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沧浪不理会他,继续说道:“虽然不是我杀的,但那人也和我有关,我并不想推卸责任。”
东方亮冷笑道:“还说不是推卸责任,我问你,你们说我的姨父还活着,他在哪儿?我的爹爹若是别人所杀,那人又是谁?你若答不出来……”
牟沧浪哈哈一笑,说道:“我虽然不是平生从不说谎,你这后生小子还不值得我说谎骗你!你不相信,就都当是我杀的吧!”
他的笑声未绝,忽地就听得一个刺耳的声音说道:“他没说错,我还活着!杀你爹爹的也不是他!”
这刹那间,牟沧浪和西门夫人都惊得呆了,原来这个突如其来的诡秘人物,不是别人,正是二十年前已经“死去”的西门牧,亦即是殷明珠(西门夫人)的前夫!牟沧浪和殷明珠虽然都知道他还活在人间,但骤然见他出现面前,还是不禁惊得呆了!
东方亮呆了一呆,叫道:“姨父,你,你……你告诉我,我爹是谁杀的?”他虽然惊异之极,也顾不得细问原由了。目前他最迫切需要知道的是有关他父亲之死的真相。
“是我!”西门牧木然毫无表情,说出了这两个字来!
东方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姨父,你说什么?”
“我说,杀你爹爹的人是我!”
这次,东方亮知道是绝不会听错了。他呆了一呆,叫道:“不对,我不信!你和我爹不但是至亲,也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会杀他?牟沧浪刚才自己也已经承认了,我爹是他杀的,我不懂,你为何要替他受过?”
西门夫人小声提醒他道:“他只说你可以当作是他所杀。”
牟沧浪苦笑道:“不必在这枝节上分辩了。”说罢回过头来,与西门牧正面相对,迎接他那冷若寒冰的目光!
“西门牧,你有值得我佩服的地方,也有令得我厌恶的地方。但不管佩服也好,厌恶也好,我都不要你代我受过!好吧,东方亮,你既然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这就听我说吧……”
西门牧微笑道:“牟沧浪,你说你佩服我又讨厌我,嘿嘿,我对你也是一样!好吧,我也想知道多一些当年的真相,你先说也好!”
牟沧浪缓缓说道:“这件事还是要从你身上说起,当年你是绿林盟主,胆识武功都令人佩服,包括我在内。但你也有令我不敢苟同的地方,你唯我独尊,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尤其到了后来,更是变得邪恶不堪,倒行逆施,滥杀无辜!……”
西门牧忽地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好一副正气凛然的大侠士!我是怎样的人,我自己知道,我不想听你的长篇大论!我只想知道,当年你想杀我,是不是全无半点私心!”
牟沧浪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往下说道:“不错,我是假公济私,因为我不想明珠跟你做强盗婆子,过那难得片刻安宁的日子!当韩翔纠集黑道人物背叛你的时候,我是在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东方亮叫道:“我的爹爹到底是谁杀的?”
西门牧道:“东方亮,我也把真相告诉你吧,你的父亲虽然不是我亲手所杀,但那人却是和我有关系的人,所以你也可以当作是我杀的!”
东方亮半信半疑,问道:“那人是谁?”
西门牧道:“你听过穆盈盈这个名字吗?”
东方亮道:“穆盈盈?”
西门牧道:“她是陇西穆家排行第七的女儿,陇西穆家的暗器和川西唐家的暗器是同样有名的。二十年前,她在江湖上的名气超过了青蜂常五娘。江湖中人多尊称她为穆七姑。”
东方亮道:“我爹是她杀的吗?”
西门牧道:“不错,你的父亲是被穆盈盈暗杀的。”
东方亮道:“为何她要杀我爹爹?”
西门牧道:“她是为了我的原故杀的!”
东方亮睁大眼睛道:“此话怎说?”
西门牧道:“她是在我‘死’后成为我的妻子的,但若是我‘复活’的话,她就不能做我的妻子了。当时我因家庭变故,意冷心灰,在那场大厮杀之后,就自行失踪,让人家以为我已经死了。但她害怕我改变心意,这样做为的就是令我不能复活!”
“死”后的妻子,这个说法虽然滑稽,但却是谁都听得懂的。
东方亮懂得更多,他知道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的姨父若是要“复活”(恢复原来的身份),首先就得杀了穆盈盈替他父亲报仇,否则他如何能够重回家门,取得妻子和姨甥的谅解?
东方亮嘶哑着叫道:“你为什么要把真相告诉我?”
西门牧淡淡说道:“因为我不想你死在牟沧浪手上,我也不想牟沧浪伤在你的剑下。因为我要和他公平决斗!现在只看你了,你要不要此刻报仇?”
东方亮道:“我、我、我……”一咬牙根,说道:“我也不能让牟沧浪占你的便宜,这件事,就以后再说!”
西门牧喝道:“好,那你就先歇歇吧!”突然闪电出指,点了他的穴道,东方亮倒在地上,失了知觉。
西门夫人凄然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报复,惩罚我好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惩罚,我都甘受无辞!”
牟沧浪说道:“明珠,你不能这样说。若是有错,错在我的身上!我本来可以娶你为妻的,当年我若不是屈从父命,何至于会有今日?但西门牧,你也有错,我和她相好在先,你又不是不知,你知道了还是要娶她为妻,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得到的将只是她的躯壳?”
他当然知道,这番话一定会激怒西门牧的,但高手比拼,却是越能够搅乱对方的心神越好。
果然只见西门牧的眼睛就好像要喷出火来,牟沧浪全神戒备,只待他一发作,便即抢出绝招。他有把握,他的剑招可以后发先至。但出乎他的意料,眼看就要爆发的火山却又平静下来了。不,不是平静,而是换了一个面貌。西门牧忽地好像又从愤怒变为沮丧了。
西门夫人忍不住叫道:“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说呀!”她在害怕,害怕再这样下去,西门牧不疯,她也要疯了!
西门牧终于开始说话了。
“我知道你们相好在先,我也知道牟一羽是你和他的私生子!”
牟沧浪道:“那时她还没有成为你的妻子。”
西门牧道:“但那时你已经有了别人做妻子了。”
牟沧浪道:“所以我说这只是我的错,你要怎样,尽管……”
西门牧陡然一声断喝,随着沉声说道:“我当然不会放过你的,但现在,我是和我的妻子说话,不要你来插嘴!”
西门夫人已经打定主意,坦然迎接他的目光。
西门牧缓缓说道:“我只想知一件事情,西门燕是不是我的女儿?”
尽管西门夫人已有主意,对于前夫此问,她还是期期艾艾,说不出口来。
西门牧颓然说道:“也是他的女儿,对吧?”
西门夫人避开他的目光,说道:“不错,也是他的!”
西门牧突然纵声狂笑道:“我一直以为西门燕是我亲生的女儿,原来也不是!嘿嘿,哈哈,我原来什么都没有,枉自和你做了一场夫妻!”原来他此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把女儿要回去的。
西门牧狂笑不休,好像要把满腔愤懑都从笑声中发泄出来!
西门夫人叫道:“你要杀,杀我好了,我只求你们不要为我决斗!”
西门牧道:“哦,你害怕他死在我的手下,竟然愿意为了他牺牲自己么?我早就知道你和他的私情,我要杀你,何必等到今日!我不但从无杀你之念,甚至为了你的缘故,不愿杀他。明知你对我不忠,我还是禁不住爱你,要讨你的欢喜。唉,我对你的心事,你却一点不知,真是令我伤心!”
西门夫人不知是否受了他的感动,泪珠几乎滴了出来,说道:“我也不想见你死在他的手下。”
西门牧又笑起来,说道:“他杀得了我?”
牟沧浪冷冷笑道:“你也未必杀得了我!”
西门牧道:“这话倒是说得不错。那次在断魂谷的混战中你蒙了面孔,参加围攻,你本来有一个可以杀我的机会,但你却放过了那个机会,是不是因为你那时还有几分傲气,不想恃多为胜?”
牟沧浪道:“这倒不是,我只是突然不想杀你。但我不后悔那一次的对你手下留情。”
西门牧冷笑道:“但你知不知道,当东方晓赶到来帮我之时,我也有一个机会杀你?”
牟沧浪道:“我知道,我也多谢你那次的手下留情。”
西门牧道:“不,我只是不忍令明珠伤心。我不妨和你说说当时的想法,我已经知道她的心并不属我,我又不忍伤害她,是以发泄在别人身上,首当其冲的是那些对我怀有二心的下属,那些年间,我的确是杀错了许多人。但偏偏有一个我最恨的,我曾发誓要杀他的,我始终下不了手,那就是你。在断魂谷之战时,我已是心灰意冷了,因此,我才自行失踪,成全你们的。”
西门夫人道:“多谢你,但因何你在‘死’了二十年之后,如今又要再来?”
西门牧道:“当然是有缘故的,因为我发现他对不住你。”
西门夫人道:“他有什么对不住我?”
西门牧道:“唉,你还不知道吗,他一面和你藕断丝连,一面却找了另一个姘头,那就是江湖上臭名昭彰的常五娘!”
西门夫人淡淡说道:“我知道。但这只是一段雾水姻缘,后来就断绝了。他和常五娘结这孽缘时,我和他尚未重会的。不过我也不袒护他,他对不住自己的妻子。唉,其实我们都对不住她!”
西门牧嘿嘿冷笑。
西门夫人道:“不错,我们也都对不起你。”
西门牧道:“明珠,我佩服你的宽容大量,但可惜牟沧浪却不是一个值得你这样倾心的人。”似乎他还知道牟沧浪许多丧德败行的事,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西门夫人道:“人谁无错,是是非非,已经过去了也就不必提了。牧哥,我也佩服你的宽容大量,我对不住你,难为你隐忍了二十多年。我求你……”
牟沧浪忽道:“不必求他!牟某平生做了许多错事,但从没有骗你。他却是如今还在骗你!”
西门牧喝道:“胡说!我骗了她什么?”
牟沧浪道:“你骗她的同情!哼,你说你当年的诈死是为了成全我们,这就是天大的谎话!西门牧,我真想不到你除了武功好之外,演戏的本领居然也是这么了得!”
西门牧气红了眼睛,喝道:“你说我在明珠面前都是做戏,不是真心?”
牟沧浪道:“不错,你骗了她,却偏要在她面前装出那样可怜巴巴的样子!”
西门夫人似乎也觉得他说得太过份了。叫道:“沧浪,别……”
她话犹未了,陡地只听得西门牧一声大喝:“西门牧平生从不要人可怜!”说时迟,那时快,西门牧、牟沧浪两个人都是同时向对方扑了过去!
“蓬”的一声,双掌相交,牟沧浪倒跃三步,西门牧身形晃了两晃,西门夫人飞身插入他们中间,叫道:“你们要动手,先把我杀了!”
西门夫人道:“牧哥,你放过我们吧!”
西门牧冷冷说道:“你要我重新再做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