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忠连回头看去,也大吃一惊,来的竟然是扬州的最高长官上官廉太守,他也没有坐轿,是一路骑马过来的。
“放人!”上官廉骑马到了倪忠连身边,翻身下马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放人!”
听到这句话,四五个捕快抢着上前要给霍长风卸枷,倪忠连大吼一声“都站住!谁敢放!”,一下子跳下马背,双臂展开挡在了霍长风面前。
“上官廉!你不能放!”
“你敢直称长官名讳?你还知道尊卑有序吗?!”上官廉鼻子都气歪了。
“长乐帮偷采私盐、偷运矿石、私藏违禁武器,你说放就放,视国法何在?现在人赃俱获,你想和他们公然沆瀣一气?!”倪忠连寸步不让,看来这次想和上官廉交底牌了。
“你在胡说什么?长乐帮是守法遵规合法经营的武林帮派,更是有名的乐善好施。我看你是鬼迷心窍,想陷害良民!”上官廉一声冷笑。
“你!私盐、铁矿石、弩弓都摆在那里呢!你自己去看!”倪忠连大喊道。
“谁说是私盐,你不要血口喷人!”盛若海嘴边挂着一丝嘲讽的微笑说道。
“老四说得没错,盐是官盐,矿是官采,至于武器嘛,是给军队购置的。”霍长风在倪忠连背后笑着说道。
“你胡说八道!”倪忠连一边张着手臂一边回头骂道。
“倪通判,您看看这个,这个是我们的盐引,这个是矿引,都有官府的大印,您自己对对数量对不对吧。因为我们海通水运的仓库众多,运输方便,上官大人就暂托我们长乐帮的仓库暂时存放几日,也替你们官库省了不少银子呢。呵呵,至于武器嘛,是上官大人听说江湖上有能人自己造了性能很好的弩弓,故而委托我们帮他采购几架给军队研究,这是他的亲笔信。信上也有数目,请过目。”刘远思说着,接过手下替过来一沓文件,很恭敬的交给了倪忠连。
“胡说!这是伪造的!”倪忠连拿过那些东西翻了翻,脸色马上变了。
“盐引、矿引都是一式两份,你自己对是不是伪造的!”上官廉接过手下递来的一沓书信,向倪忠连递了过来。
“你们!”倪忠连知道自己一败涂地了,他这次以追查行刺自己的刺客为幌子,声东击西,电闪般突击审查长乐帮的仓库,果然发现了大量的私盐矿石,但这几页薄纸就把杀头的私货变成了太平无比的官货。
“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我。看这误会弄的。”上官廉这句话是给倪忠连台阶下,“还不把霍帮主的大枷卸了?以后这误会就算清了,呵呵。”
倪忠连慢慢的转过身子,直视着霍长风,眼光里既有愤怒也有被耍弄的羞耻。
“不必倪大人动手了。”霍长风看倪忠连那副样子,微微一笑,双臂往中间一扣又一张,“噼啪”一声,结结实实的木枷被他扯得粉碎,木屑四飞。
“我损坏了官物,真是抱歉的很,来人一会送银子到府衙赔这副大枷。”霍长风拍了拍袍子上的木屑说道。而倪忠连却是第一次见武林中人施展武功,他原来以为这些武林人物不过就是像他那些衙役一样会耍几套刀法,没想到这个在他面前乖乖的被上枷的老者,双臂一振就扯碎了在他看来一副结实无比的大枷。骇得他说不出话来,霍长风看了他这个样子,微笑道:“倪大人,对付武林高手要用铁枷,木枷是不行的。下次要小心,不是每个武林中人都像我一样尊敬官府的权威的,万一您遇到一个亡命之徒就危险了。看来您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这话语带双关,倪忠连回过神来,气恼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倪大人慢走。”霍长风带着所有长乐帮的手下躬身行礼。
“老霍,没事的话我也走了。”上官廉看满院的官兵和捕快都退了出去,走向前来悄声说道。
“上官大人留步,有样东西给您过目。”霍长风对上官廉说道。
上官廉看来是想歪了,赶忙客气:“哎呀,老霍,就这么点小事,不用了。”
“您会感兴趣的,林谦,去把东西拿来。你们几个先回飞鹰议事堂等我。”
在长乐帮的一个客厅里,上官廉饶有兴趣的打开桌上摆的三个锦盒,心中暗想这次看来是珠宝。不过第一个盒盖一翻开,就一声惨叫,退开了几步,差点摔到地上。
坐在旁边的霍长风和站在他身后的林谦见状都微笑了起来。
“你们?这是什么?”上官廉骇得脸色都发白了。
“上官大人,坐。喝口水压压惊。”霍长风赶忙上前把上官廉扶到椅子上坐定,又给他亲手端茶。
“怎么回事?这首级是谁的?”上官廉惊魂甫定,追问道。
霍长风笑道:“这两人一个叫于龙,一个叫于虎,绰号‘漠北追魂箭’。您听说过吗?”
“什么!”上官廉一惊,赶紧说道:“不知道!”
“我们原来就想这两个家伙是胡说八道,侮蔑大人。”霍长风笑道。
“侮蔑我?怎么回事?”上官廉盯着霍长风问道。
“倪大人出了事情,而且那箭法力量又大,精度又高,看起来是武林中人做的,在扬州地面上,我们长乐帮当然要为您分忧、为民除恶了。在晚上,我们的人就在客栈里追踪到这两个家伙,而且听到这两个家伙还嘴里不干不净侮蔑大人您。我们抓到了他们,稍稍一问,他们就承认了行刺倪大人的事情是他们做的。这样的武林败类我们怎么可能放过他,如果按他们说的那样拿着怀里的银子远走高飞的话,那么他们四处侮蔑您怎么办?而且又不敢送官,万一这两个败类昏了头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八道起来怎么办?只好……,”说着霍长风做了个斩首的手势,“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他们才是真正安全的。”
“嗯,为民除害,你们做得很好、很好、非常好。”上官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听倪大人出事了,我真是害怕啊。”霍长风坐回椅子上:“倪大人听说他的老师也是朝中的重臣,门徒众多,只是倪大人这个人不太会和人打交道,才会吃点亏的。我听说过他的事情,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得罪了很多人,但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他根也挺深的啊。所以大家都不和他计较,让他去蹦达呗,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他扳倒过谁?但是他要死了,麻烦可就大了。我们武林帮派是砍砍杀杀的,谁能混江湖这么多年没打过人没杀过人,按律法谁也不干净,怕的就是有人要找茬啊,大的不说,如果有大人物要找我麻烦,今天我扯碎木枷就是不敬官府的大罪,要是严惩的话,估计死罪都可能有的。我怕倪大人一出事,事情弄大,我们跟着倒霉啊。所以呢,倪大人老对我们有误解,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守法,什么事情也没有,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天下之大,却形单影只,他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霍长风这席话表面上说自己,其实却是在点上官廉,上官廉不时的擦几下汗珠,嘴里不停的说:“是。”
很快,上官廉要告辞了,霍长风把第三只锦盒递给他,上官廉大惊失色。霍长风笑道:“放心,这里面不是人头了。”
“对了,你们杀刺客虽然违反律条,但却侠义为先,情有可原。但不要露出什么马脚,万一有人发现闹起来就麻烦了。倪忠连这个人我会派他去合适的地方,以后他连一个看门的都调动不来了!”上官廉拿着锦盒认真的说道。
“那有劳大人了。大人放心。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他们会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霍长风说道。
“那两个败类还侮蔑了什么人没有?”上官廉又问了一句。
“说了您的一个管家的名字。大人,我们是做某些事情的行家,有什么事情,您直接开口就行,如果不方便来这里的话,就去通知林谦,他是振威的总镖头,天天和各色客人打交道,别人不会说什么闲话的。”
“哦,我知道了。多谢。告辞。”上官廉告辞了。
“果然是他干的。”霍长风看着上官廉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又转过头来对林谦说道:“林谦,你这次做得很好。几个时辰就抓到了这两个混蛋。效率之高都出乎我的意料。”
“帮主过奖了,我只不过派人盯住了上官廉的所有心腹手下而已。简单的很。”林谦微笑道。
第二十节 人情世故
刚才官兵一冲进来,把几个核心人物围在了中间,他们黑压压的手下当然不放心,又在官兵外围围了过去,情势乱的很,而长乐帮的几个大人物已经稳操胜券,也没有费心去命令他们做什么,王天逸凑着这个机会,一直在人群外边踮着脚尖看,大体情况他也知道了。
等大队的官兵潮水一般退去的时候,长乐帮的帮众赶紧各回其位,闹哄哄的大院眨眼间又恢复了秩序与安宁,古日扬也赶忙拉着王天逸回到了那偏厅。
王天逸在椅子里坐定,想起了唐博也提起过长乐帮的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于是问道:“古大哥,江湖上的一个朋友曾经说过贵帮确实在经营什么……什么生意,不知道是真是假?”
古日扬看了看王天逸,心想武林中谁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尤其是这几个武林豪强的生意,对于武林中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于是笑道:“我以前的师门和你们青城也是生意伙伴,你可知是什么生意?”
王天逸一愣,他在青城地位太低,但是门派赚钱的生意还是听说过的,回答道:“我知道是木材生意,好像所赚的盈利对我们青城举足轻重呢。”
“你可知道,华山和青城木材交易中最赚钱的就是一种叫青木的木材吗?”
“青木?”王天逸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这个我这种小弟子是不知道的。”
古日扬笑了起来,“其实那青木还有另外一种名字,嘿嘿。”
“什么名字?”
“金丝楠木!”
王天逸看古日扬笑得有些诡异,知道里面大有文章,但他还是不知道这金丝楠木和青木换个名称有何玄机,于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古日扬看王天逸的样子,一口茶吐了出去,惊问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还望大哥告知。”
“唉,呵呵,天逸你还是要多历练历练,多听听各方面的消息啊。”古日扬看着王天逸语重心长的说道。
“好吧,我告诉你,金丝楠木是一种极其上等的木材,它只产在华山周围,是建造皇宫专用的木材。是一种贡木。”
看王天逸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古日扬愣了一会,然后又无奈的笑了起来,“看来,师弟你还是不懂啊。我问你,除了一些武器,你衣服和器物上能有龙纹装饰吗?”
“当然不能啊。”王天逸这个明白:“龙是皇室专用的象征,一些兵器因为年代久远,比如龙泉剑一直用龙做装饰成了习俗,皇帝不禁之外,其他的一切龙的图案都不是我们这样的小民可以用来使用、装饰的。上谕说过:龙就是我们的主人。”
“这个你倒明白,那就好办了。不仅是龙,一切皇帝用的东西,能不让百姓用的就不让百姓用。因为必须要展现天子的神威嘛,他是天之子,是神。比如最好的瓷窑都是御窑,最好的织品都是官造,不得流入民间,唉,慕容家插手这个,银子海了,咳咳,扯远了。所以呢,这个金丝楠木是造皇宫用的,是贡品,当然民间不得使用和交易啊。”
“啊!”王天逸马上结巴了:“难道……难道我们青城在……在……”
“哈哈,你不用这么害怕。”古日扬大笑了起来,“你啊,人情世故知道的太少了。”
“这是犯律条的事情,和人情世故有什么牵扯?”王天逸一边擦汗一边问道。
“哈哈,你看为何我们是天朝上国?四方蛮夷皆来朝拜?靠的是什么?”古日扬笑了,看王天逸那紧张的样子,渴望惊恐的眼神,他也不禁为自己的见解得意起来,他打算好好给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上一课,索性站了起来,走到王天逸面前,一边打着有力的手势,一边解说道:“靠的就是我们祖宗聪明!我们天朝上国的精髓是什么?是变通!从太极图就知道了,阴阳互化,生生不息。对每一件事情的处理因人因情都截然不同。比如有人犯了罪,会被处死,这叫以儆效尤;而有人犯了同样的罪则会被宽恕,这叫施恩感化,这种同样的事情不同的处理正正的显示了我们上国的高明!哪有非得认个死理的,秦朝严刑峻法,二朝而亡;而汉高祖只约法三章就得了天下民心,靠的是什么?正是变通。所以法制定出来不假,但那是掌握在人手里的,不懂的把法为自己所用那是迂腐,不知道变通的蠢蛋。
我们都是武林中人,当知道民间都喜爱侠义,那些口口相传的大侠不是杀了匪徒就是杀了贪官,可惜要按法,怎么能随便杀人?要以命抵命的啊,就算杀的是罪大恶极之辈,那也由县官审判之后再行定夺啊。可是百姓们可是嗷嗷叫的喊好啊。这个时候侠义有了,那么刑法律条在哪里?呵呵。正所谓民心所向,就是变通。”
说到这里,古日扬俯下身子对着王天逸笑着说道:“法是人定的,权是天子给的,但天下那么大,天子也只能拣重要的事情来看,比如忠心、税收,只要这些大事做好了,一些小事天子也管不过来,也不用管,权怎么用,最主要还是完成官员自己对天子的责任,至于其他事情怎么用还主要靠自己判断啊。这就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因而一件事情怎么解决,靠的不是法,而是握法的人。我们可以无法,但可以无人吗?世间的事情繁复万端,光靠法能制定得过来吗?所以除了法还有别的规则,这些规则我们看不到,摸不着,甚至没有任何人承认,但它们确实存在,而且作用比法更实际,我们每个人做事说话循的都是这规则,他们存在了几千年,这就是人情世故!看倪大人刚才那个样子来整我们,其实若不是因为上官大人比他更有权力,而且更加明断,我们岂不是只能被他肆意妄为、污良为娼吗?为什么?倪大人对我们有偏见,而上官大人却了解我们啊。这不就是人情世故嘛。”
“可是,”王天逸说道:“倪大人我看是个好官啊。”
“好官?谁说的?”古日扬问道。
“左飞说的。”王天逸又赶紧补充道:“左飞说他家乡人都说倪大人是个好官。”
“哈哈,”古日扬大笑了起来,问道:“师弟,我问你,假如你去买剑,兵器铺里的老板说剑好,街上的路人也说剑好,你会深信不疑,看也不看马上就买吗?”
“这个,不会吧,起码我得看看剑,然后挥几下看看手感、质地才买啊。”
“没错,你自己的东西你得自己用了说好才是好,别人说好没有用。”
“这和倪大人有关系吗?”
古日扬答道:“当然有关系。官是谁给的?不是百姓,是天子和他的上级给的。这是天子的私物,和百姓何干,他们说好有什么用?”
“可是据说没有任何污点啊,这样的人天子应该非常喜欢吧。”
王天逸呆住了,古日扬接着说道:“你看倪大人这么多年还升不上去,每到一个地方都惹人烦。也因为他太不通情理了,太干净了不好。在官场上混,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情,谁还没有点失手啊贪财什么的,人人都有小尾巴,看我们见大人物的时候,都要五体投地,你练武的当然知道,这样的姿势对站在自己头前面的人简直一点都没有办法防御,就是把自己弱点完全暴露给对方,说明了自己对他是安全的,这也是对他的尊敬,你有这样的弱点才会让对方安心。你没听懂?
这就像我们武林中人每个人的武功都会有弱点一样,比如暗器高手怕短兵器高手近身、而短兵器高手怕长兵器高手的冲击,长兵器高手呢则怕暗器高手怕的要死,大家互相制约反而相安无事。但是试想,假如一个像最近很出名的章高蝉那样的高手在你身边与你为敌,他没有任何缺点,简直像神一样,他一下就打得死你,而你却抓不住他的任何弱点给予反击,你怕不怕?
再举个例子,慕容秋水公子在江湖上纵横捭阖,吞并了很多门派,他最厉害的特点就是抓人的弱点,你爱财就给你财,你爱色就给你色,你爱名声就给你名声,这样他不但兵不血刃,而且他的对手的性命也得以保全,但是你如果完美无暇、什么弱点都没有呢?那么慕容秋水会眼都不眨一下的杀了你,你太完美,一点尾巴都有会送掉你的小命啊。明白了吧?所以呢,天子也不喜欢完美的人,这么完美还怎么控制啊?
总而言之,师弟,世上没有干净的人,你如果太干净你一天都活不下去。你们青城、我们长乐帮,嘿嘿,应该是所有人都有点小尾巴,这是无所谓很正常的事情。不要老那么迂腐,看你都成了书呆子了,哈哈。”
王天逸呆若木鸡,好久才站起来说道:“古大哥,我没怎么懂,不过光听你说,就猜到你真是太厉害的一个人啊。”
“哈哈,我哪有那么厉害!”古日扬被恭维的很舒服,不过他也是很实在的一个人,看王天逸那种震惊的眼神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起来,说道:“其实这都是刘先生和易老说的。”
说完搂住了王天逸的肩膀说道:“那天,刘先生来镖局和易老、总镖头谈事情,我恰好进去送茶,只一壶茶的时间,就听了那么多厉害的见解和理论,这是外边绝对听不到的,真赚翻了。简直如醍醐灌顶一般,端着茶壶出来之后只觉的眼睛也亮了很多。哈哈。”
“我不太明白,但是我已经晕了,这和我以前认为的怎么完全相反呢?”王天逸叹道。
“呵呵,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古日扬很自信地说道:“因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啊。”
“对了,今天我们帮主应该很高兴啊,好好教训了一下那倪忠连,呵呵。帮主高兴,我也高兴,今天我们俩兄弟多喝些酒吧,寻常怕影响武功也不敢喝,今天难得有这么个好机会,兄弟来了我高兴,呵呵,不醉不归!”古日扬笑着说道。
不过古日扬猜错了,霍长风现在并不高兴,而且是极其的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怒不可遏了。
第二十一节 飞鹰大战
长乐帮的飞鹰堂是他们专门的议事厅,这里位于长乐帮院子的中心位置,却只有这栋不大的建筑挺立着,周遭没有其他房子,面积很大的草地在围绕着这个飞鹰堂,草地上全是表情警惕的长乐帮手下,他们在离房子很远的地方巡视,戒备森严,这大厅这样的建造法就是为了防备窃听。
大厅宽敞明亮,中间摆着一张极长的长条形桌子,从大门一直延伸到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张硕大的飞鹰展翅图,霍长风就坐在画的前面,这里是最上座,他的右手边紧靠着他坐着眼圈通红的刘远思,其他的人坐的离他很远,右边坐着黄山石和盛若海,左边则是厉千秋和林谦。
刘远思现在正在发言,他面前摆着厚厚的一叠本子,他正在一边翻一边念道:“……合计运输会多收入三到五成……”
“唉,昨晚都听了一遍了,我还是说没有用!这都是预测的,又不是实实在在的,真合作起来谁知道怎么样?”盛若海很不耐烦的打断了刘远思说话。
“是啊,四弟说的对!”原来听的很用神的厉千秋见盛若海打断了刘远思,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失望和不满的眼神,但马上却附和起盛若海来了。
但黄山石却极其愤怒,他对着坐在他下面的盛若海吼了起来:“什么叫没用?!这是我们和慕容秋水粗谈了一次之后,长乐帮的几十个账房先生用了一宿时间核计出来的!这都没有用,什么有用?光听听这些数字就够惊人的了,你们怎么回事?白花花的银子来了家门却不要?脑子里装的是麦秸吗?!远思,继续念。”
刘远思没有继续念,他捧着账本求助式的看着霍长风。
霍长风把手里的茶杯轻轻的放在桌子上,问道:“老四,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和老二给你讲理你却不听。哪个帮派以前没和别人打过仗、结过仇?难道非得记一辈子仇?我们是为了长乐帮更加强大,又不是生来就非得和慕容世家不共戴天的!本来讲的就是利则和、不利则分。我说你你也不会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那我好好讲道理,但是这你也不听,你究竟想怎样?”
“四弟当然有他的理由!对不对,四弟?”厉千秋在对面大声叫道。
“少四弟四弟的!”黄山石冷哼了一声:“前些日子还互相掐呢,现在就拍起老四马屁来了!老大一把年纪了也不脸红?”
“你个黄钱眼你说什么?你不就是想在你管的那块上捞一笔吗!”厉千秋大怒,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你说谁是黄钱眼,你个厉木桩子!”黄山石更是大怒,不但撸着袖子站了起来,而且一脚把屁股后面的椅子踢了老远,看架势居然要开打了。
林谦和刘远思见势不妙,赶紧一人劝一个,两个平常德高望重毫不买帐,居然隔着桌子互相对骂。刘远思不会武功,拉不住黄山石,他居然一脚踏上了桌子,看架势竟然要踩着桌子扑过去和对方厮杀。厉千秋更是毫不示弱,也是要上桌子,但林谦武艺强悍,死命的往后拽他,到了后来厉千秋身子居然和桌子平行了。
“混蛋!都给我坐下。反了你们了,注意你们的身份!”霍长风怒喝一声,两人才互相瞪着坐下了。
“切,那次在这飞鹰堂谈无痕的时候,你们俩二哥、三弟叫着,好的穿一条裤子,现在又玩这套了。”盛若海冷笑了起来。
“老四!你说什么?”黄山石马上瞪的溜圆的双眼转了过来。
“老四!你也别添乱了!”霍长风又是一声大喝,盛如海一脸不屑的扭过脸去。
“四……老四,你究竟怎么想的,说说啊!”厉千秋一直想让盛若海打头炮。
盛若海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我想的很简单。你们想想,我们从慕容秋水的爷爷开始,就和慕容世家作战。那个时候慕容世家表面上是鼎盛时期,光提提名字就可以把人吓尿裤子,但是咱们几个不信邪,就在慕容世家控制的扬州起家,和慕容一家为敌!就是要虎口拔牙!没想到表面上威风凛凛的慕容世家却早就是个绣花枕头,长时间当武林盟主的地位已经把这个雄踞四大家族之首的武林豪强腐蚀的不成样子了:他们家那些武林高手,任何一个的一个月的收入恐怕比我们长乐帮所有人加起来一年赚的钱还多的多,武功也没的说,加入慕容世家之前哪一个不是江湖上如雷贯耳的高手?恐怕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挑出来单挑,我们当年的长乐帮中没一个人打的过。”
他的这些话又把在座的几个老人带回到长乐帮刚刚成立时候的那个血雨腥风的年代去了,每个人的表情都凝重了起来,那无数次血与火的厮杀又在他们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但是实际情况又怎么样呢?”盛若海声音也激昂起来:“他们慕容世家的人以前在江湖上横惯了,只要他们报出家门,没有任何门派敢得罪他们。但是等遇到我们,就是他们嘴里说的亡命之徒,他们目瞪口呆了,他们吃惊的是武林中怎么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和他们作对?他们家的高手们拿着海水般的银子、拥有最好的武功,但我们有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有脑袋!当我们手里攥紧刀子,抱着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红着眼睛冲过去的时候,他们却溃败了!没有人想和我们拼命,剩下跑得慢的,我们就围上去乱刀砍死。是啊,他们肯定在想:他们的命多值钱啊,和我们这样的无名无势的小人物一起死了是多可惜啊。就这样,尽管他们人多势大,我们却置生死于度外,经过无数次的生死较量,虽然我们整体实力弱于他们,但我们生生的把他们赶出了扬州!我们当时不都在嘲笑慕容世家吗?什么武林盟主,纯粹一帮贪生怕死的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