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道:“横竖现在我们都翻不出你的手掌心,敛芳尊能不能告诉我,这观音庙里镇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金光瑶笑眯眯地道:“满足好奇心的代价可不低。魏公子你确定要尝试么?”

魏无羡道:“哦。那还是暂且不试了。”

这时,蓝曦臣走到了他身边。魏无羡这才注意到,蓝曦臣腰间佩剑是出鞘了一寸的,然而,没有灵光流转,他道:“泽芜君,你这是?”

蓝曦臣道:“惭愧。受人蒙骗,着了道,灵力尽失。即便朔月和裂冰都在身上,也帮不上忙了。”

魏无羡道:“何必惭愧。毕竟骗人可是敛芳尊的拿手好戏。”

想起当时在共情里看到孟瑶假作自杀暗算聂明玦的一幕,再想想那个“敛芳尊身受重伤”的消息,蓝曦臣是如何失去灵力的,过程也不难推测。

金光瑶吩咐几名僧人:“布个阵法。待会儿含光君过来之后能拦一道是一道。”

魏无羡道:“你怎么就确定含光君一定会来?”

他脑中还在飞速盘算要不要撒个谎让金光瑶放松警惕。谁知,金光瑶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他当然会来了,既然魏公子你盯上了这座观音庙,含光君自然也不会不知道此地有蹊跷。难道魏公子觉得说他不在你身边,我会相信吗?”

魏无羡道:“聪明人。”

蓝曦臣道:“魏公子,既然忘机在附近,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魏无羡道:“我们分头行动了。”

蓝曦臣却怔了怔,道:“我听说你从乱葬岗下来,刚受了伤,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和你分头行动?”

魏无羡道:“你听谁说的?”

金光瑶道:“我说的。”

魏无羡看了他一眼,对蓝曦臣道:“是这样。今晚我睡不着,到客栈外来走走,机缘巧合才撞到这里来。含光君住另一间房,他不知道我出来了。”

金光瑶却奇怪了:“你们住两间房?”

魏无羡道:“谁跟你说我们一定会住一间房?”

金光瑶但笑不语,魏无羡道:“哦我知道了。”蓝曦臣说的。

魏无羡道:“你们还真是什么都说。”

蓝曦臣却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道:“魏公子,你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脸上没了和煦的微笑,转为严肃,看起来和蓝忘机更像了。可魏无羡没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他原本就心虚,道:“蓝宗主,我们能有什么事?眼下还是先应付这位吧。”

他眼神示意金光瑶,经他提醒,蓝曦臣才道:“是我心急了。抱歉。”

金光瑶却笑道:“看来是真出问题了。问题还不小呢。”

魏无羡冷笑道:“现在百家都要去讨伐你了,敛芳尊很有闲情逸致嘛?还有空来操心别人?话很多嘛?”

金光瑶道:“不敢,我只是唏嘘罢了。含光君苦守那么多年,居然到今日还没修成正果,不光蓝宗主有理由心急,连置身事外者也于心不忍啊。”

魏无羡猛地看他:“什么苦守?什么修成正果?”

闻言,金光瑶和蓝曦臣倒是都惊讶了,一个两个,都认真打量起他的神色来,似乎在看他是不是故意装傻。魏无羡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好像有一个死了半个晚上的东西又在胸腔里渐渐活过来。他强作镇定着道:“你什么意思?”

金光瑶道:“我什么意思,魏公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无论真假,这要是让含光君听到了,那可有点伤人啊。”

魏无羡道:“我是真不明白。你直接说!!!”

蓝曦臣错愕道:“魏公子,你别告诉我,你和忘机在一起这么久,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

魏无羡一把抓住他,几乎快要跪下来求他一次说个清楚了:“蓝宗主,蓝宗主,你,你说蓝湛他的心意,他的什么心意?!是不是,是不是……”

蓝曦臣猛地把手抽回,不可置信道:“看来你当真一无所知,可你这就忘了他身上那些戒鞭痕是怎么来的吗?没看到他胸口前的烙印吗?”

魏无羡道:“戒鞭痕?!”他重新抓住蓝曦臣,道:“蓝宗主,我真的不知道,请你告诉我,他身上那些伤究竟是怎么来的?难道跟我有关吗?!?”

蓝曦臣脸现愠色,道:“不是和你有关,难道是他自己无缘无故弄上去的吗!”

泽芜君一向极有涵养,可此刻涉及蓝忘机,他却是动了真气。可仔细看了魏无羡的神情,怒意微敛,又试探着问道:“你……记忆有损?”

魏无羡道:“我的记忆?”他立刻拼命去想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忘了的,道:“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记忆有……有!”

他确实有一段记忆模糊不清。

血洗不夜天!

当年那一晚,他以为温情和温宁姐弟已经被挫骨扬灰,看到各大世家慷慨激昂的讨伐阵势,更是亲眼目睹了江厌离死在自己面前,终于狂性大发,合并了阴虎符,放任它大开杀戒。被这枚虎符操纵的死者杀死的人,又变成了新的凶尸,由此制造出源源不绝的杀戮傀儡,才造就了一个血涂地狱。

之后,魏无羡虽然还能勉强支撑着站立不倒,恍惚间感觉自己离开了这片屠宰场一般的废城,整个人却有好长一段时间意识不清。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夷陵乱葬岗下呆坐很久了。

蓝曦臣道:“你记起来了吗?”

魏无羡喃喃道:“不夜天那一次?我,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迷迷糊糊中走回去的,难道……”

蓝曦臣气得几乎要笑了:“魏公子!不夜天当晚,你与之敌对的,是多少个人?三千之众!纵使你再怎么不世奇才,在那般境况下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魏无羡道:“蓝湛……蓝湛他做了什么?”

蓝曦臣道:“忘机他做了什么,若你自己不记得,我怕他永生永世也不会主动告诉你,你也不会去问。那好,便让我来说。”

他道:“魏公子,当年那一晚,你祭出两半阴虎符,合并为一只,杀够了性之后,却也已是强弩之末。忘机被你发狂时所伤,情况比你好不了多少,也是勉力支撑,靠着避尘才能勉强站稳。饶是如此,他一见你摇摇晃晃地离开,又立即跟上。

“当时在场已没有多少人还能清醒,我也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灵力分明快耗至枯竭的忘机一拐一瘸地追上你,把你抓起来就带上避尘,一齐御剑离去。

“两个时辰之后,我才恢复灵力,赶回姑苏蓝氏寻求支援。我担心若被其他家族的人先追到你们,忘机会被当做是你的同伙,轻则留下终身污点名声大损,重则被不由分说格杀勿论,便和叔父一起点了三十三位往日对忘机赏识有加的前辈,秘密御剑搜寻了两日,这才在夷陵境内找到你们的踪迹。忘机把你藏在一个山洞里。我们到的时候,你呆呆地坐在洞内的一块石头上,忘机握着你的手,正在给你输送灵力,一直在低声对你说话。

“而自始至终,你对他重复的都是同一个字。

“‘滚’!”

魏无羡喉咙干哑,眼眶发红,说不出一个字。蓝曦臣道:“我叔父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顿呵斥,让他解释。他像是早就料到会被我们找到,却说,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他从来没顶撞过叔父和我。可为了你,忘机不光顶撞他,还和姑苏蓝氏同脉同源的修士们刀剑相向,将我们请来的三十三位前辈们都打成重伤……”

魏无羡双手插|进头发里,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

除了重复他真的不知道,他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蓝曦臣隐忍半晌,还是道:“三十三道戒鞭痕!一次尽数罚完,一道一个人。你总该知道,打在身上有多痛,要躺多久!他一意孤行把你送回乱葬岗之后,黯然回来领罚,在规训石前跪了多久!我去看他的时候对他说,魏公子已铸成大错,你何苦错上加错了。他却说……他无法断言你所作所为对错如何,但无论对错,他愿意与你一起承担所有后果。那几年说是面壁思过,却根本是重伤难行。就算是这样,在得知你身死之后,他还强行拖着这样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去乱葬岗看一眼……

“他将你救走藏在洞中那时,如何对你说话,如何看着你,哪怕是瞎了聋了,都不可能会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思,所以我叔父才怒不可遏。忘机他小时候是子弟楷模,长大后是仙门名士,一生都雅正端方不染尘埃,这辈子唯一犯下的一个错误就是你!你却说……你却说你不知道。魏公子,你被献舍回来之后,是对他如何百般表白诸般纠缠的?每晚……每晚都要和他……你却说你不知道?你若不知道,你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举动?”

魏无羡真想回到过去那些时刻杀了自己。正是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才敢做这些举动啊!

他忽然觉得十分可怕。如果蓝忘机不知道他根本不记得前世血洗不夜天后那几天里的事,如果他以为自己一直知晓他的心意,那自己回来之后,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一开始用那样浮夸的态度做尽丑事,为的就是让蓝忘机尽快恶心自己,扔他出云深不知处,然后两不相见,各奔东西。蓝忘机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真正的态度如何。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执意把自己护在身边,不让江澄有机会接近他、为难他。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百般放纵,千般包容。面对魏无羡花样百出、堪称恶劣的戏弄撩拨,还能克制有礼从不越矩。

那么刚才在客栈里,他忽然推开自己,会不会也是因为……以为这是他更加放肆的一时兴起?

魏无羡实在是不能再想下去了。他猛地朝观音庙外冲去,数名修士立刻拦到他面前,金光瑶道:“魏公子,我可以理解你激动的心情……”

魏无羡此时只想冲回客栈,冲到蓝忘机身边,语无伦次地告诉他自己的心情,一掌劈翻欲扭住他的两名僧人,咆哮道:“你能理解个屁啊!”

这一掌劈下,七八人都扑了上来,魏无羡霎时眼前一黑,金光瑶在一旁坚持把话说完:“……我只是想告诉你,没必要跑得这么急,你的含光君,他已经来了。”

一道冰蓝色的剑光从天而降,锐啸着将团团包围住魏无羡的人影尽数逼退,收回到一人手中。蓝忘机无声无息地落在观音庙前,看了他一眼,神色与以往并无二样,可魏无羡一阵紧张,方才要说的话忽然又都皱成一团缩在了肚子里,腹部一阵痉挛,只能喃喃地道:“……蓝湛。”

方才金凌听蓝曦臣的话听得都惊呆了,乍一看蓝忘机来了,大喜过望,可再一看他与魏无羡二人对视的目光,脸色又古怪起来。金光瑶叹道:“看吧,我便说了,魏公子你在这里,含光君也一定会来的。”

蓝忘机持着避尘的手腕一翻,正要动作,金光瑶却笑道:“含光君,你最好退后五步吧。”

魏无羡忽然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锐利疼痛。蓝曦臣冲他低声道:“当心。别动!”

蓝忘机的目光凝在魏无羡脖子上,脸色隐隐发白。

一根细不可察的浅金色琴弦正系在魏无羡喉咙间。

恨生第二十一 3

这根琴弦太细了,还涂上了特殊的色料,导致肉眼几乎捕捉不到,再加上魏无羡方才心神大乱,根本没心思注意别的,这才让它套上了自己的要害。

魏无羡道:“蓝湛,别!你别退!”

可蓝忘机顷刻间便毫不犹豫地退了五步。金光瑶道:“好极了。那么接下来,请你把避尘收回鞘中。”

铮的一声,蓝忘机也立即照做了。魏无羡怒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金光瑶道:“我这就叫得寸进尺了?我接下来还要叫含光君自己动手封住自己的灵脉呢,那这样叫什么?”

魏无羡怒道:“你……”

话音未落,喉间传来一阵皮肉被切割的剧痛,有液体顺着他脖子滑落,蓝忘机面色煞白,金光瑶道:“他怎么能不听我的呢?魏公子你也不想想,他的性命可悬在我手里啊。”

蓝忘机一字一句道:“你别碰他。”

金光瑶道:“那含光君知道该怎么做。”

须臾,蓝忘机道:“好。”

蓝曦臣叹了一声。他举起手,重重两下,锁住了自己的灵脉。

金光瑶微微一笑,轻声道:“这可真是……”

蓝忘机死死盯着他们,道:“放开他。”

魏无羡却道:“蓝湛!我,我有话对你说。”

金光瑶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

魏无羡道:“不行,很急。”

金光瑶道:“那这样说也可以。”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句,谁知,魏无羡恍然道:“说的也是。”

说完,魏无羡便声嘶力竭地吼道:“蓝湛!蓝忘机!含光君!我,我刚才,是真心想跟你上床的!”

“……”

“……”

“……”

金光瑶手一松,琴弦一撤,感觉颈项间的细微刺痛一消失,魏无羡便迫不及待地朝蓝忘机扑去。

方才他那石破天惊的一句剖白犹如苍雷贯体,轰得蓝忘机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竟然难得现出了几丝茫然和懵懂。他不是第一次被魏无羡这样双臂拦腰、死命搂住,可这一次,蓝忘机的身体却仿佛变成了一块笨重的木头,僵硬得连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魏无羡道:“蓝湛,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清了吗?!”

蓝忘机的嘴唇动了动,半晌,道:“你……”

他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干脆利落,从来没有断断续续的时候,此刻却断得无比迟疑。须臾,又道:“你方才说……”

似乎是想重复一遍确认自己没听错。可那种话对蓝忘机而言,确实太难以启齿了。魏无羡立刻毫不迟疑地准备再说一次:“我说我是真心想和你……”

“咳咳!”

蓝曦臣站在一旁,右手握成拳,抵到了唇边。斟酌片刻,他叹道:“……魏公子,你这话说的时机真对,场合也真对啊。”

魏无羡半点诚意也没有地道歉:“真是对不住,蓝宗主,可我真的一会儿都不能再等了。”

金光瑶也像是一会儿都不能再等了。他转头道:“还没挖到吗!”

一名僧人道:“宗主,您当初埋得太深了……”

金光瑶脸色忽青忽白,极其难看。饶是如此,他也没有责骂属下,只道:“加快速度!”

话音未落,天边忽然一道惨白的闪电爬过,片刻之后,惊雷乍起。金光瑶望了望天,脸色微沉。不一会儿,空中飘起了斜斜的细小雨丝。魏无羡抓着蓝忘机,原本还在试图将爆|满|胸口的万语千言喷薄而出,冰冷的雨丝飘到脸上,这才让他稍稍冷静了些。

金光瑶对蓝曦臣道:“泽芜君,下雨了,进庙去避一避吧。”

即便蓝曦臣已经受制于他手,他对蓝曦臣却依旧礼数周全,不苛待半分,相处种种都与往日无异,只是格外客气一些,叫人即便是有脾气也很难冲他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蓝曦臣原本就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金光瑶率先迈过门槛,步入主殿中,其他人随之而入。魏无羡和蓝忘机白天就来进过。这座主殿内部宽敞,颇为大气,红墙金漆都完好如新,看得出时常有人精心打理。那些修士和僧人在大殿后方掘土,不知已掘得有多深了,仍然没能挖出当初金光瑶埋的那样东西。魏无羡无意间抬头一看,却是怔了怔。

神台上供奉的观音像眉目如画,比之寻常的观世音像,少了几分慈眉善目,多了几分清秀和美。而让他微怔的,是这尊观音神像,居然隐隐约约有些面善,像一个人。可不就是一旁的金光瑶么?

乍看还好,对比一旁的金光瑶却是越看越像,几乎有五六分相似了。魏无羡心道:“难道金光瑶是个这么自恋的人?坐到督统百家的仙首都不够,还要按着自己的模样雕一座神像接受万人跪拜和香火供奉?还是说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修炼邪术?”

蓝忘机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坐。”

魏无羡的思绪立即被拉回。蓝忘机找来了庙中的四个蒲团,两个给了蓝曦臣和金凌,两个留给他和魏无羡。但不知为何,蓝曦臣和金凌都把蒲团挪得离这边甚远,而且不约而同地在眺望远方。

金光瑶等人已绕到殿后,去察看掘地情况。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还有些心神恍惚,蓝忘机被他拉得身形一晃,这才坐稳。魏无羡略略平复心绪,凝视着蓝忘机的脸。

他垂着眼帘,看不出来什么情绪。魏无羡知道,光凭方才那几句话,蓝忘机恐怕还没相信他。被一个劣迹斑斑却毫不知情的人笑着凌迟了这么久,他不相信才是人之常情。想到这里,魏无羡胸口闷闷的,心疼得有些发颤,不敢再继续深想。只知道,得给他再来几剂猛药。

他道:“蓝湛,你,你看着我。”

他声音还有点发紧,蓝忘机道:“嗯。”

深吸了一口气,魏无羡低声道:“……我记性是真的很差。从前的事,有很多我都想不起来了。包括不夜天那次,那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闻言,蓝忘机微微睁大了眼。

魏无羡猛地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他的双肩,接着道:“但是!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会记得,一件也不会忘!”

“……”

魏无羡道:“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

“或者换个说法。心悦你,爱你,想要你,没法离开你,随便怎么你。”

“……”

“我想一辈子都和你一起夜猎。”

“……”

魏无羡并起三指,指天指地指心道:“还想天天和你上|床。我发誓我不是什么一时兴起也不是像以前那样逗你玩儿,更不是因为感激你。总之什么别的乱七八糟都没有,就真的只是喜欢你喜欢到想和你上床。除了你谁都不想要,不是你就不行。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爱怎么来就怎么来,我都喜欢,只要你愿意和我……”

话音未落,忽然有一阵狂风呼啸而入,扑灭了观音庙内的排排烛火。

不知不觉间,细雨变成了暴雨,观音庙外摇摆碰撞的灯笼也早已被雨水浇熄。四周蓦地陷入一片漆黑。

魏无羡发不出声音了。黑暗之中,蓝忘机已猛地将他抱紧,堵住了他的嘴。

蓝忘机的呼吸凌乱而急促,他沙哑着声音,在魏无羡耳畔道:“……心悦你……”

魏无羡搂紧他,道:“是!”

蓝忘机道:“……爱你,想要你……”

魏无羡大声道:“是!”

蓝忘机道:“没法离开你……除了你谁都不想要……不是你就不行!”

他一遍遍重复着魏无羡对他说过的话,声音和身体一起颤抖,甚至给魏无羡一种他就快哭出来了的错觉。

每说一句,他在魏无羡腰间的手便收紧一分。魏无羡被箍得生疼,但环在他背上的双臂也越来越紧,几乎要让自己喘不过气,却仍甘之如饴,恨不能更用力。

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们的胸膛彼此紧密相贴,两颗心避无可避。魏无羡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蓝忘机那颗正在疯狂跳动的心,那份就快破心而出的炙热,还有落在他颈间、悄无声息消失、不知是不是错觉的一点泪滴。

这时,一阵偏快的足音步入前殿,方才去了殿后察看的金光瑶又带着几名修士折了回来。两名僧人顶着大风,一左一右,卯足力气才把庙门重新关了,重重闩上。金光瑶则翻出一枚火符,轻轻一吹,符纸燃了,便用它重新点起红烛,一派幽幽的黄焰成为了夜雨孤庙中的唯一光亮。忽然,从门外传来了两声清脆的叩叩之响。

有人敲门。庙内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朝门外望去。关门的两个僧人如临大敌,无声无息把剑对准了门。金光瑶不动声色道:“哪位?”

门外一人道:“宗主,是我!”

苏涉的声音。

金光瑶比了个手势,那两名僧人拔了门闩,苏涉挟着一阵狂风骤雨入内。

那一排红烛火光险些被这阵风雨波及,忽明忽暗,飘忽不已,两名僧人立刻重新顶上大门。苏涉周身已被暴雨淋湿,面色冷峻,冻得嘴唇发紫,右手持剑,左手里提着一个人。进了门,刚要把这人扔下,便看到了坐在一边两个蒲团上还没分开的魏无羡和蓝忘机。

苏涉前不久才吃了这两人的大亏,当即脸色一变,立即拔剑去瞅金光瑶,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知这两人此刻必定已受制,这才镇定下来。

金光瑶道:“怎么回事?”

苏涉道:“我在途中遇到的他,想来应当有用,顺手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