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听得身后那四个人齐声道:“是一个公子哥儿,咱们不知他是谁。”
从山洞中,又传出了那难听之极的声音,道:“啊哈,来得正好,我好久未喝人血了。”
曾天强一听,不禁毛发直竖,身子陡地停住,回头向后看去,只见那四个怪人,面上正带着诡异之极的笑容望着他,更令他遍体生寒,几乎没有勇气再向前走出一步!然而,他转念一想,心想世上那有喜欢喝人血之人?就算有的话,在喝人血之前,也定然不会大呼小叫,那一定是故意吓自己的!
曾天强一想到此处,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自己若是给这一句话吓住,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
他自以为自己识穿了对方的狡计,胆色更壮,一声冷笑,大踏步地向洞中走去,本来山洞之中,一片漆黑的。可是他才一进洞,眼前突然一亮,一种青森森,白渗渗,有着说不出来恐怖之感的光芒,突然亮了起来,又令曾天强陡地一呆。
任何光芒,总会使人有温暧可亲之感,唯独那时在山洞中亮起的那种青渗渗的光芒,却是令人不寒而栗!曾天强定睛看去,只见那光芒是从一个火把上发出来的,火头约有尺许来高,火焰竟是青白色的。
那火把被插在地上,就在火把之旁,有一个人,盘腿而坐,望着曾天强。曾天强才向那人望了一眼,心头更“抨”地一跳,刹时之间,像是被人在胸口,重重地击了一拳一样!
只见那人身子又长又瘦,盘腿坐在地上,仍有六尺高下,身上也穿着一件青不青,白不白,闪闪生光的衣服,发长披地,面上却戴着一只白银打出的面具,只有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露在外面,那只面具,只是平板板地一片,看来格外诡异恐怖。
曾天强在乍一见到这样恐怖之极的一个怪人时,实是心中惊骇之极,只觉得双腿发软,头皮发炸。他本来只当是那少女装神弄鬼吓人,如今一见那人的身形如此之高,那绝不是这个少女,他自是难免害怕!
在他呆住了说不出话间,那人又已发出了听来令人牙齿发酸的怪笑声,道:“你不是要见我么?来啊,来啊,怎地停步不前了?”
那怪女子一面说,一面还伸手,向曾天强招了招。只见她五只手指之上,全部套着银光闪闪的尖套,约有三寸来长。
曾天强仍是站立不动,心想自己曾经看到过那个少女的背影两次,那少女甚是娇小,若是站着,正好和眼前此人坐着时差不多高下。
会不会是那个少女,不但改变了声音,而且还扮成了这等恐怖模样吓自己呢?自己并未曾走错路,这里的确是白修竹的山洞,怎会有别的人在?若是被她吓退,那自己以后还怎在江湖上行走?
他想了片刻,“哈哈”一笑,道:“我特地前来向姑娘道谢,如何会停步不前?”
他一面说,一面又跨出五六步,已来到了离那女子,只不过三五尺远近处。那女子又长又细的手臂,巳经扬了起来,可是一听得曾天强这样说法,手又垂了下来,道:“你谢我,谢我什么?”
曾天强一拱手,道:“多谢姑娘在地洞之中,三日救护之德,白前辈想必不在此处,我也不向他道别,后会有期!”
曾天强本来,一心是想和在地洞中看护了自己三日的少女,做一个朋友的。但如今他断定对方是在装神弄鬼吓吓自己,他傲性一起,准备一识穿对方的把戏便走,以示自己,并非弱手。他一个转身,已待向山洞外走去,可是一步未曾跨出,便听得身后那女子怪声道:“且慢!”曾天强一听,心中大是得意,心中哼地一声,暗想我要走了,你却叫住了我,我若是苦苦求你相见,你也未必肯应!
他一扬首,并不转过身来,爱理不理地道:“还有什么事?”
那女子怪声道:“你讲些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但听你口气,你似乎认得家师的是也不是?”
一提起白修竹来,曾天强心中又不禁多了几分怒意,大声道:“自然认识他,说起来,他与家父,还是至交,但是,不说也罢!”
他这几句话一出口,只听得背后那女子,“哈”地一笑,道:“你回过头看看。”
曾天强听她这句话讲得出奇,心想那一定是她已经摘下了面具,要以本来面目和自己相见了。曾天强本来心中还赌气不去看她,但是他见过那少女两次背影,却始终未获一睹芳容,这时,这个气却难以赌得成功,连忙转过了头去。
他一转头去,便不禁呆了一呆。
事情和他所想象的截然不同,眼前并没有什么笑靥迎人的美丽少女,仍是那个戴着面具诡异恐怖的怪女人在盘腿而坐。
只不过那怪女人的手中,却多了一件东西,那是一根长可三尺,指头粗细,当中空心,青光闪闪的管子,管了的一端,正对着他。
曾天强呆了一呆,心中没好气道:“你要我看什么?”那女子一扬手中的管子,道:“我‘引血神管’已然出手了,你看不见么?”
曾天强一听得“引血神管”四字,心中陡地一动,他在心中,将这四个字,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他心中实实在在,对这四个字是大有印象,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什么来。
那女子续道:“若不是你及时讲出,你就是天山北麓那老僵尸的儿子,我引血神管一发,你这上下,也早巳奄奄一息了!”
曾天强听得那女子说他是什么“天山北麓那老僵尸”的儿子,一时之间,倒也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竟连发怒也忘记了。
他实是难以明白,何以对方竟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他一直都将那个女子当做是那个少女所扮来吓自己的,可是此际,他却也已看出,其中情形,有一些不对头的地方了。
使他觉出事情有不对头的地方,当然是那女子最后几句话中感到的。而更使他诡异的,便是“天山北麓老僵尸”这个称呼。因为对方如果是在存心戏弄自己的话,那是绝不会讲出这样稀奇古怪的一个名称来的!
他一想到了这一点,便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一步,反问道:“老僵尸?”那女子“桀”地一笑,道:“想不到他居然有你这样一个齐整的儿子,难得,难得,你刚才说什么?我在地洞之中,救护过你?”
曾天强心想,如果自己全都弄错了的话,那么洞外的四个怪人,和眼前的这一个怪女子又是什么人?他不但无法回答自己的这一个问题,反倒有毛发直竖之感!
他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同了两步,含糊道:“那事情过去了,也就算了,我……我是来找银鹉白修竹的。”
那女子双掌互拍,发出了一下怪声,道:“巧极了,咱们也是来找白修竹的,莫非僵尸老伯,也已接到了那邀请么?”
这时候,曾天强更可以知道,自己是完全弄错了!
眼前这女子,只怕非但和白修竹绝非师徒,而且还是专门来找白修竹麻烦的。
当然是白修竹不在洞中,所以他们才在此相候,自己却误打误撞的来到此处,身入险境而不知。
如今如果再不速求脱身,只怕夜长梦多,更是会有意外之事发生。
他总算还机灵,听得那女子如此说法,便顺着对方的口气道:“我父亲也受了邀请,白修竹不在,我还有事要办,不能久留了。”
他一面说,一面对拱手向后限去,三步并作两步,退出了山洞,才松了一口气。只听得身后,又有人细声细气地道:“你见到我们的师姐了么?”曾天强连忙转过身,只见那四个头大身矮的怪人,一字排开,站在自己的面前。
曾天强此际,已知眼前这四个人,绝不是白修竹的弟子,因此觉得这四人看来更是诡异恐怖,他忙道:“见到了。”
那四人互望了一眼,突然齐声道:“师姐,你何以不吸他的血?也好分些与咱们尝尝!”
这四人在提到“分些与咱们尝尝”之际,倒像可以分而尝之的,只是什么好吃的果子一样,语气稀松平常之极!
曾天强听了,又不禁遍体生寒,勉强一笑,道:“四位说笑了。”
第003章 僵尸闺女
那四人一齐向曾天强瞪眼,虽不开口,却大有“谁在说笑”之意,而山洞之中,却传来了那女子的声音,道:“你们可别胡闹,他是老僵尸的儿子,你们敢碰他,我也不敢!”
曾天强心中苦笑,暗忖:那“老僵尸”不知是什么家伙,自己今天,倒托了他的福了。只是不知那女子何以会以为自己是什么“老僵尸”的儿子?那四人听了,也是一呆,面上堆下笑来。他们四人生得实在太怪异,不笑还好,一笑之下,更是令人欲呕。只听得他们道:“原来是僵尸老伯的公子,刚才若有冒犯,莫怪,莫怪。”
曾天强这时,恨不得胁生双翅,可以快些离开这里,那里还有心思和他们分辩自己是不是“僵尸老伯”的儿子?只是干笑了数笑,转身便走。
他才走出了丈许,还未曾出山谷,便突然听得有一阵乐音,断断续续,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
那阵乐音一起,他便听得身后那四人“啊”地一声,道:“师姐,师父他老人家来了。”接着,便是那女子的声音。一听到那声音,便知那女子已经走出了山洞来,只听得她道:“少废话,还不跪迎他老人家?”
曾天强向后看去,只见那女子还站着未曾跪下……身子竟足有八尺上下高,十足是一枝竹竿一样,曾天强心忖:他们这五人,巳是如此怪异,他们的师父不知是什么样的怪物了,还是快离去的好,他急急向外跨去。然而,他只跨出了几步,乐音却巳大作,那丝竹之声,十分悦耳,令人一听,便心焉向往之,想要不断地听下去。
乐音迅速移近,曾天强的身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停步不前。
转瞬间,曾天强只觉得一股劲风,逼进了山谷来,四个白衣童子,各捧乐器,竟像是和在水面飘行一样,飘了过来。
在四个白衣童子之后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白衣老者。曾天强向那白衣老者看去,只见他面目可亲,笑容可掏,白眉、白发、白须,看来竟像是神仙中人一样,就是面色太以灰白了些。
那白衣老者一进,四个白衣童子,便分两旁站幵,乐音也停了下来。
那四男一女,早已跪在地上,此际便连连叩头,道:“弟子等迎师尊!”白衣老者捋髯微笑,样子似十分得意,一拂袖,道:“行了!”他一面说,一面已向曾天强望来,曾天强一和他目光接触,便犹如鬼推神拥一样,不知不觉间,向前踏出了一步,道:“参见前辈。”
白衣老者一侧头,道:“你是……”
曾天强见问,心中不禁一呆,暗忖:莫非自己也自认是“天山北麓老僵尸的儿子”不成?他正在觉得难以回答间,那女子巳代答道:“师父,他是僵尸老伯的儿子。”
白衣老者“噢”地一声,道:“原来是故人之子,令尊可好?”
曾天强知道自己的身份已被人误会,他可知道,如今只凭着被人误会的身份,方始可以脱身,是以并不更正,只是应道:“他老人家很好。”
白衣老者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他已经将你养育成人,当年所发心愿巳了,事隔多年他自然知道令堂之死,和我是绝无关系的了?”
曾天强越听越是莫名其妙,只是唯唯以应。白衣老者又连连叹息,道:“你父亲肯和我尽释前嫌,那自然再好没有,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本是你父亲所有的,你父亲脾气不好,这些年来,我也不敢去送还给他,如今遇到你,就由你转交给他吧。”
曾天强心想,自己若是答应了他,少不免又要惹麻烦上身,因之忙道:“不,我看还是前辈自己交给他较好。”
白衣老者“呵呵”一笑,道:“我不见你已有二十年之久,托你做一件小事,你也不肯么?”
曾天强又唯恐再推托下去,露出马脚来,又惹人起疑,忙道:“晚辈不敢。”
那白衣老者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只黑黑的盒子,那盒子只不过手掌大小,寸半来厚,也看不出是什么质地所制的。
曾天强望着那只盒子,心中莫名其妙,面上的神色,自然也一片茫然。白衣老者巳伸手将盒递了过来,可是一看到曾天强面上的神色,心中不禁陆地起疑。
只见他忽然一缩手,曾天强本来已伸手过去,准备去接这只盒子,却未曾料到白衣老者会突然缩手,他一抓之下,抓了一个空,心中大是愕然。
白衣老者缩回手来之后,双目直视曾天强,曾天强给他看得心中发毛,手足无措。
白衣老者望了曾天强半晌,才缓缓地道:“这只盒子的来历,你可知道么?”
曾天强听了,心中暗暗叫苦,这只黑盒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绝不知道,如何说得出来历来?他只得道:“我不知道。”
白衣老者两道银眉,陡地一扬,道:“难道僵尸老兄,竟然未向你提起过么?”
曾天强摇了摇头,道:“没有,从来也没有。”
白衣老者“呵哈”一笑,道:“那想必是他怕你知道了,不知轻重,来找我算账,是以才隐瞒不提的。唉,我与他是多年生死之交,却不料因为误会而反目,这盒子一到,误会自可冰释的了!”
曾天强根本不知道那白衣老者在胡诌些什么,他也不敢反驳,只是含糊以应,白衣老者又将那只盒子递了过来,曾天强这次,总算接住了。
曾天强当着白衣老者的面,将之郑重放入了怀中,向白衣老者行了一礼,道:“晚辈告退。”
白衣老者道:“不必多礼。”
曾天强倒退着身子,向外慢慢地走去,到了谷口,才一个转身,还不敢疾奔,唯恐给人看出破绽来,直到转过了山谷,才向前疾奔而出。奔出了里许,在一道小溪旁边,停了下来,心中好生得意,因为刚才的情形,可称凶险之极,他深庆自己应付得宜,随机应变,总算过了这一个难关。
他心中只觉得自己不但武功过得去,人也可以称得上机灵之至,不禁洋洋自得起来。
他摸了摸怀中的那只盒子,心想这盒中所放的,只怕是什么武林至宝,也说不定。那一定是这白衣老者早年从那个“僵尸老兄”手中抢过去的,所以两人才生出误会,如今白衣老者要将之还给“僵尸老兄”,却误落在自己的手中,可谓是飞来之物。
他想到了这里,更是得意,便将那只盒子,取了出来,翻来覆去,看了半晌。
只见那盒子严丝合缝,竟不知如何开启。而的质地又非金非玉,一望而知,不是凡品。在盒子的一面,刻着“天山东南,通行无阻”八个篆字。
曾天强看到了这八个字,心中暗忖:好大的口气,天山东南便是整个中原,甚至蛮荒,也可以称之为天山东南,那等于说天下无阻了。
他看了一会儿,又将盒子放好,心想那救了自己的少女,不知已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怕多半是找她不到的了。他带着怅惘的心情,急急向前赶路,要赶到曾家堡去,看看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没有。
一连几天,他连换了好几匹牲口,每一匹牲口,都是奔到了筋疲力尽,这才弃而不用的。到了第七天早上,他在湘南连绵不绝的山脉赶路,离曾家堡巳经只有一天半的路程了,那条在山中的道路,本来是直通曾家堡的,道上的行人,本就不多,这时,道上倏无一人,曾天强在道上策略飞驰,去势更快。可是他骑的乃是劣马,绝不能与“玉蹄金盏”相提并论,山路崎岖,颠簸不巳,突然之间,马身一侧,曾天强几乎跌了下来,他虽然连忙勒紧缰绳,可是放在怀中的那只盒子,却“啪”地一声,跌了下来。
曾天强“哼”地一声,在马上一俯身,伸手便去拾那只盒子,可是他手才一伸出去,便听得有人“哈”地一笑,道:“久违了!”接着,“扑”地一声。
一围污泥直飞了过来,竟恰好盖在那只盒子之上,将盒子埋在泥中。曾天强一缩手,坐直了身子。
这时候,在他的身旁,并无人影,可是他不假思索,便大声道:“朋友,你向我说是武林前辈,夸言自己的武功,如何如何高强,又要我到华山狗峰去,说是我到了那里,自有绝好的机缘,原来是一派胡言,反倒失了宝马,受”他本来还想说“受了重伤的”,但是他立即想到,那乃是大失面子之事,怎要讲出来,所以才突然住了口,顿了一顿,又道:“哼,我看你多半是偷了我的宝马,又将它害死的人!”
曾天强一面说,左首的林中,笑声一直不绝。
等到曾天强讲完,那林子之中,鹅行鸭步,走出了一个人来。其人头戴四方巾,身穿青布衣,手持大折扇,脚下却蹬着一双芒鞋,僧不僧,道不道,商不商,仕不仕,嬉皮笑脸,油腔滑调直来到了曾天强的面前。
那人一现身,曾天强更是恼怒,道:“你胡言乱语,如今还有面来见我么?”
那人“嘻嘻”、“哈哈”,笑声不绝,眼看他踢踢趿趿,一直走到了曾天强的面前,手中的大折扇一伸,那人的身子并不高,而曾天强则俊俏挺拔,这时又坐在马背之上,照理说那人折扇向上一伸来,是万万碰不到曾天强的脸部的,因之曾天强也根本未加防范。可是,就在那人折扇一伸间,扇尖竟重重按到了曾天强的鼻尖子之上,按得曾天强鼻子又酸又痛,双目之中,不由自主,淌下了泪来。
那人手一缩,“啊哈”一声,道:“喂,你那么大个儿了,哭什么?不怕丑么?”
曾天强这时,当真啼笑皆非,他和那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鄂北武林大豪,铁胆神鹰高力的高家庄上。
曾天强悄悄骑了他父亲的宝马“玉蹄金盏”出外,一路之上,大受照应,铁胆神鹰高力也是认出了这匹宝马,知道了他的身份,才将他当着庄上贵宾的。
这铁胆神鹰髙力,乃是湖南、湖北两者,七十二家镖局的总镖头,一生过的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已经七十开外,德高望重,武林中人经过高家庄,莫不去拜见高力,是以高家庄聚贤堂中,灯火彻夜不灭,高朋终年不绝。
在高家庄上来往的,全是武林豪客,曾天强本来算不上什么,但是他却是武林四神禽之一,铁雕曾重的儿子,人家看在他父亲的面上,少不免说上几句好话,曾天强大是飘飘然。
他就是那高家庄上识得那个嬉皮笑脸的人的,那时,当铁胆神鹰介绍曾天强的身份之际,人人皆欠身为礼,唯有那人,却高居上坐,翘起双脚,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气,十分傲然。
曾天强当时便曾向高力询问其人是谁,可是铁胆神鹰高力却是含糊其词,敷衍了过去,并不回答。
曾天强当时,乃是低声相询的,离得那人甚远,而且聚贤堂中,高谈阔论,人声嘈杂。可是他问高力的问题,竟然被那人听到,那人来到了曾天强的面前。
那人自称是武林异人,又说曾天强的根骨极好,若是能到华山天狗峰去一行,则定然有意想不到的际遇云云。
曾天强本待不相信他的话,但是见他在聚贤堂中高踞首座,目中无人的情形,想来他总是在武林中大有地位之人,是以抨然心动,向华山而去的。
却不料他华山之行,非但没有任何际遇,反倒失了宝马,受了重伤,几乎归不得!
这时候,曾天强一见到那人,已大是有气,自然待要狠狠地发作,但是却偏偏一上来便被那人以扇子在鼻子上按了一下,眼泪迸流,竟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反而被人出言调侃。
曾天强手一按,翻身下马,大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何以胡言乱语戏弄我?哼哼,你累我失了宝马,快随我回去见我父亲!”
曾天强越是近家,便越是耽心如何向父亲交待失马一事,所以他便要拖那人一起回曾家堡去,那么自己的过失,便可以减轻些了。
那人嘻嘻一张阔口,道:“你那匹玉蹄金盏的马儿,被人偷去了么?这偷马的人可算得识货,有眼光,好了得,是一条汉子!”
曾天强听得他忽然大赞马贼,不禁更是哭笑不得。而同时,他有心中,疑惑顿生,踏前一步,喝道:“马儿可是你偷来杀死的么?”
那人“啊”地一声,道:“原来这匹马儿竟被人杀死了么?那马总算也小有名头,下手杀马的人胆色更是非同小可,算得是一个英雄!”
曾天强怒道:“放屁!”
那人“啪”地打开了扇子,连扇了几下,道:“嗯,臭得很,臭得很!”曾天强更怒,道:“你说的话,句句是虚,这才是臭不可闻!”
那人侧着头,道:“我怎地句句是虚,你见了鬼邪耶?”
曾天强道:“你说我到了华山天狗峰,便会有出人意表的际遇,如今我一无所获,这却不是放屁?”
那人“噢”地一声,道:“原来你已经到过华山天狗峰了?”
曾天强道:“我……”
他只讲了一个字,但没有法子再向下讲去!因为,他虽然曾到过华山,但是却发生了一连串的波折,再加上山洪暴发,山路不通,他连天狗峰是什么样子的,不要说到达了。
那人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便将他所有要责难的话,都逼了回去!
他呆了一呆,才不好意思地道:“这天狗峰,我没有上去。”
那人“啊”的一声,拍膝顿足,叹声不绝,道:“可惜啊可惜,我算好的日子,天狗峰上,万年玉芝,千年朱果,七色仙草,恰好同时成熟,你若是赶到,正好一起将而服之,如果你服了这三种物事的话,那么你是天下无敌了,什么一凶,二佛,三剑,四禽,全要给你踏在脚下!”
曾天强听了,不禁呆了半晌,心中懊丧不绝。但是他终究不是蠢人,那人的话,虽能使他在片刻之间呆若木鸡,但不消片刻,他便立时想到,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若是有这样的事情,就算别的人绝不知道,那人何以自己竟不去?那人分明是自始至终,都在将自己打趣!
曾天强一想及,不禁气往上冲,手中的马鞭,疾扬了起来,大喝道:“快滚!”
那人兀立不动,道:“这条路可不是你们姓曾的,我为什么不能站?”曾天强扬起的马鞭,陡地压了下去。
在他挥鞭下击之际,觑得十分真切,而那人也绝不像有移动之意,曾天强只当这一鞭一定可以抽中那人,以泄被捉弄之怒的了。
却不知他这里一鞭“霍”地挥了下去,本来分明是可以击中那人肩头的,但等到了击下去时,鞭梢却只是在那人肩前寸许处掠过,连衣服都不曾沾到。
曾天强一怔,还想发第二鞭之际,只听得一阵“叮叮”之声,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曾天强转头看去,只见两个人,各大自握着黑沉沉的铁拐,向前迅速地奔来。
两人中的一个,背上挂上着一个长条形的布卷,看来布内像是裹着一柄长剑。
那两人的来势虽快,但是在走之际,却不断以铁拐点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来,看情形,他们两人,竟全是瞎子。
这条大路乃是直通曾家堡而去的,铁雕曾重在武林之中极具威望,三山五岳的人马,本就来往不绝,曾天强以前虽未曾见过这两个瞎子,倒也并不觉得奇怪,他只是望了一眼,又转回头来,准备对付那人。但也就在那一刹,那两个瞎子,已经到了近前,铁拐“叮”的一声,点到了地上之后,突然凝止,身形也呆不立不动。
只见他倒翻着白茫茫的眼睛,齐声道:“盲眼人问一声路,两位客官方便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