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大声说道:“旱灾已经这么多年了,绝对化解不了的!”
“九年不雨,连教主也没法子,凭你怎么可能解除旱灾?”
赵灵儿道:“我有法子降下雨水,恢复往日的苗族富裕。只要你们在下了雨之后立刻回去,白苗也不会追杀你们。”
士兵们喊道:“我们不相信!”
“要能求得到雨,教主就求得到了!”
“你降了雨,我们才服气!”
赵灵儿道:“我祈到了雨,你们就回到家园去吧!不要在残杀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了!”坛下众人依然叫嚣不停,赵灵儿转身望着竖立在中央的石碑,石碑中央有一处圆形的凹孔,碑面并刻有文字,任何人也看不懂,但赵灵儿竟有如天生就明了一般,念出了上面的文字:“蛇纹之姬,圣灵之身;西藏斩风魔,东海杀雷神;南山收土妖,北荒伏火怪;终以平水患,而大地重生。”
此咒一念,祭坛的四角,以及石碑前竟缓缓冒出了五具六角的小平石柱,赵灵儿将生灵珠按在石碑顶端的凹槽之内,圣灵珠光华一转,竟自己整颗没入碑中,顿时,石碑上也充满了奇异而圣洁的光辉。
接着赵灵儿将风灵珠置于中央石柱,伸手一扬,手中的火、土、水、雷四珠飞散了出去,各自落在其他四个石柱上,没入了柱中,顿时五行之光大作,包围住中央的赵灵儿。
赵灵儿站在祭台中央,手结法印,念道:“天地诸神啊!我以女娲圣灵之名,请求您赐予这片土地新的生命……”
这时蔚蓝的天空迅速被四面的乌云所吞噬,五行之光窜上天际,轰然巨响,劈下一道衔接天地的巨雷!
紧接着豆大的雨水哗啦哗啦地洒落下来,众人仰着头,几乎不敢相信这打在脸上、身上都会疼的大雨,就这样真实地落了下来。
顿时,龟裂的土地重新合了起来,雨水滋润着大地出现了泥土的光泽。稠块般的泥流也迅速汇成了江河,欢畅地奔腾着。
躲在神殿内的白苗的士兵百姓们全奔出了大殿,忘了自身的危险,在雨中大叫大跳着,更有许多人哭了,喜悦的泪水和雨水融在一起,滑入这片辛酸的土地中。
祭坛下的黑苗士兵们目瞪口呆之后,许多人纷纷放下了刀,又叫又跳,更有人跪在地上,张着双臂像要接住这临盆之雨。一时之间,除了响亮地雨落之声,就是人们的狂喜欢呼,或是无意义的叫声,叫声与笑声交织成一片,也分不清是黑苗的,还是白苗的。
“这是神迹!这是神迹啊!”
“女娲娘娘显灵了!”
“不,是巫后不弃我们,是公主救了我们啊!”
领军的将领们更是喜不自胜,全跪倒在地,高呼:“公主万岁!”
“请公主回南绍继位,我们一定效忠公主!”
盖罗娇也喜得泪流满面,对赵灵儿道:“公主殿下,全族有救了,请您留在大理,继承巫后娘娘的祭司之位!”
赵灵儿望着祭坛下欢呼要她回南绍的军士们,摇了摇头,道:“我不能留在此地。”
盖罗娇一怔,问道:“为什么?”赵灵儿道:“父王下令入侵,我必须亲自回去,问明白他为何甘受拜月教主所惑,若是他执意不回头,我便要除去拜月教主,才能永远根绝两族之仇。”
李逍遥这时心里更加沉重了,赵灵儿还要去面对拜月教主?
他曾与拜月教主交过手,明白此人不但法术高强,而且奸诈无比,赵灵儿与他直接对抗,恐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见赵灵儿的神色如此坚决,自己的规劝她也一定不会接受的,那么只有一路追随于她,尽力地保护在她身前,就算最后是一死,也要死在一起。
赵灵儿望着李逍遥,她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最痛苦的人会是谁。
但是,李逍遥没有让她失望。
李逍遥握住了她的手,道:“我会全力保护你的!走吧。”
赵灵儿感动得眼眶泛红,轻声道:“多谢你,逍遥哥哥。”
李逍遥拥着她,跃下了祭坛,赵灵儿道:“大家随我同回南绍吧!”
黑苗士兵们大声欢呼,簇拥着赵灵儿,在滂沱大雨中,朝着南绍的方向而去。被雨雾所吞没的道路前方,呈现出一片黑茫茫的诡异的黑暗。

第三十章 最后试炼

  这一队军旅在雨中往南绍行进着。虽然雨水极大,路面泥泞,但是因为已有九年大旱,所有的人在这样的大雨中不但不觉辛苦,反而都感到心情欢悦。
大理与南绍不过十数里之遥,远远地便看见南绍的碉堡城门,在鱼影里有如黑暗的巨兽。
城门上的守卫们见到密压压的大军,不禁惊愕万分。白苗溃败的消息早已传入城中,宫里未曾发布军令要入侵的军队撤回,此时骤见这么多军队朝城中行来,城上的卫兵们不知怎么回事,连忙通报拜月教主。
拜月教主闻讯,急赶上城,果然见到队伍整个都回头朝南绍城前进,在前面带队的是三女一男,最前面那女子的容貌简直就是巫后再世,而那男子更有一种令他产生不祥的眼熟感觉。
拜月教主在城墙上高声喝道:“不许再前进!你们造反了吗?”
赵灵儿一停下来,后面的队伍也停步不前。赵灵儿仰头望着前方城上的人影,平静地说道:“我是灵儿公主,开开城门让我进去见父王!”
她声音温和,却令城上的守卫们全都心头一怵,在雨中很难看清楚城下的景象,但是,赵灵儿就是给他们的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公主回来了?”
“真的是公主?”
“如果不是,怎么全军都听她的……”
“是啊,而且这雨也来得好突然,不会是上天的祥瑞吧……”
一时之间,种种耳语传遍了士兵之间,虽都只是窃窃私语,以拜月教主的修行,却是字字听得一清二楚。他心知局面因赵灵儿的出现,而对他极为不利,再怎么说,国家的统治者还是世代传承的巫王一家。若是军民们相信赵灵儿是公主,那么当然是服从赵灵儿,而不是自己。
拜月教主大声道:“什么公主?妖言惑众!公主还在仙灵岛上,哪来的公主?”
赵灵儿道:“只有女娲一族能使用灵珠咒,我以五灵珠祈来大雨,这就证明我是巫后之女!”
此话一出,城上诸人疑虑尽消,登时欢庆之声大作,公主不但回来了,还带来这丰沛的雨,解除九年之旱,也许苗人的苦就要受完了。
赵灵儿又道:“请开开城门,让我进去见父王!”
拜月教主的声音吓阻了正要开城门的士兵们:“住手!这场雨只是恰巧,或许是上天为了庆祝大理重归南绍统治,才降下大雨,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身边还带着大理的逆贼盖罗娇,分明是来历不明的奸细!”
赵灵儿道:“我以灵珠祈雨,所有的兵士亲眼所见!快开城门!”
拜月教主不但不肯放人进来,反而说道:“你这妖女,和白苗的逆贼一起以妖法迷惑士兵,怎能放你入城?来人啊!放箭!”
城中的箭垛内立刻射出大雨般的箭,竟射中许多同样是黑苗的士兵,登时哀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李逍遥等人想不到拜月教主居然做得出这种事,连自己的士兵都敢屠杀,心头火起,李逍遥喝道:“你这个残忍奸恶之辈,受死吧!”
李逍遥真气贯剑,御剑飞去,手中虽只有剑鞘,但在箭雨之中,长鞘上拨下撩,护得周身滴水不露,竟无一箭射得到他。见李逍遥身若凌空地飞过来,拜月教主大惊,急忙转身逃入碉堡之中,李逍遥喝道:“哪里走!”
李逍遥剑气勃发,射向拜月教主后心。拜月教主随手一挥月杖,将这道真气格去,人影也消失在碉堡之内。
李逍遥立在城墙之上,虽然他只身立于敌境,但竟无一人敢靠近伤他,全都撤退至数尺之外,严阵以待。李逍遥不惧不惊,大声道:“还不开城门!”
赵灵儿在城下仰头望见李逍遥一夫当关之魄,暗自担忧他的安危,毕竟此时他身处最明显之地,若有人放冷箭,恐怕李逍遥未必逃得了。
所幸就在此时,赵灵儿背后的黑苗士兵们,居然齐声大喊:“公主回来啦!快开城门!”“公主回来啦,快开城门……”
几千人响遍云霄的喊声,传入城中,城中的男女老幼正在欢庆着久旱逢甘霖,又听见这样的呼喊,都欣喜若狂,在街道上奔走相告。一时之间整座城居然弥漫着一股十年来未曾见过的欢喜景象,就算是过年也不过如此。有许多人甚至赶到城门下,要迎接公主回城。


城外是自己的弟兄袍泽,城内是欢迎公主的百姓,都闹着要开城门,令城上卫士们不知该如何是好。几名领军议论片刻,有主张应让公主入城,以慰巫王的;也有坚持要先请示拜月教主的,但是派去请示的兵士们怎么也找不到拜月教主,耳边只见万众喧闹之声如同沸天,再不开城门,恐怕要起暴动,领军们只好把心一横,严令诸军不要乱动,并大开城门。
赵灵儿见城门缓缓打开,吊桥也放了下来,横跨过巨壕深沟,“砰”地一声巨响,吊桥平摆在自己脚前。她抬头看去,城内军民百姓都兴奋狂喜地跪在两边,膜拜欢呼。赵灵儿眼眶一热,想起当初自己落魄逃亡,被许多卫士们追杀,当时若非姥姥,早已身首分离,背负着妖女之名而死。如今自己终于能抬头挺胸地回到故土,可是姥姥却已经看不见这一切了。
她见到李逍遥就站在城门之中,微笑看着她,伸手等着接她入城。赵灵儿更不由得百感交集,救自己逃出苗疆的是李逍遥,护送自己回来的也是李逍遥,生命中若是没有他,也许什么都成了空,不管是身份,还是依靠。
赵灵儿步入城中,握住了李逍遥的手,在群众的欢呼和迎接中向皇宫走去,就连原本还有疑虑的领军们,一见到赵灵儿与巫后长得一模一样,也都疑心尽去,纷纷主动上前为她开道,甚至带来马匹车辆,不但请赵灵儿登驾,甚至对李逍遥、盖罗娇、阿奴等人,也十分热情。想来这是因为旱灾既解,公主又安然返回,人心振奋,也自然地兴起同胞之心,不把白苗当作仇敌。
盖罗娇见到黑苗居民为了赵灵儿的归来,如此欣喜,不禁感慨地想:“巫后的仁德,果然就连黑苗也真心怀念!黑苗的居民是真的欢迎灵儿公主,就和我们一样。”
在领军的带领之下,赵灵儿等人的车队直往宫殿,一路上都是民众不尽的欢呼拥戴。赵灵儿却并不喜悦,李逍遥见到她神色黯然,握紧了一下她的手,道:“你看,黑苗民众如此信任你,你为何不开心?”
赵灵儿苦笑了一下,道:“起初我很高兴能回来,但是……大家这样狂热地迎接我,只是怀念我母后,把这样的感情转移到我身上……”
李逍遥道:“那有什么关系?你就和巫后一样善良聪明。”
赵灵儿叹了口气,道:“如果这十年来,黑苗的百姓们都安居乐业,那就不会怀念过去我母后的领导了。如今大家见到我,好像是母后重回,他们欢喜成这样,不就表示他们这十年的日子,过得真的太苦了吗?”
确实,人们只有在过苦日子时,才会怀念起旧主。当初巫后还在,与巫后不在的日子,必定是天差地远,百姓们见到赵灵儿,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KC
难道巫王真的如此昏庸无能吗?这个疑问深深地存在李逍遥心中。
在众人的开道之下,赵灵儿一路通畅无阻地来到宫殿之外,宫门大开着,迎进了赵灵儿等人。
宫殿内的侍臣们前来带路,赵灵儿、李逍遥、盖罗娇以及阿奴直入偏殿,殿中空空荡荡的,正前方的宝座里,只坐着一名身形高瘦,两鬓霜白的男子,他头戴金冠,服装华丽,应该就是巫王了。
这时的巫王,比起李逍遥见过的十年前的他,苍老了许多。不但样子瘦了,原本精悍充盈的脸上,也多了许多的皱纹和斑点,眼神中的忧郁之色,更说明他过得并不快乐。
他望着赵灵儿,不安的眼神又扫向李逍遥以及盖罗娇、阿奴,最后还是定在赵灵儿身上。嘴唇只动了一动,终究仍坐在原地,没有起来,更没有抱住赵灵儿,心疼她的历劫归来。
赵灵儿颤声唤道:“爹……”
巫王的声音有些渺茫:“青……青妹,是你回来了吗?回来向我索命吗?”
赵灵儿一怔,眼泪滑了下来,道:“父王,我是灵儿,是您的女儿啊!”
巫王的眼睛中闪过微妙的光彩,离座而起,伸出了双手,道:“真的是你?是你吗?灵儿……”
赵灵儿快步奔了上前,跪在阶下,仰望着他,道:“父王!”
巫王见她奔来,反倒吓得赶紧退回座位,一脸的惊慌。及至赵灵儿停步,他才重新定下神来,低下头细细地端详着五层白玉阶下的赵灵儿。两人相隔只有数尺,看得十分清楚。


巫王道:“……没错,你……你就和当年的阿青一模一样!灵儿!”
一声欢欣的呼唤,令赵灵儿喜极而泣,扑了上去投入巫王的怀中,泣道:“父王,父王……”
巫王轻抚着赵灵儿的头,赵灵儿想起幼时父亲慈爱的怀抱,已有十年未曾体验,泪水不断随之滑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巫王道:“灵儿,是父王无能,逼死你母后,你心中一定很怨恨父王……”
赵灵儿只能不断地摇着头,说不出话来。自己会回来,就表示并没有怨恨之意,只希望能将过去的一切重新补救。
巫王又道:“当初,百姓们都要父王杀死你母后,如今却也是大家将你迎了回来,唉!‘民意如流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句话一点也不错……如今举国上下,都弃父王而去了,爹自知你将成为下一任的巫王,也许孤王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赵灵儿忙道:“爹,您为何这么说?”
巫王苦笑道:“我害死你母亲,又差点逼死了你,难道你不恨我?”
赵灵儿道:“女儿绝对没有不利于父王您的意思,为何父王以为女儿会……”
巫王似乎并不相信,声音苦涩地说道:“我只希望在我死之前能够得到你的原谅,灵儿,你愿意原谅父王吗?”
赵灵儿道:“无论您以前做了什么,您还是我的父王!”
巫王微笑道:“灵儿,今后你就接下爹的王位,替爹挽救这个国家吧。”
赵灵儿急道:“这不是女儿回来的用意……”
突然间赵灵儿身子一震,在阶下的李逍遥等人只见到赵灵儿的背影,以及俯看着她的巫王,巫王一手握着赵灵儿的手臂,另一手原本放在自己腿上,可是此时似乎举了起来。
李逍遥等人见到赵灵儿身子一震,后半句话竟说不出来,都是一呆。突然见巫王的手一使劲,刀尖竟透出了赵灵儿的腹侧!
李逍遥全身发冷,眼前一黑,脑中马上是空白一片,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自己一时之间什么也无法反应?
赵灵儿自己也浑然不解发生了什么事,她话说到一半,巫王居然以她的身子为遮掩,一刀刺入她的要害,在赵灵儿一愣之时,巫王更用力地将刀刺穿了她的身体!
赵灵儿无法想通这突然之变,巫王已用力地抽出刀,赵灵儿身上穿孔的伤立刻喷出鲜血,血像是瀑布一般地喷涌着,赵灵儿从没想过身上的血会这样在自己面前喷成血瀑。耳边只听见李逍遥的一声狂喊:“灵儿!”
赵灵儿此时已由台阶上倒了下去,滚落玉阶,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李逍遥奔上前抱住赵灵儿,一伸手去按住伤口,马上整只手都是血,李逍遥急得全身都在发抖,像是所有的力气都不见了一般,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怀中赵灵儿面若金纸,气如游丝,眼看着随时都会断气。
被刺穿了身体要害,只怕内脏早已破裂,赵灵儿的生命只剩这微弱的片刻了。李逍遥知道赵灵儿此行回到南绍,凶多吉少,但是他万万想不到会是在这样猝不及防的处境里失去赵灵儿。
李逍遥颤抖着仰起脸,望着阶上的巫王,巫王手中还握着那把血淋淋的短刃,刃上蓝光隐隐,一看就知还涂了剧毒。他缓缓由宝座上立起,傲然地望着他们,反手抽出藏在宝座后的月杖,将短刃收入月弯之中。他那张憔悴的脸孔上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竟在李逍遥等人面前渐渐化回拜月教主的模样。
李逍遥颤声道:“你……你是……”
拜月教主冷然道:“真正的巫王早就死在我手中了,这十年来,我就是巫王,巫王就是我。”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竟敢弑主!”盖罗娇怒道。
拜月教主道:“呵!若不是他意志不坚,优柔寡断,我也不必杀他。”
“你为何要下此毒手?万一让百姓们知道殿上的是个假货,你还有命吗?”盖罗娇怒问道。
拜月教主道:“哼!没错,当年要不是巫王突然改变心意,宁愿冒着亡国的可能,坚持召回巫后,也不必逼我下手杀了他!十年了!老夫已经隐忍十年了。这十年来我伪装成巫王,统治子民,现在巫后的孽种既然送上门来,只要我将她也除掉,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危及我的地位了,哈哈哈……”

盖罗娇喝道:“除非你能将我们全部都灭了口,否则你的野心绝不会得逞!”
拜月教主微笑道:“在我眼里,你们只不过是蝼蚁罢了!”
“夸口!”
盖罗娇大步窜上,袖中挥出一道透明细丝,丝网扑向拜月教主。拜月教主月杖疾挥,护住身前,将丝网削作寸寸断线。霎时,银光疾闪,拜月教主一杖已挥至盖罗娇头顶之上,盖罗娇大惊,急忙滚地闪开,月杖重重击在地上,溅得青石地面碎屑飞散。
拜月教主一杖紧接着一杖朝盖罗娇天灵猛击,盖罗娇只能不断翻身避去,杖头的劲风不时扫过她的耳鬓,局面凶险已极。盖罗娇及时左手一挥,大把毒烟扑向拜月教主,才逼得他跃后闭气,盖罗娇也翻身跃起,重新立稳身形。
在盖罗娇与拜月教主缠战之时,阿奴已奔至呆若木鸡的李逍遥身边,道:“灵儿公主怎么样了?”
李逍遥只是抱着她,她的呼吸已停止,胸中也没有心跳,李逍遥就像跟她一起死了一般,无法反应。
阿奴突然要拉开赵灵儿,李逍遥抱紧了她,严厉可怕地喝道:“放手!”
阿奴忙道:“让我以还魂咒救救灵儿公主!”
一语提醒了李逍遥,他连忙帮阿奴扶着赵灵儿坐正,让阿奴为她施咒,或许还有机会救回赵灵儿一命。
阿奴盘腿坐在赵灵儿背后,双掌抵在赵灵儿的背上要穴,闭目专心摧诀。李逍遥跪伏在她们面前,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生怕扰及阿奴行功。
阿奴的头顶冒出阵阵青烟,脸色也忽青忽白,汗珠点点滑落,令李逍遥一颗心直提至喉头,在这要紧之时,实在不敢想象还有任何意外。
盖罗娇已战得险象环生,拜月教主突然跃开,转袭阿奴与赵灵儿,但他身影未至,李逍遥已先发剑气,一剑削过拜月教主的左臂。
“啊!”
拜月教主没想到李逍遥的剑这么快,闪身跃开时,左臂已是鲜血淋漓。
李逍遥道:“若是灵儿有差池,我会杀你抵命!”
拜月教主收敛惊魂,道:“哼,岂容你等在此撒野!”
他身子一晃,便已闪回宝座,按下机栝,登时整座宫殿警铃齐响,刺耳的声音令阿奴心气猝断,施于赵灵儿身上的咒语也整个消散无踪,阿奴急忙收气回身,急道:“我……我已经施了还魂咒……但是……灵儿公主还是没有心跳。”
李逍遥一怔,这时大殿的宫门顿开,卫士及贵族们已闻警赶至,见到殿中的赵灵儿一身是血,生气全无,不禁都震惊住了。
拜月教主喝道:“这些乱党杀了公主,还将大王推出殿外,他们是奸细!是要灭我黑苗的奸细!”
李逍遥没想到拜月教主会扯出这样的谎,但南绍臣子们一听,却全都大惊失色,一声整齐的喝令,数百人已包围住了李逍遥等人。
李逍遥抱着已无呼吸的赵灵儿,和盖罗娇等退至窗边,转头一见,大雨仍不停地下着,已在地面上积出水流,甚至已溢出了城外巨壕,开始漫淹到居民的住户了。
水波之中,隐约可见巨浪滔天,这不是洪水的正常景象,而是水底下有什么在搅动着水流,掀起吞噬万物的浪涛!
拜月教主一声喝令:“把他们就地正法!”
数百人乱刀往李逍遥、盖罗娇、阿奴挥来,李逍遥一手抱着赵灵儿,一手持剑,道:“拜月,纳命来!”
他身子一闪,跃过了人群,长剑上真气骤发,直取墙前的拜月教主。拜月教主背后无路可退,只好举杖一点,打中李逍遥的手腕。李逍遥手上剧痛,七星剑差点脱手,却翻腕重握,继续直刺上去。
拜月教主长杖一振,格去李逍遥这一剑,接着便迎面打向李逍遥的门面。李逍遥闪过,剑势凝回舞到,力透数丈之远。拜月教主不得不狼狈滚地闪开,李逍遥翻腕,剑势由直取变下刺,追击拜月教主。
两人一攻一守,李逍遥固然一时杀不了拜月,拜月却也无法自李逍遥的剑势中脱身,口中更没有余闲喊救兵。而那数百士兵围困住了盖罗娇和阿奴,也无法取胜,盖罗娇心念着两族化解仇恨,出手多有保留。
李逍遥手似风环,猛地又连取两剑,差点伤及拜月教主,拜月教主长杖突然福至心灵,不再一味闪躲或是对付李逍遥,月杖上惨光闪闪的月镰反而朝李逍遥怀里的赵灵儿砍去。


李逍遥大惊,连退数步,拜月教主也就趁此时机跃出数尺之外,李逍遥待要再追,优势却已尽失,拜月教主大可以从容逃出去。
突然哗啦巨响,自外响入,大把的水花溅入殿内,将所有激战残杀中的人们都淋得一身透湿。
殿外的水涛竟整个袭向宫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巨涛?激战中的众人被水淋得战事稍歇,全都惊愕万分。
只有拜月教主不惊反喜,笑道:“哈哈哈……我的水魔神兽将要复活了!”
“水魔兽?”盖罗娇脸色一变。
拜月教主笑道:“没错,水魔神兽正在水底下翻腾踊跃!现在女娲族裔全都死尽,再也没有人可以对付我的水魔神兽了……哈哈哈……”
殿中所有的人都吃惊地望着拜月教主,包括南绍的官兵大臣们。
一名大臣惊道:“什么?教主,你竟然召唤太古魔兽,这会使得大地灵气失去平衡,而造成灾难啊!难道十年前的洪水,和这九年大旱,都是你……你豢养水魔兽之故……”
拜月教主得意至极,笑道:“我花了无数苦心,才召唤驯养出水魔神兽,要不是十年前巫后以性命封住魔神兽,我也不至于要苦等至今!哈哈哈……魔神兽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天下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碍我了!”
阿奴怒道:“你引来天灾,嫁祸给巫后娘娘!是你破坏女娲的封印!你是苗族的罪人!”
拜月教主眼中的狂喜化作扭曲的恶毒,道:“住口,你们就要命丧黄泉了,我掌握魔神兽,就可以操控所有天地间的力量。我要风就有风,要雨就有雨。任何部族不听从我,就将万劫不复!你们白苗族就是最好的榜样!”
盖罗娇道:“你疯了……”
拜月教主道:“谁说本座疯了?苗疆所有部族,都要对本座伏首称臣!我第一步就要先灭掉白苗,然后进兵中原,让我君临天下!”
那口气,那眼神,都是权力者的疯狂。水波一阵一阵地涌进宫中,就像是水魔兽在逼令拜月教主快点行动一般,拜月教主继续道:“现在我只要再献上一男一女的鲜血,我心爱的水魔神兽就能够再次的复活,纵横于天地之间了!这小妖女已死,你既然和她生死与共,不如一同作为水魔兽的祭品吧!”
李逍遥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拜月教主却一振月杖,傲然立在狂涛拍打之中,周身发出惨绿红艳的交织光辉,阴险地笑望着李逍遥。
李逍遥猛然想起,他虽然武功高强,法力却都尚未施展,若是拜月教主此时施展出他的法力,或许自己也只能束手待毙了。
“呵呵呵……你们同葬魔神兽之腹吧!”
拜月教主杖中所发出的光影,在李逍遥面前笼罩成一片迷蒙光辉,李逍遥明知现在局面极危,身子竟无法挪动分毫,双脚像是定在地上一样,脑中也只有一片混乱的光线,整个人像是被这奇丽之光给捆住了,连呼吸都感到十分困难。
他耳中还听见盖罗娇和阿奴在喊着什么,但是李逍遥竟连她们所喊的话也分辨不出是什么意思,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白光骤盛,似乎还看见灵儿立在他面前,对他微笑着。“灵儿……”
李逍遥下意识只想往赵灵儿的方向奔去,一步跨出,突然间整个人一脚踩空,像是落到无底洞一样,重重地摔了下来!
“啊!”
那股窒息感消失了,李逍遥跌落在地,按着疼痛的颈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他被拜月教主的邪术所控制,茫茫地不知反抗,盖罗娇和阿奴见到拜月教主手中的月杖发出光线,捆住李逍遥的颈子,将他整个人吊上半空中,李逍遥竟连挣扎也没有挣扎。但突然之间,月杖发出的邪光消散,李逍遥自半空中跌了下来,而原本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与心跳的赵灵儿,却颤巍巍地起了身,挡在李逍遥与拜月教主之间。
李逍遥一看清面前的景象,又惊又喜,叫道:“灵儿!”
赵灵儿身子一晃,李逍遥便及时将她扶住,拜月教主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道:“你这妖女!你明明死了,你……”
赵灵儿冷冷地望着他,道:“你以为那一刀……杀得了我吗?”
李逍遥虽扶住了她,却感觉她的身体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像活人的身体,因此心中依然充满了惶恐,生怕赵灵儿又生气断绝,再度离开世间。

拜月教主脸色微变,赵灵儿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在没有粉碎你的疯狂的野心之前,我是不会到阴间和我爹娘见面的!”
拜月教主喝问:“你为何能突然间由死转生?”
赵灵儿道:“我聚留住最后一丝灵气不散,你所发出的法力让我接收了,助我重生!是你作法自毙!”
原来赵灵儿秉承女娲的半神之体,就算肉体已不再运作,只要维持住一丝灵气,就能借机再获生机。当初巫后力战水魔兽,原本已经身体重伤而死,却也是靠这种方式,将自己的灵力封在体内,十年之中慢慢地吸收天地精华,才有能力再送李逍遥回到过去,以及对赵灵儿交代遗言。这些事情耗尽了巫后这十年来所积存的灵力,因此交代过后,巫后便烟消云散,真正地死灭了。
虽然巫后并没有教赵灵儿这些积存真灵的要诀,但是,这是女娲族的天生能力,也可以说是赵灵儿的本能。当那一刀刺入她体内之时,她就本能地如此护住生命,不至于当场魂消魄散。
阿奴为她行还魂咒,虽然投注给她一些灵力,但是却还不够,赵灵儿身躯已死,精神犹在,她知道李逍遥见到她失去生气的身体,而伤心欲绝,却强忍着不发出灵力,以免浪费好不容易蓄起的一点点生命。直到拜月教主使出妖法,赵灵儿瞬间就将他的灵力给转移到自己体内,这股宏大的灵力令赵灵儿能再度起身,可是,赵灵儿的身体却还是死的,就像神殿里那尊巫后的石像一样,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媒介罢了。
李逍遥当然不懂这一层,但拜月教主修行深厚,一下子就想通了自己的法力反而成为赵灵儿复生的契机,怎不教他气急败坏?
“你……”拜月教主喝道:“本教主不使用法力,也杀得了你们!”
拜月教主横挥月杖,袭向李逍遥与赵灵儿。李逍遥及时抱着赵灵儿及时跃后了数尺,却依然被杖上所带的寒气给削破了胸前,血流满身。拜月教主追击两人,只见月杖所过之处,登时血喷如瀑,接着咚咚咚一连数响,居然月杖的余势就砍落了七八颗士兵的头颅!
众人惊呼惨叫,全往外逃,盖罗娇与阿奴同时抢上,两道毒烟袭罩向拜月教主。拜月教主却身形早已闪出了两女毒烟范围,一杖朝阿奴拦腰砍去。拜月教主施展出真正的实力,他身手之快,实在不可思议。
阿奴还反应不过来,李逍遥已一剑向拜月教主的背心刺去。他离拜月教主有数尺之遥,虽然动作极快,但以拜月教主的功力,还是足以先砍杀阿奴,再回头还击李逍遥。李逍遥只有暗自祈求拜月教主先回手相格,若是拜月教主竟不理会李逍遥这一击,而继续砍往阿奴身上,阿奴绝对要被当场腰斩。
幸而拜月教主因乍见赵灵儿复生,心中不安,不免略有些心浮气躁,李逍遥剑已逼近,他不假思索便回手一格。李逍遥手中快剑在电光火石之际,连出十几招,都紧缠着拜月教主的月杖,万点剑花,以求乱敌。
拜月教主冷笑道:“雕虫小技!”
拜月教主一杖竟直破生门,往李逍遥胸口坛中大穴点去。
幸亏李逍遥也以快取胜,及时往旁一侧,杖头只击中他的左臂,李逍遥一阵剧痛,左手竟一时之间举不动,像是废了一般。
李逍遥大惊,拜月教主果然是他所遇最可怕的敌人,只要一给拜月教主施展的机会,自己这四人马上就都要毙命在他杖下。他不但武功极高,足以称雄一时,就连剑圣也未必是对手,更兼他法力高强,巫后也不如他,这样无敌的魔头,又有水魔兽为助,他所梦想的权势,并非虚妄。
李逍遥当即连刺数剑,只攻不守,都取拜月教主的要害,背后的盖罗娇也手上一挥,数十点银光射向拜月教主的后心,拜月教主格去李逍遥的剑,一杖打中李逍遥,李逍遥踉跄跌退,拜月教主同时随手一转,便只听铛铛铛铛数响,竟将盖罗娇的暗器一一拨开震散,这样快、准的功力,周身全无半点破绽,根本无法伤他分毫!
李逍遥跌退至赵灵儿身边,赵灵儿道:“逍遥哥哥,快使用酒神咒!”
话声方落,拜月教主的杖势已向两人袭来。李逍遥来不及挥剑反击,又要护着赵灵儿,情急之下,只好一剑刺出直取拜月教主的双目,身子也迎上去,竟不避拜月教主这一杖,乃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若是拜月教主继续袭来,自己的双眼会被刺瞎,但李逍遥也一定立刻死在当场。

李逍遥肩上又是一痛,拜月教主已退了开,原来拜月教主为了闪避李逍遥的剑,一偏杖势,斜跃向左,才只打到李逍遥的右肩,而没有刺穿他的咽喉。李逍遥的左臂、右肩,已连受两击,此时他的双手几乎动弹不得,更不要说使出快剑杀拜月教主了。
拜月教主正要追击,突然间四面八方立起几人,往拜月教主身上扑去。拜月教主一发错愕,那些人已紧紧缠抱住了拜月教主。
而当李逍遥看清那些是什么人之后,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那些人有的断了头,有的缺半边身子,竟都是已死之人!阿奴端坐在角落,左手结法印,喃喃念咒,右手五指指端青光缭绕,青光连接着那数名死者,随着阿奴的手指动向而动。阿奴五指一屈,七八名死者便将拜月教主抱得更紧。
阿奴竟会行尸之法?李逍遥一怔,便想通了这必是傀儡虫的功效。这段居住在圣姑家中的时间里,阿奴时常见李逍遥与赵灵儿款款深情、旁若无人,她心情苦闷,又不想离开此地,便又偷偷跑到试炼窟去抓傀儡虫,缠着圣姑教她行尸之咒。圣姑也不愿阿奴闲着而胡思乱想,索性便教了她,让她忙得没时间去对李逍遥胡闹。阿奴毕竟是小孩子,于情爱之念懵懵懂懂,有了好玩的行尸之咒可学,脑子里竟真的比较不会去想到李逍遥的事。
拜月教主全身被死者抱紧,一时挣扎不开,正要沉住气以真气振开他们,李逍遥已及时吞下酒剑仙给他的酒,双掌疾翻,一股裂天蔽地的法力,自他双掌间透出,随着李逍遥喷出的酒,轰然袭向拜月教主!
这道神咒轰袭过处,巨响轰然,众人只见白光一闪,拜月教主周身血肉四散飞溅,抱住他的那些尸体,被酒神咒的强大威力给打成裂骨碎肉,就连拜月 教主身后的殿墙也被轰得石块到处喷射,墙面被轰出了一个大洞,水涛更是大股地扫了进来,将地上的尸体有的卷了出去,淹没在黄涛之中,有的被推扫到脚落,到处狼藉一片。
李逍遥身子一软,跌坐在地,每当酒神咒一使了出来,他便有如全身都被掏空了一般。但他握住了赵灵儿冰冷的手,心中却十分宽慰,不愿去想为什么赵灵儿的手一直这么冰,为什么赵灵儿鼻间一直都像是没有呼吸,他宁愿相信赵灵儿真的活过来了。
拜月教主趴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阿奴和盖罗娇奔到他身边,阿奴道:“逍遥哥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李逍遥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盖罗娇随手拾起地上的弯刀,道:“我去砍下拜月的人头!”
她一转身,朝拜月教主走去,一刀正要砍落,却突然间手腕一紧,已被握住。
原来拜月教主竟还没死,及时抓住了盖罗娇的手,仰头阴沉的笑着,道:“要我死……没那么容易……”
他声音干哑,也已极为虚弱。若不是那七八名抱住他的尸体,略挡了一下酒神咒的威力,他早就全身裂碎而死了。此时他内脏及骨骼,已尽受重伤,危在旦夕,却仍有一定的实力。
赵灵儿冷冷地一挥手,指间真气疾射,登时穿透拜月教主胸口,将他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拜月教主胸口鲜血喷出,踉跄地跌退好几步,勉强站起。盖罗娇弯刀一挥,便要朝他袭去,拜月教主喘着气,道:“哼……休得羞辱本座!”
盖罗娇道:“你这样的邪恶之徒,正应枭首以示天下!”
拜月教主扬声大笑,道:“本座就算是死,也不让你们如愿!”
说着,他竟往后方被撞破的洞口翻身一跃,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被滚滚黄浪吞没了。
拜月教主就这样葬身在巨浪中,李逍遥和众女一时之间,都依然屏气紧张,说不出话来。
而原本澎湃的巨浪,不知为何也平静了下来,虽然雨仍在落着,但是水面却是平静的,只有击打在水面上的漪痕一圈圈地扩大又消失。
李逍遥想起适才恶战,兀自心有余悸,过了片刻才道:“那妖人居然自己了断,他果然是个可怕的高手。”
阿奴也松了口气,道:“太好了,这坏蛋再也不能耍什么阴谋了!”
赵灵儿却低头沉思着,长睫微颤,不知在想什么。


猛然间,一声低沉的鸣吼,有如自地底传出来一般,水面被震出一道道波纹。
“这……这是什么声音?”阿奴惊问道。
那声鸣吼虽然低沉,却有如大地的叹息一般,再远都听得见。
赵灵儿脸色苍白,道:“水魔兽已经复活了,拜月教主宁肯投水,一定是以自己献祭魔兽,魔兽吞了他,正急着要再找灵力深厚的女子吞食,就能成为无敌的妖物。”
“什么……”
水魔兽的嚎叫声,骤然穿破水面,震天响起!宫殿也被这巨响给震得摇晃了一下,李逍遥连忙抱住赵灵儿,道:“快离开王宫!”
李逍遥等人朝外疾奔,大水却整个掀起,朝王宫涌来,就算李逍遥要御剑逃走,他才使过酒神咒,气力不继,也无法连同盖罗娇、阿奴都护着离开现场。
水波掀起了至少有数十丈高,简直像是山崩之势,登时就淹没了王宫,将李逍遥、赵灵儿等人都吞入水中,李逍遥被一个巨浪卷去,还紧握着赵灵儿的手,不肯分开。
两人被大浪推出宫,好不容易巨波略止,两人手还握在一起,在浪涛中载浮载沉。
黄白水涛之间,隐约可见黑色的怪影,两颗眼珠直径丈余,发着幽光,那黑影必定就是水魔兽了。
水波微漾涌了过来,一波比一波高,李逍遥知道巨浪又要打至,将赵灵儿的手抓得更牢了。果然,水下的黑影一翻,又是一波强浪,两人几乎要被掀上半空中,李逍遥不顾一切,使尽了真气御剑飞出,和赵灵儿两人滑飞过高浪。
突然间面前黑影迎面扑来,水魔兽竟跃出了水面,跃至半空中要张口吞下李逍遥与赵灵儿!
李逍遥真气不继,一个不稳,和赵灵儿两人从高空落了下来,也正巧避过水魔兽这一击。两人摔落之处,是王宫外的吊桥,正好接住了他们,否则怕也要摔死了。
方才已可见水魔兽的血盆大口以及黑暗的咽喉,那阵阵令人欲呕的腥气,犹令李逍遥心悸。吊桥整个剧烈一晃,硬生生被水魔兽横扫而过之力给打成碎片,李逍遥一声惊呼,护着赵灵儿,两人双双又落入水中,身边净是大大小小的碎石断木,纷纷滚落水中。
汹涌的波潮上,露出水魔兽的巨鳞一角,怒吼声在凄风苦雨中更加震人心腑。
突然间一道绳索漂了下来,阿奴叫道:“拉住!逍遥哥哥!”
阿奴站在城墙上,水几乎要漫了上去,但总是差那么一点。阿奴和盖罗娇以及许多逃避水患的兵士百姓们,都聚在此处,他们也都注意到水魔兽紧跟着赵灵儿与李逍遥,众人才一时波及不到。
及时拉住绳索的是赵灵儿,李逍遥的手方才连中拜月教主两击,早已伤筋断骨,全是凭着意志力一再地护着赵灵儿逃生。意志力再强也有个极限,李逍遥的手已经全使不上力了,赵灵儿感觉得尤为清楚。
于是赵灵儿抓住绳索,便套在李逍遥身上,李逍遥一惊,道:“灵儿,你……”
赵灵儿微微一笑,道:“逍遥哥哥,你难道还不知我是已死之躯?”
李逍遥道:“别说这些,我们一起攀上去!”
两人在水中载浮载沉,水魔兽也正在迅速接近之中,赵灵儿道:“我娘为了将这魔兽封回地下,而牺牲了自己。这就是我们女娲族降生在人间的使命,如今也只有我可以封住它了。”
“灵儿!”李逍遥全身发冷,紧抓住赵灵儿的手臂,他太清楚赵灵儿这番话的意思。
赵灵儿在李逍遥唇上一吻,便推开了他,飞至半空中,水魔兽同时也狂扑而上!
“灵儿!”李逍遥大吼着,城上众人将李逍遥给拉了上去。
雷电光闪,暗沉天地与凄蒙的雨幕下,披着圣灵披风的赵灵儿是半空中鲜明的一点,水魔兽挟着滔天之水,扑向赵灵儿。
血红色的天空中闪过两道急电射向赵灵儿,众人惊呼,却见击向她的电光窜入她手中天蛇杖内,天蛇杖登时发出巨光,有如腾矫之龙,赵灵儿握着天蛇杖,笔直地朝着水魔兽的血盆大口贯去。
天上的雷响电闪,划破黑暗的天空,在那一瞬间,李逍遥只看见水魔兽和赵灵儿都成为白色天空的黑影,赵灵儿整个人没入了水魔兽的大口之中,水魔兽凌空的身体剧烈一甩,居然硬生生被裂为四大块!
水魔兽的身躯骤然裂开,半空中巨雷轰袭,那瞬间的光芒之盛,将天地简直化作空白!然而,当强光消去,所有的人眼前都还是跳动不已的光影时,雨,已经平息了。
乌云缓缓朝两边散去,浓丽的黄昏灿烂光芒,使天空出现瑰丽如梦的层层渲染。
呆立在城墙上的李逍遥软软地跪倒在地,赵灵儿呢?
李逍遥在城墙上俯瞰着,到处是淹水的村庄,水正在慢慢退去,被淤泥漫过的土地,明年会成为丰富的土壤,会孕育出肥美的麦苗,但是,带来这一切的赵灵儿呢?
李逍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失去了任何的知觉。

终章 云淡风轻

当李逍遥醒来的时候,这世界已恢复了往昔的宁静,大地一片葱绿,蔚蓝的天上飘着淡淡的白云,微风轻轻地吹拂的原野,山泉小溪欢快地奔流着,苗疆十年的动乱与仇杀好像也随着这溪水的不断流逝而消失了,这里流溢着的是祥和与安乐。然而对李逍遥来说,这世界却变做了他的炼狱。
他不管自己的伤势,不顾一切地到处找寻赵灵儿。在荒山泥淖间……在藤蔓交缠间,他像是疯了一般地寻觅着……
他也曾经在瘴毒深谷间,误将瘴气的翻涌听做赵灵儿幽幽的叹息,而奔入毒瘴里,狂喊着赵灵儿,企望有一点点的回音……
不管他被苗族的人们救回多少次,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找着赵灵儿。他相信赵灵儿还被困在某个地方,等待着他的救援,自己决不能耽误时间,决不能静下来养伤或疗毒,也许晚一刻,赵灵儿就要多受一点苦,就像当初在锁妖塔一样。
李逍遥曾在重伤未愈的情况下,跑出大理的宫殿,朝黑暗奔去,他总是听见赵灵儿在轻轻地呼唤,但是一朝那呼唤声奔去之后,迎接他的却只是冷冷的风。
“灵儿,灵儿……你在什么地方?为何不呼唤我?”
李逍遥不停地呼喊着,他的凄厉的声音响彻在原野上,回荡在山谷里……原野上河流的咆哮停止了,仿佛在无言地哭泣;山谷里林枝的摇曳停止了,仿佛在静静地呜咽……
李逍遥在筋疲力尽的找寻后,也许昏厥在荒野中,也许绝望地呆座在绝岭上,他望着水烟浩渺,想着:
“灵儿会不会就在这深谷底下?他是不是受了重伤,是不是等着我快点就她出来? ”李逍遥似乎听见了赵灵儿的呼唤,他呼地站起,就在他要朝深谷跃下的时候,却被人拉住恕?
“逍遥哥哥!”
那声呼唤是如此的哀伤,李逍遥大喜,转过身道:“灵儿……”
咦,那人却不是赵灵儿,而是阿奴。
李逍遥一呆,阿奴颤声道:“你要做什么?你要跳下去吗?”
李逍遥勉强一笑,道:“也许灵儿就在这谷底下……”
阿奴道:“那谷底下是岩浆硫磺,没有人可能活在这谷底下的。”
“是吗?”李逍遥随口回答,但也似乎全没把阿奴的话听进去,转头望着深谷的硫磺烟,过了好换岫盼实溃骸澳闼盗槎岵换嵩谙旅娴茸盼胰ゾ人俊?
阿奴流下泪来,突然大声道:“她死了!你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吗? ”
李逍遥心中一震,说不出话来,阿奴拉住他的手,道:“你不要再找她了!她已经死了,再也找不到她了……”
李逍遥怔怔地问道:“你说谁死了?”
阿奴道:“灵儿姐姐,你的妻子赵灵儿,他已经死了! ”
李逍遥竟然一点也不震惊,反而微微一笑,道:“你别难过,我会找到她的。”
说着,李逍遥转身走了,阿奴愣在原地,看着李逍遥的背影,难道李逍遥已经失去了神智,竟连“死”是什么都无法理解了吗?
李逍遥走出了几步,突然间又站定,他喉间一甜,“哇”地吐出一大口血,阿奴奔了上前,扶住气力尽消的李逍遥,李逍遥喘着气,连站都难以站稳。
阿奴搀扶着他,流着泪道:“我们回去吧,逍遥哥哥。”
李逍遥静静地让阿奴扶着他,缓缓地走回宫里。

李逍遥在养伤的日子里,他躺在病榻之上,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不再是爱说爱笑的样子。他变得沉默了,也什么都不说,整天只是望着窗外,好像他眼里没有任何人,只有聚了又散的云影,和一掠而去,消失无踪的飞鸟掠影。然而,李逍遥的眼神始终浮现着赵灵儿的天仙般的容貌,悲凄的眼神和那柔弱的身影;浮现着那柔弱的身影中所充满着的大无畏的力量;浮现着苗民被赵灵儿那大无畏的最后一举所深深震撼的样子。
强风扯过田地,吹来了寒冷的气息。
已是轻寒时节,冬天就要到了,不时飘落的雪花,总是尚未落地就融解,冰冷中带着湿意。
“就是那里吗?”李逍遥问道。
阿奴点了点头,两人站在积着薄雪的神殿残址上,望着远方的绝崖,黄昏的流光一闪,绝崖的顶端也反射出金色光芒。
据说那是天蛇杖矗立的地方,在水魔兽消失之后,大地渐渐恢复了秩序,大理和南绍的居民都忙着将生活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惟一产生的变化,是高崖上多了一缕明灿的金光,总是在黄昏时,像颗欲坠的太阳般,发出所有苗人都看得见的光芒。
那应该是吸取了雷电,以无比威力除灭水魔兽的天蛇杖,才会发出这么圣洁的金光,守护着苗民。
李逍遥望着那残光,久久地呆立着,一动不动,残光随着夕阳的沉落,而渐渐变得暗淡,终至消失了。李逍遥仍然站立着,凝视着……着凝视在表示着思念?表示着回想?晚霞映照着李逍遥和阿奴的身影,他们仿佛披上了金黄色的薄纱,显示着他们的矫健娇美。
李逍遥低下头来,按着阿奴的肩,对她微微一笑。
阿奴却眼眶红了,问道:“你真的要走吗?”
李逍遥点了点头,道:“也该回去了。”
阿奴咬紧了唇,强忍着泪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走时,不要回过头,不要再回头看我。”
李逍遥轻轻拍了拍阿奴的肩膀,淡然一笑,转身走了。
李逍遥就这样走了,离开了苗乡。阿奴望着他的背影,在远山的夕照下,他的背影拉成一片寂然的黑影。那黑影渐渐地小了,渐渐地远了,雪,绵密地洒落起来。

一阵笛声响起了,那高亢幽凄的笛声,会是谁的心曲?在雪花纷飞之中,人的足影走过却又消失,却还要继续向无边的前头走去……
李逍遥独自走在大雪覆盖的山道上,他的心里和这雪一样,是一片冰冷的空白,前方的路就是他的人生,他也许只能这样冷冷地,这样无声地走下去。
在雪道的尽头,已经可以望见圣姑的家了,小小的庭院与往日无异。
只见在道路的远处,却有一道身影,撑着纸伞伫立着。
那人影转了过来,撑着伞的林月如怀里抱着襁褓中的李忆如,对李逍遥微笑着,似乎在说道:“你回来了,我可等了你好久啦!”
雪天,银树,林月如的红颊是这片白景中惟一的温暖,李逍遥快步奔向了她,而他的身后,依然是漫漫雪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