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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伟突然大哭起来:“我真的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那你被抓的时候为什么不喊冤?”

“他们肯定不信的,肯定不信的。”

“我信你。”我慢慢说道,“你告诉我,我来帮你申冤。”

梁伟用充满渴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咽了口口水,深呼吸了几次,说:

“三天前,我经过火车站旁的一个拉面馆,我经常在那里吃饭,我看见一个农民工打扮的光头壮汉坐在面馆门口的椅子上吃面,背后放着一个蛇皮袋。我走过去拎了一下,还挺重,觉得里面可能藏了什么东西。本来是想顺手牵羊的,结果悄悄打开袋子一看,里面的棉花上有血。我当时就吓蒙了,赶紧跑回家睡了一天。”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案?”

“我怕警察啊。”梁伟说,“我坐过牢,出来了也经常偷一些东西,我怕我如果去报案,反倒会被当成杀人犯抓起来。你们得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真的没有!”

我默默转身离开审讯室,对主办侦查员说:“放人吧,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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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侦查员说,“毕竟指纹是他的,他还是有重大嫌疑的。”

“我说不是他就不是他,”我不耐烦地说,“这个人的心理素质能杀人分尸?他的这种表现是演不出来的。”

经常读一些姜振宇老师的书,我对微反应观察也有一些了解。

“不放也没问题。”肖大队长过来圆场,“这人盗窃案子背了不少,也顺带破一些小案件吧。”

“我们去那个拉面馆看看吧,”我说,“说不准凶手就住附近?”

“我陪你们去。”小扈说。

到了地方就失望了,拉面馆和火车站相距不远,凶手应该是去火车站的途中经过拉面馆才去吃饭的。

“从台阳到森原的火车,能不能查一下?”肖大队长问当地侦查员,说,“至少现在我们可以确定杀人分尸现场应该在台阳,运尸时间我们也有数了,是在三天前。”

侦查员摇了摇头,说:“不好查。春运客流高峰期间,我们台阳和你们森原都是交通要道,经过的人也多,两地互相跑的车次也多,实在无从下手。”

“你们台阳怎么这么冷?”这条好的线索突然断了,我感觉万念俱灰,想起过年可能要在这里过了,心头一阵凉意。

“案子先不急,看从梁伟那里能不能问到更多的线索。”小扈说,“我们去泡个澡吧,冻了一天了,暖和暖和。”

我点头应允,一行数人坐上了小扈开的勘查车。

车行至途中,我无意间一瞥,看见了窗外的一个招牌。

“停车停车!”我急忙喊道。

“怎么了?”小扈把车靠在路边,一脸疑惑。

“这家,这家。”我指着那块招牌说。

小扈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露出一脸难色:“这家不行,这家是足疗店。”

“对对对,就是这家足疗,就是这家。”我因为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这家不正规,”小扈说,“有乌七八糟的东西,不干净。”

“他的意思不是去这家店做足疗,”肖大队长笑了,“他是无意中发现了案件的线索。”

听肖大队长这么一说,大宝、林涛和侦查员纷纷朝窗外看去。

那是一家足疗店,招牌上是一串英文字母:“aluoba”。

“是的,”老板娘是个胖女人,妖声妖气地说,“这衣服是我们这里的工作服。”

我拽着一个技师,对老板娘说:“你们的技师平时都穿这种衣服吗?你们这里最近有什么人失踪吗?”

“工作服当然平时都穿的。”老板娘说,“失踪不失踪我可不知道,我们这里是体力活,干不下去就走人,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扯淡。”林涛说,“照你说的这种流动法,你还不亏死?至少这衣服也要成本吧?技师说走就走,穿走了你的工作服,你也会有损失吧?”

“小哥,看你长得挺帅的,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呀?”老板娘说,“我这人心善,一件衣服算不了什么。”

小扈把我们拉到门外,说:“这老板的老爹是县里的常务副县长,有背景的。这名为足疗店,实际就是个妓院。不过,他们赚钱靠的是那些鸡,而不是做足疗的技师。所以技师流动会比较快,又累又赚不到钱,还冒着沦为妓女的危险。很多人干几天,忍受不了凌辱,就离开了。”

林涛咬了咬牙:“你的意思不就是收容妇女、强迫卖淫吗?这么猖獗,难道公安机关扳不倒他?”

“也不是强迫。”小扈说,“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也可以做足疗技师。只是在这种地方做足疗技师,少不了被凌辱。受不了凌辱,来去也是自由的。”

“你还为他说话?”我拍了下小扈的头,“这么明目张胆的违法行为,你们不管?”

小扈无奈地耸耸肩:“我就是个小法医。”

我突然若有所思,走回店里问老板娘:“大姐,我们其实也是为了一条人命,请行个方便。我就是想知道,有没有哪个技师在两个月前突发胆结石住院做手术的?”

看我一脸诚恳,老板娘也收敛了她的气焰:“你说的是秋香吧?她去做手术之后,就没再来上过班了。那孩子长得是漂亮,就是教不化,滴水不进的,客人碰她一下都叫唤。”

“秋香?”我顿时兴奋了起来。

“是我们这里的艺名,她大名挺难念的,不过这里有她押的身份证复印件。”老板娘说,“不知道哪里来的农村孩子,给我这一捯饬,漂亮了许多,就是不让客人碰她。”

“那后来,你听说过她的事情吗?”我开始眉飞色舞。

“听她的小姐妹说,是和一个光头好上了吧。”老板娘说,“是一个卖药的,大概是在她手术的时候认识的。”

一听见光头这两个字,我顿时释然,知道离破案不远了。

“光头?”大宝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梁伟说的不也是个光头?”

“她的小姐妹在哪儿?”我急着问道。

“正在上钟呢,”老板娘耷拉着眼皮说,“等个把小时吧。”

我早就受不了这个傲慢的女人了,现在有了线索,自然无须再给她好脸色。我重重地把自己的警官证拍在吧台上,吼道:“我是省公安厅的,别以为你这里有个县太爷罩着就了不起,你信不信我掀了你的摊子,连县太爷的帽子一起摘了?”

“那,我去叫她。”见我突然变了脸,老板娘有些不知所措,径直上楼,带下来一个裹着浴巾的年轻女子。身后还有一个男人的叫骂声。

“光头叫德哥,”女子看到一圈恶狠狠的警察,有些发抖,“是卖什么什么利胆丸的。”

我知道她说的这个利胆丸是胆囊手术病人术后吃的一种消炎利胆的药物,这个光头应该是干推销药物的营生的。

我看了看当地的侦查员。侦查员会意,说:“一个小时内,找到他。”

侦查员没有吹牛,毕竟在一个只有二十几万人的小县城,卖利胆丸的“德哥”不多。一个小时后,我们已经悄悄到达了德哥家楼下。

这是一个公寓式小区,里面的房子都是超小户型的公寓,三十至五十平方米不等。

经过侦查,德哥不在家。

在申请到秘密搜查令后,我们打开了德哥家的大门。

一股中药的气味夹杂着84消毒液的气味扑鼻而来。

“怎么这么难闻?”林涛说。

我没回答,走进屋里巡视了一番。

这是一间大约四十平方米的公寓,除了卫生间和厨房,还有一间客厅和一间卧室。客厅更像是一间手工作坊,正中央摆放着一架钢制的、入物口有脸盆大小的手动搅拌机。搅拌机的旁边放置着一台自动塑封机,还有一个长条货架,货架上摆放着很多中药材似的物件。

“看来这个德哥除了卖药,还自己做假药。”我说。

大宝拿起货架上的物件,逐一放到鼻子下面嗅嗅,说:“除了廉价的中药材,还有树叶和树皮。确实如你所说,他自己做假药。”

我笑了笑,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搅拌机里绞成粉末,然后浸水,再揉搓成丸状,最后用塑封机封装,就成了他卖的利胆丸了。”

“我们不是来研究假药是怎么制成的。”肖大队长提醒我说。

我拉着肖大队长走到厕所门口,说:“之所以有闲心在这里研究假药,是因为我们已经基本宣布案件告破了。”

肖大队长蹲下来,看了看地面的痕迹,点头说:“确实,凶手用84消毒液打扫了分尸现场,不过却没有清扫干净。”

说完,他戴上手套在厕所的地板砖上抚摸着,说:“地板砖夹缝里可以看得到血迹,除了血迹,还有骨屑。”

“他是卖药的,”肖大队长说,“那他很有可能是学医的人,学医的人为什么会不知道人体结构呢?不从关节分尸,而要硬剁骨头?”

“一来,他是想伪装成一个不懂医学的人,不过这手段也太拙劣了。就算不懂医学,也应该会去寻找关节吧。”我走回客厅,戴着白手套,把手伸进搅拌机的入物口里蹭了一下,说,“二来,他反正要把肢体剁碎,因为他要用这个搅拌机把肢体搅拌成肉末、骨末。”

说完,我把手套拿下来给肖大队长看,白色的手套上沾染了黑色的油污和红色的血迹。

“这样,就好解释了。”肖大队长说,“凶手掐死死者后,把她拖到卫生间里分尸,将四肢剁成多段,放到搅拌机里绞碎,然后顺着下水道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