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道:"哥哥,你演戏的本领真是不小。可你知道吗?从你把我的武功图谱偷给太平帮的时候,我就已经不相信你了。你造我的谣,蒙骗得了父母,却蒙骗不了我!也决计蒙骗不了天下英雄!到时候爹娘自会明白我!你还是想一想你的后路吧!"石中玉道:"弟弟,你是要恨我,你就来打死我吧,可你不能再惹父母生气了!"石破天道:"哥哥,你就不要再演戏了!我在扬州太平帮的地下室里早已经见识过了,还想像当时那样把我的脸打肿,把我的身子打伤么?我今天可没有喝你的药酒,你真敢过来与我动手么?"石中玉道:"你只要不再惹父母伤心生气,我就过来。你离开那姓张的,也离开什么玄铁令,你要想做盟主,我也照样让给你!"石破天道:"那你过来呀!"石中玉真的往前走了几步,石破天也往前走几步,道:"你若敢过来,我就敢为武林除害!"正在这时,石清夫妇出现在石中玉的背后,夫妇二人如今已变得老态龙钟,面目全非了,石破天一时并未认出他们。他们见石破天真的要打死哥哥,伤心已达于极点。闵柔道:"天儿,你真的要打死你哥哥,不如连我和你爹也一齐打死吧!"石破天这才发现石中玉身后的老人原来是自己的爹娘。众人一看,当年的冰雪神剑,如今头发竟比衣衫还要白,而当年的玄素庄主,则是颜面比皂服更暗。石破天忍住心酸,对闵柔道:"娘,爹爹!你们误解孩儿了!"闵柔怒道"还说我误——"那个"解"字还没说出来,忽见石破天一个箭步,将石中玉手臂拉住,随手点了他的几处穴道,又迅速用力一甩,张先俊接住了。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根本就没有人想到石破天的动作会这么快捷,即使想救人也根本来不及。
石中玉一招被擒,这才后悔不迭。原以为只要爹娘一出面,石破天必会束手就擒;石清、闵柔两人义愤填膺,并未带剑,只得赤手空拳地攻向石破天。石破天见爹娘向自己气势汹汹地攻来,立即像电光一般地倒纵了两丈远。两人仍向石破天冲了过来,却见白自在夫妇从人丛中掠出,分别挡住了石清、闵柔。闵柔急道:"白前辈,你们受骗了!"白自在哈哈大笑道:"我们受骗了?受骗的是你们两个!你且看看这个人是谁?"只见石破天退回人丛之中,拉出一个人来,乃是太平帮的堂主"神鹰"费云亭!——这个人不是被石破天打死了么?怎么又复活了?石清夫妇心头骇然,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石破天又拉出一个人来,却是石臼帮的帮主,此人曾陪着高淳渔行老板到玄素庄去告过石破天的状,说他奸杀了渔行老板的女儿。这人道:"石庄主、闵女侠,实在对不住!那些事,都是令大公子吩咐在下干的,那吴其世也是他吩咐在下杀的!"石清夫妇觉得不可思议。张先俊道:"石庄主、闵女侠,你们再看这人是谁?"只见他身边一人,满面怒容,乃是那侠客岛上的弟子赵跃仁!只听那赵跃仁道:"石庄主,我不是侠客岛的什么弟子,我是山西人,在扬州做生意的,你家大公子送了我五百两银子,叫我到玄素庄去如此说。不想他们后来竟要杀我灭口,我得知消息,就逃了。后来被这位张大侠找到,叫我对你们说真话!我对不住你们!"说着跪倒在地。
沐鉴看到那个什么赵跃仁也居然活着,严厉地瞪了温世贤一眼,意思是让你处置这个人怎么还活着!温世贤像是见了鬼一般骇然,此人是确确实实被自己处死了,突然大叫道:"那个赵跃仁是假的!那什么赵跃仁原本就是假的,是我亲手打死——"说到这里,章宗之在背后猛推了他一下,这才醒悟过来,闭口不说。但他要说的话,却早已让人家明白了:所有这些,都是出于太平帮之手!
温世贤说完,那赵跃仁将脸一抹,身材也大为改观,原来竟是千面郎君朱一能,他来到石清夫妇面前,躬身道:"对不住石庄主夫妇!在下不是有意欺骗二位,而是要装成这个样子,以便查出真凶来。请石大侠、闵女侠见谅!"石清、闵柔两人还有什么话说?夫妇二人做梦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是非如此颠倒?!欲待不信,人证就在眼前,欲要相信,那又怎么能够?两人近一年来气血已衰,双双晕倒在地。华十八父子赶上将他们扶进棚子救护,不提。
乱了这半日,结果大大出乎沐鉴等人的意料。原本以为只要石清夫妇一出马,就能制伏石破天。不料结果却恰恰相反,不但石中玉被擒,且这些"死人"居然给他们一一找到了!这怎么可能?一示意,他身后的人丛中走出一个人来,一只独眼,对石破天露出凶光,道:"石破天!你这小畜牲!我教你丁家擒拿手,你倒将我的眼睛打瞎一只!这且不说,我那孙女丁珰,本来是你的嫂子,你却把她的肚子搞大了,你这奸亲盗嫂的畜牲!还有脸在天下英雄面前露脸?"他这么一说,石破天的头"嗡"的一声大了。丁珰跟在丁不三的身后,脸色苍白,果然是一个大肚子!正不知如何是好,丁不四却从旁观的人丛之中走了出来,对丁三道:"老三,我说你才是真不要脸!你教过石破天的武功?那都是丁珰教的!还有我教的!你这一只眼是怎么打瞎的?只怕是想诈骗他的武功吧!?丁珰这丫头明明与石破天拜过天地,这事你知、我知,长乐帮、雪山派人人皆知,你怎能胡说八道,人家小两口子的事,你又怎么管得了?"他这样一说,石破天内心感谢万分,又惊喜万分!不知丁不四爷爷竟也来了,而且分明站在自己一边,帮了自己一把!更没想到,自己和丁珰一夜春宵,便使她大了肚子!丁不三会不会骗人?她会不会公开报复自己?
丁珰摆脱了丁不三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盯着石破天看了一会,又看了地上的石中玉一眼,向石中玉一指道:"我不是他的老婆!"然后看看石破天,又看看无比关切她的阿惠,摇头又指石破天道:"我也不是这个人的老婆!肚子里的这孩子,也与他们无关!"说罢,双手捂脸,向中间的人群中跑了过去,一个老妇忙上前来抱住了她。石破天一看,原来是梅文馨,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心里对丁珰却满怀内疚之情。丁不三怒气填膺,想要上前处死这个不孝的丫头。丁不四拦住了他,大骂道:"老三!你打死了老婆、儿子、儿媳,还不够么?还要把丁珰这孩子也打死?"众人听说他打死了他自己的老婆、儿子、儿媳,均想这人真是禽兽不如!眼见丁不三与丁不四两人动起手来,均盼老四胜、老三败。丁不三的武功原比丁不四高,只是损了一目,大受影响。原本想投入太平帮,今日立下一功,至少能换来一套侠客岛的武功,却又被老四破坏了。他眼放凶光,狠不得将丁不四吞了下去,却没想到,自己已不是丁不四的对手了。十招以后,丁不四一招"虎爪手"外加一手"霸王鞭",将他胸、胁两处的穴道都点了。
石破天这时走到台前,对沐鉴说道:"沐先生,你们惯会玩花样骗人,却只玩出这些么?你能蒙骗得一时,能蒙骗得长久么?你看那些人是谁?"说着往谷口一指。众人也都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谷口走进一大批人来。沐鉴一看,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人不是别人,而是在花山石窟里参研侠客岛武功的各大门派帮会的掌门人!——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石破天怎么能将这些人放了出来?侠客盟在花山一带做了最为周密的防备,一路又有无数关卡,这些人怎么能够一路走到这里来?!
来的足足有二百来人。其中有温仁厚、范一飞、风良、高三娘子、吕正平等人。只听吕正平高声骂道:"奶奶个熊!沐鉴!你不是个人!拿假武功图谱骗了我们且不说!还埋了那么多的炸药,还想要炸死我们哪!"原来沐鉴等人在石破天下了战书之后,立即召集所有在石窟中参研假武功图谱的掌门人,问他们是否愿意加入侠客盟,如果愿意,就立即放他们出窟,且让他们参阅真正的图谱。又在石窟周围埋上了炸药,这些人若不能为己所用,吩咐手下将他们炸死,以便嫁祸石破天等人。却不料如此周密的布置,也被石破天他们查了出来!石破天迎上前去,温仁厚等一大批人走入了玄铁令的行列,也有一些人,走到了中间旁观者人群之中。石破天又道:"沐先生,你没有想到吧?你们的罪恶阴谋,全都被我们查出来了!我还有证人哪!——张大哥,请将那一批证人也请出来!"张先俊放了一颗烟花,谷口又走出一批人来,约有五六百人之众。众人都不知这些人是何人,都引颈遥望。待他们走到近前,才认出其中颇有些是自己的熟人。不一会儿就明白了,这些人包括三十多家镖局的总镖头、镖头,五十多个帮会的帮主,另有一半人却是谁也不识。
石破天道:"沐先生,你可还记得这些人么?这里一共是五百九十七人。其中三十八家镖局,五十九个帮会,一百二十三个庄主,一百四十一个店主,二百三十六家大户,都是被你们逼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淮安封家、太原赵家、长安谷家、开封刘家等二十九家竟被你们杀得干干净净,共是二千九百八十七条人命!这些人大多是老老实实的庄主,正派的镖局,行善积德的大户人家,和一些苦哈哈的帮会。你们强占地盘,夺财物,或是明抢,或是暗杀,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今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还有什么话说么?"他这一番话,说得那些与两派各不相干的众人心惊肉跳!谁也难以相信,号称赏善罚恶,要在武林江湖之中替天行道,且在武林中名声一向不错的太平帮、侠客盟,居然有如此之多的血债。而且照石破天说的,其中二十九家灭门,必有大量的妇女、儿童,多半是不会武功之人,开封郑家、淮安封家的大血案早已震动武林,没想到竟然都是太平帮干的。要不是有这些人证,如何能让人相信?人群之中议论纷纷,大多十分气愤!一些人径直走向玄铁令同盟的人群之中。
沐鉴见此,心中着急,口中大声说道:"石破天!你找来这样的证人我能找出几万来,那有什么稀奇?太平帮也好,侠客盟也好,都是要赏善罚恶、替天行道,武林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以为就凭你演出这场戏,就能败坏我侠客盟的名声?"石破天道:"好,有些事总是有人相信的。张大哥,你让那些人出来!"张先俊手一挥,只见陈达强、李承磊、余富均等二十余人,每人牵着一个人走出阵来,众人一见,无不目瞪口呆!原来这些人乃是少林、武当、峨眉、太极、八卦等二十余个名门大派中的有名人物!无一不是本门中的高手、名人,有几位已差不多是掌门人选定的继承人!这些人未到黄山,有些是被派留守驻地的,却不知如何被玄铁令的人抓了来?也有些人失踪已有多日,没想到在这儿现身!少林、武当等中立派都大乱起来,纷纷拥前来要抢救本门本派之人。石破天大呼"且慢",却如何阻止得住?
侠客盟诸人见有机可乘,一齐朝玄铁令的阵营这边拥了过来,想要浑水摸鱼。眼看就要大乱,只听一声大吼:"且慢!"发自少林妙谛和尚之口,震得众人耳鼓乱鸣,这一声正是少林绝技"佛门狮子吼"。妙谛道:"少林弟子给我退下!——石少侠,老衲想问一声,你抓了敝寺悟幻、武当的道静以及这许多人,不知他们如何得罪了你?"石破天道:"这些人谁也没得罪过我,我与他们多半并不相识。只是他们都是太平帮沐鉴等人的奸细,也就是你们各门各派的叛徒!他们已搜集了你们各帮中掌门人以及各大高手行为秘事,都在这里了。请你们看!"王燕谷等人将一册册簿子都交给各位掌门人,妙谛等人自是认得徒儿的笔迹,只见簿子上果然记载着少林寺中各院首座的武功、秘事等等,以及寺中的武僧、机关等等。妙谛等人都看得大汗淋漓,对悟幻等人怒目而视。
石破天道:"本令无权处置这些人,各位,将这些人都交给他们本门处置吧!"王燕谷等人将人交给了他们本门,当场就有十多人被他们的掌门人处死。这一行为实已犯了众怒,探人隐私,派人卧底,都是武林的大忌,更何况太平帮一下子收买了这么多的奸细?他们要颠覆各大门派,霸主武林的野心,已是十分明显了。
沐鉴等人万没料到石破天等人将这等事也给挖了出来,心想今日已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向黎相凡等人看了一眼,他们也向他点头示意。
愚茶道:"石少侠,那日你到武当山来,可惜贫道并不知情,武当派对你多有得罪!老道要请你原谅!玄铁令也算上我一份,算上武当派一份!不知可否?"石破天一听大喜,回答说:"那太好了!欢迎之至!"旁观之人见声威赫赫的愚茶道长竟也加入了玄铁令,不少明理之人自然跟风而上。这样一来,果有一大批旁观的门派,加入了玄铁令中。
沐鉴大声道:"愚茶道长,你们果真要受石破天这小子的欺骗,来与我们作对么?"愚茶道:"不是我要与你们作对,是你们逆天道而行,贫道不得不替天行道!"妙谛接着道:"侠客岛的两位岛主何等仁义慷慨,怎么出了你们这群枭獐豺狼?沐盟主,老衲与两们岛主交情非浅,今日要帮他们清理门户!石少侠,少林寺站在你们一边!"沐鉴哈哈大笑道:"妙谛!你以为石破天那小子能挡得住我们的一击么?我要你们尽都臣服于侠客盟,否则就死!"石破天道:"沐先生,你想没想过,侠客盟中有多少人都是听你的?还不是受了你的蒙骗、受了你的逼迫?我告诉你,你们的太平庄、侠客盟总舵、花山石窟等地已被我们捣毁了!你暗藏的各家各派的武功秘籍和各家各派掌门人的把柄,都给我们找到了。李大哥,你且念一念!"李承磊在人丛中高声念道:"这是青城派的《青字九打》和《城字十八破》;这是衡山派的《回风落雁剑谱》和《松风剑谱》……"他一连念了十几家门派武功秘籍名称,每念一声,侠客盟旗下就有一个掌门人心头一震,都惊呆了。
沐鉴哪里想得到,石破天身边有飞天神龙楚百当,妙手空空的手段天下无双,还有一个千面郎君朱一能,实际上却是无一不能,不仅将太平帮、侠客盟的密室找到,将他们悉心搜罗的天下武林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找到,而且还将他们无比宝贵的赏善罚恶簿也找到了!石破天命手下将这些簿子一一送给有关的各门各派,包括那些站在侠客盟旗下的各大门派掌门人、各大帮会的总舵主。那些人立即翻阅起来,见上面果然将自己及其本门或本帮所做的那些不大能见光的事情一一记录在案,个个冷汗淋漓!其中一些人,实际上就是这样被太平帮逼迫着加入了侠客盟!那些站在侠客盟旗下的那些人,也早已军心动摇,随时准备倒戈相向。
沐鉴见事已至此,并不慌乱,高声急叫道:"两位总护法,还不动手!"他这样一喊,众人不知何意,却听见妙谛与愚茶两人同时惊呼——少林寺现任掌门人悟空偷袭了师父妙谛!武当派现任掌门人道宁偷袭了师父愚茶!
这一下,连石破天等人都呆住了!少林寺、武当山掌门人居然是沐鉴的暗桩?只见妙谛已倒地身亡,悟空满面狞笑。愚茶却还未死,回手一记绵掌,将道宁打得摇摇晃晃,两人一齐倒地。
沐鉴高声喊道:"给我杀!"他这么一喊,侠客盟的数百名高手一齐冲出。其余一些人犹犹豫豫,被同伙杀了。还有一些人互相斗了起来。大部分人都往玄铁令这一边冲了过来。
一时之间,山谷之中混战起来,喊杀之声震天。
石破天正在看妙谛、愚茶的伤势,见已难救。站在山丘之上,见张先俊正在指挥玄铁令下众人拒敌。黎相凡一路冲杀,打倒了十几个人,一掌即死,张先俊不得不迎了上去。楚国柱与佟士杰斗在一起,势均力敌。吴兴邦与章宗之斗在一起,吴兴邦却占下风。石破天正在为他担心,见华玉星、华玉明兄弟赶来相助,这才放心。谢烟客与赵图南战在一起。白自在、史小翠、白万剑等雪山派的人正与云家堡的云岚石的儿子徒弟混战……
侠客盟之人已渐渐不是玄铁令下群雄的对手,人渐渐少了许多。石破天正暗自高兴,却见楚国柱敌不过佟士杰,被他一招"五岳倒为轻"打倒!就在他的近旁,章宗之也是一招"纵死侠骨香"同时击中吴兴邦、华玉星、华玉明三人。他俩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石破天正要去拦截,却见另一边唐天庆、郝运飞双双打倒对手,亦是无人抵阻得住。立即投入阵中,截住了郝运飞,救了张恩佐一命,一招"赵客缦胡缨"将郝运飞击得飞了起来。石破天在杀阵之中东奔西走,所到之处,无不难解厄消。不一会,战势强弱形势已经倒转。
再看到李承磊、方力、王希华、余富均、陈不强等人正在与那魏中州、刘承剑等名家后代、太平帮及其侠客盟的骨干中坚分子相互搏击,这几个朋友居然别出心裁,将《侠客行》的武功融到他们各自的武功之中,使得他们的"瘦拳"、"胖拳"、"勤拳"、"懒拳"、"风火霹雳杂耍拳"威力大增。
石破天正要为他们喝彩,却见范一飞十分危急,忙过去相助,刚刚到了范一飞的身边,却见温世贤将范一飞一掌劈倒在地,范一飞眼见不得活了。石破天大怒,一招"邯郸先震惊"将温世贤的"五岳倒为轻"击了回去,温世贤胸口一闷,幸好佟士杰、章宗之双双杀到,救下了温世贤。
石破天心想来得正好,且试一试我的第二层侠客行的武学如何。便使出"飒沓如流星"的步法,"银鞍照白马"的内力,"千秋二壮士"的招式,将佟、章二人的一招击退。眼见这二人敌不住石破天的神功绝技,温世贤急忙丢下自己的对手,加入了围攻石破天的战团。
石破天仍是不惧。将"赵客缦胡缨"、"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等三招新练成的招式使将出来,佟士杰、章宗之、温世贤三人没想到这石破天一别数月,居然新招迭出,眼见三大高手围攻他一人,仍不是对手。赵图南见势不妙,脱开谢烟客,赶至石破天处,参加围攻。
沐鉴一直未加入战团,他的身边还有十八名青年剑士,由章宗之这位侠客盟中剑术第一高手亲手训练而成,练了一个剑阵,名"十八棵青松",凡常之人,无法近身;即使有人能冲入阵中,也是有来无回。
沐鉴见唐天庆也加入围攻石破天的战团,与章宗之、佟士杰、赵图南、温世贤五个人从五个方位围攻石破天,仍不能擒住石破天,心中的惊奇无以复加。再看了一会,突然明白,石破天有一半以上的招式都是自己不曾见过的,定是西门观止那老家伙捣的鬼!若再不擒下石破天、张先俊二人,大势去矣!于是也就顾不得盟主之尊,拍了拍手,也加入围攻石破天的战团之中。这一来,变成了侠客盟六大高手同战石破天的局面,十八剑士不能加入,便在外围布阵挡去欲助石破天之人。
不一会,黎相凡一招"纵死侠骨香"将张先俊打得口吐鲜血,退了三步。黎相凡欲补上一掌,谢烟客、白自在、王金精等人一齐将黎相凡挡住,救回张先俊。华十八立即给他察看伤情。黎相凡听见场中已静,扭头一看,沐鉴等人正围攻石破天,一时未下。立即想到,只有将石破天抓住,自己七人加上十八剑士才有可能出得谷去。因而虚晃一招,飞身赶至围攻石破天的战团边上,剑阵门路一开,便将他让了进去。
如此,就成了侠客岛七位高手围攻石破天!石破天以一对七,一时竟没有露出丝毫的败象。这位青年令主的武功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围观的群雄固然是喝彩不断,就连侠客盟中的人也不由得"哦"声不断,打从心眼里发出赞叹。石破天的这一套武功,使得沐鉴等师兄弟七人无比惊骇,犹如遇到了神仙鬼魅一般。无论他们使出何等高明绝妙的招式,却总是被石破天匪夷所思的手段克制住了。仿佛石破天已摆好了一个圈套,他们明知是如此,也还要往里面钻一般。因此他们越打越是暴躁,又越打越是气馁,最终当然越打越是胆寒。七人之间的配合,也不如刚刚开始时那样默契精妙。
李承磊、方力、余富均、王希华、陈不强等五人也约了一些朋友要破"十八剑士阵"。另一面,黎相凡久经战阵,忽然灵光一闪,一变原有的"侠客行"武功,而代之以"杀手集锦"之中的厉害招式,架、打、刺、击、劈、挑、批、砍,招招实用简练,使得石破天到他这里总要慢上一慢。
这一慢,使得他身边的沐鉴也有了片刻喘气的机会,沐鉴忽然发觉黎相凡已变了招式,心里一动,丢开《侠客行》,而使出了"木家拳",这一套拳法乃木岛主一生武功的绝对精华,招招攻守兼备,式式出奇制胜,凡常的高手挡无可挡,守无可守,想攻则更是攻不出来。沐鉴高叫道:"使各人的绝招!"章宗之一听沐鉴喊使各人的绝招,先是一怔,瞟了沐鉴一眼,便已明白,忙跳出圈外,迅速拔起背上之剑,使出的却不是"十步杀一人"之类的《侠客行》武功,而是一套龙岛主所传的"龙飞夺命剑"。这一套剑法使出三招,第四招"龙爪剑光"便将石破天的左袖刺了一个对穿。赵图南立即使出他的轻功绝技,唐天庆掏出自己的点穴笔,温世贤、佟士杰也各出自己的绝招,一时之间,七人之中竟再也没有一个人使《侠客行》的武功。
这一来,就轮到石破天手忙脚乱,幸而他轻功超卓,身法灵活,内力浑厚,能避则避,不能避则硬上,无论对方什么招式,碰到他强劲浑厚的内力,也要气馁三分。只是这一滞一慢,身法拳脚都不似刚开始那样潇洒出群了。
旁观的群雄一下子又紧张起来。王希华隐约懂得,这七门功夫,石破天又多半都不熟悉,更何况其中有剑、有笔、有拳、有掌、有腿、有内力还有轻功,一个人要对付这七样,实在太难。石破天连支了十多招,完全是靠着本能闪避,只觉一些影子在眼前活动,稍不小心,就会被这些影子所伤。再又感到七人之外,又有十多支剑各自飞舞,闪着寒光,也都是闪烁不定,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些影子正像是《太玄经》之中的那些小小的蝌蚪一般,游来荡去,不可捉摸——但又似有一定的道理可循,一时却又想不起。一刹那间,沐鉴的一招"木秀于林"与黎相凡的一招"挖空心思"一前一后向他攻至,石破天不经意的以一招"大鹏展翅"挥了开去,继之以一招"眼花耳热后",将沐鉴、黎相凡这两个武功最强的敌手打得踉跄了三四步!
忽听圈外有一清脆的声音道:"《太玄经》!"那是阿惠的声音!石破天脑中的灵光闪了一闪,想也不想,以一招"虎爪手"向赵图南抓去,又以一招"持觞劝侯嬴"拿捏章宗之的剑尖,逼得两人退了开去。只听阿惠又在圈外喊道:"宇宙阴阳,生杀之本,自然之道,即身即心,随圆就势,潇洒出尘!"这些话照得石破天眼前心里一片透亮,大脑之中一片光明,所有的灵智光点终于都连成了一片!几个月来苦苦思虑的《太玄经》武学——即《侠客行》的最高一层的武学,在这七大高手的围攻中豁然顿悟了。
原来那《太玄经》武学讲的只是一种武学的至理,也是一种武学招式与心法的框架,在这一框架之内,只要合乎武学之理、阴阳之道、自然之法,无不可取,有什么招式皆可拿来。新招旧招、随招创招、有招无招,皆无不可。石破天在危急之中,随意使出了一招极寻常的"大鹏展翅",居然击退了顶尖高手的一击,就是这个道理。原因不在于这一招式本身是否高明,而在于是否用得恰到好处,在于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框架之内用它,是要以它烛照天地自然万物人生之大道!
石破天对《侠客行》武学的第一层、第二层已经熟悉,又旁涉过诸如谢烟客、丁不三、白自在、史小翠、石清、闵柔、张先俊、楚国柱、吴兴邦等十多位高手的武功,因而既明框架,又懂得阴阳调剂、江湖汇合之法,这时融会贯通,将所有的功法招式尽都"化"成了一体!
听见山谷中喝彩声大作,知道是李承磊几个朋友将侠客盟的剑阵破了!彩声方息,只见石破天哈哈大笑,似有无穷无尽的大悲痛、大愤慨、大欢喜、大疯狂!一边大叫大笑,一边拳打脚踢,手舞足蹈,沐鉴等人皆是莫名其妙,以为这小子被打疯了。不料他们却又都莫名其妙地中了石破天的拳脚。赵图南中的似乎是"金乌刀法",章宗之中的像是一招"不惭世上英",温世贤则十分奇怪,似是中了一记再简单笨拙不过的"冲天炮",黎相凡中的像是"邯郸先震惊"外加"木叶萧萧"(这乃是沐鉴的绝技),唐天庆中的是"挖空心思",佟士杰莫名其妙地屁股上挨了一脚,跌到了距离石破天足足四丈开外的地方,与那些剑士躺在了一起,一动也不能动了。沐鉴自己中的是一记什么招,非但别人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石破天大笑尚未终止,他的身子却早已从战团之中闪烁而出,一招之数,即旋风一般将这七名对手全部打倒!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亲眼目睹之人,也觉得难以置信!全场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大伙儿爆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喝彩之声!张德尧、段一平等人这才上前将石破天打倒在地的侠客盟中列位高手一一擒了。一一清点之后,即向石破天报告,石破天也大吃一惊:温世贤、佟士杰、唐天庆三人已经断气,黎相凡、章宗之、赵图南三人武功尽废,内息极弱,说话也没多少气力。只有沐鉴仅被点了穴道,那十八名剑士则像泥塑木雕一般立在地上不动,横七竖八,不再像什么"十八棵青松",而更像是十八棵蔫葱。
苍天有眼,侠客盟首脑已被一举歼灭!
众人纷纷前来向石破天表示祝贺,石破天也是兴奋异常,从人缝中挤出,找到阿惠,将她搂在怀中,大呼:"女诸葛解开了《太玄经》!女诸葛解开了《太玄经》!"阿惠满面通红,奋力挣扎,哪里挣扎得动?
沐鉴被王希华、陈不强两人提了,双眼望天,沙哑着声音道:"天亡我慕容氏!天亡我慕容氏!"众人都未注意他说什么,谢烟客却一步抢了过来,把他拎了起来,喝道:"你说什么慕容氏?再说一遍!"沐鉴瞪着他道:"老天不遂人愿,我慕容鉴……"谢烟客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冷冷的道:"你姓慕容?不是姓沐?"沐鉴道:"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胜败赢输,又算什么?我姓慕容,又怎么啦?"谢烟客道:"那慕容鹰飞是你的什么人?"慕容鉴道:"你也知道慕容鹰飞?那是我的曾祖!你又是何人?"谢烟客大笑道:"好!好!好!终于叫我找着了一个!你问我是何人?我是被慕容鹰飞这忘恩负义的老狗贼杀了全家的武林玄铁令大令主谢子猛的孙子!你这狗杂种,今日是你死期到了!"说着将慕容鉴往地上一扔,谢烟客朝着西北方向跪了下来,高声道:"列位祖宗!你们的亡灵若还在,当能睁眼看到,你们的不肖子弟谢道宏为你们报了这一份血海深仇!"众人这才知道,这谢烟客原来不叫谢烟客,而叫谢道宏。谢烟客拜罢,手起掌落,一记"碧针青掌"将慕容鉴打得呜呼哀哉,不一会脸色发青,如山上松针之色一般。谢烟客又跪了下来,高叫道:"我终于报了仇了!七十八年!终于报了仇了!哈哈!——"到这里便戛然而止,石破天过去一摸,他却已经断气了。
这一日已死了不少的人,再死一个谢烟客或者谢道宏,众人也不觉得多么伤痛,只觉有些意外而已。石破天想到自己与他的交往,心下难免伤感,低下头来,为这位武林怪侠含泪默哀。
此间大战停息,各帮各派都忙于清点人数,寻找尸体,将侠客盟徒众弟子的尸体也集中在一起,又将俘虏也集中了。此次长乐帮损失惨重,司徒虎猛、司徒狮威、展飞、任雄飞四位高手身亡,司徒豹捷、陈冲之等人负伤。司徒横虽未受伤,却是伤心愤慨,白发萧然,咬牙切齿,口角流血。石破天命长乐帮众一定要重点照顾好老帮主。
石破天离开司徒横,即来到张先俊身边,看到周勇在一旁细心照应,张大哥的伤势已明显被控制住了,并无大碍。突然想起自己爹娘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忽见一个长乐帮舵主急匆匆的跑来,跪倒在他的面前,脸色苍白,语音呜咽,说道:"帮主!帮主!石庄主、石夫人他们,他们——"石破天心里一沉,连忙向那位舵主手指的大棚方向走去,进棚一看,只见爹、娘、哥哥三人,竟全都横尸在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石破天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一旁的一位长乐帮弟子脸都吓黄了,浑身颤抖不止,道:"是是是……是是是他、他、们……们们自……自、自己!"石破天蹲下身去,看见娘的颈中横了一剑,血流如注,已经毫无气息。再看爹爹,胸前中了一掌,像是"五岳倒为轻"的掌力,极是沉重,显然是突然中掌,一招致命。仔细一摸,胸口尚有微温,按一按脉,也还有极轻极微的搏动,石破天忙喊:"快去叫华十八老爷子!"自己一边给爹爹输入内力。不一会华十八等人均闻讯赶到,华十八也来不及多问,急忙替下石破天,掏出颗"玉露再造丸"捏碎了给他服下,道:"还能有救!"石破天转过头去看石中玉的伤口,乃是一剑正中心窝,像是闵柔手上的那一柄剑刺的!另一个守棚的长乐帮弟子走到石破天身边,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向盟主低声做了汇报。原来众人均在外面观战,石清、闵柔二人被人送来,华十八也跟了进来,将二人迅速救醒,察看脉息,知道是急火攻心,以至晕眩昏厥,但仔细一查,却发现这二人又像是中了毒!问他们怎么会再次中毒?石清夫妇无辞以对,他们除了几个月以前在侠客盟扬州总舵喝过酒之外,再也没有与外人接触过!华十八立即拿出自制的解毒良药,迅速让石清夫妇服下,交待他们不可过于激动,以免毒性深入心脉。长乐帮弟子要留下来服侍他们,他们却说要休息休息,让大伙儿全都退出去。不想战事刚刚结束,他们在这里竟发生了这样的惨祸!
一直等到二更时分,华十八才放下石清的手腕,道:"行了,能活过来,不过武功是废了。"到了后半夜,石清果然醒转,见了石破天,立即拉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不放,奋力言道:"孩儿,爹娘,对你不住,误会,误会你了!爹这伤是你哥哥打的!他的穴道不知何时、何时给解开了,要逃走,我想拦住他……居然打了我一掌!是《侠客行》、《侠客行》的功夫,他也练成了不少。你娘见他打了我,想也不想,夺过剑将你哥哥……刺死了。又自刎了……"石破天扑地跪倒,抽泣道:"爹爹!你不要说这个!你不要说这个!孩儿知道你疼孩儿!爱孩儿的!孩儿今日,正是要给爹爹证明,给娘证明……只是娘……再也看不到了!"石清不再说话,一任眼泪流淌。默默的看着躺在两块木板上的石中玉和闵柔的尸体。一个是妻,一个是儿,这一番人伦惨变,不知缘何而起,那想必都是自己的罪过!只是想不通,玉儿这孩子何以变成这个样子。
石破天看着爹爹,随着爹爹的目光看向哥哥,只见石中玉睁了两只大眼睛躺在木板上,无论如何也不闭眼。他也不知道哥哥是为何变成了这样。这秘密只怕只有石中玉心里清楚。原来石中玉自幼骄宠异常,摘星要月,将玄素庄内搞得难以安宁,不时惨祸横飞。而他又聪明无比,闻一知十,且天生甜嘴,能说会道,弄得石清夫妇无可奈何。另有一桩秘密,那就更是谁也不知道。闵柔疼爱这个儿子,到了难以形容的程度。他长到十来岁,母亲闵柔还要带着他在一个床上睡。石清夫妇也不分床,偶有房事,总是等着他睡了之后进行,一直也不在意。直到有一次发现他在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才知他一直在偷看。以后让他分床而睡,他总是要钻到石清的床上,要在闵柔的怀中,方能安静。石清夫妇送他到雪山派去学艺,这也正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石中玉从此落下一个致命的毛病,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父母的房事。他小小的年纪就剥了阿绣的衣裳,强行亲热,便是由此而起。此事未成,反受了一场大大的惊吓,自此落下了一个更大的毛病,一天到晚都想着与女人之淫事,真正见了女人却又不能行为。与丁珰是假风虚凰,与其它的女子,也无不是如此,他越是性急,这毛病就越是不治,到最后终于绝望了。他投靠太平帮,本不过想找一个更强的靠山,以便灭了雪山派,灭了谢烟客,灭了石破天。不料慕容鉴素喜男色,见他长得俊俏,便引他上钩,这一来,他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乐趣,对权力也喜好起来,而对女色非但从此没了兴趣,反而渐生厌恶之感。只是他所爱过的女人,如阿绣、丁珰等人,都跟了石破天去,这却使他心头妒火更炽。又见石破天的出现,分了爹娘的心,夺了爹娘的爱,那就更是无法忍受。是以要想天方、设地法,不将石破天这个傻小子彻底毁掉,势必要死不瞑目。
他果然死不瞑目。只是,任石破天再聪明,又如何能知道哥哥心中的这些大秘密?就是再活上几十年,甚至想破了他的脑袋,他也不可能想得出来。
石破天一夜未睡,第二日一大早,看到阿惠,自然想到了丁珰,忙问司徒横,可看见了丁珰姑娘?司徒横说那丁姑娘已随丁不四、梅文馨走了,临走留下话说:"石家兄弟都是坏人,孩子不是他们的!"石破天叹了一口气,知道丁珰一向骗他,却不知道这回是不是仍然骗了他?
忽听石清召他,石破天急忙回到棚子之中,不料棚中郑芝光、郑庭笈父子,华十八、华望素父子,司徒横等人正围着石清说话。石清道:"那就一切拜托了!拜托了!"石破天不知何意,来至父亲床前。石清见了他,又是立即拉住了他的手不放,说道:"孩儿,爹爹刚才替你做了主,提了亲,就是郑前辈的孙女、华前辈的外孙女阿惠!爹爹最后一桩心事了,就请司徒老帮主为媒。明年成亲,不要为我们守孝三年!那太长了!"石破天不知何意,司徒横忙对他示意,要他向郑、华父子磕头,石破天照着做了,又对司徒横施了一礼。
石清断断续续地道:"孩儿,你的武功人品,爹是不用操心了。将来立身江湖,要防人心不测,可也要防自己糊涂霸道,切不可恃强妄为。你已成人,又要成亲,只可惜爹爹是看不见了,我要告诉你娘去!也告诉你的梅妈妈……"石破天刚要劝他不可说这么多的话,还是好好地睡上一觉,等恢复健康之后再说不迟。却不料石清不再说话时,也就永不再说话了。石清闭上了眼,永远安息了。
尾声花开花落,转眼一年已经过去了。这一年之中,石破天威名大振,天下无人可及。玄铁令所到之处,无论何人何事,都是迎刃而解。从武林门派,到江湖帮会,无不遵他的玄铁令之命而行。
一年之中,江湖中人在石破天令主的率领下,彻底清除了太平帮、侠客盟的残渣余孽。石破天所居的玄素庄,已经扩大了五六倍,高楼华屋、庭院花园,比太平帮全盛时期在扬州、徽城的总舵都更胜十分。玄素庄大门上,除了原有的一块写着"黑白分明"四个大字的匾额,又多了一块更大、更气派的大匾,上书"玄铁令主"四个大字。
石破天也变得气度沉雄,有些不苟言笑了。武林、江湖中人见了他,都叫他是"令主",当年"傻小子"的痕迹,那是一丝一毫也不见了。
这一日又是腊月初八,白自在、李承磊、余富均、方力、王希华、陈不强以及长乐帮的骨干弟子百余人来玄素庄欢聚,大客厅中摆了二十余桌酒席。张先俊在庄中养伤,这时伤势已好,只是元气大伤,武功受损,再要恢复到往日的水准,是不可能的了。他也不甚在乎,只与众人欢饮。酒过数巡,石破天道:"只可惜少林悟生大师、武当道拙道长他们两人没能来。"张先俊笑道:"兄弟,他们是出家之人,不讲究这个的,你又何必在意?"石破天看了他的张大哥一眼,又看了看李承磊、方力、余富均、王希华等人一眼,见大家几乎都屏住了呼吸,大厅之中就像外面的天空一样乌云密布、低沉欲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你怎么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不把我当成兄弟了?"张先俊这才松了一口气,强笑道:"兄弟,我当然把你当成兄弟!只不过,我说出来,你别怪我,你近来的脾气当真是越来,越来这个越大了!有时候,简直就像,像……像那慕容鉴差……差不多了。"石破天大吃一惊,诚恳道:"大哥!我真的那样?像那个慕容鉴?"接着低下头来,默想自己的行为举止,觉得大哥所说,似乎并非空穴来风,喃喃道:"像慕容鉴!我怎么会像慕容鉴?"厅中仍无人敢于说话,石破天忙起身对张先俊躬下身去,说道:"大哥,小弟做了这个玄铁令主,就连副令主、我的结义大哥也不敢跟我说真话,不敢提醒于我!这不能怪大哥!只能怪我!"又转身向大家鞠躬,道:"各位长辈,各位朋友,各位兄弟!要不是我大哥今日提醒于我,我还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像那慕容鉴那样飞扬跋扈,以至于大家都不敢说话,更不敢提醒于我。若是这样,那我们这个玄铁令与他们的侠客盟还有什么区别?若是这样,我们又何苦要和大家一起与侠客盟作对?小弟对不住大家了!"大厅中一片沉寂,似乎谁也没想到石大令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忽听白自在哈哈大笑道:"我说天儿,你这个样子才是真真正正的好孩子!这几个月来,他们背后说你比当年我这个威德先生还要威德先生!看你的作风,还真有点那个意思,你史婆婆不愿来,就是不想看你那副'令主'的尊容!"还是没人说话,石破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仰天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令主没有朋友!我做了令主,就要失去这些朋友!我真是个笨瓜!早该想到,侠客盟没有了,还要这个玄铁令做什么?玄铁令没有意义了,我还要做这个令主做什么?!今日,让玄铁令、玄铁令主一起见鬼去!好不好?大家可千万不要丢下我这个朋友啊!"白自在大笑道:"这还差不多。这还差不多!"石破天向他敬酒,道:"白爷爷!孩儿无礼!请爷爷揍我一顿,好不好?"白自在大笑道:"我如何敢揍你?你如今是古往今来拳脚第一、内功第一、轻功第一、剑术第一的大英雄、大豪杰、大宗师了,我揍你?那不是自讨苦吃么?"众人一齐哄堂大笑起来。知道这是当年白自在在雪山派凌霄城中发疯之时,自己给自己所加的封号。现在将这些封号送给石破天,当然是要开石破天一个玩笑。同时也有警戒石破天之意。
石破天笑道:"我还要给张大哥赔礼!一是兄弟一向妄自尊大,罪该万死!二是兄弟不当这令主,你这副令主也当不成了,这又是罪该万死!只是兄弟尚未娶亲,石门香火不能因我而断,是以暂时死不得,权请张大哥记下了!"他这一说,众人又是一场大笑。
石破天说干就干,命人将庄子大门上的那块"玄铁令主"的大匾立即取了下来,表示从此以后,不再用这个令主之名,只想与众位平等相待。最后道:"我想请白爷爷、张大哥,诸位朋友,喝我石破天的一杯喜酒,大家可肯赏光么?"白自在想到阿绣,心里一阵发酸,阿绣为了躲避石破天,居然离开家人,至今也不知隐居何地。石破天要与郑家姑娘成亲,那是石清在世时定下的,自是不能更改。白自在也想得开了,问石破天道:"不知何时办喜事?"石破天道:"先父在世之日,要我今年内成亲,今日已腊月初八,就定在二十八日,如何?"众人哄然叫好,纷纷道贺!
转眼之间,吉日已近。白自在、司徒横等人提前数日往中州郑家迎亲,腊月二十八日,将阿惠迎到了玄素庄。郑家、华家,都来了不少人,虽说没有在江湖中广为通知,但临近几省的武林门派、江湖帮会,凡是得到消息的,无论是否受到邀请,也都有人来了。玄素庄中热闹非凡,自不必提起。阿惠终于遂得心愿,自是一路心花怒放。不料新婚之夜,却想起诸多往事,还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三朝之日,恰逢除夕,石破天将自己决定不当令主,解散盟会之事说了。阿惠闻之,激动万分。石破天问阿惠道:"女诸葛,你说这玄铁令该如何处置?"从怀中掏出三枚玄铁令来,阿惠接住一看,在桌上随意一拼,不禁"咦"了一声,石破天一看,也大感奇怪,"咦"的一声叫了出来!见别人一时难以理会,忙叫道:"爷爷、大哥快来看,这是什么?"白自在、张先俊一看,也都呆了,那三块令牌拼在一起,四方形内,分明绘着一幅侠客岛的地图!
白自在道:"这倒奇了!莫非那侠客岛上的武功秘籍,竟是那谢烟客的先祖谢子猛所绘?"石破天道:"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侠客岛上的两个岛主,正是一个姓龙、另一个姓木——实际上是姓慕容,慕容鉴说他是慕容飞鹰的后人,那位龙岛主想必也正是玄铁令的后人!他们都是玄铁令主,自然见过玄铁令,知道令牌上有这么一个地图,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只怕还知道这个地方的秘密,然后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们的后人。谢烟客谢伯伯的先人虽是第一令主,但却突然被杀,以至于来不及将这个秘密告诉后人了,所以谢伯伯虽然拥有令牌,但却不知道有侠客岛这么个地方!不然,谢伯伯对侠客岛的武功怎么半点也不知道?"石破天的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只觉得他真是智慧过人,当世无人能及。只听石破天又道:"还有一桩怪事,要请教张大哥。侠客岛的两个岛主邀请大陆中原的武林高手共同参研《侠客行》的武功,几乎将天下高手都请遍了,何以谢烟客谢伯伯这个大高手,却始终没有被请?"张先俊道:"不是我们不知道有谢先生这个人,也不是我们找不到谢先生,而是,而是两位师尊要我和黎师弟避开谢先生!"石破天接着道:"这就对了。龙、木两个岛主虽说不想找谢伯伯报仇什么的,也不忍加害谢伯伯,但却知道谢伯伯一生之中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要找到慕容家的后人,为自己的先人报仇雪恨,两个岛主这才不得不让张大哥他们两个避开谢伯伯,谢伯伯不知道侠客岛上的秘密,也就一直不去招惹侠客岛。这样,双方都有意回避,自然就无法见面了!"这玄铁令究竟应该如何处置,却暂时再也没有提起。
三个月后,阿惠发现自己已有了身孕。清明节给石清、闵柔、石中玉上过坟,阿惠忽然想到梅芳姑梅姨孤零零地躺在熊耳山,当真甚是挂念,与石破天说起,建议道:"我们何不去给她上坟?"两人说走就走。不一日来到熊耳山地界,石破天忽道:"我想到如何处置了!"阿惠吃了一惊,嗔道:"想到什么了?看你一惊一乍的!吓着我事小,可别吓着了孩子!"石破天笑道:"我正是想到了孩子!这几枚玄铁令,将来正好给他当玩具,是不是最合适?"阿惠向他嫣然一笑。两人走到枯草岭上的故居门前,推门一瞧,都呆住了。石破天、阿惠夫妇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屋中竟会有人——而且还不是别人,一个是阿绣,另一个居然是丁珰,还有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
阿绣、丁珰见到他俩,也是又惊又喜,又有些尴尬,还有些心酸。阿惠笑道:"大哥,这真是好心有好报,我如今给你找到了大姐、二姐,你该怎么谢我?"石破天、阿绣、丁珰三人均是不解,问道:"什么大姐、二姐?"阿惠笑道:"就是你石大令主的大夫人、二夫人哪?我只是三夫人!不过,我们三个人之外,以后可不许你再娶了!"阿绣三人一齐红了脸,丁珰"啐"了一口。石破天去逗弄孩子,那孩子也不认生,与他甚是亲热。石破天内心一动。
阿绣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慢慢的道:"阿惠妹子,没想到你真的这么贤惠。我也想通了,你们结了婚,丁珰也生了孩子,我也不怕丑了,大哥,我心里一直想着你,想嫁给你,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你……这事就怕得要死……不能让你碰我,你一碰我,我就害怕、恶心……大哥,你可知道么……"丁珰道:"唉!那石中玉也真是又恶心又可怜!他那么点大就想强暴你,结果好事未成,反害了别人,你说这不是作孽?"阿惠笑道:"丁珰姐姐,你总是做女人的,孩子也有了,你总该嫁了大哥,随我们回家去吧?"丁珰笑道:"我也不嫁。哪有带孩子嫁人的?"阿惠诚恳地问道:"丁珰姐姐,你跟我说,这孩子是大哥的,对么?"丁珰道:"我不和你说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只要他将来做一个'小小狗杂种'!"当丁珰说到"小小狗杂种"时,一屋子都呆了,石破天身子一颤,那孩子恰好伸出自己的小手掌"啪"的一声,打在石破天脸上,大家均笑也不是,哭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