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血刀”是从天竺传来的一种极为怪异的武功,名为“刀”,其实并非真刀,乃是以掌作刀。这种怪异武功用掌力发出,据说能令人血液中毒,病症一日一日加重,受尽诸般痛苦,方始死亡。因此也可说得是一种毒功和内功结合的毒掌。中了化血刀,身上会留下红色的掌印,和赫连清波那日留在归云庄那两个门客身上的掌印相似,那日赫连清波为了恐吓他们,是曾把自己的毒掌冒充为化血刀。

  赫连清波道:“好,要试就来试吧!看刀!”横掌如刀,向昆布禅师劈去。

  昆布禅师哈哈笑道:“小妖女大言不惭,这是什么化血刀?只是招式稍微相似而已,嘿嘿,你要见识真的化血刀,看我的吧!”

  话犹未了,忽见寒光一闪,赫连清波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刀,是真的钢刀,并非“掌刀”。

  原来她这把刀乃是“百炼钢可以化为绕指柔”的真正宝刀,藏于袖子中,以掌势作为掩饰,突然就亮出来的。

  昆布禅师吃了一惊,不过虽惊不乱,百忙中的一个“凤点头”挥掌反击。这刹那间,他只觉得头皮一片沁凉,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光头削过。他那一掌也没打着赫连清波。

  赫连清波被他的掌力烫歪刀锋,暗叫“可惜”,身随刀转,笑道:“我这把刀能饮你的血,怎么不是化血刀?”口中说笑,刀法丝毫不缓,她展开绕身游斗的打法,转眼间就劈了六六三十六刀。昆布禅师被她制了机先,他那真的“化血刀”竟然还未能使得出来。

  战到分际,昆布禅师蓦地喝道:“小妖女,让你见识真的化血刀吧!”

 

  右掌张开,掌心鲜红如血,一股刺鼻的腥风令得赫连清波几乎作呕。

  原来他的“化血刀”尚未练到最高境界,在使用的时候,还要默运玄功的。

  但虽然如此,赫连清波已禁受不起了。她仗着轻灵的身法,躲了几招,越来越觉胸中作闷,心里想道:“久战下去,我没给他的化血刀劈倒,只怕也会晕倒。打不过还是跑吧。”

  就在此时,山坳那边有声音传来。

  “咦,那个女孩子好像是郡主。”

  “让我过去看,你们不必多言!”赫连清波听得这个熟悉的声音,精神一振,忙叫道:“大哥快来!”

  转眼之间,那人已经来到。年约二十多岁,头戴紫金冠,身披白狐裘,看来像是个贵公子,相貌和赫连清波却不相像。在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中年汉子,似乎是他的随从。

  最令得昆布禅师惊诧的还是他手中拿的一根竹杖。这根竹杖晶莹如玉,但可以看得出并非玉质。

  赫连清波道:“大哥,这秃驴欺负我!”

  那少年公子道:“好,你退下去,让我教训教训他!”昆布禅师好生纳罕,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冷冷道:“你管我是什么人,你欺负我妹妹,那就不行!”赫连清波道:“对啦,大哥,我还告诉你呢。这秃驴是要用化血刀杀我的!”弦外之音,只“教训”是不够的了。

  少年公子道:“好,那我杀了他替你出气就是!”说到一个“杀”字,只见绿色的光华闪耀,他手中的那根竹杖已是好像毒蛇出洞似的,向着昆布禅师的咽喉刺了过来。

  昆布禅师大怒道:“狂妄小子,我倒要看你如何杀得了我!”双指一指,向竹杖弹去。“铮”的一声,弹个正着。

  昆布禅师以为凭自己的武力,这一弹就可以把少年的竹杖弹出去。那知这个竹杖竟是坚逾精钢,他非但没有把竹杖弹开,两根指头反而痛得好似给铁锤砸了一下似的,要不是他练过金刚指的功夫,只怕指骨都要碎裂。

  昆布禅师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一个“移形易位”,反手劈出。这一掌已是用到八九分功力。少年也似知道他的厉害,不敢和他硬碰。立即把向前平挑的小花枪招数变为两翼斜飞的判官笔招数。他这根竹杖,当真活像灵蛇,伸缩不定。昆布禅师一掌劈空,少年的竹杖已是在一招之内,遍袭他的七处穴道。

  昆布禅师使出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避过他这一招,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一个倒纵,跃出三丈开外,叫道:“你和这小妖女大概不是亲兄妹吧!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

  少年冷冷说道:“我不必知道她做的事情,你做的事情我却已见到了。就凭你骂这声妖女,我就不能饶你。”口中说话,已是如影随形,跟踪扑上。竹杖起处,招招指向昆布禅师的要害穴道。

  昆布禅师思到:“我不伤他,性命先自不保?”可就不顾那么多了。

  激战中昆布禅师滴溜溜一个转身,突然间好像平地上起了一片红布,挡住了那少年的竹杖。他是脱下了身上所披的大红袈裟,当作兵器。

  他的内功本来比这少年深厚,这件袈裟在他手中运用起来,胜于一面盾牌。

  少年的竹杖攻不进去,昆布禅师喘息已定,重新运起“化血神功”,喝道:“好,你这小子不肯罢休,我就叫你也尝尝我这化血刀的滋味!”

  他左手挥舞袈裟,在袈裟掩护之下,出掌伺机袭敌,他的右掌可不是寻常肉掌,而是可以致命的“化血刀”。

  赫连清波装作看不出危机所在,赞道:“妙啊,妙啊!想不到我和哥哥分手不过数月,他的惊神笔法已经练得精妙如斯!”

  年长那随从道:“是呀。老、老主人就是因为小、小公子练成了惊神笔法,才把绿玉杖给他使用的。”

  “老主人”的称呼还不算奇怪,但“小公子”的称呼,一般人却没有这种习惯的叫法。原来那随从想说“老王爷”和“小王爷”的,被赫连清波一瞪眼睛,方始省悟,改了称呼。

  昆布禅师一惊非同小可,颤声问道:“令尊是谁?”

  少年冷冷说道:“凭你也配知道我爹爹之名字?”竹杖一挑,只听得“卜”的一声,昆布禅师那件袈裟穿了一个小孔。原来他在大惊之下,内力已是不能贯注到袈裟上,少年趁这时机,顿时反夺先手。

  袈裟一破,当作盾牌的功力已是打了一个折扣。少年得理不饶人,惊神笔法霍霍展开,每一招都是狠辣之极的杀手。昆布禅师在他狂风暴雨的急攻之下,又再陷于苦战了。

  此时他已隐隐猜到这少年公子的身份,但却苦于不能分神说话。

  躲在岩石后面的班定山突然走了出来。

  他一出现,那两个随从就跑过来。赫连清波却似在全神观战,一点不加理会。

  班定山认识其中一个随从,连忙迎上前去,打个招呼道:“尊驾是济王府的纽大人吧,久违了。可还记得在下?”“济王”是完颜长之的自号。这名随从名唤纽祜禄,正是完颜长之的一名侍卫。另一个随从名唤阿尔金,和他职位相同。

  纽祜禄定睛一看,依稀似曾相识,怔了一怔,说道:“你是——”

  班定山道:“在下是洛阳虎威镖局的班定山,十年前曾经到过王府送礼的。”

  纽祜禄道:“哦,原来是虎威镖局的班总镖头,我记起来了,那天还是我替王爷收下你的大礼的呢?”那天班定山除了送给王爷一份“大礼”之外,还有送给他的一份不大不小的礼物,所以他对班定山的印象也比较深刻,一说就记起来了。

  班定山道:“纽大人好记性。这位公子想必是小王爷吧?”纽祜禄道:“你不必管这位公子是谁,我只问你,你怎么会跑到这里?”

  班定山摸不清小王爷和赫连清波的关系,正在琢磨要怎样说出来方始得当,昆布禅师已是按捺不住了。他一挥袈裟,把小王爷逼退两步,叫道:“小王爷,咱们是自己人。请恕小僧冒犯之罪,暂且住手,容小僧禀告!”

  “小王爷”道:“哦,我怎么会和你是自己人?”

  昆布禅师详道:“小僧的师叔法号迦卢,在令尊的王府蒙受供奉已有十多年了。小僧也曾到过王府的,不过那时候小王爷年纪还小,恐怕记不起来了。”

  “小王爷”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迦卢上人的师侄,怪不得你会使化血刀。何事禀告,说吧?”

  昆布禅师道:“班定山和尊驾所说的话,小王爷听见了吧!”

  小王爷道:“听见了,怎么样?”

  昆布禅师道:“卸林军副统领哈必图哈大人奉圣旨秘密出京,前两天来到洛阳,此事小王爷知道否?”

  小王爷道:“你不必管我知不知道,有话你只管说下去!”

  昆布禅师道:“哈大人前天来到归云庄,贺归庄主的六十大寿,想不到却在归云庄里,给人打死了。”

  小王爷佯作一惊,说道:“哦,有这样的事?谁敢这样大胆?”

  昆布禅师道:“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那小子和这位姑娘一同来到归云庄,又一同离开归云庄的。小僧不敢妄自揣测,不过看来他们似乎是相当熟识的朋友。”

  昆布禅师和班定山不同,他知道完颜长之只有一个儿子,并无女儿。故而说话就比班定山大胆得多,心里想道:“这妖女颇有几分姿色,料想是不知怎的小王爷给她勾搭上了,小王爷隐瞒身份在江湖行走,在人前便与她以兄妹相称,但以小王爷的身份,天下佳丽何求不得。料想他也不会为了私情,把哈必图被杀的这件大案也不追究吧?哈必图可是他爹爹的副手啊!”

  小王爷果然说道:“真的吗?倘若是真,这件事我倒不能不管了?”

  昆布禅师道:“怎么不真?班定山是归庄主的大弟子,那天他也在场的。”

  班定山在那边连忙回答:“禀小王爷,昆布禅师说的句句是真。小的想要禀告的那件大事,他已经替我说了。小王爷若还不信,可以到归云庄查问。”

  “这件事情是许多人亲眼见到的,洛阳的知府大人也是证人之一。”

  小王爷道:“那小子呢?”

  昆布禅师说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小王爷想要知道那小子的下落,恐怕,恐怕得问 ……”说话之时,眼睛朝赫连清波那边望去。

  小王爷道:“好,我和你去问她。”

  昆布禅师心中大喜,不疑有他。那知小王爷趁他毫无防备之际,反手一杖,突然向他戳去。

  “咕咚”一声,昆布禅师连叫也叫不出来,就向后翻骨碌碌的滚下山坡。

  赫连清波吁了口气,说道:“哥哥,幸亏你来得及时,这秃驴好不厉害!”

 

  小王爷道:“他已经给我点中死穴,你要不要去看看他的尸体,方能安心?”

  赫连清波笑道:“给惊神笔法点中死穴,要是那人还能活的话,惊神笔法还称的上是天下第一点穴功夫吗?何况你用的又是武林异宝的绿玉杖,不用看了。”那个曾经做过完颜鉴卫士的侯昆,躲在乱石丛中,他是认得小王爷的,见小王爷如此心狠,禁不住浑身颤抖。

  好在还有一个比他发抖得更厉害的班定山,他的身体和石头碰着的声音,才不至于受到小王爷的注意。

  小王爷道:“这位班总镖头,你看咱们应该将他怎样?”

  班定山颤声叫道:“小王爷,饶命!”

  赫连清波笑道:“论理他曾向我磕过头,我是应该饶他的。但他已知道你是小王爷,此事恐怕不大妙!”

  班定山叫道:“小王爷,你饶了我,今日之事,我绝不敢对人说半个字!”

  小王爷道:“割了你的舌头我也不能放心,除非……”

  “除非”什么,他好像还没有想出来,尚在沉吟。

  随从之一的纽祜禄最能体会主人的心意,说道:“我有办法,我可以叫他变成白痴,失掉记忆。”

  小王爷道:“这个办法不错,就这样处置他吧!”

  班定山吓得魂飞魄散,正要求饶,纽祜禄已是一掌打在他的“风府穴”,跟着一脚将他踢下山坡。

  “他要晕过去大约十二个时辰方能醒转,要是没碰上野兽将他吞食的话,他倒是还可以活命的。是死是生,要就看他的造化了。”纽祜禄道。

 

  小王爷道:“他的死活我不放在心上,只不过因为郡主答应过饶他一命,我才让你这样处置他的。”说至此处,好像还有点不大放心似的,问道:“但你敢担保这样处置绝对有效吗?”纽祜禄道:“禀王爷,我这一掌已经震断了他的心脉!”

  小王爷哈哈笑道:“这我就放心了。你的武功虽不及我,但班定山的武功更是远远不及昆布禅师,他给你劈断心脉,即使能多活几年,也是废人一个了,哈哈!哈哈!”

  侯昆听得毛骨悚然,心里想到:“只有知觉的废物,倒不如死了还好。”只盼小王爷和赫连清波快快离开。哪知他们却好像不急于离开,还是站那里慢条斯理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