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说什么?对我再说一遍。”岳中巅走到二人面前,冷笑着抱臂问道。
两人对自己同门虽然气势逼人,可以仰面长笑,但岳中巅这样的江湖强豪真正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问话的时候,两人一起矮了一截,舌头也僵硬了,好像嘴里长了一根石杵,冷汗唰唰的从二人头顶顺着面皮滚落下来,手脚哆嗦,脸上连摆什么表情都不知道,只是嘴角抽搐,卑躬屈膝让眼睛只能余光上挑才能看着岳中巅,好像中了风的病人一样。
“岳……岳公子……我我我……”一个弟子结结巴巴的说着,但岳中巅不愿等他,一个耳光就把他抽飞了。
“你!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啊。”岳中巅指着剩下的那个弟子说道。
那弟子看了看捂着脸躺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同门,惊恐的上下牙打架,眼睛瞪的好像能塞进一个洛宾去,好久才哭丧着脸说道:“公子,我……我……我错了。”
“滚!”岳中巅并没有再打他,而是一声低吼。吼完就扭头向赵乾捷走了过来,耳后只有连滚带爬和急速跑路的声音。
“乾捷,我喜欢你老实,但你不能被人上脖子上脸的欺负啊。”岳中巅亲昵的搂着赵乾捷的肩膀说道:“我告诉你一个混江湖的道理:人善被人欺!你凶起来,他们就怕你了!”
“我……我武功也不行……我实在……”赵乾捷喃喃说道。
“男子汉怎么能这样!”岳中巅生气的拍了一下赵乾捷的背,继续说道:“现在不行就永远不行吗?你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告诉你:别看我现在风光,我从小就是孤儿,流浪街头,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但是我从来没怕过,你狠我比你更狠!你恶我比你更恶!没人敢欺负我!这不是武功的问题。等我入了江湖,发现武林高手和街头流氓没有任何区别,都他娘的欺软怕硬,你恶你记仇他们都怕你,你善的话,不管你武功多高,能把你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半点!你不要把自己当人看,你就把自己看作密林里的野兽,要么你吃别人,要么别人吃你,你自己选吧!”
赵乾捷平生第一次被一个人用师长一般的口吻教导,他说的道理虽然还不懂,但他对自己的心意却是刻骨铭心的,赵乾捷哽咽道:“多谢公子教诲,乾捷铭记在心。”
“我现在要去见武林同道,就不带你去了。知道我告诉你,你一时半会也学不会,省得你见了师傅们难堪,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我们快回华山了。”岳中巅说完就一个人走了。
赵乾捷辞别岳中巅之后,却来到了禁闭室附近的小树林里,远远的看着那间孤零零的小屋子,他这几日每天都来这里,他想见王天逸,但是他却每一次都没勇气去见王天逸。
这一次也是一样。
赵乾捷前几日已经把这里的草踏平了一圈,今天他围着这圈不知道转了多少次,无数次的凝望之后,他叹了口气,背过了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没想到他一窜出树林上大路,迎面就过来了一群七八个弟子,赵乾捷眼见躲不开,硬着头皮和这群同门擦肩而过,果然对方的人群里隐隐传来“叛徒”“无耻”等字眼还有嘲笑声。
赵乾捷低着头走过了很远,脸还在红着,感觉头抬不起来,这熟悉的地方竟对自己变得越来越陌生,正想着,背后突然传来急速的奔跑声,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赵乾捷扭头一看,正是刚才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群中的一个人,一个甲组弟子追了自己过来,他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赵乾捷转过头来,一边问,一边扭头四边观看,希望有个过路的人,这样对方不至于动手,可惜这里是僻静地方,哪里有什么弟子路过。
“赵师弟啊。”那弟子跑到他身前停了下来,却是满面的笑容,还握住了赵乾捷的手:“你不记得我了?”
赵乾捷心中暗想:“怎么不记得,刚才你走在最前面,嘴里说我无耻呢。”
看赵乾捷没说话,那弟子却继续笑道:“师弟,你现在贵人多忘事啊,听说你现在入了华山,而且还是岳公子的长随,可得帮帮兄弟,我马上要下山,可是却是个小镖局,能不能帮忙问问华山的西岳镖局缺人不?”
赵乾捷目瞪口呆,还以为会被揍一顿,没想到却是这样。
那人笑容却一直灿烂,正想再说,背后急速的脚步却又响起,那弟子脸色一变,频频看着自己身后,急急道:“师弟,明晚你有空吗?肯定有,对不对?我请你在山下翠青坊吃饭。现在有事,先走一步。”说完竟一溜烟的跑了。
赵乾捷还没回过神来,迎面又跑来一人,却是刚才那群骂自己无耻的弟子中的另一人,这个人也追了自己过来了,一样的满面笑容,老远就喊:“师弟师弟!”,远不是一刻钟以前横眉立目骂赵乾捷“叛徒”的模样。
……
等赵乾捷去账房那里结清杂费,回到戊组寝室的时候,他已经被十桌酒席预定了,说是酒席预定他,是因为请他的人都如同作贼,往往是走到没人的地方,“蹭”的一声跳出一个师兄或者师弟,一边笑脸相迎一边作贼似的四处张望,防范有人看见,不等赵乾捷又什么反应,那人又“蹭”的一声不见了,因为别的弟子又过来了,这个时候往往就是赵乾捷被人冷言冷语讽刺上几句的时候了。
在寝室外面,赵乾捷正要推门,就听到里面张川秀在说王天逸的事情,不由的一愣,不过他咬了咬牙还是推门进去了。
寝室里只有张川秀和范德远在,看到赵乾捷回来,两人都是一呆,齐齐的停住了话语。
“川秀,老十六,你们也要骂我叛徒是吗?”赵乾捷一看两个同门那个表情就猜想他们怎么看自己的,他已经几天都住在华山派那里了,这里都没有回来过,他不敢面对这些同门。
“乾捷回来了?你说什么呢?”张川秀两个人一起惊愕的站了起来。
“别瞒我了。”赵乾捷用手背拭了拭眼角泪痕,说道:“咱们都是好兄弟,你们这样看我,我不怪你们,都是我自己不争气。我是贱,没法子,岳公子对我太好,连师傅都不如他对我好,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天逸,对不起青城……”
张川秀和范德远互相看了一眼,张川秀叹了口气说道:“乾捷,你想太多了。其实青城每个人都羡慕你羡慕的要死啊。”
“羡慕?”赵乾捷吃惊的问道。
“废话,谁不羡慕?岳中巅的长随啊!别看是个长随,却是他的亲信,万一哪天岳中巅当了掌门,你起码和一个小门派掌门平起平坐啊!要财有财,要武有武啊!不过,我干不来长随,我要苦练王天逸留下的武功,当一个高手!”范德远一撇嘴道。
“那他们怎么老是骂我还打我?”
“打你,你是青城弟子的时候当然敢打,但现在你问问,青城上下谁敢动你一根寒毛?你身份变了啊!至于骂你,嗨,人心隔肚皮,嘴上硬,心里却羡慕的如火烧!”张川秀说道。
“唉,你们都发达了,哦,天逸现在遭难了,现在你已经是青城名人了。人人都说咱们寝室风水好,先出了个天逸,现在又出了你,你的床已经被一个甲组弟子抢了,你走了以后,他要来睡你的床,妈的,有病吗?!唉,我只有去种地了。”张川秀一声长叹,倒在了床上。
正说着,伙房的马师傅又来,满面红光,进来就大叫:“啊呀呀,乾捷你可给我们伙房争光了!我找过你多少次了,这次可算被我堵你在窝里了,来来来,今天晚上哪也不准去,伙房的师傅们给你做高升酒!你,小十六,你,小张一起来!”
“你这家伙,来的倒快,是不是天天在这里守着等乾捷回来?”范德远的眼睛从王天逸的武功草图上抬起来,笑着问道。
“唉,我快走了。我想先去见天逸。”赵乾捷一声低叹让所有人都静默了。
就在这时,一个戊组弟子踉踉跄跄的摔进屋门里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到说不出话来的地步,张着嘴吐着舌头手伸着指着屋里众人,好像有什么急事要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扶起来,给他顺气。
“王天逸太厉害了!”这个弟子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我觉的贵派的训练很不错,不瞒您说,贵派力擒胡不斩的时候,我们的人就在旁边看着,你们的弟子进退有序,死战不退,委实训练有素啊。我们长乐帮很想招揽几个,您开个价码,谢师费我们一向大方的。”凌寒钩一边把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在几上,一边笑着说道。
“凌会长过奖了。”韦希冲陪笑道:“不知会长看上了哪个?”
“王天逸怎么样?”凌寒钩微微一笑,目光却如同有形的一般盯上了韦希冲的眼睛。
听到王天逸的名字,韦氏父子一起皱上了眉头,在下首陪坐的韦全英皱了皱眉头,又打量了这位“新出江湖”的长乐帮大人物:此人衣着华贵,谈吐不俗,但却是一夜之间闻名于武林,成为济南的豪杰。看他和王天逸过招,明显没有露真实实力,但几次急变招的时候,刀光中好像有一条被刻意束缚的凶龙,若是解缚,转瞬间就可以将王天逸撕成碎片,武功之强可见一斑,不过大家却记不起江湖何时有过如此一个的刀客。除了武功,此人做事深藏不露,不得不怀疑长乐帮和慕容紧订协议排除青城就是此人得到的情报,但这事却如同长乐帮的行事风格一般——你无从查起,只能猜测。
韦希冲也皱了皱眉头,他却是想:自己被慕容秋水耍了,协定不成,但上次酒席急怒之下,以为靠定了慕容这棵大树,不用再重视华山的儿子指使王天逸酒泼岳中巅,让本来就对自己不满的岳中巅更加的愤怒,这次慕容合作不成,那么华山就成了擎天柱,果然岳中巅顺杆爬,让自己灰头土脸,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价格!自己现在天天想着就是给岳中巅多少银子让他松口降一点,其他的就是死命巴结他了,逮王天逸就是其中之一,看岳中巅对王天逸的态度,岳中巅抢青城寿礼的事情怕是八成是真的,但一个寿礼和生意比起来算个屁,加上后来当众酒淋岳中巅的事情,岳中巅这个记仇的野兽已经对王天逸恨之入骨。本来打算一刀下去,让岳中巅开心。但岳中巅不仅侮辱自己更提高了价钱,生生从自己银库里抢银子,这口气咽不下去,不过又不敢得罪岳中巅,只好让弟子们在下面骂两句,过过干瘾。现在弟子们已经恨华山入骨,如果自己对王天逸动手,岂不是等于在弟子面前抽自己耳光?传了出去也是软蛋之名,怎么立足江湖,怎么再服膺弟子?所以打算说王天逸此人偷了岳中巅银两,交给岳中巅协作审问下落,其实就等于把王天逸交给岳中巅处置。如果把王天逸卖给了别人,岳中巅怎么饶的了青城?
想到此处,韦希冲笑道:“我过几天就是寿辰了,届时将有比武大会,我们可不只王天逸一个人,比他武艺强人品好的弟子到处都是,您不妨看看比武大会,其实这次来参加我寿礼的宾客五成不是为了看我这个老头子来的,倒是看有无好苗子可以拿回去培养。您没有兴趣?”
“当然,贵派的精英很多。在江湖上,你们训练的弟子也是有口皆碑,不过上次听了手下的汇报,加上你们青城五杰的讲述,我觉的王天逸不错,应该属于价廉物美的,他不是戊组弟子吗?不会太贵吧?”凌寒钩说道。
“呵呵,真是抱歉,他现在有点小麻烦。我们正在问他一些事情,不说清楚是不能让他出山的,恐怕会误了你的事情。”韦希冲拒绝道。
“是寿礼的事吗?我们可以弥补他造成的亏空。”凌寒钩说道。
万两银子啊!
青城什么弟子也没卖过这个价钱啊!
闻听此话,韦氏父子都是一愣,但随即面色都黯淡下去,毕竟岳中巅能决定青城损失的数目要远远超过此数。
“抱歉啊,唉,确实有点事情,和寿礼无关。另外他可能直接加入我们青城,不加入外面的帮派的。”
凌寒钩微微点头,他今天来并不指望能赎出王天逸,只是来试探一下口风。本来段双全指示,如果王天逸落难就救,好像上面预知了寿礼的事情。
这很正常,暗组高层有时候可以制造某个成员加入前的命运波折,不过这是机密。
但慕容一来,让寿礼变得无足轻重了,计划全盘落空。
不过近日他听说王天逸又被捉了,看来已经失宠,他并不清楚青城高层的想法,所以就来试试青城的口风,若是肯买,那省事了。若是不卖,那就再做打算。
就在这时,一个弟子匆匆的跑了进来,报告道:“掌门,有急事禀告!”


第十九节 忠义情利(二)
“掌门,有人要挑战青城所有高手!”那弟子抱拳禀告时候,眼角却望向韦希冲,嘴角歪在一边,满面的惊惶。
“啥?!”听报告的韦希冲父子和凌寒钩同时叫了一声,看着那弟子的表情,彷佛这个弟子嘴里吐出的不是字,而是一只只的蛤蟆从他嘴里往外跳。
要知道“挑战”这个词在江湖里往往代表的不是热血与寒刃,而是一种礼节,这是武林高手一对一的比武,这一般是小武馆和小门派会遇到的事情,像青城这种几百人的大门派已经很难听到这个词了。
像这种大门派不是没人过来挑,但来之前都要先发一副情真意切、谦卑有理的请战书,收到书的门派会根据发信人的身份地位酌情向上报告,然后根据他的身份地位决定要不要理、理会的话谁出战、哪方赢。
挑战人地位低的话,一个弟子就装模作样的出去比一比,然后嘴里说着“承让”,带到伙房吃一顿弟子的午餐,如果挑战人纯粹是没钱了混饭吃的,那要看被挑战方的心情,高兴了管顿饭;不高兴就直接打出山门;
如果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高手挑战,那倒是麻烦,往往都是些武痴,但这非常非常的罕见。因为双方地位太高的话,一场比武就不仅是输赢那么简单了,会干系到双方的面子、权力。
你都有身份有地位了,一举一动不再是你个人的事情了,而是代表了你身后的门派,谁还会轻易的去挑战别人?干这鲁莽年轻人或者落魄武林人做的勾当?!
正因为这样,当年慕容龙渊挑战丁开山才轰动了武林,因为双方的身份地位如此之高,高到了一方下了决心,另一方就不得不应战的地步。更是因为慕容龙渊此举与其身份不相称到了极点。
要是慕容龙渊不姓慕容,挑战丁开山的结果只能是被乱棍打出或者打死。
所以此刻青城和长乐帮的高层人物听到有人出言不逊的挑战青城所有高手,第一个感觉就是出门看到一头牛在天上飞的那种心情,太匪夷所思了。
“多少人?哪个门派的?什么来头?”韦希冲松了松面皮,问道。
“很年轻,一个人孤身而来。我们问了来头了。但没说。”那弟子咽了口唾沫,不待韦希冲发问就自顾自的匆匆说了开来:“我们在看大门,他就骑马到了山门,上来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问答之际出言不逊,对您不敬。但我们看他衣着华贵,不敢轻举妄动,就反复问,他恼了,说‘先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说完就上前动手,四个迎宾的丙组弟子都被打倒了……”
“动手了!”韦全英霍的一声站了起来,急急问道:“可有伤人?”
“没有。他虽腰挂长剑,但一直没有拔出来,然后守卫的谭剑涛师兄闻讯带着十几个同门过来了,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韦全英脸急红了,他伸着手指着那弟子说道:“快讲啊!打起来没有?”
此刻他心中怕的却是此人来头太大,一般江湖人,除了疯子,没有这样无礼的上门挑战的,这样无礼的年轻人的不是不要命的就是后台狠的,前者并不可怕,你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后者就不同了,得罪了就麻烦了。现在父亲寿礼马上就要举行了,来往的宾客越来越多,万一是哪个朋友的儿子或者本身就是个飞扬跋扈的少帮主,万一打伤了就惨了。
“没有动手。本来谭师兄打算动手先制住他,但此时,一群身着黄衫的彪形大汉近来山门,远远的立在他背后,挑战的那人不理我们了,他居然背过身去对着那群人破口大骂,现在穿黄衫的人越来越多,还有黄衣人在不停的上来,我这个人向来机警,看他们肯定是一伙的……”
“走!”此刻屋里的三个人都知道有大事情发生了,不待听那弟子继续唠叨,马上起身匆匆的向山门方向跑去。
那弟子正低着全神贯注的诉说自己的机敏和果敢,没想到头一抬头却发现屋里已经没人了,连忙连滚带爬的出来厅堂,一路小跑才追上了三个健步如飞的豪杰。
“掌门,大少爷,凌先生,丁家的人突然出现在山门!”张五魁一个拐弯恰好遇上了相向而行的三个人“我正要去找你们。”
“混蛋!”韦全英闻听此言大怒,当即转身就是一巴掌,把那报信的弟子扇了个满天星,大骂道:“你这么机警,怎么不看清楚服饰再来禀告?!你不知道丁家都是黄衣吗?!”
一面骂却看向凌寒钩,心里委实怕长乐帮的人嘲笑自己训练下属无方,但对方却好像出神了,浑然没注意青城看门弟子出的丑。
等韦氏父子满面堆笑的出去山门,放眼一看,倾斜的山路上已经立了几十个黄衣大汉,他们簇拥着一辆硕大无朋的华丽马车。
“请问丁家的朋友,是哪位先生光临蔽派,可是杨昆杨先生?”韦希冲微微躬身朝立在山门前的一个丁家下属问道。
“您稍等片刻。”那下属对韦希冲鞠了一个同样角度的小躬,转身跑向马车,在门前立定,低声禀告。
过了片刻,一个面如止水的黑衣公子从马车里走了下来,在如云的扈从中站直了身子,头高高昂起顿了片刻,这才顺着下属的手指,头这么一转才看见了韦希冲父子,面上轻轻一笑,叫道:“韦掌门,大寿好啊。”
看见此人,韦希冲下意识的对着他伸出了肥大的手指,满面的难以置信,身子朝后仰起,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好像一个乞丐挖出了一瓮金条,激动到不能相信眼前事物。
韦希冲好容易平下了心头的激动,带着儿子颤巍巍的抱拳躬身行礼道:“原来是丁大姐来了。青城真是蓬荜生辉啊!”
丁大姐?
莫非来的不是丁玉展,而是丁晓侠?
闻听掌门这样称呼对方,青城弟子的眼睛全都聚集到了那黑衣公子身上,本来丁家下属都着黄衫,他一身黑衣处在一堆黄色正中心就分外显眼,而且他无论是扎在头顶的发髻,还是上面的碧玉发簪都是男子样式,更别提华贵的长衫、腰里扎着的金扣玉环带、脚下的锦靴都是不折不扣的公子哥打扮,再加上不怒自威的表情、以及微微下垂的眼皮、嘴角自信的笑容,青城众弟子都把他认做了丁玉展。
猛一看谁可能把他和含羞柔软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只是他身材娇小、面色碧透有还有点女子气。若是没听到他被叫做“大姐”,肯定认为他是一个美男子。
丁开山很长时间没有儿子,就训练了大女儿丁晓侠,让她帮忙打理江湖生意。所以从很小的时候,丁晓侠就像一个男孩子一样被训练、做事,行走江湖也是一身男子打扮,虽然不如慕容秋水风头劲,但巾帼不让须眉,在江湖中也是纵横捭阖的英雄角色,对于现在地位实际上丁家副手的丁晓侠,江湖人送敬称:“丁大姐”。
因此韦全英和他父亲都是见过丁晓侠几面的,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大人物居然突然来了青城。要知道,以青城的地位,他们父子俩除了长乐帮,其他武林六雄连请柬都没敢送,没想到先来了武当的千里鸿,虽然他现在去了济南,而且不知道回来不回来,但他毕竟来过不是吗;随后来了慕容秋水,虽然他没打算参加寿礼,也等于耍了青城一遭,但撇开心里想的,面子上他也毕竟来过啊;这次丁家的丁晓侠居然又来了,不管她是路过也好,郊游也好,反正肯定会去青城坐坐,这就算是来过了。
韦希冲他能不激动吗?虽然华山的事挠心,但这寿礼办的,这么多大人物都来过,江湖中的同等地位的老人谁有这风光?!人老了往往就怕死,寿礼需要的不是医生和养生,而是吉利,这是一个多好的彩头啊,说不定预示着他能长命百岁呢?
“您这次来……”韦氏父子跑到了丁晓侠身边,正嗫嚅的想问她来意,“砰”的一声大响,旁边马车车厢的门好像是被踹开的,一个少年从里面跳了出来,对着丁晓侠大叫道:“你有完没完啊?问完了赶紧上去!”
看到这个少年,丁晓侠脸上的自信与从容不见了,换上了一种慈祥的笑容,这一刻男子般的丁晓侠倏忽不见了,任谁看到她现在的这副表情都会看出她是一个女子,因为这是一种母亲般的笑容。
“弟弟,来,”丁晓侠温柔的语调对那少年说道:“见过青城韦掌门还有你韦全英师兄。”
见到来的居然还有丁家的独苗——未来的丁家家主丁玉展,韦希冲父子两人差点晕过去,浑然忘了这个人外号就是“灾星”,刚才就是他挑战青城的,若是刚才伤了挑战青城的他,此刻韦希冲父子两人恐怕要哭着的拿出成箱的银子才能熄灭丁大姐的雷霆之怒。
不理会搭讪的韦全英,丁玉展却满面怒气的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管家模样的下属大骂道:“吕飞虹,是不是你告密的?早知道不问你借银子了!”
“三少爷,饶命啊。是大小姐的命令啊。”那吕飞虹嘴里一声惨叫摊开了双手,眼角却满是笑意,看来对丁玉展的威胁毫不在意,周围的丁家下属都是一阵窃笑,因为这事是司空见惯的——三少爷这次没打算离家出走,但打算自己做独行侠。
本来因为上次和唐博在济南沦落到当乞丐的事,回家又挨了老爹一顿“毒打”,丁玉展暂时老实了一段时间,因为他毕竟需要时间把屁股上的伤养好,一个大侠,就必定有大侠风范,怎么能呲牙咧嘴的扭着屁股像螃蟹一样行走江湖呢?
然后慕容秋水通商关外沈家、和仇敌长乐帮化干戈为玉帛的轰动消息不停传来,丁开山认为既然慕容秋水打通了一条贸易路线,那么不能让他们独享这条人参、貂皮和骏马的黄金之路,丁家必须寻求分一杯羹,因此和沈放的接触以及谈判就是燃眉之急了。
沈家虽然和慕容、丁、唐并称四大家族,拥有惊人的财富和实力,但沈家以前和中原的这些世家的关系并不亲密:一是沈家离中原太远,他的地盘虽然广阔无垠,但上面人烟稀少,环境恶劣,如果告诉一个听惯了靡靡之音的苏州穷人去了这天寒地冻的不毛之地就可以成为大富翁,他不到饿死的份上,恐怕也不会背井离乡去那么远和艰难的地方;二是沈家手下很多人都是被中原武林所不容的角色,他们往往被中原的黑道或者白道帮派追杀,为了活命,不得不远走高飞投靠天高皇帝远的沈家,但沈家这样的行为怎么可能被满口道义的中原列强所钦佩呢?
沈家自己也不想抱着金山银山在关外做财主,他们的信念就是一定要得到温暖的中原地盘,在这个信念的指引下,几代沈家家主不停的南袭,几年前关外最南边的最大帮派被沈放铲除了,沈家南下中原的屏障彻底消失了。
强横的沈家已经微笑着站在中原武林的门口了。
但大家只注意到了沈家死士如云的战力,所以以拉拢为主,另外沈放的女儿作为目前江湖上地位最高的待闺千金,让六雄觉的可以以婚姻换实力,反正是娶进门,又不是入赘,加上可以想象的丰厚嫁妆,联姻这生意合算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