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娟不死心:这是我悄悄塞给你的手机,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和你聊过这件事,你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星:你不会明白的。
陈娟:那你就告诉我啊。
“妈,把手机给我!”王兆杰迅速把手机抢过去,抢在赵星回复之前发送信息:咱们今天认识后,就是好朋友了。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也把我玩游戏的诀窍告诉你,好吗?我今天看得出来,你整个人心事重重、郁郁寡欢,我猜你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吧?
这条信息发出后,赵星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回复。陈娟和王兆杰猜测,他正在犹豫不决。
大约十分钟后,赵星终于回复了:我还是不能告诉你,因为,如果我和你的聊天记录被人看到了,会酿成大祸的。
王兆杰诧异地望着妈妈,不知道赵星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陈娟则意识到,赵星正在无意识地透露某些关键信息。她抓住机会,发送文字:你说的被人看到,是指什么人?绑架者吗?
赵星:是的。
陈娟:但绑架者怎么可能看到我和你的聊天记录呢?
赵星:我是担心被他看到。
陈娟: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对吧?
赵星:我刚才说了,你不会明白的。
陈娟:我确实糊涂了,因为我想不通,他怎么会看到我们俩这么私密的聊天记录。
赵星: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人可能就在我身边监视着我。
赵星:所以我非常担心他会看到我们的聊天记录。
看到赵星发的这两句文字信息,陈娟和王兆杰都愣住了。
“赵星说,这个人可能就在他身边,”王兆杰惊愕不已,“这怎么可能?他身边的人,不就是他父母,还有爷爷奶奶吗?这些人怎么可能是绑架犯?”
陈娟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明白。她继续发送信息:赵星,我越来越糊涂了,绑架者怎么可能在你身边?你现在不是回家了吗?
赵星:我不能再跟你聊下去了,再见。
陈娟:等等,把话说清楚。
之后是一段漫长的沉寂。十一点钟的时候,陈娟和王兆杰确定,赵星不可能再回复他们了,至少今天晚上不可能了。
“妈,这事也太让人震惊了。赵星暗示绑架者是他身边的某个人?”王兆杰陷入震惊无法自拔。
这时,王传平在外面敲门:“陈娟,你怎么一直在兆杰的房间里,他还没有睡吗?”
“我跟他聊点事情,他马上就睡了。”
陈娟对儿子说:“好了,这事你不要再管了,明天我会找时间试着再跟赵星联系。兆杰,你已经帮了妈妈的忙了,到此为止吧,这事你不能再参与了。”
“妈,我已经参与了。而且我想提醒你一点,你跟赵星有代沟,有些我会说的话,你永远说不出口,所以你真的确定要自己跟他沟通吗?如果让他察觉到你的身份或者真实意图,你就别想再从他嘴里套出一句话了。”
陈娟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有道理,比如之前他发给赵星的那句“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也把我玩游戏的诀窍告诉你”,就是她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一句话。而这句话是有效果的,引出了后面的一些关键信息。如此看来,这起特殊的案件,还真需要儿子的协助才行。
“好吧,那我明天白天暂时不联系他,还是跟今天一样,等你下晚自习,再跟他联系。”陈娟说。
“好嘞,我保证,明天一定把事情经过从他嘴里套出来!”
“你还要保证,别让这件事影响到学习,而且绝对不能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放心吧!”
“行,睡觉吧。”陈娟关灯,走出儿子的房间。
第三十四章 跟踪
早晨七点,陈海莲就起床了,洗漱完毕后,开始乔装打扮。她平时最不爱穿的,就是运动服和运动鞋。因为身材不太高的她,需要穿上六七厘米的高跟鞋,才能勉强跟苏静和韩雪妍齐平。今天为了不让梁淑华认出来,她被迫选择了运动装扮,再戴上一顶长帽檐的棒球帽,和平日的形象就大相径庭了。
步行出发,她在八点钟准时到了梁淑华小区对面的早餐店。这是一家售卖面条、包子、油条、粥类的传统早餐店。店面很小,里面几乎没法坐人,全靠外摆的几张桌子。陈海莲环视一圈,没有看到韩雪妍,料想她应该在路上,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一屉包子和一碗豆浆,一边吃一边注视对面的小区。
十多分钟后,韩雪妍还没有到,陈海莲早餐都快吃完了。她给韩雪妍发了一条微信,问她为什么还没来。对方回复:我早就到了。
陈海莲:你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你?
信息刚刚发出去,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短发女人走过来坐在她面前。陈海莲愣了一下,这才认出来她就是韩雪妍,惊讶地说:“你把头发剪短了?就为了跟踪?”
“当然不是,我早就不想留长发了,趁这个机会就把头发剪短了,”韩雪妍说,“怎么样,不丑吧?”
“何止不丑,配上你这身修身西装,简直是英气勃勃。”
“那就好。”
“我发现,你把头发剪短后,跟你儿子靳亚晨更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跟亚晨本来就长得像。”提到儿子,韩雪妍神情又有些黯淡,她轻轻叹了口气,指着对面小区小声说,“别聊天了,盯着点吧。”
“看着呢,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我都一直盯着。”陈海莲说。
两人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监视对面,其间老板拿着抹布过来擦了好几次桌子,明显是嫌她们坐在这里太久,间接地赶她们走。韩雪妍又点了两屉包子和几个茶叶蛋,老板才没了意见。
快九点了,也没看到梁淑华出来,陈海莲有点泄气,说:“她今天不会不出门吧?那我们白等了。”
“再等等看吧,如果九点钟她还没出来,就换个地方。我们在这早餐店坐了接近一个小时,老板快忍耐到极限了。”
正说着,陈海莲突然看到了从小区大门口出来的梁淑华,赶紧碰了下韩雪妍的手肘,说道:“她出来了!”
韩雪妍也看到了,对陈海莲说:“别急,等她稍微走远一点,我们再跟上去。”
梁淑华出门后右转,没有打车,也没有选择其他交通工具,这为后面跟踪的两个人提供了便利。她步行的过程中全程没有回头看,估计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韩雪妍和陈海莲跟梁淑华保持着二十多米的距离。现在是早高峰,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比较多,乔装打扮后混在人流之中的她们,完全不用担心被梁淑华发现。她们跟着对方走了两三条街,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梁淑华每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驻足观望一阵——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或者想什么,停留的时间也不太长,十几秒后,就会继续往前走。看上去像是在寻觅或者等待什么。如此表现,令人不解。
“喂,她不会是在跟谁接头吧?”陈海莲怀疑地说。
韩雪妍摇了摇头:“不像,如果是跟谁接头的话,她直接走到指定地点去跟那个人碰面就行了,不用一路走走停停。我倒觉得,她像是在沿途寻找什么。”
“找什么?余思彤吗?她不会认为这几个孩子会出现在早高峰的街道上吧?”
韩雪妍也想不通,说:“再看看吧,反正她出来肯定有什么目的,不是随便瞎逛。”
于是两人继续跟踪,九点半的时候,梁淑华走到一家大型商场门口。商场正好九点半开门,她走了进去。韩雪妍两人尾随而至。
这家商场的负一楼有一个很大的生鲜超市。每天都有早市和晚市,也就是早晚都会打折,这个时候来买东西最划算,特别是肉蛋果蔬类的食品。虽然超市才开门,但是已经涌进来一大群赶早市的人了,多数都是老头老太太,梁淑华也在其中。
“不会吧,搞了半天她就是来赶早买菜的啊。这的确像梁淑华会做的事,她一直都很节约。”陈海莲说。
“如果她一开始就是想来这里买菜,路上干吗一直搜寻别的东西?可见进这家超市,是临时起意。”韩雪妍说。
“有道理,那我们要进去吗?”
“进去吧,混在这些买菜的人当中,她很难认出我们。”
两人便走进了这家超市,跟梁淑华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几乎只隔了几米远。身边摩肩接踵全是人,成为很好的掩护。假如梁淑华回头张望,她们就立刻把头扭到一旁,假装选菜。
梁淑华逐渐离开了卖菜的区域,走到相对冷清的餐具区,早上的这个区域连导购员都没有。梁淑华走到一排摆放了各种精致咖啡杯的货架旁,拿起其中一个带杯托和金属小勺子的骨瓷咖啡杯,看了一阵后,她放下杯子,做出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举动——把外套的拉链拉开一些,将金属小勺子迅速扔了进去。她穿的这件深色外套下摆是束腰型的,完全可以兜住一些不重的小东西,等同于一个穿在身上的大袋子。刚才那把勺子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收入囊中。
这次行窃的动作幅度之小,速度之快,几乎就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监控也很难捕捉到这么迅速和细微的动作。悄悄躲在货架旁的韩雪妍和陈海莲刚才如果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淑华,也不可能看到这一幕。此刻,她们两个人完全惊呆了,以至于梁淑华转过身来望向她们时,她们竟忘了回避,也没来得及收起脸上惊愕的表情,就这样和她直接对视了。
梁淑华发现有两个人目睹自己行窃后,先是一惊,随后睁大眼睛一看,认出了这两个人竟然是韩雪妍和陈海莲。一瞬间,她陷入巨大的尴尬之中,一张脸因羞愧而涨得通红。她已经无法假装什么都没做了,因为对面两个人的表情,已经清清楚楚地说明了一切。况且她们两个人会出现在这里,显然也不是巧合。梁淑华回想起昨天上午跟她们相遇,再注意到她们是经过乔装的,仿佛猜到了她们的想法。但此刻,她无法理直气壮地质问,只能结结巴巴地说:“你们……跟踪我?”
暴露行踪后的韩雪妍和陈海莲也十分尴尬,况且还目睹了这一幕,现在双方都一脸窘态。沉默片刻后,韩雪妍说:“我们还是出去说吧。不过……你得先把那把勺子放回去。”
“只是一把勺子而已,不值几个钱的。我是太喜欢了,才……”梁淑华低声辩解着。
“你知道这不是价格的问题,也不是喜欢与否的问题,对吧?”
韩雪妍的这句话,让梁淑华更加无地自容了。她不再说话,默默把勺子从衣服中掏出来,放回到杯中,然后快步朝超市外面走去。
三个人走出商场,来到大街上,梁淑华用乞求的口吻说:“别把你们看到的告诉任何人,好吗?我只是见这把勺子很漂亮,又不想把整套杯子都买下来,一时糊涂才忍不住……”
“我很想相信你,但你不可能是一时糊涂,”韩雪妍遗憾地摇着头说,“你昨天上午拎着的那袋小东西,想必也是这样得来的吧?今天从你离开小区,我们就一直跟在你后面,发现你沿途一直在寻找什么——现在我知道了,你是在看哪家店最适合做这种事吧。”
被说准心思的梁淑华,就像被人剥光衣服,赤身裸体地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紧咬着嘴唇,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好一阵后,她终于承认了:“好吧,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我……有病。”
“什么病?”陈海莲问。
“偷窃癖,我查过资料,知道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或者精神障碍。我偷这些东西,不是因为喜欢,也不是因为它们的价值,纯粹就是因为……偷窃那一瞬间产生的刺激感和偷走东西后产生的满足感。”梁淑华哭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这种病,我也知道这样很可耻,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只要压力大的时候,我就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减压……我恨我自己,真的,但我……”
她说不下去了,羞愧难当,泣不成声。韩雪妍同情起她来了,开始安慰她:“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特殊的心理疾病,知道患者的确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我建议你找一个心理咨询师,向她倾诉自己的苦恼,然后接受治疗。”
“我会的,那么,请你们不要把这件丢人的事说出去,好吗?……”
“好的,我答应你。”韩雪妍点头道,随后望向陈海莲,却发现她睁大眼睛,怒视着梁淑华。韩雪妍对她的愤怒感到不解,因为这事并没有触犯到她们的利益,她这么生气,难道仅仅是出于道德感吗?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陈海莲说,“现在看来,也是你做的吧?”
梁淑华错愕地望着陈海莲,韩雪妍亦然。陈海莲似乎忘了这是在大街上,厉声道:“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件事!”
“我真的不知道……”
“少装蒜了!上学期运动会的时候,有一项亲子活动,每个学生的家长都要参与,跟自己的孩子一起两人三足跳,当时我们都在现场。比赛之前,家长们把随身背的包放在体育馆的一张乒乓球桌上,想着这是学校,又那么多人,不可能有人偷东西。结果回家之后,我才发现包里的手机不见了。当时觉得可能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现在想起来,肯定是你偷的吧!”
“不,不是我……”梁淑华摆手否认,脸上的表情却慌乱不已,说话也底气不足,这样的态度,无法令人信服,反而让陈海莲愈发坚信就是如此。她回忆起了更多细节:
“比赛过后,你是第一个去拿包的,而我的包跟你的放在一起,打开着的,手机就放在面上,触手可及。以你刚才的手速来看,要拿走它简直易如反掌。对了,你刚才不是说,压力大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做这事吗?那段时间,你工作上正好出了一个很大的疏漏,差点被开除,这是你自己跟我说的!你当时以为要失业,愁得天天睡不好觉,结果你就是这样减压的?!”
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厉声问道:“这部手机,你后来是怎么处理的?你有没有看过我手机上的内容?”
梁淑华一边摇头一边乞求陈海莲不要再说下去,因为街上已经有一些人注意到了她们,甚至停下来听她们在说什么。韩雪妍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劝陈海莲不要再说了或者换个地方说。但是盛怒之下的陈海莲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彻底爆发了:“梁淑华,你偷谁的手机不好,偏偏偷我的!亏我还一直把你当朋友!你知道现在丢一部手机有多麻烦吗?挂失手机号、网银、支付宝、微信,然后用各种复杂的方式恢复号码、补卡,之前拍的照片、视频什么的也没有了,还要花钱买新手机。现在手机这么贵,动辄就几千!除此之外,还有精神上的损失,丢了手机后的焦虑、自责,就跟我现在丢了孩子一样!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你要让我反复经历?!”
陈海莲越说越气愤,把丢孩子的崩溃和丢手机的沮丧混为一谈,尽数发泄在了梁淑华身上,最后甚至撕扯起来,要将梁淑华扭送到公安局。一旁的韩雪妍明显是吓到了,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一步,她的劝解全然无用。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人不明就里,还以为陈海莲当场抓住了偷自己手机的人,义愤填膺地嚷着必须报警处理。现场一片混乱,最后把商场的保安吸引了过来,听说有人偷东西,保安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
第三十五章 隐藏的事情
高新区派出所和刑警队在同一栋大楼里,办事大厅在一楼,刑警队在二楼。陈娟每天上班都会经过一楼的大厅,今天刚进公安局大门,就听到一阵喧闹声,本来以为是民警在处理一般的民事案件,结果抬眼一看,发现几个熟悉的身影。她快步走了过去,发现居然是韩雪妍、陈海莲和梁淑华三个人,似乎刚被民警带回来。她诧异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梁淑华看到陈娟,尴尬地迅速埋下头。韩雪妍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陈海莲则气呼呼地瞪着梁淑华。陈娟一时有点摸不清状况,把处理此事的民警拉到一旁,问道:“什么情况?”
“娟姐,我们刚才接到报案,说有人行窃。”民警说。
“行窃?”陈娟吃了一惊,“她们三个人当中的一个?”
“对,就是她。”民警指了一下梁淑华,“另外两个人好像是她的熟人朋友,又好像是她们报的案,我们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正打算问。”
陈娟想了想,说:“你知道我最近正在办的那起绑架案吧,她们三个人就是被绑架的其中三个孩子的妈妈。我这两天正焦头烂额地帮她们找孩子呢,她们倒好,闹出这种事来了。小黄,你看能不能把她们三个人交给我,我来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问题,那就辛苦你了,娟姐。”
“客气啥。”
说好之后,陈娟走向梁淑华等人,对她们说:“你们到我办公室来吧,我来了解情况。”
三个妈妈便跟着陈娟来到二楼刑警队,陈娟的办公室。陈娟把门关上,让她们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说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陈海莲瞄了一眼梁淑华,把从昨天到今天的事全都讲了出来,包括梁淑华承认自己有偷窃癖,以及怀疑她偷了自己手机等事,尽数告知陈娟。陈娟听完后,望着梁淑华:“她说的都是事实吗?”
梁淑华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我是在商场里偷了点小东西,但是没有偷她的手机……”
“你还不承认?你刚才求我不要再说下去,明显是心虚了,大家都看到了的,韩雪妍也看到了,对吧?”陈海莲说。
韩雪妍没有说话,等于默认了。陈娟凝视梁淑华一阵,说道:“其实,我是刑警,盗窃这种事情本来不归我管,除非是数额较大,并且构成公共危害的,那就属于刑事案件了。你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但是我仍然要提醒你,按照法律规定,偷盗他人财物的,要行政拘留,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罚款五百元;情节严重的,处十日至十五日拘留,罚款一千元。也就是说,你至少会被拘留好几天。”
听了这话,梁淑华身体僵硬,表情凝固,半晌后说:“如果是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思彤丢了,老余再知道这样的事,铁定要跟我离婚。丈夫女儿都没有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说完后,她凄惨地一笑,眼泪流淌下来,满脸的生无可恋。陈海莲听她这样说,表情也缓和下来,她固然气愤,但也没想过要把梁淑华逼死,刚才发泄那一通之后,她的气消了一大半,现在不打算再追究手机的事了,喃喃道:“算了算了,别说得这么可怜,手机就当是我自己不小心丢了,不怪你好吧?”
“就算如此,在商场行窃总是事实,还是要接受行政处罚。”陈娟说。
“陈警官,其实昨天那些东西,我们并不能确定是不是盗窃的。看见的只有今天这把小勺子而已,估计只值个几元钱。金额这么小的话,应该不用被拘留吧……”韩雪妍也开始为梁淑华说话了。
“所以,就看我们警察怎么定性此事,要不要去较这个真儿了。”陈娟说,“我刚才说了,这种事情一般不归我们刑警管,我询问之后,跟办案的民警轻描淡写地交代一下,再帮你说几句好话,他们或许就不会再追究了。但我如果让他们仔细调查,找到你多次行窃的证据,那么不管数额大小,你肯定是要被拘留和罚款的。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陈娟这样说,明显是在递话给梁淑华。对方抬起头来望着她,问道:“你希望我怎么表现呢,陈警官?以后控制住自己,再也不犯吗?”
“是的。但不只如此。”
“还需要我做什么呢?”
陈娟凝视梁淑华:“我想知道,你还有没有什么瞒着我们的事情。”
梁淑华怔怔地望着她:“我不太明白……”
“从今天这件事来看,你是一个心里藏得住事的人,也有自己的小秘密。那么我想知道的是,关于这次绑架案,你真的把所有已知情况都告诉我们了吗?会不会出于个人原因而有所隐瞒?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这样的话,等于将功补过。我会让民警不追究行窃的事,保住你的颜面。另外,这也不算是在帮我吧?其实是在帮你们自己,因为被绑架的,不是你们的孩子吗?”陈娟说。
梁淑华怔怔地看着陈娟。就凭她没有立刻说出“我不知道别的事情”这句话,陈娟就知道,她确实有所隐瞒。陈娟再次提醒,并采取心理战术:“记住,我是个有十多年办案经验的刑警,也会通过微表情来判断一个人说的是不是实话。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什么,如果现在如实交代,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我判断出你在撒谎,那就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了。你是成年人,必须承担犯错后相应的惩罚和后果。”
韩雪妍和陈海莲诧异地望着梁淑华,很想知道陈娟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梁淑华知道什么内情?
踌躇良久,梁淑华说:“我明白了,陈警官。”
陈娟点头道:“那就把你之前隐瞒的事情告诉我吧。”
“五一节那天,另外四个孩子不辞而别,先回家了,只剩下思彤来告知我们几个大人。回家之后,我问思彤出了什么事,她一开始不愿意说,但我向来对她管教严格,不允许她有事瞒着我,便一定要她说出来。也许是被我问得烦了,思彤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们今天得知了某个人的秘密,但是,你不会想知道的’,并且露出十分厌恶的表情。”
“我当时听到她这么说,心中吃了一惊,暗想,他们该不会知道了我的秘密吧?比如像今天一样,思彤的同学无意中看到了我在某家店里偷东西……然后把这事说了出来。思彤知道这事后,自然十分难堪,也许跟同学吵了起来,他们几个才不欢而散。”
“为了验证是否真是如此,我试探着问:‘你说的某个人,是指你们几个同学当中的一个吗?’她没有回答,我就试探着把赵星、靳亚晨、邹薇薇、冷俊杰四个人的名字挨个说了一遍。思彤都摇头否认,我忍不住说:‘既然他们都不是,该不会是我们几个家长中的某个人吧?’这一次,思彤没有摇头,等于默认了。我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是一个不擅长撒谎的人,我明显猜对了。他们知道的,果然是某个家长的秘密。”
“但是这时,我不敢再问下去了,怕这个家长其实就是我。如此尴尬的事情,我根本不敢跟女儿对质,只有在心里祈求不要是我想的这样。”
梁淑华讲到这里,停了下来。陈娟问:“那后来,你搞清楚他们知道的是哪个家长的秘密了吗?”
“没有,出于心虚,我没有再跟思彤聊这事了。”
陈娟思索着她说的话,国王游戏,知道某个家长的秘密……这起谜一般的案件的碎片,似乎开始慢慢拼凑起来了。
“你还知道什么吗?”陈娟问。
梁淑华想了想,说:“那天下午,我坐在思彤旁边跟她说话,其间她收到了几条微信,估计是另外那四个孩子发给她的。但是我没看到内容,只看到思彤回复他们的一句话。”
“是什么?”
“她发了一条文字信息给某个人,内容是‘你们快点回家吧’。我当时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在三岔湖的时候,思彤一个人回来告诉我们,另外四个同学都已经回家了。但是她发这条微信,至少是在一个多小时后,按理说,那四个孩子早就已经回到家中了。但思彤却叫他们‘快点回家’,我就想,难不成他们之前并没有回家,而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听到这里,韩雪妍忍不住开口道:“这些事情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当时没有多想,觉得这几个孩子应该就是贪玩,跑到什么地方去玩了。而且这件事跟后面发生的绑架案有什么关系呢?”梁淑华说。
韩雪妍还想说什么,陈娟用手势示意她别打岔,由自己来询问。“那你问余思彤他们离开之后,去什么地方了吗?”
梁淑华摇头:“没有问,因为那条信息是我偷瞄到的,就不好多问。思彤向来不喜欢我偷看她发信息。”
“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已经毫无保留地全讲了。”
陈娟点了下头,问另外两个人:“你们呢?有没有什么之前没告诉我的情况?”
陈海莲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没有了。”韩雪妍亦然。
“好吧,如果后面你们想起了什么,就立刻跟我联系。记住,我们掌握的情况越多,越利于破案,也越容易找到你们的孩子。”
三个女人一起点头。梁淑华问:“陈警官,那我的事……”
“我会跟民警说,这次是特殊情况,就暂时不追究你偷窃的事了。但是你必须去看心理医生,接受治疗,不能再犯。如果下次再被人发现,报了警,我们就只有从严处理了,明白吗?”
“明白了,谢谢陈警官,我一定控制自己,不会再犯了。”梁淑华保证道。
陈娟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她自己则两手交叠,思考着梁淑华刚才说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 暗中联系
晚上,王兆杰跟昨天一样,下晚自习后用最快速度回家。推开家门后,只看见妈妈,没看到爸爸,他问道:“妈,我爸呢?”
“到济南出差去了,今天晚上不回来。”陈娟说。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避着他了。我们马上跟赵星联系吧!”
“你真的有把握让他开口吗?昨天他可是明确说了,不能再跟你聊下去了。”
“对,他是这么说了。但是你没有感觉到吗,他其实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他希望跟人倾诉,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被绑架者知道,所以非常纠结。”
“嗯,我今天又把昨天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的确感觉到了他的矛盾心理。但是你知道吗,赵星每天上午都要去医院接受心理辅导,如果他想要倾诉的话,也可以对心理医生倾诉。”
“不,我觉得他不会。或者说,他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心理医生。”
“为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心理医生不是警察,目的是抚慰赵星受伤的心灵,所以她未必会像警察那样详细地询问,甚至可能一点儿都不会问,以免再次触碰到赵星的伤口;第二,赵星昨天不是说,他有可能处在绑架者的监视之中吗?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每天都去医院,绑架者肯定知道。这样的情况下,赵星敢把绑架案的细节告诉心理医生吗?”
“有道理。但是,他又怎么会告诉你呢?”
“因为我跟他的交流是绝对保密的。我给他手机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为了不让家人发现,也肯定会把这部手机藏好,只在晚上拿出来玩。这样的话,除非他的房间里有监控,否则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在跟我联系。换句话说,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明处,只有我一个人在暗处。所以他如果要选择一个人倾诉的话,我是最好也是唯一的对象。”说到这里,王兆杰得意地一笑,“今天白天的时候,我已经想好话术了,保管能把他的话套出来。”
“什么话术?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在学校认真上课,不要想这些事的吗?”
“哎呀,没关系啦,我都是利用下课时间想的……好了,妈,把手机给我吧,我现在就给赵星发信息。”
陈娟摸出手机,解锁后递给儿子。
王兆杰:赵星,在吗?
几分钟后,赵星回复了:在。
王兆杰:你一个人在房间吧?不要让你家里人发现这部手机哦,不然他们肯定会没收,我也会被牵连的。(笑脸裂开的表情)
赵星:明白,我跟他们说我睡了,然后把门反锁了。
王兆杰:那就好。
赵星: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手机给我呢?咱们之前都不认识,你至于对我这么好吗?
王兆杰:我是你学长啊,而且是代表学生会去看望你的。
赵星:学生会让你悄悄递一部手机给我玩?
王兆杰:那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