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依一怔,低下了头不语,长长的眼睫轻颤着。
刘晋元道:“你见我喜欢月如,一点也不嫉妒?一点也不生气?”
彩依声音微弱地说道:“妾身知道自己的地位,若非夫人收容……”
“好了!”刘晋元气得脸上浮现红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说来说去,就是为了报恩才嫁给我的,是不是?”
彩依道:“知恩图报,乃是天经地义。再说,能嫁给公子,妾……妾心满意足,绝非只为了报答而已……”
彩依眼中微现泪光,凄楚之态,让刘晋元稍稍平息了怒火,道:“哼!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这样,为何大礼以后,你……你夜里总是另床而睡?在你眼里,我只是个病弱的废人,你根本就不想嫁给我,对不对?”
彩依的头低垂着,轻道:“相公身体欠安,等您病好了,只要公子不嫌贱妾陋质,妾身自然愿荐枕席……”
刘晋元静默不语,一会儿才道:“你还认为我念着月如,只把你当成嫁来冲喜的,没当你是妻子,是不是?”
彩依没有作声,刘晋元道:“我……唉!彩依,你可知道我为你隐瞒了多少事?你当我是个无情的木石吗?”
彩依抬起头来,望着刘晋元,眼中满是不解。
刘晋元道:“若不是你身上疑点重重,我又怎会对你猜疑?”
彩依惊慌地问道:“妾身有什么地方,让公子疑惑?”
刘晋元道:“我就直接问了,为何每夜我喝了你给我的药,就会昏睡数个时辰不醒人事?”
彩依一怵,不安地说道:“可能只是公子您病体未愈,太过劳累了……”
“哼,是吗?我告诉你吧!昨晚我便没喝这药,清醒得很!你的行动我全看见了。”
彩依“啊”地一声惊呼,十分惊恐。
刘晋元见状,逼问道:“我问你!每天晚上我昏睡的时候,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我……妾身并没有到哪儿去啊……”彩依语气心虚,让刘晋元更恼怒。
刘晋元冷笑道:“没上哪儿?你不承认就罢了,还有另一件事你能否认吗?你说你父母是苏州船商,举家出游,遇上盗匪,才落难流落京城。你说的这些事,我都叫人调查过,根本从头到尾,全是假的!”
彩依睁着一双明眸,望着刘晋元,说不出话来。
刘晋元逼问道:“你说!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彩依束手无策,道:“相公……请您相信贱妾,妾身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您……求求您把剩下的药喝了,这些药是妾身辛辛苦苦去采来的,世间也只有这种药才能医好您的重病。”
彩依由屏风边的红泥小炉上倒出了残余的半碗药汤,捧到刘晋元面前。
刘晋元沉着脸道:“哼!我的病,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难道依你这不知哪弄来的偏方,就会有效?”
彩依道:“请相公相信我,只要三日,再服完最后这三日的药,您的病就会完全好了。”
刘晋元大声道:“我绝不再喝那种来路不明的药!”
说完,伸手一推,将彩依推得踉跄退了好几步,手中磁碗内的药全泼洒在地。
望着那一地狼籍,彩依悲伤地轻道:“相公,您这是何苦……”
刘晋元道:“我问你,你到底是出身何方?为何要编造理由欺骗我?”
看似柔弱的彩依坚决地说道:“我没有骗您……”
刘晋元气得发抖,倏地掀被起身,套上了鞋。彩依惊慌地说道:“公子,夜深天凉,您要去哪儿……?”
刘晋元道:“你总是不肯说实话,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我要告诉娘,今后我再也不踏入此楼半步!”
刘晋元随便披了件狐裘,便往外走,彩依流着泪连忙拉住他,道:“相公,相公……您不要贱妾了吗?”
刘晋元冷着脸道:“我无法与满口谎言的人相守终生,你倒问问自己:为何总是要骗我?”
彩依面色苍白,刘晋元挥开了她,往外欲走。
彩依突然道:“相公,请听妾身最后一言!”
刘晋元停步,转过身望着她,彩依粉袖一挥,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令刘晋元眼前一眩,差点站身不稳。
“你……”
刘晋元颓然软倒,被彩依及时扶住,已然昏了过去。
彩依抱着他,凄楚地说道:“相公,妾身有千万分的苦衷啊!”
她搀扶着刘晋元,将他扶上床榻,温柔地覆好了被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轻叹了一声,才放下垂帘,转身往外行去,步至围栏,突然化作一道银光,飘往天际,消失在夜空中。
由屏风后面,绕出了两个身影。
“追!”
李逍遥与林月如相视一眼,便以轻功追了出去。
李逍遥有了食妖虫所化的功力,不但内力变高强,更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见妖踪如凡迹,他一清二楚地看见彩依身影翩连,像一道光影一般,闪入长安外的漆黑森林。
李逍遥振气疾追,赫然发现此林弥漫着一股极强的妖气,扑鼻瘴厉逼得李逍遥难以近前。
李逍遥勉强再进入树林中数尺,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中,根本找不到任何活物,也不见彩依的行踪了。
李逍遥担心林月如也追进来,会受瘴气所害,便很快退了出去,林月如也方才赶到。
林月如喘着气,问道:“怎样?看见她没有?”
李逍遥摇了摇头,林月如探头看着这漆黑阴森之地,道:“彩依她进这处森林了?”
李逍遥点了点头,林月如吸了口气,道:“此林是有名的毒仙林,不但长了许多有害的花木,就连毒虫也特别的多,她怎么会进入此地?”
李逍遥道:“听她与刘兄的对话,她的药方都是在这个林子里采的吧?”
林月如脸色变了,看了看树林,又想了想,实在不敢置信。由此林取出来的药草,多半是毒,难怪她要苦苦隐瞒。
“怎么会这样呢……”林月如喃喃自语。
原本李逍遥以为:彩依身上常有股醉人的花香,也许是经常接触牡丹的缘故,可是现在看来,她却大有问题。这其中的邪恶意味,教人无法释怀。
李逍遥与林月如重回尚书府,先进入后院小楼内看刘晋元。他昏睡在床榻上,虽然气色看起来还好,但一想起彩依不知道有何企图,李逍遥与林月如还是觉得不安。
林月如试了试刘晋元的气息,又按了按他的脉,道:“奇怪,他只是睡着了,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说完,便摇了摇刘晋元,唤道:“刘大哥,你醒醒,你还好吧?”
刘晋元恍惚地睁开眼睛,有点茫然。一见到面前的林月如,登时清醒了,疾坐而起,道:“如妹,是你救了我?”
林月如道:“也不是啦,我只是叫醒你而已……”
刘晋元拉紧了林月如的手,感激万分,道:“多谢你,如妹,要不是你,我一定被那妖女所害了。你一定不相信,彩依他……”
林月如道:“我和逍遥哥哥都瞧见了。”
“你们都亲眼看见了?”刘晋元问道,回想起方才他被彩依瞬间迷昏,心悸不已,道:“彩依她……她会使妖法,我早就怀疑她不是人类!她一定是妖怪,要来害我的!”
林月如道:“晋元大哥,你为何早就疑心她是妖怪?”
刘晋元犹疑了一会儿,才叹道:“事实上,只有我知道她的许多秘密,她从不吃人吃的东西,以前我就奇怪,逼着她吃,她就是不肯,后来我见到她私下以花为食,就觉得很奇怪了。”
这确实是颇怪的,刘晋元看起来心情也很痛苦,道:“我疑心她不是凡人,她对我细心照顾,我也不忍疑心她有恶意,直到昨天,我……我无意中撞见与一只看起来很可怕的蜘蛛说话,那只蜘蛛足足有这个床那么大……”
“什么?”李逍遥惊道。
刘晋元打了个冷颤,道:“当时我吓昏了,等我醒来,追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却说是我看错了,没什么蜘蛛,可是我确定我的眼没花!我真的见到一只和这个床一样大的可怕蜘蛛!”
如果毒物长得巨大如床,那一定是妖,而且是法力高强的毒妖!难道彩依是那只蜘蛛妖的手下,接近刘晋元,有着可怕的阴谋?她消失在以毒物闻名的树林中,更增加了不少的可能性。
见李逍遥与林月如面面相觑的样子,刘晋元忙道:“如妹,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桩婚事是爹娘擅自作主的,我对她从来没有感情。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痛苦吗?”
林月如道:“晋元大哥,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抹煞大嫂对你的好!”
刘晋元看来已经吓坏了,连声道:“那都是假的,起初我也是相信的,可是接二连三,她的真面目越来越明显,我再与她朝夕相处下去,早晚会被她所害……”
林月如安抚道:“晋元大哥,你冷静点,此事还容细细详查……”
“再等下去,我一定会被她害死,”刘晋元下了床,道:“我要去找我娘商量,取消这婚事!”
林月如拉住了他,道:“你别急,姨丈值宿宫中,云姨作得了主吗?”
“娘不能作主,难道爹会眼睁睁见我死于妖物之手?”
刘晋元往外便走,李逍遥与林月如只得跟着他,一同步至东厢,来到尚书夫人平日坐息的耳房。尚书夫人在榻上谈着家中事务,除了丫鬟阿香、阿萍捧着暖炉侍立在旁外,尚书府的长史、大小管家,也恭谨地坐在一旁,回答夫人的问话。
见到刘晋元披裘而至,尚书夫人大吃一惊,连忙推开金蟒线靠枕,执着刘晋元的手,道:“元儿,你怎么出来了?天这般凉,你只穿这样?彩依呢?”
刘晋元立刻道:“娘!您快去请爹回来做主,否则儿只怕会死得莫名其妙!”
刘夫人惊慌地将他拉上了榻,将自己的貂皮披肩披在他身上,又叫阿香去取绸袜暖踏过来,免得冻着刘晋元的双脚。看刘夫人紧张得这样,李逍遥不禁觉得有点好笑,难道刘晋元被风吹一下就会散了?
刘晋元颇为不耐,道:“娘,别管这些了,儿就要死了!”
刘夫人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纤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脸,道:“不孝的东西,说这话伤娘的心。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你说啊,彩依呢?”
刘晋元道:“就是彩依她要害我,娘,您要救救孩儿!”
刘夫人道:“说这什么话?彩依为什么要害你?”
刘晋元道:“彩依她……她是妖怪!她会施妖法,我亲眼见到了。”
刘夫人抹着他的脸,爱怜地说道:“怎么可能呢?元儿,你和彩依吵架了?明天我会跟彩依说说,教教她。”
刘晋元道:“彩依是妖怪,她要害我啊!您怎么就是不信?”
刘晋元那坚持的样子,让刘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婢女阿香道:“夫人,少爷可能是梦餍未醒,或是受了惊吓也说不定。”
刘晋元怒道:“不是这样的!”
刘夫人却显然认为阿香之言有理,温色道:“娘炖了两份莲子燕窝汤,一会儿叫阿萍送去,给你和彩依补补身子。听娘的话,回房去躺着。”
刘晋元抽开了被刘夫人握着的手,道:“不要,我不要回去那里!我会被彩依害死的,我会被害死的!”
这时,见到一旁的李逍遥与林月如,刘晋元指着他们,道:“如妹也见到了,娘,不信你问问她!”
刘夫人望向林月如,林月如神色有点怪异,虽然她也觉得彩依行止可疑,可是总觉得必有内情,要她说彩依是妖怪,她总觉得不大妥当,因此一直没有说话。
“月如,有这回事吗?”
林月如道:“这个……彩依是有些奇怪……”
“哦?”刘夫人奇道:“彩依怎么奇怪?”
刘晋元道:“如妹,快把你们见到的告诉我娘。”
林月如道:“其实……也不是很怪,只是有点……唉,罢了!”
林月如只得把她与李逍遥见到的事,简单地重复给刘夫人听,刘夫人越听脸色越是沉重,抱着刘晋元,轻轻地发着抖,几乎无法相信。刘晋元又在一旁加重说法,把自己见到的怪事也都说了,说到后来,刘夫人抱住了刘晋元,面无人色。
“这……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的元儿……这,这该如何是好?”
阿香道:“夫人,上国观的国师法力高强,不如请他来为少爷收惊除祟。”
刘夫人道:“这么做成吗?”
她已惊得有些失措,如果真的有个妖怪在家中,还直接伤到她的独生爱子,那可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恐怖,她看了看林月如,希望林月如会有些更好的想法。
找上国观的国师来抓妖除祟,是不是太过夸张了?林月如一时也委实难决。李逍遥倒是开口了,道: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如果彩依姑娘不是妖,而是有苦衷,被误会了,那么请国师作法,也伤害不了她,能安晋元兄之心,也是件好事。”
李逍遥之言,令刘夫人也觉有理,心下稍安,道:“李公子所言甚是,元儿,彩依是你的妻室,你愿不愿意请国师来除祟,对付她?”
刘晋元道:“一切全凭娘作主。”
刘夫人叹道:“唉,你都娶了妻了,性子还是这般软弱,如何自立呢?罢了,若彩依真的是妖怪,一定得快解决这事。阿香,阿萍,周爷,你们马上到上国观,传我的意思,请国师马上到尚书府来设坛。”
周爷乃是尚书府的长史,地位也不小,以他代表刘夫人去请国师来,还算是礼数之内。周长史领命而下,刘夫人搂着刘晋元,叹道:“灾难,灾难啊!”
刘晋元又有些精神不济,刘夫人命几名婢女带他到自己的厢房去歇息,也跟着一起去照顾刘晋元。李逍遥与林月如不便跟去,两人便随意在园中闲步,商议彩依是否真的是妖怪。
不一会儿,听见几名刘夫人房里的婢女捧着刘晋元的衣物经过,其中一人道:
“我也觉得少夫人有些古怪,但是……少夫人对待少爷绝对是真心的。”
“是啊,我觉得少爷的身子已经比以前好多了,怎么可能被害呢?”
另一婢女道:“少夫人好可怜,她怎么会是妖怪?一定是少爷病昏头,看错了……”
“你们说少爷会不会休了少夫人哪?”
她们议论著走过回廊,没注意到院中的李逍遥与林月如。
若彩依那样温柔可人的女子竟是妖怪,实在令人伤心。林月如心绪不佳,身子轻纵,踩在围墙上,像猫似地走着。李逍遥沿墙而行,仰头对她说道:“你很爱爬高?”
林月如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在高高的地方走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我可以上去吗?”
“腿长在你身上,随便你。”
李逍遥足尖一点,也跃上墙头,尚书府戒备森严,因此墙也比寻常人家要高出许多,在这么高的墙上远眺京城,确实会让人胸中滞气略消。
李逍遥笑道:“果然是个散心的好法子。”
林月如不答腔,快步疾行了一会儿,才回头对身后的李逍遥道:“我问你,如果灵儿妹妹和彩依姑娘一样,都不是凡人,你怎么打算?”
李逍遥一怔,道:“灵儿绝不是坏人,也不是妖怪,我相信她。”
林月如道:“事事可以由你说相信就照本而行的吗?我也不相信彩依嫂嫂是妖啊!”
李逍遥道:“别胡思乱想了,她如果不是,请来国师作法也就对她无伤了,不是吗?”
“如果是呢?”
“那……”李逍遥抓了抓头,道:“那就只好被收了……”
林月如怒道:“什么叫那就只好被收了?妖怪难道就不会真心对别人好吗?她对刘大哥好,又为何要被伤害呢?”
李逍遥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自己问问她?”
此时,一阵香风飘至,李逍遥查觉出是彩依的气息,立刻随着风向以轻功赶至。李逍遥比彩依快了一步,挡在后苑小楼之前。
彩依正好落地,正要入内,一见到李逍遥,便大吃一惊:“啊!”
李逍遥道:“彩依姑娘,你的轻功很好。”
彩依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如何回答。李逍遥见她腕上挂着藤篮,篮中满是花草,发出阵阵香气。她身上的衣裳不但有点脏了,还扯破了些地方,看来有些狼狈。但美人粗服乱头,不掩国色天香。
林月如已经赶至,见李逍遥和彩依对峙着,便道:“彩依嫂嫂,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彩依回头见林月如,又看看李逍遥,知道行踪被他们注意了,只好坦承道:“我去外头找相公所需的药草。”
林月如道:“这附近有可医治表哥的药草,你怎么不告诉御医,让他们去采?这样你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用深夜出门,多惹是非了。”
彩依轻道:“嗯,我知道了,多谢林姑娘关心。”
林月如道:“是在哪里可以采到这些药草,你告诉我吧,我叫人采去!”
彩依却面带难色,道:“这……这不行的……”
林月如与李逍遥互望了一眼,林月如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彩依道:“因为长有药草的树林里,很多毒蜘蛛,还有些花草是具有毒性的。不知道的人一旦误闯,只怕凶多吉少……。”
“那你又为何可以只身进入树林,毫发无伤?”李逍遥问道。
彩依有点惊慌,闪过了这个问题,道:“对不起,相公在等着我去为他煎药,告辞了。”
彩依越过李逍遥,就要往小楼内而去。林月如道:“你不用为他煎药了!”
彩依疑惑地回头看林月如。
林月如狠下心来,道:“表哥他不在小楼里,他已经去告诉云姨,并且移榻到云姨的房去了。”
彩依脸色苍白,默然了一会儿,才低下了头,缓缓地步入楼中。那背影显得沉重落寞,令人十分不忍。
林月如道:“你可知云姨她请了上国观的国师来作法?”
彩依没有反应,但背影显得更单薄,细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林月如大声道:“你为何不明说自己的身份呢?你……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彩依柔声道:“我不能离开,相公的病还没有好。”
“可是上国观的国师马上就要来了……”
“让他来吧。”
彩依头也不回地进入小楼,李逍遥看着彩依的背影,感到说不出的愁怅。
林月如跺足道:“她怎么不走?”
李逍遥道:“她不走必有她的道理,还是顺其自然吧!”
透过镂窗向里看,彩依果然从容不迫地整理着花木药材,升火准备煎药。动作里的一派优雅,完全看不出惊慌紧张的样子。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进入毒仙林,又无法交待理由,李逍遥也无法想象她可能别有居心。
不久便有十来名道士、僮子们乘着车马,鱼贯进入尚书府。
尚书夫人亲自到前庭迎接,最华丽的一顶大轿中,走出了一名瘦得像会被风吹走,眼神精干的道士。
他的前方有两名护法,持着桃柳,以桃枝及柳枝沾水,洒在国师要走的路上。
尚书夫人道:“信女参见国师。”
这名上国观的观主,乃当今皇上御封钦点的护国之师,据说求雨乞晴,无不应验,还常进献丹药,让皇上龙体长健,永生不死,他的法力之高强,足以护持朝廷。因此他根本不见凡夫俗子,只应贵戚名门之召请。
国师道:“夫人免礼,听说令公子受妖邪所祟?”
尚书夫人道:“是啊,请国师救救我儿!”
国师一挥拂尘,倒真有几分仙袂风飘的神韵,道:“当今圣泽普照,居然有邪魔堂而皇之地闯进尚书府里行恶,实足以怂动本朝之听!先让本道看看令公子的气色吧!”
尚书夫人道:“元儿又昏睡不醒了,请随我来。”
对这国师的满口爱国官腔,林月如颇觉不喜,对这国师的法力也有点存疑。
大批随从跟到后堂的院外,就不便进入,只有李逍遥、林月如以及国师得以跟着尚书夫人进入。
房内,刘晋元昏沉地睡着,李逍遥见到他的气色,也吃了一惊,他竟比刚才憔悴了许多,短短几个时辰,就会把人弄得这样苍白?
国师看了刘晋元一眼,便凝重地说道:“嗯,公子两眼泛青、经脉浮肿,眉宇间凝结着紫黑之气,这八成是中了极厉害的巫毒。”
尚书夫人惊问:“巫毒?”
国师道:“此巫毒乃是咒术加上毒蛊,施在人身上,只有道行极高的苗族巫师,或毒物所幻化的精怪,才会使这类的邪术。”
尚书夫人急问道:“这有得解吗?”
国师道:“此毒甚恶,通常有施毒的人才能解。”
尚书夫人问道:“这……怎么会这样?我儿还有救吗?”
国师道:“本道无法确定。而且,令公子体内不只一毒而已。”
“什么?”
“他体内有另一种不明的之毒,奇怪的是,凡人若同时中了两种这样的毒。即使毒未发作,不出七日之内,早就元气枯竭而亡了。这不明之毒却不强不弱,正好抑制住了巫蛊毒性。”
“那……那会制着多久?这样不好不死的,也不成啊……”
国师屈指算了算,道:“短时间之内,这两毒都还不会发作,不过如今是巫蛊盛而它毒衰,已经很危险了。依令公子的脉象推算,中毒至少已有一个月以上了,他怎么可能支撑至今?”
尚书夫人道:“都是由我媳妇熬了药方,给元儿服用,才撑至今日。”
“哦?”国师捻了捻须,沉吟片刻,道:“此事大有蹊跷,不知是否方便前往公子居所一探?”
“当然,国师请。”
尚书夫人忧心害怕,众人又前往后院的雪白小楼,一到牡丹庭外,国师便沉着脸,道:“时节未至,此花开得妖异!夫人,这些花种了多久了?”
“这……这是我媳妇种的,也没有多久……”
国师冷笑一声,昂首阔步,进入楼内,彩依早就不在了,不知到了何处,林月如暗暗希望她已经逃走了。可是看看室内,她所采来的药草也都不在。
国师只以锐利的眼光看了一遍,便道:“好重的妖气!妖怪一定就在这附近,尚未远离。”
连国师都这么说了,尚书夫人对彩依又是心痛,又是不解,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这单传的儿子,尚书夫人道:“请国师请您想想办法,解救我家这一线香火。”
国师道:“夫人请宽心,本道此行,已知有这一役,故有备而来。”
他即刻下令那十几名道士及僮子,在后院搭起通天坛,摆上法器诸物,一下子就全备好了。清雅的庭院立起大坛,烧起丹鼎火炉,立刻变成法事之庭。
此时天色已微微蒙亮,国师散着头发,烧纸扬剑,写了张血符,便登上了坛,取符高声道:“天灵灵、地灵灵,四方神明听我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