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竹不禁尴尬,干咳了一声,道:“令尊可好么?”
白若兰又咯咯地笑了起来,道:“原来你就是白修竹,我知道的,我爹曾说,他在世上别无亲人,只有一个堂弟,叫作白修竹,只不过爹说,他这个堂弟十分不成材,在武学上一无是处,只喜欢养鸟儿,当真是前世不孝,今世养鸟的逆子,叫我在江湖上行走,就算见了他,也不必认他作长辈的!”
白若兰的话讲得十分快,咭咭咯咯,如行云流水一样,旁人连插言的机会也没有。等她讲完,白修竹已是气得双眼翻白!
倒只有曾天强在一旁听了,心中暗喜,心想你白修竹已经说得上是口中缺德的人了,却不料还有人比你更厉害得多。
白修竹一声怪叫,道:“小丫头胆敢出言无状,我做堂叔的若不教训教训你也大失白家体面!”
他话一说完,倏地伸手,便向白若兰抓去!
白修竹的武功极高,出手奇快,张古古和曾重两人,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但是也就在白修竹一伸手去之际,只听得曾家堡的围墙之上,突然传来了难听之极的一下笑声。
那一下笑声,发自曾家堡的墙头之上,已足令人震惊,令得白修竹连忙停了动作,和张古古、曾重两人,一齐抬头,向上看去。
一看之下,三人的,心头,尽皆大惊,铁雕曾重更是啼笑皆非!
曾家堡的墙头之上本来少说也有三十名壮汉,各持强弩弓箭,准备应付来犯敌人的。可是此际,这三十名壮汉,却不是东倒西歪,便是呆若木鸡,分明是全被人点中了穴道。而在墙头上,多了一个又髙又瘦的人。
那人站在墙头上,笔直的,像是一块铁板一样。
只见他瘦骨嶙峋,肤如黄腊,面上绝无半丝肌肉,皮包骨头,双目深陷,白齿外露,再加上他笔直的身形,简直就像是一具陈年的僵尸!
铁雕曾重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暗忖:叫了一声惭愧,墙头上的三数十人,尽皆着了道儿,那当然是来人的所为了。而当来人的出手之际,自己竟一点也不知道,由此可知来人是武功之高,手法之快,已经到了何等样的地步了。
曾重干笑了几声,向墙头上一拱手,道:“原来是白朋友到了,有失远迎,请谅。”他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声音大是干涩,那自然是为了对方才一现身,曾家堡便丢了人之故。
要知道曾家堡在武林中的名头极高,堡内高手云集,一听得将有人来曾家堡生事,在堡中的高手不待曾重吩咐,便人人自告奋勇,要出力御敌。
这时,在围墙之上守卫的三十来条大汉,也都是在两湘薄有微名的武林中人。铁雕曾重本来以为,不论来人多么厉害,曾家堡总可以挡得一阵的。却不料此际,正主儿尚未来到,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敌人已倏然而来,曾家堡一上来就吃了这样的一个大亏!他一开口之际,实是不能不语音干涩。
那僵尸也似的人只是眼角向曾重翻了一眼,发出了“哼”地一声,大有不屑理睬之意,一个转身,目中绿幽幽的光芒,顿时大盛,罩定在白修竹的身上,冷冷地道:“修竹,我说你只知调弄禽鸟,没有出息,也未曾说错了你,若是你有一分做堂叔的资格,怎地会向侄女出手,你倒说说看?”
那人还站在墙上,白修竹少说也有三丈来远,可是他绿幽幽的目光,却像是两道冷电一样,在白修竹的身上扫来扫去,令得旁观众人,也不禁为之心寒。白修竹的面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难看之极,只是不住冷笑,一声不出。
那僵尸也似的人已冷冷地道:“你哑了么?”
他一面说,只见他的身子,向前侧了侧,那一侧之下,他巳经离开了墙头,整个人向下落了下来。若说他是向下跃下的话,那又不然,因为他的身子仍然挺得笔直,一点也不见弯曲。
眼看他身子迅速降下,将要落地时,身子仍然笔也似直,倏忽之间,双足点地,身子突然斜斜地弹了起来,一起即落,再落下地时,已到了白修竹的面前,身法之诡是无以复加!看得在一旁的曾天强,心惊肉跳,头皮也麻。
那人一到了白修竹的面前,白修竹已向后退出了几步,道:“老大,你来曾家堡做什么?”
那人缓缓地转过头来,他在转过头来之际,颈骨也是僵直无比,在他转过头来之后,目光竟停在铁雕曾重的身上,发出了“嘿嘿”两下干笑,道:“我向曾堡主借点东西用用。”铁雕曾重面色陡变,道:“不知白朋友想借什么?”
那人“咯咯咯”地直笑了起来,他一笑,白修竹的肩上的银鹉和张古古身上的碧眼蓝枭,也突然怪叫了起来,三种惊心动魄,难听刺耳的声音,混在一起,令得在一旁的曾天强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昏倒在地。
幸而那人笑了片刻,便自停了下来,道:“曾堡主,你这是明知故问了,若是问你借别的东西,又何必我万里迢迢,自天山赶至此处?”
曾重的面色,更是灰败,勉强引吭一笑道:“如此说来,阁下要借的,是曾某人项上人头了?”
曾重这一句话出口之后,人人皆屏住了气息,气氛在沉静之中,显得十分紧张。也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白若兰“咭”地一笑,道:“曾堡主,你果然是老江湖了,一猜就着!”
曾重一声冷笑,道:“这倒奇了,湘南曾家堡和天山妖尸白焦,虽然正邪有别,但向无纠缠,何以阁下要借曾某人项上人头?”
刚才,铁雕曾重在询问之际,语气之中,似乎还十分忌惮。但这时他既然巳经知道了对方的来意,明知害怕也是无用,便索性豁了出去,他究竟是一生闯荡江湖的好汉,一生之中,出生入死也不知有多少次了,这一豁了出去,从笑豪说,豪气不减分毫。
曾天强一直不知道来的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只知那人是白修竹的堂兄,白若兰的父亲,多半外号是叫作“僵尸”,如此而巳。可是,这时他从父亲口中听到了,“天山妖尸白焦”五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面上神色,也变得煞白。
本来,旷地之上的气氛,已是十分紧张,天山妖尸白焦一到,三大高手神色已变,但曾天强年纪还轻,少不更事,以为曾家堡的武功,天下钦仰,来人难恶,也不免要受挫的,所以他一直神色自如。
直到此际,他听到了“天山妖尸白焦”六字,那实是不能不惊了。而且,他立即想到,自己在华山遇到的那个有四男一女五个弟子的笑脸老者,一定就是和天山妖尸齐名的雪山老魅了!
曾天强在那瞬时,也明白何以自己竟被雪山老魅的女弟子认作是“僵尸的儿子”,雪山老魅和天山妖尸,乃是至交,后来却又闹翻,近二十年不相来往,形同仇敌,自己将那女子当作是白修竹的弟子,是以所说的几句话,听来颇像是天山妖尸在谴责雪山老魅,而雪山老魅在和天山妖尸闹翻之际,只怕白若兰还未出世,所以雪山老魅等人只知天山妖尸有后,至于天山妖尸的后人,是男是女,那却不知道了。
曾天强一想明白了这些,又立即想起他怀中的那只盒子,那只盒子是雪山老魅交给自己,要自己还给“父亲”的,雪山老魅误认自己是天山妖尸的儿子,如今无巧不巧,天山妖尸又在此处出现,即使是稀世奇珍,自己又怎会稀罕他?
曾天强一想及此,不等天山妖尸白焦回答,便大声道:“天山妖尸,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是你的,你接住了!”他一手抓出了那只盒子,用力向天山妖尸白焦,疾抛了过去!天山妖尸白焦仍然背着对曾天强而立,曾天强的话,他像是根本未曾听到一样,更像是不知道曾天强已将一样东西,向他抛了过来。
曾天强见天山妖尸不接,又大叫道:“这多半是雪山老魅给你的,你怎地不……”
他下面一个“要”字,尚未出口,眼看那只盒子,已要击中天山妖尸的背部了,可是就在此际,奇事陡生,令得曾天强难以向下讲去,只见当那只盒子,来到了天山老妖尸背部半尺许时,去势突然略停了一停,几乎是立即地,那盒子“刷”地向上升去,越过了天山妖尸的头部,到了他的前面。
直到此际,天山妖尸才一抬手,将那只盒子,接在手中。
那只盒子何忽然从天山妖尸的背后,飞到了他的面前,在曾天强看来,当真是莫名其妙,但是曾重等三人却全知道,那是天山妖尸的内力,自背部迸发,将那只盒子硬托了上来之故。
寻常内功高的人,在举手投足之间,内力汹涌,那也是常见,而刚才天山妖尸身形兀立,分明一动也未曾动过,内力迸发,却也巧妙如斯,这当真是匪夷所思,三人心中,尽皆感到了一丝寒意,以致令得曾重也不及去问曾天强,何以雪山老魅要他将这样的一只盒子交给天山妖尸白焦的了。
天山妖尸一接了这只盒子在手,只见他五根又瘦又长的手指,在盒盖之上,磨了一磨,“啪”地一声,盒盖打了开来,那盒子中有些什么东西,一则由于盒盖一开之后,又立即被天山妖尸关上,二则由于天山妖尸身形极高,他举着盒子在看,旁人也难以看到盒中的情形。所以,那盒中有些什么东西,竟没有人看到。
曾天强看到自己打来打去打开的盒子,一到了天山妖尸手中,便立即被他打了开来,便知道那真的是天山妖尸的东西了。
他将那盒子还了出来,自觉对方虽厉害,可是自己却也没有将之放在心上,意气更豪,大声道:“天山妖尸,你只身一人,想有来曾家堡生事,也未免太以不自量力了!”
曾天强话才出口,曾重、白修竹、张古古三人,便齐声喝道:“住口!”
三人齐喝“住口”,曾重的话中,更是充满了恐怖之意,那是他怕天山妖尸立时出手对曾天强不利之故。曾天强呆了一呆,白若兰“啊”地一声,道:“曾少堡主,你好大的胆子啊!”
曾天强被三人一喝,刚才的勇气又缩了回去,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就在此际,天山妖尸白焦的身子突然一转,巳经面对曾天强,铁雕曾重一见天山妖尸转身去,撮唇长啸,啸声直升九霄,只听得半空之中,传来了几下雕鸣之声,和曾重的晡声相呼应。
而曾重一面发出长晡声,一面身形一矮,右手倏地扬起,已向天山妖尸背后攻去。
他一出手,五指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四指卷屈,中指则成为钩形,看来像是一只雕琢一样。那正是他数十年苦练而成,在武林中极享盛有名的“铁雕七式”中的一式“叩山求食”。
他手法异特,在那一式之中,还包藏着无限变化,或掌击,或指点,全看这一式使出之后的情形而变。这时候,曾重见天山妖尸转身面对曾天强,心中关切儿子的安危,那一式的去势,更是凌厉之极!
他这里一招发出,人便滑向前去,眼看他中指如钩,向着天山妖尸的背部抓下,天山妖尸身子竟仍然挺立不动,曾重还恐怕对方有什么狡计,左手护胸,以防不测,右手那一式的去势更猛。
第004章 魔姑神网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他右手中指,“啪”地一声,正喙在天山妖尸背后,可是也就在他的中指,一碰到天山妖尸的背后之际,曾重猛便地一惊。因为天山妖尸的衣服,竟是又软又滑,他那一叩之间,用的力量极大,然则一碰到了天山妖尸的衣服,所有的力道一齐卸去,手也顺着他的背部,向下一滑,滑了下尺许。
曾重大惊之余,左掌紧跟着挥了出去。
他这一掌,挥得仓猝,掌力只使出了五成左右,而且去势也不甚快,怎知天山妖尸,仍是不避!
这时候,曾重的动作之快,当真是惊心动魄,天山妖尸身形不动,曾重的那一掌甫挥出,便“吧”地一声,击在天山妖尸的腰际。
那一掌,仍和刚才这一扣一样,一击了上去,曾重的掌力,便在突然之际消失,曾重心中又惊又急,他掌力虽消,但是手掌仍然按在天山妖尸的身上,曾重看出有机可趁,真气疾涌,内心自掌心之内,疾吐而出。
这一次,他是手掌按在天山妖尸的身上,内力再涌出的,和刚才带着击上去大不相同。果然,他的内力未被卸去。可是就在曾重刚以为可以占些便宜之际,天山妖尸“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随着他的笑声,曾重手按处,陡地生出了一股强大无比的反震之力来,那股力道,大到不可思议,曾重只觉得那股力道沾着自己的手臂,当胸撞到,刹时之间,胸口为之发热,一声怪叫,身子“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
他退出了一步之后,竭力想站稳身子,可是竟在所不能,又退出了第二步。
退出了第二步之后,他面色发白,心想要是竟连退三步的话,那么自己这个筋斗可以说栽定,一世英名,也付诸流水了!
是以他连忙真气下沉,疾使千斤坠功夫,他真气一沉,下盘稳如磐石,不再移动,可是那股震力,却还未曾全消,他的身子,却还向后倒去!
张古古和白修竹两人见势不佳,连忙身形一晃,赶向前去,一边一个,扶住了曾重。两人之以力扶,身子仍不免摇了几下,方始令得曾重的身子,不致后仰,由此可知天山妖尸白焦的那股反震尽力,是如何强大了。
曾重在刹那之间,连攻了三招,不便没有得手,还几乎吃了大亏。但是看天山妖尸白焦时,他却仍然面对着曾天强,连身也未曾转过来。
曾重向白焦连进三招,白焦几乎连动未曾动过,曾重便狼狈而退,这经过的时间极短,但曾天强适在对面,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刚才在还盒之后,只觉得对方似乎没有什么了不起,因为意气甚豪,大声发话,这时,他看到了这样的情形,早就吓得呆了。
也许正因为他吓得呆了,所以事情发生之后,他僵立一动也未曾动过,仍然是那种威然的姿态。
其实这时曾天强心头咚咚乱跳,像是在敲击一样,连自己是昂首而立还是缩头缩脑都不知道了。
只听得白焦冷冷地道:“好小子,你胆子倒不算小!”曾天强心中苦笑,暗忖:我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你还说我胆子不小,既然你说我胆子不小,我倒也不可示弱!他想再要大声讲上几句话,可是刚才的情形,实在令他惊骇太甚,他竟连开口讲话,都在所不能。也就在此际,只听得曾重又发出了一下极其尖锐,响彻云霄的尖晡声来。而随着这一下尖啸声,云端之中传来的雕鸣声更急。白若兰抬头向上看,只见在天际,有四个黑点,在迅速地移。
转眼之间,那四个黑点,便已变得有拳头般大小,又一转眼间,又有半尺长短,可以看出那是四只束翅俯冲而下的大雕了。
白若兰“呵”的一声,道:“这四只大雕飞得好快,曾堡主,你可是召它们来与我父亲为难的么?那大可不必了,这四只大雕十分好玩,我……”
她本来还想说:“我巳经向曾少堡主要过来玩”等语的。可是她话未讲完,有一头大雕,首先冲倒,双翅横展,足有丈许,铁琢如钩,形成一个半圆,其径竟有半尺许,双爪卷屈,趾尖锋锐已极,才一扑倒,便卷起一股劲风,曾天强忙向后退去,那头大雕身子一侧,双爪一起向白焦的面门抓来。
那头大雕的来势,如此之快,白焦的心中,也不禁为之一震。他双手一翻,已扬了起来。只听得女儿急叫道:“爹,别伤这四头大雕!”
白焦一掌,本已发出,一听得女儿的叫唤,硬生生地将那一掌之力,收了回来。
天山妖尸白焦的功力,何等深厚,他这一掌若是劈出,这头大雕纵使不立时身死,也必然骨折筋裂,可是如今他硬将掌力收了回来,那大雕的一抓之势,便一点也未曾受到阻碍,双抓直抓向白焦的面门,白焦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这时的情形,更是惊天动地,只见白焦双眼一闭,两眼比钢爪还要锋锐,可以生裂虎豹的雕爪,在他的面上,疾划而过!
当两只雕爪在他面上划过之际,“刷刷”有声,人人都只当这一下,白焦的面上,非皮开肉绽,重伤见骨不可,可是,当大雕的双爪过去,身子向下一沉之间,重又腾空而起。曾重等数人,一起向白焦看去,只见他铁青色的面皮之上,只不过多了几道白痕而已!
当那只大雕一腾起之际,白焦的双目之中,精光暴射,右手一圈,“呼”地一声,一股大力,先发向半空,再自半空之中,直压了下来。那头大雕本来巳腾空七八尺,却被白焦的那股力,压得硬生生地跌了下来。
白焦手在腰际,倏地挥出了一根红色的丝带来,缠住了那头大雕的双足,一手执着丝带的一端,一声怪喝,将丝带的一端向白若兰抛了过去,白若兰伸手接住,那大雕双足被缚,但翅膀鼓动,却还可以飞翔,一面急叫连声,一面向前飞去。
白若兰骑在马上,双腿一挟,那马顺着大雕飞出的方向,奔了过去,白若兰只觉得有趣,在马背上“咯咯”娇笑不巳。
同样的大雕,共有四头之多,那被缚住双足的一头,首先扑到,当它抓中了白焦的面门,而白焦若无其事之际,其余三头,也已扑到。
但是曾重这时,也已看出,白焦的武功极高,远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自己知道白焦的武功高,还是多年以前在江湖上纵横的白焦,如今白焦在天山隐伏多年,看来武功更比以前高出了数倍!
那铁雕的双爪,何等锋锐,可以裂石,可以断木,但是抓在白焦皮肤之上,却不过留下了几道白痕,由此可知他真气鼓荡,全身坚逾精钢。这种功夫,在正派中称之为“金刚不坏身法”,在邪派之中,称之为“百鬼护身大法”。正邪虽有不同,但是一门极其高深,极其难练的武功则一。
曾重一见到白焦已练成这样高深的功夫,便知自己和白修竹、张古古三人,若是勉力与之苦战,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至于那三头大雕,若是扑了上去,只怕更是送死,绝无作用。
是以,他不等那三头大雕下扑,便巳发出了一下短晡声。那四头大雕,乃是曾重从小养大的,听话之极,曾重一发出了短啸声,它们便立即在三五丈高的空中盘旋,不再向下扑来。
几乎是立即地,天山妖尸白焦便已将那一头扑下的大雕双足缚住,并且将丝带拖给了白若兰,那头大雕急鸣不已,另外三头,也在半空之中同伴着急,一时之间,雕鸣之声,震耳欲聋,再夹着白若兰的娇笑声,可称热闹之极。
铁雕曾重眼看自己心爱的大雕,被红丝带缚住了双脚,在飞跃腾揶,被白若兰作了玩品,心中的难过,宰无以复加,而色苍白,一声怪叫,道:“你们来此,是来取曾某人头,与雕儿何关,还不将它放开?”
曾重长晡大叫,声音之响,也是罕见,他才一叫完,突然看到那在半空之中盘旋飞翔,急鸣连声的大雕,双翅一束,向下直冲了下来!
曾重一见到这等情形,面上更是变青,短啸连声,要令那三头大雕,不要前来送死。可是这一次,那三头大雕,竟然不听命令!
只见他们其中二头,倏地扑向白若兰,白若兰娇叱道:“孽畜胆敢!”她右手仍然执着红丝带不放,左手“呼”地一掌,向前拍出。
别看她手指纤纤,如同水葱一样,但是那一掌之力,却是十分雄浑。
也就在她的娇叱声中,另外有两头大雕,已经扑到了那双足被缚的大雕之前,小爪齐伸,抓住了那大雕的两翼,陡地腾空而起,等于是两头大雕,将一头双足被缚的大雕,抓了起来。白若兰只觉得手中丝带,突然之间,紧了一紧。
那时,白若兰挥掌击向向她扑来的大雕,掌风和大雕双翼所扇起的劲风,混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股的旋风,飞砂走石,而白若兰的眼前,只觉得羽影纵横,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她也无法知道。
及至她陡地觉出了丝带一紧时,人已经陡然之间,腾空而起!
那三头大雕向下扑来的势子,快疾之极,连在场的几个高手,也都有措手不及之感。天山妖尸白焦反应最快,他一声怪叫,身形展动,便已向前掠去。可是他的动作虽快,当他掠到白若兰刚才所在之处的时候,白若兰却已经人在半空之中了。白若兰在人要腾空而起之际,若是她一松手,将那丝带松开,原可以没有事情的,偏偏她又舍不得,仍是紧紧地执着红丝带,同是一手却拉住了马缰,以致不但她人腾空而起,连那匹马,都被带了起来。
等到白焦赶到时,白若兰腾空,还只有丈五六高下,以白焦的武功而论,还是足以对他的女儿,从容救下来的。可是这时,白若兰的一手,吊住了一匹骏马,缰绳勒得手痛,她连忙一松手,那匹骏马,便从丈许高下,直跌了下来。
白焦刚一赶到,便听得头顶风生,有庞然大物,迎头压了下来,饶是他武功绝顶,在仓猝之间,也只当那是一头大雕向自己扑了过来,一声怪叫,反手一掌,向上拍了上去。
他那一掌出手,头也向上抬去,一抬头,他便看到,半空中跌下自来的,原来并不是一头大雕,竟是自己心爱的一匹宝马,他强劲已极的掌力,已经发出,以他之能,想要立时收掌,也在所不能!
而这一掌若是击中了上去,他那匹心爱的宝马,非骨折筋裂不可!
白焦心中又怒又气,再一声怪叫,手掌硬生生地向外,移了一移,“轰”地一声响,那股强大无匹的掌力,挟着阵阵砂石,撞向曾家堡的围墙。
曾家堡的围墙,全是以尺许见方的大石砌成的,白焦的掌力,撞了上去,竟将四块大石,向前推出了半尺,在墙上出现了神龛似的一个凹洞!
而白焦在右掌转了方向的同时,左掌又反了过来,轻轻一托,恰好将那匹自半空之中落下来的骏马托住,放到了地上。
天山妖尸白焦的动作极快,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一转眼之间的事情。可是大雕的腾空之势,却也快疾无伦,就在一转眼之间,它们已到了七八丈的高空了。
白焦怪叫道:“兰儿快松手!”
白若兰的声音十分惊惶,道:“爹,太高了,我不敢松手!”
白焦又道:“不怕,你快松手,快!快!”
在白焦的“快”、“快”声中,大雕早又腾高了三五丈,白焦的双手连扬,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七八枚暗器,带着锐厉之极的嘶空之声,向半空之上,飞了上去。
那七八枚暗器,飞了十来丈的高空,势子兀自不减,有好几枚打在大雕的身上,只听得雕鸣之声更急,显是暗器上身,十分疼痛。但是那四头大雕,却继续升空而去,白焦还想再发暗器时,大雕已到了二三十丈的高空,仰头看去,只不过掌头大小而已,暗器也是难以及得到了。
天山妖尸白焦虽是武功绝顶,但是他肋无双翅,却是没有办法追得上去,呆了一呆,陡地低下头,向铁雕曾重望来。
刚才这一切,全是在片间发生的事,而且事情发生得突兀之极,在事情发生之际,众人只来得及惊愕出神,根本没有机会静下来想一想。
直到此际,曾重的心中才陡地一惊,可是他立即看出事情对自己十分有利,因之他又镇定了下来,也向天山妖尸望了过去。
白焦号称“天山妖尸”,那是他的张怪脸,十足是一具僵尸之故。而如今他面上神色难看,只怕真的僵尸,也要自叹不如!
他尖声道:“曾重,快将那四头大雕召了回来!”
曾重冷冷地道:“刚才我令它们不要下扑,它们也不听令,如今它们也飞至踪影不见,从何召起?”
白焦又瘦又长的身影,陡地一晃,到了曾重的面前,手扬处,五指如钩,向曾重当胸抓到,曾重也不是无能之辈,右手一圈,“呼”地一掌,向前拍出。
这时,两人相隔得极近,可以说是掌发极至,白焦五指一迸,改抓为掌,“吧吧”两声,双掌相交,只听得了曾重怪叫了一声,他手掌和白焦的手掌相交,发出了一声响,那是第一下“吧”地一声之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