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什么,他已不敢想了,只盼赶到时一切不过是场虚惊。
第一人没有再想着把第武找回来,因为他忽然间想通了:儿子虽然这么大了,却还是像在大人手把手扶持下走路的小孩子,尽管走得一步不差,可离了大人的手会怎样?这样的孩子只是永远也长不大的。所以他决意今后多让第武自己一个人走,哪怕是摔跤,犯错误。趁自己还活着,还有能力帮他纠正错误时,就让他多犯些错误,即便是失败也没什么。
他今天兴致特别高,做完了早上例行的那些事后,便走出了内堂。守护在内堂的侍卫们看见他出来,都毕恭毕敬地躬下身去,脸上却洋溢着兴奋的神情,仿佛漫长的梅雨季节过后重又看到了太阳。
坐在那把已坐了十多年的交椅上,他感到已交到儿子手中的武林又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他却不知下属们此时均是心惊胆战,惟恐他追问起堂主的下落,待见他脸上露出平日极少见的笑意,才又慢慢放下心来。
第一人现在看到的都是些年青而又陌生的面孔,他退居内府后,便把昔日随他在第一堂办事的人都遣散到江湖上去了,而让第武自己来选属下,所以第一堂的人都是第武的亲信,在府里被称为太子党,因而第一人对他们并不熟悉。当有人把这几天的申诉案卷抱上来时,第一人看也没看,笑道:“这是你们堂主的事,等他回来做吧,我只是出来看看大家。”
所有的人都受宠若惊,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那抱案卷的人趋前俯身道:“老爷,那些来申诉的人都想见老爷一面,不知老爷肯见他们不?”“有什么不肯见的,传他们上来吧,我虽不管这些事,却也想听听他们都受了什么冤屈。”第一人道。那人大喜,躬身倒退出去。
“老爷”是第一人要府里的人这样称呼他的,而外面的人都称他“大侠”。帮主、掌门、门主、堂主这些世俗的称谓他是绝不会放在眼里的,更不会把这些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而“老爷”则标志着他是一家之主, “大侠”才是他一生追求的地位。

第18节:四、大厦崩倾(3)
不多时,十多人鱼贯而入,当先一人便是泰山派的松灵子,后面紧跟着的便是控告丈夫非礼自己的纪卜馨。
“第大侠,您隐居不出,可叫江湖上的朋友想煞了。”松灵子老远便抱拳施礼,大声说道。
“道兄,我们老了,快不中用了。”第一人一面站起相迎,一面笑道,“江湖是年青人的了,我们就应该待在家里,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可惜老道没您这福分哪。”松灵子笑着,“第大侠,看到您健朗如昔,老道可是说不出地高兴,这可是江湖同道之福啊。”
第一人笑着坐下,这些话他早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看到大家眼中所流露出的崇拜和信赖的神色,还是感到很高兴。
“大家都有什么冤屈,不妨说出来我听听。”
“第大侠,我有冤屈,可就怕您管不了。”
第一人循声望去,却没看到这人的脸,也不知这人天生是个三寸钉怎的,头被松灵子遮住了。
“这世上有我们惹不起的人、管不了的事吗?”他向两厢的手下问道。
没有人回答,有的只是微笑,因为这是毋需回答的。
“有,”那声音冰冷地道,“那就是你,第阎王。”从“有”字一出口,松灵子和纪卜馨便蓦然俯身,随即一道炫目的刀光从二人身后射出——
没有人能说清这一刀有多快,因为这就是那把刀。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堂上的人都停止了心跳——但大家马上都看到:落下的人头是那把刀的,至于第一人是怎样出手,又用什么割下了那把刀的头,就没有人知道了。
“关闭府门,不许一人进出,提防刺客。”第一人一字一句地发着命令,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浮上了冷酷的杀机。
那些手下不知是听错了命令,还是慌乱了,七手八脚把第一堂的门窗都紧紧关死了。堂内一下子暗了下来。
第一人蓦然站起,他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样的陷阱他一生不知闯过了多少次,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嘭嘭”两声,他把向他偷袭的两人击飞,堂上虽然阴暗,但他只凭呼吸便能辨出每个人的方位。尽管他不清楚有多少手下背叛,但他已决定,决不让一个人活着走出去。
他从座上飞起,突发几掌,每一掌都击毙一人,然后便又闭目倾听着每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此时堂上一片寂静,忽然有人叫道:“动手,拼了。”这是松灵子的声音,第一人听出他躲在一个角落里,这老奸巨猾的家伙倒是惜命得很。第一人在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明白松灵子所说的“拼了”是什么意思,这几十人便能和他一拼吗?
蓦然十几处火光亮起,第一人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这十几人都在疯狂地做着同一动作——点燃身上一根细短的绳子。第一人知道自己已是在劫难逃了,地下的那位同行已经在向他招手。他本能地向上蹿起,意欲撞破屋顶而出,就在他头刚触及屋顶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所有的人连带第一堂都飞到了半空中……
尘埃尚未散尽,四面已响起潮水般的喊杀声。
第文骑着他那匹购自西域的汗血宝马赶回来时,已是中午。他一冲进府里,便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不是从马上跳下来的,而是像一摊烂泥从马上滑下来的,他的眼前全是残尸断骸,处处流淌着还未凝结的鲜血。他感到天旋地转,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伏在地上呕吐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他才缓过气来,然后便疯子似的在府里乱跑。他在一堆残肢断臂中找到了父亲,父亲以他一身精湛的内功保住了尸身的完整,却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他紧抱住父亲的尸体,泪水泉涌而出,不停地问道:“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他抱着父亲的尸体走回内堂后,又找到了母亲的尸体,她是服毒自尽的,死得很安详,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嫂子和小侄的尸体也找到了,他们是被剑刺死的,可怜的孩子在死后,那一双天真的眼仍然满是恐惧地圆睁着。

第19节:四、大厦崩倾(4)
看到侄儿尸体的一刹那,他眼中的泪水消失了,软绵绵的身体里也充满了奇异的力量。“魔鬼,不管你们是谁,藏在哪里,我一定会把你们找出来。”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进肉里,滴下一滴滴的血。
但是哥哥在哪里?他又发了疯似的寻找起来,一直到晚上,搜寻过每一块瓦砾,翻检过每一具尸体,却没找到第武。他绝望了,不管第武在哪里,他一定也遇害了。
他到棺材店买来最好的棺木,棺材店的人把棺材放到府门口,一闻到里面刺鼻的血腥气,便拔腿往回跑,一面跑一面呕吐……
第武的尸体也找到了,却已被人用乱刀砍得血肉模糊,几乎辨不清本来面目。但第文还是认出了哥哥,并且发现哥哥是先被毒死的,然后才被乱刀砍成这样。那个院子里的景象便如府里的缩版一样,尸体狼藉,血流处处。
各派中最先做出反应的是丐帮长安分舵,他们相距最近。分舵主全义率全舵弟子来到第府,帮助掩埋尸体、清理瓦砾、刷洗血迹,除了第一堂被炸得四分五裂外,其他的房屋依然完好,财物也无一遗失。
长安分舵的几百名弟子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这一切做完,心里却也留下了一生难以磨灭的印象,也知道了什么才叫做残酷。
“二少,您还是住到我们分舵去吧。”全义诚心诚意地邀请。
第文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拒绝了帮助,亲手埋下了亲人的尸体,然后在墓旁搭建了一座木屋,似乎要在父母的墓旁居丧终生。全义叹了口气,只能率人把这间简陋的木屋加固一些,再收拾得整洁、舒适些。
随后各派都以最快的速度派出了吊唁信使,对这件惨案却没有任何话说,而每一派的首脑不是远在边陲,便是正在闭关,没有一人亲自到来。
第文不明白,这些人怎能像没事人一样地来演这一出戏,他分明看得出他们在面对他时那羞愧而又惶恐的表情。
几天的吵闹过后,便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仿佛他是个一生下来便被抛弃到荒岛上的孤儿。
第七天上午,墓地上来了一个人——许飞卿。
“你为什么不去看我?”
第文看着她那双似含哀怨的眼睛,没有回答,看到许飞卿,还是让他感到很高兴。这让他自己也感到意外,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让他感到高兴的人和事。
“其实大家都很惦记你,只是不敢来看你……不敢是因为她们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也知道不能为你做什么……我来了,只是因为我要走了。”
“你要走?”第文一直静静地听她说着,“为什么?”
“其实我在那里,只是为了等着你去,而我知道那地方你是再不会去的了。”
第文点了点头,使出很大力气才笑了出来:“你是来向我道别的?”
“也可以这样说,不过我临行前想求你一件事。”
“求我?”第文感到很可笑,一个人落到了这种境地,居然还有人来求他,那这人也未免太狠毒了些,“好吧,你想要多少钱?其实我原来就想过要给你的,现在也不晚。”他还很有钱,因为第府的财物并未失去。
“不是钱,我要的是你。”
第文的面容僵硬了,他凝视许飞卿有顷,苦笑道:“这世上想要我的人怕是太多了,可我没想到你会……”
“大恩不言谢,”许飞卿淡淡地一笑,“所以不管你为我做什么,我从来没有谢过你,我原以为这一生不会有机会来回报你了。”
第文没有说话,只是困惑地看着她,不知她究竟想说什么。
“其实我最想求你的是让你带我走,随便什么地方,隐姓埋名地过一生,哪怕让我跪在你面前,求上三日三夜都行。可是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做,正如我也知道无法阻拦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一样。只是,你还没有儿子。”
“我要去做什么和我有没有儿子有什么关系?”第文忍不住问道。
“有,你要去做的事太危险,如果你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姓第的人了,不单你会死不瞑目,你的父母、你的祖先也会感到痛苦,所以我来求你,把你给我,让我给你生个儿子。”

第20节:四、大厦崩倾(5)
第二少失踪了,就像一个气泡消失在空气中一样,无影无踪。
“二少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问我?”秦天香讶异地看着面前五个杀气腾腾的人。
“据说二少是和你们这儿的一个姑娘走的,然后就不见了。”
“这倒是奇怪了。”秦天香笑着说,“我这儿的姑娘可是一个都不少,你们不妨问问她们,二少是和谁走的。”
第府覆灭后,秦天香才感到深深的悲哀。以前,虽说第府因为二少的缘故,从未找过她的毛病,反而在一直护着她,但她仍然感到一种重负,那就是她得看第府的脸色。所以她既感恩又怨恨,有时真恨不得第府倒楣完蛋才好,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才发现:自己是不用再看第府的脸色了,可是得看全天下人的。
二少失踪以后,她更是想起他往日的诸多恩德,常常会在夜里无人时偷偷哭泣,她忧虑着二少的生死安危。
当这几人找上门来,询问二少的去向时,她虽然真的不知道,可当她回答“不知道”时,就好像是在挺身保护二少似的,给那几人的感觉就是“我知道,但不告诉你。”
“秦老板,我们真的必须马上找到二少,求求您告诉我们,我们会有重谢的。”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厌烦地答道,同时站起身来,“几位若是来玩的话,就请到楼下去,姑娘们可都等着呢;如果不是就请离开,我还要做生意。”
另一人拦住了她,一言不发,从袖中掏出一大叠银票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多少银子,我也不可能把我不知道的事告诉你们。”
“没什么意思。”那人漠然道,“如果你肯告诉我们,这些就都是你的;如果你不说,在我们还没找到二少之前,你这地方就得关门歇业,这些银子就是给你的补偿。”
“你们要封我的天香阁?”秦天香跳着脚叫了起来,仿佛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脚。她正要撒泼,忽然停住了,因为她看到又有两个人闯了进来。“你们也是来找二少的?”她又恢复了那种仪态万方。
“他在哪里?”
“我都说过一千遍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因为你是他肚里的蛔虫,你一直都知道他最喜欢什么,他能到什么地方去,就算没告诉你,你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两人中的一人微笑道。
“真真是烦死我了,你们要是让我乱猜的话,我随便说两个地方你们去找好了。”秦天香摊着两手,无奈地说。
“你们为什么找二少?”先来的五人问道。
“你们为什么找二少?”后来的两人也同样问道。
一时间双方都凶狠地对视起来,露出狼一般的神情。
“喂,你们若是想打架,就到外面去,我这里可不是打架的地方。”秦天香有些害怕了,这几人若是动起手来,最先倒楣的便是自己的天香阁。
她的话似乎起了作用,双方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她刚松了一口气,却看到又有一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一瞬间,她几乎要痛苦得呻吟出声,实在不敢预料还会有多少人来。
“你是秦天香?”
秦天香没有回答,来人的无礼与傲慢深深刺痛了她。
“我是张猛。”这人以同样简短、同样狂傲的语气说。
屋子里立时静了下来,虽然适才也没有人说话,但空气是流动的,还充满着火药味儿,可此人一报姓名,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
张猛,江湖第一大帮丐帮帮主。
“不管你们想来做什么,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我这几天心情不好,你们最好别考验我的耐心。”
七个人都变了脸色,确实没人敢拿脑袋去考验这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的耐心,一个个从他身边溜过。
“南宫秋,沈家武。”后来的两人身子一震,停住了脚步,面露惧色地看着张猛。
“你们两个怎么有胆子寻找二少?”张猛冷冷地带有讥诮地问。
“你们是南宫秋、沈家武?”先前那五人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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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四、大厦崩倾(6)
“是又怎么样?”两人已有些色厉内荏了。
“我们在楼下等你。”那五人蹬蹬蹬地下了楼。
南宫秋和沈家武对望一阵,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看着对面的五个人,南宫秋、沈家武感到像是面对着五头凶猛的野兽。“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南宫秋恐惧地问道。
“二少的人。”
南宫秋和沈家武背靠着背,准备迎敌,听到这句话后,两人都感到对方在发抖,以致自己也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他们发抖其实并不仅仅因为对手超乎想象的可怕,更是因为他们已被自己尚未泯灭干净的羞耻心打倒。
临死前的一刹那,他们意识到:下辈子如果想做个坏人,一定要先把自己的良心彻底丢弃,良心有时也是会要命的。
“他们真是二少的人吗?”一直站在楼上窗前静观这一幕的秦天香问道,她的脸色苍白,那五人杀人的手法委实太可怕了。
“假的。”张猛冷笑道。
“那么说他们是一伙的了?”
“也可以这样说。”
“那他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这可不像是在演戏啊?”
“是在演戏,而且是给你看的,只有那两个傻瓜不知道,临死还是个糊涂鬼。”
“演给我看,这又是为什么?”
“你想装糊涂是不是?”张猛看了秦天香一眼,“那我就说破好了。这五人杀了那两个傻瓜,便能让你相信他们是二少的人,过一两天他们还会来找你,你如果知道二少的下落,就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我只知道来我这儿的客人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有什么癖好,这些心思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最好,有许多事知道得越多只会死得更快,更惨,难得糊涂啊。”
“那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为什么不让自己糊涂些?”
“我倒是想糊涂,而且也糊涂得够了。”
秦天香听不明白他的话,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他们如此费尽心机地找二少,究竟是为什么?”
“这只有他们知道了。”张猛淡淡地说。
“那你来是为什么?你不也是来找二少的吗?”
“不,我并不是来找二少,而是不让任何人找到他。既然二少不想让人打扰他,我就要替他挡驾,这世上惟一可能知道他去向的就是你了。”
“我并不知道。”秦天香急忙道。
“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但我不能冒这个险,在二少自己现身之前,你除了我,不能接触任何人。”
“什么,你要把我关起来?”秦天香又跳着脚叫了起来。
“有什么不妥吗?”张猛冷冷反问了一句,“其实我本该杀了你的,这样既保险,又省事。可想到二少可能会不高兴,我就委屈自己麻烦些吧。”
秦天香失神地看着他,还真不敢撒泼,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痛哭一场,还是上街买块豆腐一头撞上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过了许久,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无需知道。”张猛干脆地回答道,并在屋子当中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俨然这天香阁已成了他的一处分舵。
第文并不是想和众人玩一把捉迷藏的游戏,他只是想避开众人耳目,去完成那桩神圣、甜蜜但有时也会艰难无比的事。
狡兔三窟。而像第一人这样的人,一生不知建了多少秘密窟穴,以备他遭遇到危险时躲藏。只可惜当他真正遇到凶险时,并没能利用上这些。因为他太骄傲了,根本想不出世上有什么会令他感到危险,所以他死了。
就在第文小的时候,第一人常带他到一个地方玩藏宝、挖宝的游戏。这地方的入口就在第一人内堂书房的书案下,沿一条狭窄的甬道走上二十多里,出来时便会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中。
这里有清泉、流水、果树和花鸟,更建有美仑美奂的房屋,如果说第府让人感到威严壮观的话,这里就让人感到像是误入了仙境。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许飞卿惊呆了,“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
许飞卿蓦然奔跑起来,她拥抱了林中徜徉的小鹿,又饮了清冽甘甜的泉水,然后跑进每间屋子里,看看里面是不是住着神仙。
第文看着她如小鹿一般美妙的身姿,心却在隐隐作痛,他一直不愿到这地方来,便因为这里埋藏着他父亲留给他的另一笔财宝。而他一想到它,便会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和恐惧,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他父亲最为崇拜并花费了一生的力气争取到手的东西——权力。
权力,造物者的游戏。第文一直压制着心里那蠢蠢欲动的念头,绝意不去碰它,可每当他脚一踏上这里,首先想到的便是它。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故意找个借口来这里,为的便是挖掘出那件宝贝。其它秘密的地方还有很多,自己为什么偏偏来到这里。
“二少,你为什么不来看看,这里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啊。”
第文看着奔跑得涨红了脸的许飞卿,笑道:“怎么一到这里,你就变成了孩子。”
“我真想呆在这里,永远地住在这里。”
“那你就住在这里好了,这里就是你的了。”
“我可不敢收你这大的礼物,我也要不起。”许飞卿笑着拒绝。
“那这个呢,你也不要了吗?”第文笑着站到了她面前。
“这个当然要。”她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
“那你只好把这里也收下来了,或许还有许多许多其它的东西。”
“我不要,我要的只是你。”
两人从未如此接近地说话过,鼻尖都几乎触到了一处。两人都发觉说话的声音在颤,身体也有些发抖,似乎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而久久压抑在双方心里如火山般的激情终于爆发了。

第22节:五、百足之虫(1)
五、百足之虫
“二少没有死?”和尚老大既似疑问,又似不信,严厉地看着另外四人,似乎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过错,同时心里已有不祥的预兆了。
“他怎么会逃过这一劫呢?”道士老二既似自问,又似答复,其实结果每个人都确切地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已。
儒衫老三耸了耸肩,洒脱地一笑道:“看来我们是有些轻敌了。不过计划如此庞大,有些地方出点纰漏也是在所难免的。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大小阎王都去见阎王了,就算漏过这个小子又能怎样?”
身着丐帮服饰的老四大表赞同,笑道:“别说只漏过这么个花花公子,现今就是第阎王复生,也莫奈我何了。”
一人独顶半边天的老五却有些担忧,蹙眉道:“在二少那儿失手也罢了,可是另外失手的地方还有十处,第阎王的势力足足还有一半呢。”
儒衫老三不信道:“一半?不会有这么多吧,顶多不过四分之一。”
老大叹口气道:“老五说得没错,这些漏过的按人数是第阎王实力的四分之一,可他们都是近十年来第阎王亲手训练出的精锐之师,第阎王在预感有危险时先将他们转移了,也足见他们在第阎王心中的分量。”
五人是在一片桃树林内的秘室聚会的,随从都留在桃树林外了。每人的随从也只知道自己的头儿到了这里,至于要见什么人,谈什么事就无从知道了。
儒衫老三最为豁达,笑道:“不管怎样,我们已为武林尽了心力,以后如何,走着看吧,他们保存了实力,我们的力量也没用尽,到时不妨再斗上一回合,老实说这世上除了大小阎王,我还没怕过谁来。”
老四也笑道:“是啊,我们正全力搜寻二少的下落和那些人的藏身之处,一旦发现坚决予以消灭,也没甚可忧虑的。不过这些人全都跟会土遁似的,真好像都钻到地缝里去了。”另外三人都没有笑,在各自想着心事。
稍顷,道士老二叹道:“第阎王那边也就这样了,虽没达到尽善尽美,也算是基本完成预期目标。可各大门派这边却令人揣摩不透,按说我们做的也是造福武林的无量功德,可各派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丐帮的张猛反倒开始着手调查起我们来了。”
老五道:“更可笑的是,少林寺的云海方丈听说此事后马上开始闭关修炼,莫说外人,连他的师兄弟们都见不着他,武当更绝,干脆把上下山的路径封锁了,不许一人下山,也不许外人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