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魔王并非不想过去……但是林子口负责值守之人,偏偏就是红孩儿。此时此刻,牛魔王自然是露面不得,只能躲在林子里,希望那等人的姑娘可以先走。
红孩儿倒是尽忠职守,看到这九尾夫人一直在此徘徊,便上去盘问几句,担心是否有什么要厮斗的情况。一答一问,红孩儿还算客气,丝毫没有小瞧这百妖排名最后一位的仙狐夫人。
牛魔王知道红孩儿前些日子见到了自己同这仙狐一起喝酒,生怕红孩儿刁难对方。眼下见红孩儿丝毫没有为难的意思,心中才算是长出一口气,脸上也情不自禁挂了笑。想不到红孩儿年纪轻轻,办事倒是极有分寸。聊了几句后,还做了个请的手势,要亲自送那九尾仙狐回去——确实啊,这种是非之地,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行得方便。
唔?奇怪,红孩儿引的路,方向为何不是群英岭呢……
登天塔门口,天蓬趾高气昂,带着三国师率先入内。一路无事,几乎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看来,大部分人都是避讳着登天塔内的客人。
至于那同样不可一世的狮驼国三雄,今日归来,却显得隐忍了几分。
白象是故意错开了时间,避免和天蓬在狭隘的登天塔口有任何接触。青毛狮从天圆地方里出来,脸上便一直都是毫无表情,又像是隐着一股子憋不住的笑。这才是最危险的状态,远比平日里的暴跳如雷更凶险万分。万一在这个档口与那天蓬起了冲突,不斗到一方死掉,大哥是绝对不会收手的。
这样岂不是让李家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此刻万万与那天蓬要保持距离。
无面之人从李家林子方向归来后,已经在这登天塔门口跪等许久。看行踪,他自然是出了天圆地方之后先去了外面林子变装,才重新露脸。而且,这次行程里,无面之人也得了一些重要情报,不得不前来禀报。之前那天蓬与无面之人擦身而过,压根不予理睬。
又等了一会儿,白象等人才迟迟归来。无面之人抬头,轻声请安。那苏钵剌尼老老实实,紧紧跟在青毛狮身后三步距离,乖巧得如同一个小媳妇。
白象见左右没有外人,低声朝着无面之人下了吩咐:“你速去寻几个好手,好让大哥杀了解瘾。”
无面之人点头称是,却保持着跪姿依旧没有离开,显然是有事情想要单独禀报。白象见状也不含糊,只说让苏钵剌尼先跟着一脸阴沉的青毛狮回房间,自己还有事要处理。那苏钵剌尼纵使再不悦,却也只能乖乖照办。不过苏钵剌尼看向白象的表情略带哀求,似乎是很怕自己和大哥单独相处,恳求着白象早些回去。
白象给他一个眼神,让他安心,目送二人离开后,才看了一眼无面之人,问道:“何事。”
果然,无面之人在袖口中略一摸索,掏出一根草芥,捧着递给了白象。白象接过来左右看看,却无印象。
“大耳妖,远山的一个寨主,负责李家外围驻防。”无面之人知道自家主子不会对这种小角色有什么印象,便开口解释道:“半个时辰前死的。”
白象略一沉思,抬高了手,仔细看了看化作了草芥的大耳妖尸体:自己这手下素来沉稳,能让无面之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禀报的事情,自然不会是小事。
透着月光,却能看出一些端倪:大耳妖身上的伤口极为罕见,看得出应该是火器所致。比起身上那些弹丸留下的骇人洞眼儿,大耳妖七窍流血的样子也是有些令人起疑。
“火器也还罢了,看他这狼狈样子,却像是挨到弹丸前就已经被什么东西震死了。”白象有了定论,便随手一扔,让那草芥随风而去。
“水陆大会召开的档口,死了三个寨主。看路线,极大可能是有人从外至内杀了进来。但是凶人是谁,带了多少人,是什么目的,都不知道。”无面之人低声禀报着。
“废物。”白象略有些气,掏出了腰间的白纸扇给自己消火:“倒也不指着他们成什么大事,各自都只是些占山为王的主儿罢了。但是,何来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却没摸清对手底细?”
“对方行事缜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无面之人继续禀告:“我擅自安插的暗哨,也没有了回禀,估计下场也是如此。”
白象思来想去,慢慢收了扇子,示意此事先告一段落。无面之人抬头看看夜色,最后说道:“一个时辰内,我带大当家的食饵过来。”
白象点头,无面之人身影一闪便去办事了。
走向登天塔,白象心中不免疑雾重重:事情可能比无面之人禀报的还要严重一些;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这个节骨眼上逼近李家宅邸?自己已经部署紧密,五十里一设防,周边其他寨主却都没有发觉到五十里外的手足被人杀了个精光。看来,这凶人却有些本事。
哪方势力呢……算得出的,要么就是二十八宿有人来了这边;要么,就是牛魔王身边那些忠心耿耿的旧部?
是福不是祸,待这凶人杀到眼前再做打算也不迟。
白象一边思索一边上了楼。推开门,白象登时也有三分紧张。只见平日里回来便睡的青毛狮站在昏暗的窗口旁,一动不动。而苏钵剌尼则是坐在桌子边上,表情也有几分小心翼翼。
“你头上的金‘无’,可谓难得的信物。之前我与你大哥安排你与李家小姐结亲,也不见你赠予对方……”白象念叨着,坐了下来,嘴上数落着苏钵剌尼:“你却随随便便,送了那毛头小子。倒不是你两位哥哥小气;他若是要金山银山,家里凑一凑也不会驳你的面子。但是,这‘无’并非有价之物。万一的万一,这小子有一天与咱狮驼国对上,岂不是要坏大事?尤其是大哥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我是觉得,交友一事不大,没必要让两位哥哥费心……”苏钵剌尼开了口,明显是想糊弄过去。
青毛狮转过了身来,尾巴甩了甩:“不费心,怎么轮得到我和你二哥费心呢,是不是啊苏公子。你已经长大成人,自然是独当一面的年纪。我和你二哥俗里俗气,怎配得上替苏公子操心?老了老了,今番回了狮驼国,我便昭告天下让位于你。从此以后,你就是狮驼国的大当家,以后,你是我大哥,你便可以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了。”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事,你和二哥管得也太紧了些。”苏钵剌尼被一番抢白,臊得更是不自在。话没说完,苏钵剌尼猛然腾空而起,浮在了空中。而刚才自己坐着位置的石桌石椅,已经凭空被什么东西狠狠嚼碎。青毛狮依旧只是站在原地,眼睛越瞪越大。
白象更是目瞪口呆: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的脾气,为何还要顶嘴?
“让老三赶紧走……快点……”青毛狮颤抖着,对白象说道。同时,青毛狮用爪子狠狠地划过了自己的面孔,留下了道道伤痕,同时用尽全力,控制自己让开了窗口的位置。
“大哥……”苏钵剌尼还要开口,却被急忙奔来的白象用鼻子推了推,示意他赶紧从窗口出去。
白象此时也是紧张,嘴里只能勉强宽慰道:“没事,大哥他明天早晨便好。二哥已经令人去取‘药’了。老三你先去和朋友喝杯酒,待到天明我去找你……赶紧走,越远越好……”
“让他赶紧滚!来不及了!”青毛狮跪在了地上,喘息声越来越大,终是发出了野兽的嘶吼。苏钵剌尼见状知道耽误不得,即刻化作一道金光从窗口飞了出去。
苏钵剌尼振翅而飞,心中总是有所愧疚,万没想到自己一时高兴送了吴承恩羽毛后,竟惹得自己大哥气到如此地步……实在不行,自己去和吴承恩商量商量,再讨回来?
正在胡思乱想,苏钵剌尼忽然久违地浑身一凉,同时向下看去——自己的脚裸竟然被追过来的青毛狮一把拽住,而青毛狮不依不饶,朝着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眼神之中只有混沌。
竟然靠着一跃便能追上自己——苏钵剌尼知道,自己终究大意,已经失了先机。现在苏钵剌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大哥是直接来追自己的……否则,登天塔里的二哥怕是已经出了大事。
万里高空之中,只剩下了一身金光的苏钵剌尼,还有那浑身蔓延着杀气的青毛狮。
“先吃你,再吃姓吴的。”青毛狮咧着嘴,冷冷说道。
苏钵剌尼身后的金光双翅猛然一收,脚踝便顺势化作了一道金光,从青毛狮的爪缝里泄了出去。青毛狮一下子抓了个空,松开爪子只剩下了无数光芒羽毛随风而散,身子没了支撑便开始向下坠。
能够不战而逃,这结果便是最好——苏钵剌尼想着,双翅一展,正要脱身而去——猛然间,有什么东西,阻住了自己的去路。苏钵剌尼心中疑惑,上下摸索一番,忽然发觉,这和天圆地方中的真气壁垒如出一辙。
而青毛狮摔下去不到半里高度,也被什么东西撑住,摔在了半空停了下来。
袁天罡,已经铺开了风水大局——是的,这李家里面发生什么事,都逃不过袁天罡的监视。苏钵剌尼闭上双眼,轻轻呼吸,这口气被风吹出去又返回来,他心里已经有了数——这是大小百丈有余的真气牢笼。
一如天圆地方中的沙场。
不,不可能……天圆地方之所以固若金汤,靠的便是李家宅邸里蕴含的天地灵气;说穿了,袁天罡只是一个工匠,靠的是手艺,不是力气。而在这半空中凭白弄出足以困住自己的真气牢笼,便必须由那袁天罡自己的真气所铸造——
那小矮子何时竟然有了这么深厚的真气!?
而且,此时此刻用风水大局困住苏钵剌尼与青毛狮,明显是要他们兄弟相残,让李家坐收渔翁之利。
“这下……”苏钵剌尼收了金光,缓缓落在了青毛狮的面前:“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