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必图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忙回过身来,颤声喝道:“檀贝勒,你,你干什么?”圣旨早已给撕得化成片片蝴蝶,他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呼沙虎已经注意到哈必图刚才的动作,心想:“难道这墙壁有什么古怪?”心念一动,墙壁突然裂开,张炎扑了出来!
呼沙虎想不到墙壁里藏得有人,只见白光一闪,张炎的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刺进他的小腹!呼沙虎大吼一声,一掌把张炎推得撞向墙壁,但这把匕首刺得很深,他晃了几晃,就像一根木头似的,“卜通”倒下去了。
张炎叫道:“雪儿,你和冲儿快走!”
张雪波抱起孩子,却没有走。
呼沙龙已经和张炎打起来了。孩子叫道:“妈妈,你快去帮外公打架,我不走!”
张炎叫道:“雪儿,你们母子赶快逃生。冲儿,听外公的话,练好了本领,再替外公报仇!”
呼沙虎在地上滚了两滚,嘶声叫道:“哥哥,你要给我报仇!”双腿一伸,死了。
呼沙龙怒极大吼:“你们一个也走不了,我要把你们通通杀掉!”
哈必图只看一眼,就知道呼沙龙决不会输给张炎,心里想道:“这老头倘若沉得住气,大概还可以打个三五十招,他若拚命,只有输得更快!”
他放下了心,回过头继续对檀公直施以威胁:“檀贝勒,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把圣旨拾起来,否则你的儿子、媳妇、孙儿、亲家,一个都不能活命。”
檀公直尚差一道经脉未曾打通,情知此时动手,决计打不过哈必图,只盼张炎能够支持三二十招,但目前的形势,哈必图已是逼得他无法拖延时候了。
他咳了几声,喘着气说道:“我说过什么?”
哈必图怒道:“你说过接旨的!”
檀公直道:“不错,我是接旨了呀。圣旨已经在我的手上,只不过我把它撕碎罢了,你不能说我没有接过圣旨!”
哈必图给他气得七窍生烟,冷冷道:“你不要胡扯,干脆答一句:你跟不跟我上京?”
檀公直淡淡说道:“我只说过接旨,可没答应跟你上京!”
哈必图冷冷说道:“好,你不上京,我第一个先杀你的儿子,第二个再杀你的孙儿!”
檀道成刚刚爬起来,脚步还未站稳,哈必图向他扑来了!
眼看檀道成就要给他抓住,他忽觉背后微风飒然,檀公直已是一掌向他背心击下。
哈必图不愧是金国的一等巴图鲁,当真是眼观八面,耳听八方,一觉背后有人偷袭,反手 就是一掌。
双掌相交,“蓬”地一声,檀公直晃了几晃,哈必图也给震得斜窜两步。
檀公直叫道:“成儿,快去帮你外父!”
哈必图又惊又怒,喝道:“檀公直,你竟敢骗我?”
檀公直笑道:“我是服了毒,但可没骗你我已不能动武!”
哈必图和他接了一招,亦已知道他的武功虽未消失,但内力却是比不上自己,中了毒是不假的。于是冷笑说道:“好,你既然宁愿死也不愿意去见圣上,那我就成全你,让你去见阎罗吧!”
檀公直道:“哈大人,你肯成全我,我是求之不得。不过,可得请哈大人你先到黄泉替我开路!”一记“铁琵琶手”,手背向外一挥,迅如闪电地向哈必图面门掴去。
哈必图心中一凛:“想不到他中了毒身手还是这样矫捷!”当下身形一闪,探掌来切檀公直右臂,双指点向他的曲池穴。檀公直突然缩掌,哈必图身形冲上,左掌突出,变成“肘底看锤”,拳头一抵掌心,哈必图这次只是晃了一晃,檀公直却退了两步,这一招檀公直吃亏更大了。
张炎与呼沙龙双方都在拚命,张炎被他击中一拳,“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负伤恶斗,狂呼有如疯虎。
张雪波放下孩子,说道:“冲儿,你自己逃生了,娘亲顾不得你了!”
檀道成蓦地大叫:“娘子,你快抱冲儿逃生,这里有我!”
拿起一柄猎叉,立即冲上前去与外父联手。
呼沙龙的武功比呼沙虎高得多,檀道成是刚刚受了伤的,伤得虽然不算很重,也不能算轻,如何还能抵敌一流高手。
呼沙龙冷笑道:“你这小子也来送死!”挥臂一格,避过叉尖,在杆上重重一击,檀道成虎口震裂,猎虎叉脱手飞出门外。
哈必图道:“檀公直,你不住手,我可要得罪了!”左拳疾发如风,一个“攒拳”自右臂勾手圈中直攒出来,冲打檀公直的太阳要穴。由于檀公直已是豁出性命的打法,出手招招狠辣,哈必图若然稍有顾忌,只怕自己的性命先自不保。在这生死关头,性命当然比圣旨更紧要了。檀公直心里想道:“我可以死,但不能累亲家为我丧生!”咬破舌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说也奇怪,他这口鲜血一喷,却更显得精神,出拳的力道比以前大得多。哈必图见他吐血,初时还以为他是受了内伤,那知欢喜未过,只觉对方的内力已是有如排山倒海而来!
原来檀家由于是金国贵族,搜罗的武学典籍甚多,有一门邪派武功叫做“天魔解体”大法,自残肢体,可以功力倍增。这门邪派武功,檀公直也曾看过秘笈,只因它是邪派武功,当初只是为了好奇而学,并未打算使用的。
天魔解体大法本来最伤元气,即使学得精纯,使用之后,也得大病一场。檀公直当初只是好奇涉猎,学得并不精纯,鲜血一吐,丹田就好像有一团火似的,令得他烦燥之极,非把内力耗损不可,否则就不能舒服。他心头一凛,想道:“我的性命恐怕是活不过明天了。”
但也是由于他学得不精,内力自己也不能控制,这一来就更为霸道。哈必图大惊要逃,背心已是中了他的一拳,这一次是哈必图狂喷鲜血了!
另一边的剧斗亦已有了结果。
剧斗中檀道成气力不支,步法稍见缓慢。呼沙龙一发现有机可乘,腾地飞起一脚,将他踢翻。
那知檀道成虽给踢翻,仍是顽强之极,竟然抱住他的双腿。这一抓刚好抓住他膝盖的环跳穴。
呼沙龙飞脚踢檀道成之时,已经给张炎重重劈了一掌,此时双腿麻软,不由自己地跪下去,他正想扼檀道成喉咙之际,张炎已经扑到他的身上,双手用力一拗,“咔嚓”一声,把他的颈拗折了。呼沙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跟着他的弟弟去见阎王了。
哈必图口吐鲜血,狂奔冲出大门。
一场血雨腥风的恶斗,归于静寂。檀公直支持不住,晃了几晃,颓然坐下。张炎心如刀绞,将他抱住,说道:“亲家,我错怪你了!”檀公直微笑道:“得你明白,我已是死而无憾。此地不可久留,你们快走吧!”
张炎叫道:“不,你不能死!”取出一个银瓶,把瓶中仅存的两颗药丸都给他服下。檀公直苦笑道:“我的伤恐怕是无药可解的了,何必糟塌你的药丸。不必为我费神了,难保他们不会再来,你们还是快走的好。”
张炎不知道他是由于施展天魔解体大法以至元气耗损太甚,只道他是因孔雀胆的剧毒方出此言。
“亲家,我和你说实话吧,我真是非常抱歉,孔雀胆的毒的确不是这药丸所能净尽解消的,不过性命却是可以保全。亲家,你以后恐怕不能使用武功,但只要不与人动武,你的寿命不会受损。”张炎说道。
张雪波正在扶起他的丈夫,闻言松了口气,说道:“公公,咱们一起走吧。另找一座荒山躲起来,你不能动武也不要紧。”
第四回 毁家逃难
檀公直道:“你们先走一步,待养好了伤,再去寻找你们。”其实他虽然得了张炎的解药,也还是活不过明天,只是他不想给儿子和媳妇知道而已。
张雪波不知真相,说道:“公公,你不是说过,难保那些人还会再来么,你怎可冒险留下?”
檀公直道:“我一个人总比较容易隐藏一些,再说我的伤虽然不算太重,但恐怕也是走不动的了。”
张雪波道:“我们可以照顾你。”
檀公直苦笑道:“你的爹爹和你的丈夫也都是受了伤的啊,他们或许勉强走得动,也还是需要你的照料的。更紧要的是,冲儿是咱们两家唯一的幼苗,他更加需要你的照料,难道我还能要你扶我下山么?”
张炎道:“亲家,我和你说老实话,我也是走不动了,我陪你在此养伤。”檀道成道:“我也留下。雪妹,好在你没受伤,你携带冲儿下山。”
张雪波心乱如麻,说道:“要走大家走,不走,大家都不走。成哥,离开你,我还能独自活下去么?”
檀道成道:“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
张炎缓缓道:“雪儿,你公公说的话是对的,冲儿是咱们两家唯一的幼苗,你一定要扶养他成人。雪儿,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勉强过你做任何事情,如今就算是我求你吧!”张雪波哭了出来,说道:“爹爹,别这样说,我只是舍不得离开你们。”
正自争持不下,檀公直忽道:“噤声,好像又有人来了!”
果然是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不是金国的武士了,是四个汉人。他们未曾踏入屋内,就先听见其中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了。
“哈必图虽然说他们都已受了伤,但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张炎怔了一怔,心道:“这人像是熟人,他是谁呢?”
谜底马上揭开,那个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张炎,你想不到我会找到这里来吧?”张炎说道:“甘必胜,听说岳少保归天之后,你在秦桧手下做事,很得意啊,你来这里干什么?”
原来这个甘必胜本是岳飞的部下,曾经到过张宪的家里的。
甘必胜道:“张兄,多谢你还记得我。老段也是到过张家的,不过他只去过一次,你不认识他了吧?”
张炎说道:“我没工夫和你们叙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甘必胜道:“实不相瞒,我是奉命来捉拿犯人的家属的。本来你也脱不了关系,不过咱们是老朋友,只要你懂得转风使舵,我当然不会难为老朋友的。”
张炎拍案而起:“犯人,谁是犯人?”
甘必胜道:“这位娘子是张宪的女儿吧?”
张炎喝道:“是又怎样?”张雪波道:“好,你们把我拿去好了,可别伤害我爹爹。”
甘必胜不理会她,说道:“岳飞和张宪犯了谋反之罪,早已明正典刑,张宪的女儿不是犯人的家属是什么?”张炎怒道:“你这叛主求荣的奸贼,竟敢说出这样丧尽天良的话。我说,秦桧才是犯人!”
甘必胜冷冷说道:“你说的不算数,要皇上说的才算数。岳飞、张宪犯了谋反之罪,是皇上定案的。秦相公可是一直受到皇上重用的宰相。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只知道皇上是我的主子。不像你眼中只知有岳飞张宪,不知有皇上。叛主求荣这四个字,请你收回去自用吧!”
岳飞的冤狱尚未得到平反,他说的这番话倒也不能算是强词夺理。张炎不敢骂皇帝,也就不能针锋相对地反驳他了。只好移转矛头,说道:“秦桧之奸,天下共见。但秦桧已经死了,你何必还做他的爪牙,来残害忠良之后。”
那姓段的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张炎,你错了,甘大哥如今是大内侍卫,他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拿钦犯。我和他一样,也是早已由秦相公保荐给皇上,当上了大内侍卫了。”
张炎亢声说道:“岳少保精忠报国,他的外孙女儿在他受害之时刚满周岁,更是根本就不可能犯罪。我不管你们是否奉了圣旨,我绝不许你们伤害她!”
那姓段的冷笑道:“张炎,你别摆出一副维护忠良的面孔了,你口口声声说甚忠奸,我问你,你是忠是奸?”张炎怒道:“我是忠于宋国的老百姓!”
那姓段的指着檀公直道:“这人是你的亲家吧,据我所知,他也是金国王爷,对吗?”
张炎道:“是又怎样?”
姓段的冷笑道:“张宪的女儿认你为父,你把她许配给金国的王爷之子,亏你还敢说个‘忠’字。”
张炎气得大骂:“他是反对金国的皇帝侵宋的,要说不忠,只能说他是对金国的皇帝不忠。你们根本就不配和他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