍遥连忙收剑急奔下山,村中已是市场喧噪,车水马龙。
奇怪的是不少邻居见到李逍遥,态度都变得比平时亲切许多,还刻意对他打招呼,李逍遥满心奇怪,想道:“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吗?怎么大家看来都这么高兴?”
此时,从洪大夫之处走出来的王老伯一见到李逍遥,便叫道:“小李啊!你过来,过来。”
李逍遥虽急着回去,但也不便不理会长辈,只好走了上去,道:“王伯伯!”
王老伯笑问:“你婶婶的病好了点没?”
“好多了,她精神好得很呢!”
王老伯笑道:“听说你跑到仙灵岛上去求仙药,救了你婶婶一命是吧?”
李逍遥一楞,接不上话,心想:“我什么时候上过仙灵岛了?想要跟我炫耀小虎的孝心,也不用这么说吧?”
只见王老伯转头对洪大夫道:“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哪天你想成家,我看丁老头没理由不答应啦!”
李逍遥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起丁香兰的温柔细心,心中不禁一动。
“呃……我还得赶回去帮忙婶婶……”
王老伯说道:“欸,对,对,李大娘的病才好,你别让她太累了,快回去。”
洪大夫也道:“等等,这里有根上好的灵芝,你拿回去给李大娘补身子……”
李逍遥一楞,更是不解怎么今日大家都好象吃错药似的。
“可是这……”
洪大夫把装着的灵芝的棉盒硬塞到李逍遥怀里,笑道:“咱们镇上出了两个大孝子,这可是流传后世的大事!我这便算是预先给你的贺礼,你收下吧!”
“贺礼?”
“将来你和丁家大姑娘成亲的贺礼啊!”
李逍遥没头没脑地收了来,连声称谢,便赶了回去,一路上还在想:“香妹和秀妹的老子,常嫌我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哪有可能把香妹许配给我?今儿镇上的人在高兴什么?”

李逍遥觉得真是诡异到极点了,好不容易赶到客栈门口,正想偷偷绕到柴房,从密道进入房间,却好死不死,在柴房门口,背后就听见李大娘的高叱:“李逍遥!”
李逍遥吓得立正站好,回头赔笑道:“婶婶?”
李大娘*着手道:“你昨晚跑到哪疯了?居然到早上才回来,连店门也没拴!万一遭了小偷怎么办?”
李逍遥连忙捧上洪大夫给他的锦盒,道:“婶婶,这个给你。”
李大娘接过打开一看,便瞪了他一眼:“你去做飞贼啦?果然跟你爹一个样,还敢号称什么南盗……”
“我哪有这本事啊?是洪大夫送给你调养身子的!他不知发什么神经,说要给我将来成亲的贺礼!婶婶,我看你快点吃了,免得洪大夫又后悔了!”
李大娘微微一笑,道:“既是人家给你的成亲贺礼,就等你成亲时再使用吧!”
李逍遥和李大娘一同步入厨房,道:“婶婶,那些苗人昨晚三更才回,真是奇怪。”
“你别管客人闲事!”婶婶一面替他准备早饭,一面说道。
“可是他们背了一个奇怪的大麻袋,身上还……有不少血迹。” 李逍遥压低了声音,道:“会不会是去杀人越货啊?万一管府查上门来,我们不成了窝藏罪犯?”
李大娘道:“别在那瞎说梦话!生意难得这么好,你就别胡说八道的,把客人气走了。”
“喔。”李逍遥早饭没啃两口,便道:“婶婶,我昨晚遇到一位仙人呢!就是昨天一大早躺在店门口要酒喝的那个道士,他还教了我一套剑法,你要不要瞧看看?”
“不必啦!还不是三脚猫的把式?”李大娘转身要去别处忙,又回头道:“对啦,还有件事。”
“啥事?”
“你的房间也租出去啦!”
李逍遥道:“什么?”
“那三位大爷说还要一间房间,早上我去叫你起床时,见你不在,就把你房间清理出来,让他们使用了。”
“那……那我要睡哪儿?”
“你放心,他们说只休息一会儿,傍晚就动身走人。晚上那房间还是你的。”
“可是……”
李大娘道:“别啰唆了,一天不睡午觉又不会死!快吃过了饭,去客房打扫打扫!”
李逍遥碰了一鼻子灰,闷闷地吃完早饭,抓起扫帚抹布,有几分欲哭无泪:“我堂堂酒剑仙的弟子,居然要做这种杂事,真是丢师门的脸。”
步至客房,意外地发现那两名苗人守卫在他房间门外,见到李逍遥,便叱道:“贼头贼脑地瞧什么。”
“喔,我、我来打扫……”
“不用了!没有吩咐,不准进入这个房间!”
“是。”李逍遥转身下楼,心中直觉得可怪,暗想:“那苗人头领住上房,那两名手下住客房,还要我的房间做什么?若是那两名手下要一人一间,又为何都守门外?看样子也不是守卫着他们头领……难道,那麻布袋里有玄机?”
李逍遥越想越有可能,也越是好奇,他的好奇心一被撩起来,就难以压抑下去,东想西想,还是想着怎么一探究竟。
李逍遥抓耳搔腮的,想了半天,如果从柴房的密道偷偷进自己的房间,当然是个好法子,可是万一苗人头领也在他房间内,那不就被当场赃到了?在由密道进入之前,他得先确定自己房中没有别人。
可是要怎么刺探,他又想不出个好法子。他在院中走来走去,望见地上自己的影子,身后背着木剑的样子,突然间让他想起了酒剑仙。
“有了!”
李逍遥快步又奔入市集,拿昨天那三名苗人赏的五钱银子,直奔酒铺, 打了一整壸的玉冰烧。这是南方外地的酒,索价颇为昂贵,为了自己的好奇心,李逍遥也只得忍痛买下了。
直到中午,李大娘做好午餐,唤李逍遥送去给那三名苗人,李逍遥趁着婶婶不觉,将玉冰烧也放在托盘上,顺便加了一大把泻药,才端去客房外。
“二位大爷,用饭啦!”
那两名苗人闻到酒香,大喜道:“今儿个有象样的酒啦!很好,很好!”
李逍遥看他们两人马上就持壶大灌,道:“还有位大爷呢?不先请他喝上几口?”
其中一名苗人偷瞧一下上房,笑道:“不必啦,我们头儿不必吃饭的。”
李逍遥由这一眼,确定那名苗人头领还在上房,那么这两人守在这间房外,唯一的可能就是守护着那只麻袋了。
李逍遥道:“那位大爷不必吃食?他怎么活的?”
其中一人道:“我们苗族的高手练到一个水准,就专虫卵……”
李逍遥咋舌道:“虫……虫卵?”
“可不是一般的虫卵,这种虫卵还要身份够高才吃得到呢!只产在苗疆,别处没有。”
也许是他们今天就要离去,任务又完满达成,所以松懈了戒心,好酒下肚便滔滔不绝了。烈酒的气味浓厚,掩去了泻药的味道,李逍遥在这里问话,也无非是要确认他们都喝着渗着泻药的酒。
李逍遥还要再问,上房传出了一声极低的咳声。
那两名苗人一听,马上脸色严肃,对李逍遥挥了挥手道:“去,去,这么多话,没事别再来啦!”
“那二位爷慢用、用好。”李逍遥笑嘻嘻地下楼去,马上一溜烟地奔入柴房,钻进密道之中,小心地爬上伸至二楼的竹竿。李逍遥爬上竹竿顶端,又仔细听了听地板的动静,确定没有脚步声,才慢慢掀开木板封口,探出头来。

自己的房里空无一人,那么那两名苗人在守着什么?李逍遥手脚无声地爬出洞,再顺手盖上出口,东张西望。
忽听门外其中一名苗人道:“哎呦,我……我肚子好痛!”
“叫你别吃这么快,你偏不听……咦,我、我的肚子也……”
“这菜不干净,他*的!”
其中一名苗人道:“你在门口看着,我去拉屎!”
另一人怒道:“怎么不我先去,你在这儿看着?”
原先一人道:“我要拉在裤子里啦!”便响起蹬蹬足音,他急忙跑下了楼,另一人叫道:“我先!”也急追而下。
李逍遥暗笑在心,想道:“这小店统共就一间茅房,你们有得抢了!”
李逍遥大着胆子四处张望,这才发觉房中有股怪味,不过细细一闻,竟是似稳似显的清香。
在床边置放着那只大麻布袋,袋口并未绑起,却流泻出一股黑亮的发丝,在地上宛延着发出缎光。
李逍遥心怦然而跳,惊想:“是个姑娘?难道……这三名苗人干的是拐卖人口的勾当?”
李逍遥屏着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拉下麻布袋一看,整个人登时震住了!

第六章 相逢不识

李逍遥震愕万分,那麻袋中露出的,是他一生所见,不能想象的清丽面孔!
只见她双目紧闭,两扇浓密的长长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泪珠。原本就已雪白的肌肤,因惊怕而透出一抹青色,更是令人见之同情万分。
李逍遥呐呐地做不出声,心中叫道:”居然有这么……这么美丽的姑娘……人间有这样美的吗?这镇上绝没有人有她一半……,绝没有她百分之一美!”
虽然一见她就心念百转,但是李逍遥除了”美”这个字之外,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了。
“可是……我好象在哪见过她?”

麻袋中昏迷的女子,正是被李逍遥所遗忘的赵灵儿。在李逍遥第一次见她时,便有股熟悉之感,此时再度见面,李逍遥也自然地认为她很眼熟,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她的身份。
李逍遥摇了摇她,下手仍是轻轻的,只怕摇散了这花似的人儿:”姑娘,姑娘!醒醒呀!!”
赵灵儿慢慢睁开一双美眸,那景像简直就是一朵牡丹,缓缓地在李逍遥面前绽放一般,除了美不可这之外,更有着令人赞叹的神奇之感。
李逍遥连呼吸都不敢放重,屏息看着她。
赵灵儿睛睛睁开之后,一见到面前的李逍遥,乍悲转喜,一把抱紧了他,恸哭出声。
李逍遥受宠若惊,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该回抱还是该僵着不动。
赵灵儿哭道:”……姥姥,我要回去救姥姥……”
李逍遥顿时清醒,想通了一定是那三名苗人为了掳她,伤害了她的家人。
李逍遥道:”嘘,别作声,小心被他们听见了……”
赵灵儿紧紧环抱住李逍遥的颈子,拼命地亲吻着他,泪流满面,道:”我知道你会来救我,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反倒是李逍遥被她的大胆的举动给吓得呆若木鸡了,赵灵儿并未发觉李逍遥没有回吻,也不敢抱紧她是什么意思,只哭着道:”……咱们一起回岛上去,救姥姥!”
李逍遥见她哭着这么可怜,浑身发抖,不管她说什么都要一口答应了。
但房门已被大力推开,那名苗人头领冷然道:”你们回去也没用,岛上的人已经死光了。”
李逍遥没听懂话中之意,怒道:”你们把这位姑娘绑来这里,到底作何居心?苗疆没有美女吗?干嘛来中原抓人?还杀了人家的家人,你们当中原没有王法吗?”
苗人头领冷笑道:”拜月教的事,中原王法也管不着。”
李逍遥道:”那么在我们家开的客栈里,我的王法管得着吧!”
苗人头领冷笑一声,腰间弯刀已然出鞘,往李逍遥颈子剖来!
李逍遥抱着赵灵儿往后一仰,勉强闪过这刀,叫道:”哇!光天化日,你怎么杀人哪?”苗人头领的刀锋又直劈而下,赵灵儿惊呼,急忙挡在李逍遥身前,以自己的背迎向这一刀,苗人头领及时滑转带开刀势,刀身却平贴着赵灵儿的背心滑过,只有发丝般的差距。
李逍遥趁此时机,不意识便反手拔剑,一剑往苗人头领刺去,挟着破空的”嗤”响,差点就刺中那苗人的眼睛。
苗人头领一惊,而李逍遥自己也呆住了,他不偏不倚地使出的就是酒剑仙所教的”卢山秀出南斗秀”一式,李逍遥顺着剑势身子一侧,轻喝一声,剑转周身,幻出一大片剑花,苗人头领连忙使出一套刀法护住周身,只闻枪铛之声,竟尽是刀与剑相格之声,两人过招都快到看不清楚!
这招”凤叠九屏云锦张”,竟有如此威力,大出李逍遥意料之外,李逍遥眼见苗人头领刀法娴熟,不禁心生惧意,这一害怕,手中剑式微见迟疑,便出现破绽,苗人头领的刀锋又往他胸口直劈过来!
李逍遥急忙闪开,脚步不稳,眼看非中刀不可,手中木剑嗤地刺去,又是”卢山秀出南斗旁”,也又将苗人头领逼退一步,接着又是”凤叠九屏云锦张”,弥天盖地的剑法将自己与赵灵儿周身保护得滴水不漏。苗人头领武功高强,察觉出李逍遥反来覆去只有两招,骤变刀势,砍向赵灵儿的脚,李逍遥又以”卢山秀出南斗旁”攻击他,以攻为守,逼得苗人头领不得不回刀自保。苗人头领应敌经验丰富,李逍遥剑法才一使完,料定他必接着又出”凤叠九屏云锦张”,已抢先一步封住他的剑路,不料李逍遥这回刺出的是完全不同的方向,剑尖反转,以剑柄在上,剑尖却笔直地刺向苗人头领的脚背!


这是剑法中的”影落明湖青黛光”一式,嗤的一响,刺中了苗人头领的脚背,苗人头领吃痛,踉跄退了好几步,若非李逍遥手中是木剑,他这只脚已被刺穿而废掉了!
“啊!”苗人头领差点站身不稳,横刀护在身前,挡在门口,惊疑地望着房间内的李逍遥与赵灵儿,实在不敢相信:这少年有这么灵巧的剑法!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十年前发生变乱,那名不知由何处闯来的御剑少年也用过类似的剑法!
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十人小队长,却对那名少年剑客神鬼般的剑法感到不可思议和羡慕。
没错,和眼前的李逍遥所使出的,是同一套剑法,唯一的不同是:李逍遥动作生涩,不像十年前的那人一样娴熟高明。
苗人头领更肯定了这必是他们的家学,只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直没有发现:李逍遥会武功?如果他有父亲的真传,那么或许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苗人头领不敢轻举妄动,心念电转,他不但要全身而退,还是把赵灵儿也带走,否则自己下场会很惨!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便听见蹬蹬足音自楼下传上来,李逍遥心头一惊,那是婶婶的脚步声!
他正要发话叫婶婶快逃,李大娘已远远地便高声说道:”又怎么啦!吵吵闹闹,发生什么事了?”
苗人头领狰狞一笑,反步一退,已快如闪电地抓住了李大娘,弯刀横在她颈上,喝道:”小鬼!把她交过来,不然我就要这老太婆的命!”
李逍遥惊呼道:”你……你卑鄙!快放开我婶婶!”
苗人头领冷酷地将刀更深入李大娘的颈肉中:”只要公主乖乖跟我们走,我就放人,否则,哼!这老太婆……哇!”
李逍遥什么都还没看清楚,李大娘已经反掌一挥,一掌”碰”地拍在那苗人头领的胸前,竟见那苗人头领庞大的身子被击飞出数丈,乒乒乓乓地摔下楼梯。
李逍遥讶异得张大了嘴,李大娘怒道:”什么老太婆?我才四十几,没听过女人四十一枝花吗?让你领教穿云掌的滋味!”
李逍遥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见苗人头领落在楼下的地面,按着心口,喷出了一口黑血,伤得实在不轻。他巍巍颤颤地以弯刀撑起身子,李大娘还扶着护栏,怒道:”撞坏我的楼梯,你教我怎么做生意?不长眼睛的苗狗,先给我打听清楚,老娘是何许人物?竟敢在我的惦里撒野?”
苗人头领千辛万苦地要拔脚奔出店面,李大娘在后头叫道:”记得先去厕所外把另两只臭苗狗拎走!他们教我给绑着啦!”
苗人头领惊慌地奔了出去,脚步踉跄,半点也不复原来的凶狠可怕。
但是李逍遥张大的嘴还是合不起来,李大娘回头白了他一眼:”你的下巴脱臼了吗?”
李逍遥结结巴巴地说:”婶……婶,你会功夫……?”
“这有什么?想当年你爹若好好地学完我的功夫……唉,别提了。”
李逍遥又羡慕又懊恼:”原来我们还是武林世家!要是早些知道你会武功,定要缠着你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