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事不关己的李晋突然在桌子下面飞起一脚,硬生生将大刀男子踹翻在地,然后抬手重新将一脸糊涂的大刀男子拉到了座位上坐下;随后,李晋抬起头朝着九剑陪了个笑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朋友喝醉了……你们打你们的,我们就看看,就看看。”
金角银角看到这副架势,不由得多瞅了李晋等人几眼。
李晋立马吹胡子瞪眼:“怎么着,饭庄你家开的?看热闹不许么!?哎哟你看看这些妖怪嚣张的啊……这位拿伞的壮士不必多说,速速动手收了这两个霸道的妖孽,堪称为民除害!”
说罢,李晋一个劲儿的给自己这边的人使眼色。三人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坐在了椅子上。
那九剑见此,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手势,将金角、银角在众目睽睽之下请离了那饭庄。
李晋目送这一人两妖离开,扭头正看到三个白面具为首壮汉的背后,一条粗壮的尾巴露了出来,正在那里晃。李晋眼疾腿快,赶忙又是一脚,让壮汉快收起来。
直到壮汉将尾巴收好,李晋看周围也没人注意,内心中才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这场争斗,李晋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打起来的。因为自己今天见到李家的人实属巧合,李晋根本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眼下,李棠她们就在不远处,一旦听到了什么动静赶了过来,再被眼前这三个糊涂蛋看见之后满世界那么一嚷嚷……
那么“以执金吾职位之便拐带李家小姐”的罪名,自己可真是有嘴说不清了。
到时候不用问,保准李家的杀手们蝗虫般铺天盖地而来……那自己的逍遥日子,可就算是到头了。
“李大哥为何刚才不让我等动手?他可是二十八宿啊!” 等到九剑等人离开后,那大刀男子果然开口问道:“李家家规,临阵脱逃者死罪一条!”
“你也知道人家可是二十八宿,你们三个打不过啊……白白丧命,何苦呢。”李晋苦着脸,不晓得为何这大刀男子发了脾气:“而且,什么家规不家规的,说了多见外!咱们什么关系,我不说你不说,谁能知道今天这事啊是不是?”
三个白面具互相看了看,吃了一瘪。李晋这话虽然难听,但又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没错,我知道我们三个打不过,但是咱们有哮天啊!只要哮天在,咱们……”那大刀汉子口无遮拦,说完这一句之后见得李晋脸色一变,急忙改了口风:“啊,我的意思是,李大哥您可是咱李家的执金吾,凭您的本事和您的狗,咱们定然不会吃亏。”
说罢,大刀男子不依不饶,似乎一定要李晋给一个说法。
李晋挂着脸色,勉强点了点头:“三天前我遭了一场恶斗,现在身子不爽。你们看看,我这腿都没好利索呢。啊,倒不是我不敢以命相搏;只是,三位细想,万一今天我若是输了,岂不是留下一个‘执金吾不如二十八宿’的口实?凡事啊,要以大局为重。”
三人这才纷纷叹服,然后低头细瞧,抬身啧啧称奇:“能把带着哮天的李大哥伤成这样,想必对方一定有些本事。好,那便不劳烦李大哥。我等这便回去,即刻带上大队人马回来替李大哥报仇雪恨!”
说罢三人似乎热血沸腾,起身就要告别。
李晋算是彻底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然后纵身一跃,现在真是进退两难。思来想去,李晋叹了口气,招呼着这三人再次重新坐下。
“我问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我为何从李家出来?换句话说,你们在这里遇到我,就没觉得有什么古怪?”李晋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
这一问,显然是问住了面前的三人。确确实实,这李家的“执金吾”按道理来说只为看家护院,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不会派出去的。今时今日,在这荒郊野岭看到李晋,三人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咱们是兄弟,那我便实话实说,也省得你们三个为难。”李晋抬手招呼,示意对方再凑近一些;这架势,看来真的是有天大的秘密了:“你们也知道,这次小姐失踪的事情呢,和二十八宿有些关系。坦白讲……
主上这次正是派了秘密任务给我,要我去镇邪司卧底,为了日后的大事埋下伏笔。”
一番谈吐,那三个白面具似乎是彻底被镇住,久久之后只能说出几句客套话:“这……这任务,也只能非李大哥莫属。别看您在李家日子不长,但是您性子豪爽,处处吃得开。主上安排这样的使命,正说明了主上对您的认可,平日里李家流传的那些您靠着哮天上位的谣言自然也是不攻自破。主上看重的果然是您,否则,为何不叫那哮天去卧底?大哥,今时今日,您可谓李家心腹中的心腹,无出二人……”
那三人虽是恭维,却是实实在在,打心眼里佩服了一把李晋。
“他娘的,什么心腹不心腹的。李家规矩,有事抽签。结果这九死一生的倒霉差事就扔到了我脑袋上……”李晋见得其他人是这般反应,忍不住抱怨了几句:“那锦衣卫镇邪司可是戒备森严、处处提防,进去个人能把你八辈子祖宗都查一遍。里面呢,每个人都跟长了八个心眼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叫人防不胜防,一点都不像咱们李家这么逍遥自在,简直令人流连忘返;而那边呢?别人我就不多说了吧,单说那个麦芒伍,简直就是个王八蛋!算了我也不多说了……总之,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三位还是继续寻找小姐的下落,就别为我大动干戈了吧……来来来,咱们兄弟喝酒,喝酒!”
说着,李晋带着眼前的三人换了张桌子,继续把酒言欢。酒过三巡,这三人才唯唯诺诺起身告退,前往下一个城镇继续搜索李棠的下落。
看到三人远去的身影,李晋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是的。
正如李晋刚才絮叨的一样,他这一次离开李家的理由,并不是为了寻找李棠。正相反,李晋确实是得了这样一个不得了的光荣使命,才垂头丧气地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别看这李晋平日里随随便便,对这件事心里倒是明白得很:虽然朝廷上不能用李棠作为和李家谈条件的筹码,但是李家主上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手足情深,如果真的坐实了朝廷的人有任何加害了李棠的铁证,那李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起码也要安排一个死士行刺当今皇上作为回礼,才能彰显出李家的态度……
只是没想到,自己一路上游山玩水打发着时间、盘算着主意,这走着走着便遇到了吴承恩一行人,以及他身边的李棠。
李晋自然觉得自己老谋深算,基本上一眼便可以断定,李家小姐这是被眼前的小白脸迷了心智,说不定两个人都私定终身了!如此一想,便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吴承恩面目可憎。
直到三天前,用了红钱后的吴承恩露的那一手,才让李晋彻底瞠目结舌,也一瞬间理解了为什么李棠会甘心陪在这个小白脸身边。不错不错,不愧是李家小姐,有眼光!
假以时日,吴承恩这小子必然会有一番可逆天地的作为。
只是眼下,自己还得多多用心。因为一旦走露了消息,以吴承恩等人现在的本事,恐怕熬不过三天便要被人囚禁起来。等待着他的,便是这辈子永无天日的生活。
李晋一边喝酒一边琢磨,却听得外面已经远远打斗了起来,而且隐约听得惨叫声。唔,那两个女子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看来镇邪司的那位小哥八成要葬在这里了。只不过事不关己,李晋并没有在意,只是按照出来前李棠的吩咐买了些酒菜,左摇右摆地回去交差了。
吴承恩捉妖记、第二十一章 剑阵(下)
反过头来,咱们再说九剑。
为了完成麦芒伍交代的任务,九剑其实已经在南秀城呆了一段时日,行踪倒也简单。每日天还没有亮透,他便从客栈讨上一些茶水、干粮,然后走到前往南秀城的必经之路上一坐便是一天。等到入了夜,九剑便拍拍屁股,起身回到客栈休息。
那叛徒离开镇邪司之前,一直都在镇守南疆;想必现在也不会离得太远。九剑想得清楚:即便是高手,但是只要是人,就得吃饭喝水。那叛徒就算隐蔽了自己的行踪,但是藏身的粮食吃完,他必然就得露面。
自己只要守株待兔,假以时日,必然能够等到和那叛徒正面接触的机会。
南秀城的百姓见得九剑面相凶狠,但是为人温和,而且一直都是谦卑有礼,自然也是相安无事。大部分百姓只当他是没有赶上之前悬赏的能人异士罢了,甚至偶尔也会攀谈几句。
前几日,九剑正在闭目练剑,却猛然听得一阵雷响。抬起头,天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散着一大片雷云。不一会儿,自己这边便下起了暴雨。南疆气候反常倒也无妨,只是这雨水里夹杂着几分妖气引起了九剑的注意。
逢妖必杀,这是铁的原则。
当时碍于雨水颇大、山路崩塌,九剑并没有即刻动身,只能暂且一避。好不容易等到雨势变小,九剑即刻出发,朝着当时自己看到的雷云飘来的方向赶路。
这一走,便走到了黄花镇;等到进了镇子,九剑便顺着那黄花饼的香气找到了饭庄——
以及里面坐着的那些个“人”。
正对着门口的一桌,坐着一个花臂汉子,口若悬河谈吐不凡,眉宇之间倒也带着一股正气。只是自打自己进门,这人便频频与自己眉来眼去,不知是何居心。另外,与此人同桌的三人……唔,不知道到底是人是妖,反而是脸上的白色面具自己颇为眼熟。
之所以没有与这一桌对峙最大的原因,自然是饭庄最里面的角落里坐着的那两个妖艳女子。即便这两人化为了人形,也丝毫没有打算掩盖自己散发着的阵阵妖气。如此明目张胆,想必一定有些本事吧。
思及于此,为了不伤及无辜,九剑便开门见山,邀请金角、银角去街边一战。出了门之后,九剑便有意引着面前的两妖边打边退,意图离了黄花镇再做打算。
只是,那金角银角绝不是一般货色。两人虽然依旧保持着人形,双手的指甲却已经有四、五寸长短,而且坚硬无比。随随便便抬手一抓,便撕透了九剑腿上的铠甲,留了五道血痕。
九剑自然是知道自己大意不得,即刻抛起巨伞——那伞在半空中展开,幻化做九把残刃在半空中画圆。紧接着,九剑比起两根手指抬手一指,最终大喝一声“龙”!那九把兵器忽然间便有了生命一般首尾相接,如同龙形一样朝着金角的脸面破风而去。
金角之前一直占着上风,见得九剑这一招扑面而来后急忙抬手一挡——哪晓得,九剑忽然间抖了抖手指,自己的兵器便在空中灵动一番,最前面的兵器绕了一个圈子,从背后刺向了金角的背脊!
那金角却没有坐以待毙,反而四肢腾空向前一跃,顺势在半空中攀爬着这九把兵器,朝着地上的九剑杀了过去。
在金角吸引了九剑足够注意力的同时,银角已经不声不响,在九剑身后死角处的泥土之中冒了出来,同时瞄准了九剑的脖颈。
虽然九剑年纪轻轻就有了这御剑的本事,但是金角和银角早就猜到,对付他最好的办法便是贴身而战。再加上目前可以前后夹击,料得九剑这小子下一刻便在劫难逃。
果然,眼见得面前的金角逼了上来,那九剑只能收了刚才的攻势。九把兵器登时回了九剑身后,重新画圆,所有剑身似乎都蓄势待发准备扑出去一般嗡嗡作响。而九剑也收了身段,双手垂下,似乎想找出金角的破绽。
就是现在!
银角抓住时机,抢在九剑揣摩着重新出招之前挥舞着利爪冲向了他的死角。金角自然是全盘入眼,立刻心领神会,张嘴便朝着九剑大吼一声,掩盖住了银角刺杀的身法带起的风声——
得手了!
“虎。”
九剑的一声冷笑,惊到了近在咫尺的银角。金角顿时也是一愣:奇怪了,刚才还悬在九剑背后的那几把兵器,为何在自己眨眼间全不见了踪影!莫不成是……
等等!金角突然注意到,那九剑比着的两指,此刻依旧未松开。看起来九剑仿佛垂手而立,但是换个角度去想的话,也可以认为他是在指着地面……
难道是?
正在迟疑之际,一股飓风从天而降,仿佛猛虎扑食。
“闪开!”金角大声喊道。
已经晚了。九把兵器不知何时已经从九剑背后移开,悬在了半空之中;就在金角察觉到了不对劲时,这几把兵器齐刷刷垂直刺下,遍布于九剑周身四遭!
幸好金角提醒得及时。凭那银角的身手,匆忙之际于兵器之间的缝隙侧身一避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显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落下的九把兵器,每一把的周身都缠绕着厚厚的剑气不断旋转——即便是兵器与兵器之间的缝隙,也早被这凌厉的剑气所填满、覆盖。
银角听到了金角的提醒,几乎本能地停下了自己的步伐避开那些个剑气——肩膀猛然一疼——好险,看来只是一些皮肉伤而已。银角看着掉了一层皮的伤口,觉得并无大碍。幸好,这家伙用的这些个兵器都已经残破不堪,看来连刀刃都卷了也说不定……
但是,很快银角就意识到了问题:为何自己被剑气所伤之后,并不是被切开一个口子,反而是掉了一层皮?
是的。这其中的秘密,才是九剑的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