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月峰上,刚从美梦中醒来的箜篌靠在桓宗怀中,看着山中翻涌的云层:“桓宗,你说圆尘大师,有没有真正的放下红言真人?”

桓宗摇头:“我不知道。”他低头吻了吻箜篌的额头,“我只知道,永远都不能放下你。”

箜篌笑了笑,伸手揽住桓宗的脖颈:“天气正好,我们去双修吧。”

“不是去天地双修?”桓宗拇指轻轻划过箜篌的红唇。

箜篌眨了眨眼,“两不误?”

李柔发现,箜篌师叔与仲玺真人成为道侣的第一年,仲玺真人没有回琉光宗。琉光宗弟子前来探望时,见箜篌师叔洞府门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努力修行飞升中,请勿扰”。

琉光宗弟子回去了。

箜篌师叔与仲玺真人成为道侣的第三年,仲玺真人还是没有回琉光宗。琉光宗弟子又来探望,箜篌师叔洞府门口的牌子已经落了灰,上面的“努力修行飞升中,请勿扰”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箜篌师叔与仲玺真人成为道侣的第五年,仲玺真人带箜篌师叔去琉光宗住了一年,两人没有飞升。

两人成为道侣的第五十年,箜篌师叔修为晋升到大乘期,两人在栖月峰的洞府上,又挂上了“飞升勿扰”的牌子,但……他们还是没有飞升。

这个牌子的意思,究竟是飞升这种事不要打扰他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去飞升?

第157章 番外:咸鱼大叔讲故事

邪修界的尊主身亡以后,邪修们全都消声灭迹,不敢再冒头。

有说书人把十宗门大战邪修尊主的事情,编得险象环生,离奇生动,在茶馆酒馆赚了不少的说书钱。仲玺真人与箜篌仙子成为救苦救难的转世仙人,不少百姓坚定的认为,等两人功德圆满,就会重回天宫,成为一对令人艳羡的仙侣。

咸鱼大叔用破烂蒲扇拍着店里的苍蝇,看了眼天空的烈日,干脆把店门一关,回了小院。走到小院门口,看着守在那里的两个年轻人,嫌弃地扭头就走。

“大叔,大叔。”箜篌笑眯眯地拦在大叔面前,“今天的天气这么热,我带来了新鲜的灵果,加点糖与冰,吃着正好。”

“说吧,你又有什么事?”咸鱼大叔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衣袍,已经没了脾气,把袖子从箜篌手里拉出来,推开院门让两人进屋。

外面艳阳高照,院子里却凉爽无比,院子里原本种花草的地方,被挖成了一个大池子,里面灌满了水。池子里没有养水植,看起来空荡荡的。

三人走到石桌旁坐下,箜篌捣鼓出三碗水果冰,分了咸鱼大叔一眼。

“你们两个没地方可去了么?”大叔捧着碗,把冰嚼得咔嚓作响,“每年都要往我这里跑一趟。”

箜篌笑眯眯地不反驳,把收纳戒里的美食一件件往外拿。像咸鱼大叔这样的人,身体比嘴巴诚实多了。

“这池子空荡荡的,要不要养几条鱼?”箜篌见水清澈见底,让人有种跳进去游几圈的冲动。

“不养。”大叔吃着箜篌带来的美食,“我一个卖鱼干的,不养活鱼。”这是他的职业尊严。

“哦。”箜篌有些可惜的收回自己目光,“今天晚上有美食活动,我们一起去尝美食。”

大叔看着箜篌不说话。

“我请客。”箜篌连忙补充了一句。

“走。”咸鱼大叔对箜篌的识趣很满意。

作为吃友,箜篌与咸鱼大叔在美食品尝长十分有造诣,这个时候的桓宗,最大的用处往往就是帮箜篌与咸鱼大叔付账。

为了吸引来自修真界各地的游客,雍城每年都会举办美食活动。每到这个时候,雍城就格外热闹,整座城市都挤满来自各地的人。

有些飞剑使者为了多赚一笔外快,在送包裹的时候,会在飞剑上捎带一两位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只要普通人付得起价钱,他们甚至可以专程送人,不送包裹。

有人的地方,就有赚钱的路子,这几天的雍城,不仅人多飞行法宝多,就连飞剑使者也特别多。城内的客栈、民宿等能够住宿的地方,挤满了人。有些跟云华门交好的门派,甚至以论道的名义,跑来云华门借住了。

箜篌等三人在街上一直转悠到天黑,最后找了一家茶馆铺子坐了下来。为了避免引起轰动,箜篌与桓宗还特意戴了一堆情侣面具,遮住了他们上面半边脸颊。好在美食街上戴面具的男男女女并不少,他们两人也不显突兀。

茶馆里很热闹,说书先生在台上讲修真界的奇闻异事,当他说到修真界最厉害的修士是仲玺真人时,有人站出来反驳。

“你这老头儿分明是胡说,修真界最厉害的修士可不是仲玺真人,而是魁赢真人。”说话的中年汉子身强体壮,腰间配着一把弯月刀,看起来十分凶悍。箜篌看了眼此人,骨龄应该已经超过了六七十,气息起伏有力,是个炼器五阶的修士。

“魁赢真人是谁?”搭话的是个穿着藕色束腰裙女修,女修长得烂漫可爱,不过双九年龄,修为倒是与大汉相仿。

大汉见问话的是个漂亮姑娘,顿时来了精神:“据传魁赢真人乃是历劫失败的地仙,当年与道侣感情不和而分开。后来他的道侣陨落,他便留下了心结,未能飞升成仙。他已经多年不曾出现在修真界,年纪小的修士不曾听说过他的大名,倒也正常。”

“魁赢真人这般厉害,为何五十年前邪修九宿攻打修真界时,他没有站出来?”少女不屑道,“空有盛名,倒不如仲玺真人与箜篌仙子以及十宗门修士有情有义。”

听到少女此言,汉子笑得咧开了嘴,没有反驳少女这种说法:“姑娘说得是,在下只是说修为,其他方面,魁赢真人自然是比不得仲玺真人的。”

“仲玺真人与箜篌仙子感情和睦,互相尊重,是人人称羡的一对仙侣。魁赢真人当年与道侣在一起没有多久,便因感情不和举办和离大典,在天道前解除了契约。”角落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冷冷道,“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如何与仲玺真人相提并论。”

箜篌看向说话的黑衣女人,竟是她当年刚出门历练时遇到过的黑袍女。这么多年过去,黑袍女仍穿着一身黑衣,脸上的愤恨之色倒是消减不少,至少在面对一些看不顺眼的男女时,没有动手打人。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黑袍女侧首朝箜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的眼神冷冷淡淡,像是初冬的湖水,虽没有结冰,但仍旧寒冷刺骨。

箜篌弯起唇角朝她笑了笑。

黑袍女愣了一下,她恶名在外,不仅男修不喜欢她,女修对她也不太友好,现在突然有个戴着面具的女修朝她微笑,她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她起身匆匆离开。

走出茶馆的时候,她忍不住扭头往后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女修身边的男修剥着松子喂到她嘴边。不知女修说了什么,惹得男修嘴角浮起温柔的笑意。

曾经的她,非常讨厌看到恋侣之间这种亲热的举动。这会让她想到当年那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想到当年那个愚蠢可笑的自己。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当年的恨与不甘也渐渐淡去,她开始明白,不仅当年的她错了,后来满是恨意与不甘的自己,也错了。

“谁说是魁赢真人对感情不忠的?”咸鱼大叔一口喝下半盏茶,看得箜篌目瞪口呆,“大、大叔,这茶水还滚烫……”

“没事,我体质好,这点温度不怕。”咸鱼大叔转头对箜篌道,“现在修真界的年轻人,真是喜欢听谣言。当年的事情过去了那么久,除了当事人,谁知道事情的真相?事情没弄清楚,就出来胡说八道,也不怕魁赢真人听见以后,把他打得内婴成灰。”

“魁赢真人已是地仙修为,又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与小辈过不去。”箜篌摆手,肯定道,“肯定不可能。”

“啧。”咸鱼大叔把剩下半盏滚茶也喝了,“这些小辈儿能够依仗的,也就只有这点了。”

“那个大叔啊……”箜篌扯了扯咸鱼大叔的粗布袖子,“你知道当年的事?”

对上箜篌那双满是好奇的闪亮双眸,咸鱼大叔:“……”

桓宗提起桌上的水壶,给他续上水,似笑非笑看着咸鱼大叔:“大叔走南闯北,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

“讲讲呗,讲讲呗。”箜篌把凳子往咸鱼大叔方向拖了拖,满脸的求知欲,“大叔,看在我们几十年交情的份上,你就跟我讲讲当年的事情嘛。”

“讲就讲。”咸鱼大叔把桓宗倒的水喝光,起身道,“走,回去跟你们两个慢慢讲,这里太吵。”

“好啊好啊。”箜篌连忙起身,在追求热闹的道路上,云华门弟子从不停歇。

“魁赢真人的道侣,叫云梅。”

夏日的小院,本该有虫鸣声,但是此刻咸鱼大叔的院子里,却格外安静。

“两人相识上百年,因两情相悦结为道侣。”咸鱼大叔与箜篌各捧着一个大西瓜,盘腿坐在凉席上,边吃边讲过去的故事。

“可惜好景不长,云梅发现魁赢真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箜篌瞪大眼睛,连瓜都不吃了,她觉得这中间肯定有一个生死阴谋。

“云梅发现魁赢真人不是人,而是一头龙。她无法接受自己男人竟然不是人类的事实,与他和离了……”

箜篌:“……”

难道不是因为各种误会,各种伤害,最后相忘于修真界,老死不相往来?

“当年修士对妖修不像现在这般宽容,云梅仙子不愿意与魁赢在一起,也不是一件特别难以理解的事。”魁赢真人捧起另外半个西瓜,用勺子把中间最甜的果肉挖走,飞速塞进自己嘴里。

箜篌见状,连忙把另外还没动的半块西瓜塞到桓宗手里:“大叔,你编这种故事出来,就是为了抢中间最甜的果肉?”

“嘿。”魁赢看了眼桓宗,桓宗默默把西瓜藏在了背后。他咬了咬牙,“是你要问我的,我讲给你听,你又不信,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这么难伺候?”

“既然是云梅仙子提出的和离,为何魁赢真人最后飞升失败?”箜篌哼哼道,“你还骗我魁赢真人是龙,为什么整个修真界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这话问得有没有脑子?如果被修真界这些人知道,魁赢真人还能活到历劫飞升的时候?”咸鱼大叔翻白眼,“没准人家魁赢真人根本就不想飞升呢?都说仙界好,可是修真界几万年的记载中,从未有过仙界的真正记载。那上面没亲人,没朋友,说不定还没有美食,飞升上去作甚?”

箜篌:“……”

说得跟真的似的,她差点就信了。

桓宗用木勺把西瓜最中间的果肉挖出来,喂到了箜篌嘴边。箜篌一口吃下,摇头叹息道:“大叔,你编故事的水平太差,还比不上妙笔客的一半。”

咸鱼大叔:“……”

“还吃吗?”桓宗温柔笑问。

箜篌摇头:“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

“滚滚滚。”咸鱼大叔嫌弃地摆手,“下次别再让我给你编故事了。”

“看吧,连你自己都承认是编的了。”箜篌笑嘻嘻道,“那我下回再来找你。”

咸鱼大叔:“别来了,你来了我也不开门。”

箜篌:“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咸鱼大叔:“……”

桓宗用手帕擦干净箜篌的手,还有她的嘴角,拉着她从凉席上站起来:“大叔,你早点休息,我跟箜篌一个月后再来探望你。”

咸鱼大叔看了桓宗一眼:“哼。”不过到底没有再说,让他们不要再来的话。

两人走出咸鱼大叔的小院,往前走了一段后,箜篌回头看了一眼,小院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影绰绰有些像咸鱼大叔。她跳起来挥手道,“大叔,下次我再给你带好吃的来。”

人影飞速消失在大门后,然后嘭的一声,院门也被无情地关上了。

“大叔总是这样,嘴硬心软。”箜篌牵着桓宗的手,闻着街道上烤肉的香味,“不过大叔编故事的水平实在是太差了,肯定连五岁小孩子都骗不过。”

“嗯。”桓宗笑着点头。

“那么轰轰烈烈的故事,被大叔讲出来,一点趣味都没有。”箜篌停下脚步,扭头看桓宗。

“怎么了?”桓宗也停下脚步看她。

“我累了。”箜篌可怜巴巴看他。

桓宗失笑,松开箜篌的手往前走了一步,蹲下1身道:“上来。”

“桓宗,你真好。”说完,一下子跳上桓宗的背,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初夏的夜晚,热闹的人群,还有依偎在一起的他们。

“桓宗,你说魁赢真人还活着吗?”

桓宗脚步不停:“活着。”

“那他一个人,没有宗门,没有宗门,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在哪,会寂寞吗?”

“也许他有朋友,不会寂寞。”

“那就好。”箜篌抱紧桓宗的脖子,“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到哪儿都要在一起。”

“嗯。”桓宗微微一笑,“永远。”

“就算你不是人,我也不嫌弃。”

桓宗:“……”

“谢谢?”

“不客气。”

第158章 番外:幸福

无论在什么地方, 天才, 总是容易得到更多的关注。

延寿曾是一个体弱多病, 不知何时就会夭折的平凡孩子,直到他六岁那年, 被路过的仙长发现, 把他带入一个神奇的地方, 他才知道世间竟然还有“修仙”这种事。

师兄师姐们听到他的来历以后, 摇着头感慨:“原来是凡尘界的人,那位当年也是凡尘界来的呢。”

凡尘界?那位?

年幼的延寿听不明白,但是由于他资质好, 师兄师姐们担心他年幼,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影响心性,所以并不常跟他说外面的事。

他只知道师门叫元吉门,是修真界第十一大门派。身为元吉门唯一的五灵根弟子, 掌派大师兄很照顾他, 有些同门对他却颇有微词, 言语间对凡尘界十分不屑。

“尔等不可胡言!”掌派大师兄神情严厉道, “凡尘界出身又如何,我们凌忧界的大能也有来自凡尘界的, 你们这些话若是传到云华门耳中, 岂不是惹来麻烦?”

说闲话的同门闻言变了脸色, 延寿见同门们吓成这样,好奇道:“掌派师兄,云华门很厉害吗?”

“云华门在十大宗门中排名第八, 十分厉害。”掌派大师兄周肖对他温和一笑,“这些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带你回洞府。”

“排名第八?”延寿想了想,“我们宗门排名十一,比他们也差不了多少。”

怎么几位同门看起来好像很怕云华门似的。

“你不懂。”周肖叹息一声,高深莫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再大一点就知道了。”

延寿见掌派大师兄这么说,也不好再多问,把这股好奇压在心底,花了十二年时间,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变成了筑基修士。

他听一位师姐说过,很多修士到死都不能筑基,能在五十年内筑基成功的修士,都是修真界的佼佼者,所以他对自己十二年就筑基的速度,十分的满意。

二十五岁那年,他的修为已经是筑基大圆满,只缺个契机,就能一跃成为心动期修士,这么快的修行速度,让他成为师父最看重的亲传弟子,就连掌派大师兄,都要让他两分,宗门里无人敢再嘲笑他出身。

师父说修真界有一场交流大会,要他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

延寿六岁拜入元吉门,到现在都还没出过城,听到师父说带他去凑热闹,当下便答应了。

“到了交流大会上好好表现,不要给其他宗门留面子,全力以赴,懂吗?”师父拍着他的肩,神情格外严肃,“尤其是云华门的弟子,若是遇到他们,千万不要客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延寿:“……”

听师父这语气,他们宗门跟云华门关系不太好?

出门前,宗门拿出了最豪华的飞行法器,给所有参加交流大会的弟子,重新定制了两套宗门法袍,法袍上有几个防御符纹。

他看出师父既不想输人,也不想输阵的决心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到不少同去佩城琉光宗的。

琉光宗的大名如雷贯耳,即便是没出过城的延寿,也经常听人提起这个宗门。

“一百多年前,琉光宗举行的那场交流大会,在半途中就取消了,实在是可惜。”

“唉,一晃一百多年过去了,我这修为还是没能突破。”

“你已是元婴期修为,一百多年没能突破不足为奇。咱们修真界,又不是人人都是仲玺与箜篌两位真人。”

延寿安静的听着,心里隐隐有些好奇,仲玺与箜篌两位真人,究竟是何等厉害人物,为何这些修为已是元婴期的前辈们,提起这两人时,竟如此尊崇?

“听说近几年两位真人住在云华门,希望这次交流大会上,能有缘得见二人。”

云华门?

延寿忙扭头偷偷打量师父,师父面上并无不悦之色,甚至还顺势夸了箜篌真人几句。难道师父对云华门并没有反感之意,一切都只是他想多了?

一路上陆陆续续又遇到不少修士同行,到了佩城那一日,整座城市人山人海,不少人主动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临走前都不忘夸耀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