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说,一面衣袖倏地扬起,一股劲风,迎向两人的掌力。
两股强大之极的力道,半途相遇,发出了一声闷响,白修竹、张古古和雪山老魅三人的身子,各自晃了一晃,由此可知,张古古和白修竹两人联手,才堪堪比得上雪山老魅。
在三人对掌之际,天山妖尸带着曾天强父子,早已退到了围墙之后。雪山老魅的五个弟子,齐声怪叫,向前赶了上来,但是他们的身法,怎及得天山妖尸之快?等他们赶到时,天山妖尸身形拔起,已向墙上落去。
天山妖尸一手提着两个大人,可是却像是轻若无物一样,眼看他拔起了一丈五六高下,已经可以落到墙头之上了,忽然听得墙头之上,传来一声十分动听的娇笑之声,道:“咦!怎么就走了?”
旁人听得那一下娇笑和一句十分俏软动听的话,可是天山妖尸却觉出,随着这句话,有一股阴柔之极的力道,当头压了下来!
天山九妖尸怪叫一声,知道自己终于慢了一步,左手一翻,一掌向上托了上去,掌风如雷,轰然有声,而他的身子,也向下疾落了下来。
只听得墙头之上,又传来了“咯咯”一笑,道:“老僵尸,多年不见,你还是这等火爆脾气?未见面便发掌,这算是什么礼数?”
随着讲话声,只见墙头之上,人影一闪,已多了一个人。
而天山妖尸落地之后,雪山老魅“哈哈”一笑,不再和白修竹、张古古两人动手,退了幵去。
众人一齐抬头向墙头上看去,要看看能将天山妖尸拦了下来的是什么人,而那娇笑声,却早已给人一个印象:来人一定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女子。可是,当众人抬头向上一看时,却又不禁为之大大愕然!
只见墙头之上,站着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就算是美貌,那也一定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只见她白发如银,满面皆是皱纹,枯瘦不堪,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她的声音,竟还这样动听。
一时之间,不要说曾重等人发呆,便是雪山老魅和天山妖尸两人,也不禁一怔。
只听得那地老妇人“咦”地一声,道:“你们眼光光地看我做什么啊?”
雪山老魅吸了一口气,道:“老大,葛妹子,这……是你么?”
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疑惑,显示他记忆之中的魔姑葛艳,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老妇人叹了一口气,道:“岁月不饶人,我确是变了,你一点也认不出来了么?其实,也只不过三十年的时间,你真的一点也认不出是我来了么?”雪山老魅和魔姑葛艳两人的感情极好,有一个时期,人人都以为他们要论及婚嫁了,但是魔姑葛艳却另有所属,是以两人兄妹相称。
这时,雪山老魅的目光,在墙头上扫来扫去,想在墙头上那老妇人的身上,找出昔日艳光照人的葛艳的影子来。
他看了好一会儿,依稀认出了昔年葛艳的一些影子,但是却仍然不能肯定。只不过他想到,刚才自己曾听到那只独足猥的吼叫声,这独足猥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异兽,怎会是假?
他长叹了一声,道:“葛妹子,的确是岁月不饶人啊,若不是因绿际会,我们这一辈子,只怕也不能再见面了!”雪山老魅人虽然邪得可以,但是无论他如何邪,总是会有感情的,他想起数十年,和魔姑葛艳并驰原野,那时是一个青春貌美,一个是翩翩少年,只当此生此世,永无穷尽。可是如今,一转眼间,两人却都已给鸡皮鹤发,垂垂老去,就算武功绝顶,也不能百年不死,简直就像一场梦,快要做醒一样,心中也不禁大是凄然。
这时,张古古等人,已经知道在墙头上出现的那个老妇人,竟就是魔姑葛艳,心中的吃惊,实在是难以形容,想不到一日之间,久已隐居不出的三大魔头,竟会齐集曾家堡中!
只见葛艳在墙头上,竟凌空一步,跨了出来,她一脚踏定,另一脚跟着跨出,身子却又并不向下直跌下来,而是下落之势,十分缓慢,竟像是天空中有着一度无形的阶梯,在供她缓步而下一样。
转眼之间,葛艳便巳在地上站定,雪山老魅向他五个弟子喝道:“快去参见葛师叔!”
那四个大头人,和那又高又瘦的女子,一齐向前行礼,葛艳大刺刺地受了礼。
葛艳向五人打量了一眼,道:“你几个弟子,筋骨都不错啊。”
雪山老魅面有得色,道:“全是不成材的东西,何值一提?只不过这四个人,乃是雪山之中的一头灵猿,和猎人交合所生,天生异禀,神力过人,却是非同凡响的。”
那四个大头白衣人,一点也不以为自己是猿人而可耻,反倒挺胸凸肚,十分得意。
曾天强听得雪山老魅如此说法,心中才“啊”地一声,心忖:难怪自己看来看去,这四个大头人都只有七分像人,原来他们当真是半人半猿的怪种!雪山老魅又道:“葛妹子,当年你自尽的消息传出,我痛不欲生……”
葛艳一扬手,道:“这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还提它来做什么?”
雪山老魅对葛艳十分听从,忙道:“是,陈年烂账,不必提了。”仿佛刚才提起陈年烂账的绝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一样!
葛艳的目光,缓缓在众人的面上扫过,在曾重父子的面上,略停了一停,笑道:“咦,我们到这里来,是做什么来的,老僵尸,你既抓住了曾堡主,何以还不下手,有何用意?”
雪山老魅笑道:“老僵尸的女儿被大雕劫走了,他若是杀了曾重,怎能再见女儿?”
葛艳“啊”地一声,道:“老僵尸,那可以说是遗憾之极了,我数十年为出江湖,一出来,第一个敌人,竟然是你。”
天山妖尸寒着一张怪脸,冷冷地道:“是么?”
葛艳道:“我看你带着这两个人,绝不是我的敌手,你还是先求自保的好。”她身子一耸,白发飞扬,已向前掠出几步。
天山妖尸落地之后,始终站在墙脚之下不变,一见葛艳向他掠了过来,他手臂陡地一震,将曾重父子两人,向上疾抛了起来。
铁雕曾重究竟也是武林中一流人物,他刚才在其不意之间,被天山妖尸扣住了脉门,是以全身无力,摆布由人。
这时候,他一被天山妖尸抛向天空,身形立时灵活,一声长晡,身子一挺,首先长臂一舒,在半空之中,抓住了曾天强,接着,真气猛地一提,又向上拔高了五六尺,只听得天山妖尸急叫道:“快走!”
曾重也知道,此际若是不走,只怕再也没有别机会了。
就算天山妖尸要自己走,也不是好意。然而,这曾家堡乃是铁雕曾重,毕生心血所创下的基业,数十年来,一草一木,一砖一石,莫不经他苦心经营,此际若是一走,那当然是再也见不到曾家堡的了,要他说走便走,当真谈何容易!
这时候,铁雕曾重如果毫不犹豫,提气便向围墙外翻出去的话,他是足可以逃走的。但是他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犹豫间,真气一个提不住,非但未能翻出围墙去,反倒向下沉了三尺。
只听得天山妖尸又大叫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还不走做什么?”他双掌一齐向上扬出,“呼呼”两股掌风,又将曾重父子两人,涌高了三尺。然而,在这时候,葛艳已一声怪笑,手扬处,只见大蓬银光,突然从她的衣袖之中,迸射而出,乍出之际,还只不过如一股银虹,但陡然之间,却散了开来,成为一围银云。
那一围银云,向天上扬去,银光闪闪,不可逼视,竟不知什么物事。等到众人看清,那原来是一张薄如蝉翼,银光闪闪的大网时,那张大网,早已将曾重父子两人罩住。
只听得雪山老魅尖声叫道:“葛妹子,这是冰魄仙子的神网,如何……如何会在你手中的?”他在讲这两句话的时候,声音神情,尽皆激动之极。
葛艳手臂一收,已将曾重父子两人,从半空之中,直拉了下来。那网的孔眼甚密,但是还可以看到,曾重父子两人,正在网中竭力挣扎,只不过他们越是挣扎,那冰魄神网却也收得越紧。
葛艳将网向肩上一抛,道:“老魅哥,你们师徒,替我看住了这三人,我去领功,你不会怪我么?”
雪山老魅忙道:“当然不会,只是这网……”
他一句话未讲完,天山妖尸十指齐张,向葛艳扑去,雪山老魅一声呼晡,向前迎去,两人身形飘忽,立时恶斗起来。而那四个大头人,则怪叫连声,向张古古、白修竹迎了上去。
张古古一面骂,一面还手,那四个人的气力十分大,而且皮坚肉韧,硬挨上几掌,竟全然不放在心上,张古古和白修竹两人,一时之间,倒也无可奈何。而在双方激战间,葛艳负着曾重父子,“刷”地蹿上了围墙,足尖只在围墙之中,略略一点,便已飘然而下,身形起伏,向前疾掠而出。
铁雕曾重和曾天强两人,一被冰魄神网网住,便觉得如同置身在冰窖一样。及至他们越是挣扎,网越缩得紧时,寒气刺骨,袭入体内,简直巳和被一块大冰凝住,完全一样。
曾天强早巳讲不出话来,曾重运气护身,一面还要照顾儿子,也是牙齿得得打震,他只觉得有人负了自己在飞奔,至于负着他们的是什么人,他却也不知道。
过了半个时辰,铁雕曾重才觉出奔出之势,已停了下来,接着,身上突然一松,眼前银光迸耀,便已被人从冰魄神网之中,抖了出来。
曾重一个翻身,趁机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只见葛艳已收起了“冰魄神网”,正冷冷地望着他。曾重单掌当胸,道:“葛朋友,你原来也是来取曾某人性命的么?哈哈,曾某人不知何德何能,竟然劳动了这么多一等的高手,来取曾某人之命!”
天山妖尸、雪山老魅、魔姑葛艳,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来到曾家堡取曾重的命?除了这三个绝顶高手之外,何以连黑骷髅稽阳这样的人,也介入其事,曾重可以说是莫名其妙!
这时,他自忖不是葛艳的对手,就算死了,也要弄个明白,所以他才如此说法的。
怎知葛艳却不回答,仍是冷冷地望着他,过了片刻,才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来,“啪”地丢在地上。
葛艳道:“这里是两张人皮面具,精巧无比,你们两人,戴了之后,足可改容易貌,从此隐名埋姓,再也别在江湖上走动,还可保住性命!”
铁雕曾重实是做梦也想不到,葛艳忽然会讲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葛艳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葛艳用冰魄神网将他们父子两人,从曾家堡中带出来,是为了救他们父子两人么?然则,魔姑葛艳有目的而来,目的是为杀他,为什么突然间又改变了主意呢?
一时之间,铁雕曾重的心中,实是充满了疑惑,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葛艳在话一讲完之后,顿了一顿,又道:“若你不听我言,死无葬身之地。”
曾重急叫道:“葛朋友……”
可是他才叫了一声,葛艳的身子便已经向夕卜,滑出了三五丈,曾重再叫时,葛艳已经转过山角不见了,曾重明知追不上,只是站着发怔。
曾天强一被从冰魄中抖出来时,人已在半昏迷状态之中。
而如果不是他父亲在冰魄神网中,不断将内力逼入他体内的话,只怕他早巳冻死了。
他跌了出来之后半晌,才缓过气来,身子仍然坐在地上。然而葛艳所讲几句话,那却是清清楚楚,听在耳中。
他见到葛艳才离去,才问道:“爹,这……老妇人是什么人?”
曾重沉声道:“是三十前,名震武林的魔姑葛艳。”曾天强心中更奇,道:“你识、得她么?她为什么要放我们?”
曾重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道:“我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来找我,也不知她为什么要放走我们。”
曾天强挣扎着站了起来,将那包东西,拾了起来,解开一看,果然是两只制作极其精巧的人皮面具,他到了乃父面前,道:“爹,这果真是两只面具,我们刚好一人一只……”
曾天强才讲到这里,曾重便陡地转过身来,大声喝道:“闭嘴!”
曾天强突然听到父亲发出了如此霹雳也似的怒吼,不禁吓得直跳了起来,连忙向后,疾退了几步,只见曾重的虬髯,根根倒竖,显见得他心中巳然怒极。只听得他道:“我一生闯荡江湖,掌下刀下,也不知击毙了多少人,一生敬重的是不畏艰难不畏死的汉子,卑视的是缩头藏尾的小人,我既是武林中人,横死在他人之手,只好自叹技不如人,畜牲你怎敢叫我去隐姓埋名,过那见不得人的日子?”
曾天强眨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曾重呆了半晌,叹了一口气,道:“我定然要与曾家堡共存亡,这两只人皮面具,你留着自己一个人用好了。”
曾天强一挺胸,道:“爹,如此一来,我不是成了藏头露尾的小人了么?”
曾重的声音,柔和了许多,道:“你与我不同,你若是和我一起赴难,壮则壮矣,但是我们死得不明不白,深仇难报!”
曾天强心如刀割,他自一出生以来,过的是顺顺利利的日子,只当曾家堡名扬四海。
自己的父亲,受尽武林中人的崇敬,再也想不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父子两人,会到了这般的绝境!
他只觉得心血沸腾,恨不得在刹时之间,自己变得有通天彻地之能,以应付一切。
然而,这岂是心中激怒所能得到的?
曾重的面色一沉,道:“戴上,你将人皮面具戴上广曾天强犹豫了一下,双眼之中,泪水迸流,默然无言地戴上了一只人皮面具。”
他在戴上人皮面具之后,便变成了地个面对面色苍白的中年汉子,但是接着,却看到曾天强的面色,变得微红起来,曾重心中一呆,仔细看去,才看出那人皮面具,薄得几乎透明,是以面色变化,仍可看得出来,若不是凑近细查,当真是天衣无缝。
曾天强涨红了脸,道:“爹,你是要我忍辱偷生了?”
曾重道:“是,要你忍辱偷生,要你远走他乡,要你为我报仇。”
曾天强道:“那么,我们的仇人,究竟是谁?在一个圆圈之中点三点,那又是什么意思?”
曾重一听得曾天强如此问自己,面色大变,一个转身,径向前奔了过去,一面奔,一面大叫:“你听我的话,便是孝子,仇人是谁,只要你不死,迟早会知道的,此际仇人的武功,在你之上千倍万倍,你问明了又有什么用处?”
曾天强眼看父亲越奔越远,奔出的方向正是曾家堡所在的方向,他知道父亲赴死之意已决,而到了曾家堡之后,即使有天山妖尸护着他,又焉知没有别的高手,再寻上门,总之是凶多吉少了!
他想到悲恰处,气血上涌,陆然之间,“哇”地一声,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人也陆地向后退出了一步,坐倒在地。他一坐倒在地便再也没有力道爬起身来,只是心中阵阵发痛。
过了半晌,只听得一阵啼声传了过来,曾天强勉强抬起头来,只见到一个腰悬长剑的白髯老者,气度雍容,神光照人,正向前驰了过来。
那老者一见到曾天强,便陡地勒住了马缰,问道:“朋友何以身受重伤!”曾天强闭上了眼睛,也懒得回答他。那老者翻身下马,到了曾天强的身前,伸手在曾天强的脉上一搭,道:“重伤得很啊,我这里有一粒丹药,朋友,你服了下去,便可无事了。”
曾天强一呆,睁开眼来,已见那老者托着一粒丸药在手掌上,曾天强道:“你……是什么人?”
那老者淡然一笑,道:“老夫姓宋,名茫。”
曾天强一听,“啊”地一声,道:“九元剑客宋茫大侠!”他叫了一声,陡地想起,宋茫侠名远播,武功又高,何不请他到曾家堡去,助自己父亲一臂之力!他忙气急败坏地道:“宋大侠,你快,快,快到曾家堡去,快到曾家堡去。”
九元剑客宋茫一呆,道:“咦,朋友你怎知我是要到曾家堡去的……”他一句话才讲到这里,心中便自一凛,立即住口,问道:“你到曾家堡去做什么?”
九元剑客宋茫道:“老夫有一件事,要向曾家堡堡主请教?”
九元剑客宋茫在讲这句话时,寒着一张脸,显然他所谓“请教”也者,绝不是什么好事。曾天强心中大是愤慨,猛地扬手一拂,将那粒药丸拂到了地上,尖声道:“你去吧,你去吧!”
他一面叫,一面口角自鲜血狂涌。
宋茫“哼”地一声,道:“朋友你既不识好歹,老夫就此告辞!”
他身形斜起,上了骏马,又向前飞奔而出。曾天强望着宋茫的影,心想到他一到曾家堡中,父亲自然又多了一个强敌,更是凶多吉少了。
刹时之间,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突然胸口一闷,竟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才觉出有阵阵清凉之风吹来,使人感到十分舒服,但是“呼呼”风声,却又十分刺耳,曾天强定了定神,睁开眼来,只见两只大雕,正站在自己的身前。
曾天强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莫非还未曾醒过来,那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么?要不然,早已振翅远去的大雕,怎会在自己身边呢?
可是他在摇了摇头之后,那两头大雕,却各自吭声鸣叫了起来。曾天强心中又惊又喜,一时之间,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突然跃起身来,揽住了一头大雕的头颈。
他从小和那几头大雕一起长大,虽然人禽有别,但是曾天强和那几头大雕间的感情,却犹在曾重之上,这时倏地昏绝之后醒来,看到了大雕,犹如见到了亲人一样,不禁悲从中来。
如果那两头大雕是人的话,那么曾天强或者忍住了还不会哭出声来,但如今他却是不怕大雕会笑他,一揽住了大雕颈,便放声大哭起来。
他哭不几声,只听得呼呼风声,那头大雕突然振翅向上飞了起来。曾天强吃了一惊,等他向下望去时,离地已有三五丈高下了。曾天强忙道:“你们做什么?”
那两头大雕只是发出了急骤的鸣叫声来。曾天强听出他们是在叫他不要挣扎,曾天强幼时,也时时被大雕负向半空,因之他很快就定下神来。
一头大雕越飞越高,另一头则在丈许下面跟着,像是怕曾天强万一跌了下来时,可以将他接住。
曾天强定下神来之后,叫道:“咱们可是回曾家堡去么?快回曾家堡去,又有一个敌人去了。”但是他只叫了几声,便发现那两头大雕,显然不是带他回曾家堡去。这时,他身在高空,向下看去,远远地可以看到曾家堡。
曾家堡的房舍褛阁,看来就像是小孩子们用泥沙堆出来的一样,那个广场,看来只不过尺许见方,在广场之上,似乎有几个黄豆大小的人在走动,也根本没有法子看得清那是什么人。
曾天强只叫道:“快回去!快回去!”可是那两头大雕,健翅振动,越飞越远,转眼之间,曾家堡便已看不见了。见山峰起伏,绵绵不绝,像是绝无止境一样。
曾天强内伤甚重,本就没有什么力道,髙叫了半晌,更是气喘不已,也只得不再出声。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只听得下面,又有向下雕鸣之声,传了上来,那两头大雕,也开始向下降去。
转眼之间,离两座耸天的峭壁,越来越近,那两座峭壁,简直就像是屏风一样,直上直下,山石漆黑有光,平滑无比。
两座峭壁之间,约有两三丈宽狭,乃是一个石壑,当那头大雕一进入绝壑之际,曾天强便觉得眼前陡地一黑,像是进人了另一个世界一样,只觉得阴气森森,阵阵寒风,自壑底倒卷了上来,令曾天强一连打了好几个寒战。大雕越降越下,绝壑之中也越是黑暗。
突然间,曾天强看到,在绝壑的底部,有一圈火光,渐渐地,他看到那一圈火光其径足有丈许,在火光之外,有许多东西正在蠕蠕而动,也看不清是什么。而火光之内,则有一个白衣少女,正在仰首上望。曾天强一看到那白衣少女,心中正在一动间,大雕巳束翅下降,陡地在地上停了下来。曾天强勾住雕颈的双臂早已酸麻不堪,一落地,便双手一松,在地上滚了一滚,勉力抬起头,只见那白衣少女,果然便是天山妖尸的女儿白二曾天强“哼”地一声,道:“你在这里?”
白若兰面带薄嗔,道:“还好说,还不是那几头扁毛畜牲将我带到这里来的,你来了正好,快令它们将我送出这里去!”
曾天强一声冷笑,道:“曾家堡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父子两人,却来曾家堡生事,你想出这绝壑,只怕难了。”
白若兰道:“你不令那四头雕将我带出去,我便……”她一面说,一面便手向曾天强抓来,曾天强此际,正好挣扎着要站了起来。可是他内伤太重,本来是绝站不起来的,但他又不愿在白若兰面前示弱,猛地一挺身,虽然给他站直了身子,但是“哇”地一声,胸口一甜,却又是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
那一口鲜血,喷得十分远,直洒出了火圈之外,刹时之间,只听得火圈之夕卜,刹时之间,传来了一阵爬搔之声,但曾天强在喷出了这一口鲜血之后,只觉得天旋地转,而且火光闪耀,要隔着火光看事物,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他也曾看到那阵爬搔之声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身子一晃,重又“咕咚”一声栽倒。他倒在地上,只听得白若兰“啊”地一声,道:“原来你受伤了?”
曾天强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羞惭,硬着头皮道:“受伤了干你什么事?”他一面说,一面竭力想自己清醒,猛地摇了摇头,等到他可以看清眼前的东西时候,所看到的,竟是一张美丽之极,天真未泯的俏脸,离他只不过两三尺远近,剪水双瞳,黑白分明,正一眨地望着他。
曾天强“哼”地一声,赶忙转过头去。他又听得白若兰道:“你受伤了,不能不治啊!”
曾天强喘着气,道:“你别假惺惺了,你……们若不到曾家堡生事,我怎会受伤?”
白若兰“咦”地一声,道:“你这人太不讲理了,到曾家堡生事的又不是我,那是我阿爹,而我阿爹要杀的也不是你,只不过是你的父亲,我跟了前来,是来看看曾重是不是该死,你将事情推到了我的头上,这算是什么?”
曾天强听得白若兰这样说法,不禁呆了半晌,难以答得上来。
当然,他心中只觉得白若兰所讲的话,是不通不通又不通之极的。但是他却又难以辩驳,因为白若兰的话,也自有歪理在的。
他呆了半晌,才冷冷地道:“父子血肉相连,你父亲要害我阿爹,我便与你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白若兰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几下,像是不明白曾天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样,过了片刻,才道:“如此说来,你如今受了伤,我非但不应该救你,还要趁你受伤,将你打死么?”
曾天强一咬牙,道:“理应如此!”
白若兰现出了茫然神色来,道:“可是那是为了什么啊,我与你相识不久,而且一直以为你是好人,我为什么要打死你呢?”
曾天强转过头来,望着白若兰,过了好半晌,才道:“因为你父亲要杀我阿爹。”
白若兰摇了摇头,道:“我仍是不明白,其实,我爹要杀曾重,也是为了铁雕曾重该死……”
曾天强一听白若兰这样说法,不禁怒斥道:“住口!”白若兰道:“是啊,和我阿爹在一起商量的,还有几个人,他们长手老怪、红袍真人等人,他们全说铁雕曾重该死。”
曾天强听了,心中又不禁暗暗吃惊,因为那长手老怪、红袍真人,虽然不如天山妖尸那样厉害,却是邪派之中,一等一的人物,如此说来,曾家堡的敌人,竟比自己想象之中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