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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不适合,”林月盈满不在乎,“你不会以为深夜只适合谈人性吧?”

  秦既明说:“不然呢?深夜找你谈性才是丧失人性。”

  “秦既明,你总是把简单的问题严重化,”林月盈说,“怎么就上升到丧失人性的阶段啦?你道德感好重喔,不要这么尴尬嘛。”

  秦既明看她:“你不觉得尴尬?现在你那红耳朵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是热的。”

  林月盈镇定:“我刚摸了辣椒,是辣的。”

  秦既明说:“也算是人性,好奇是人的天性。我承认,一些只对成年人开放的场所,的确会对你这样刚成年的人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尤其是,那种在国内几乎是不可能上演的表演。我可以理解你,所以你也不必有太重的心理压力。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你的心理。”

  林月盈安静听。

  她想,秦既明大概是多虑了,她现在已经成年了,心理也已经健全。

  可能他还没有适应“她已经是大人”这件,才会仍旧将她当孩子教育。

  她没有打断秦既明。

  “现在就是我想和你讨论的事情,”秦既明看她,“好奇,欲望,都是本能。一个人的成年与否,并不只是依靠简单的年龄来区分。并不是说,在十七岁的最后一秒钟,你盯着秒针,看着它越过十二点,你就是一个自由的成年人——不是这样的,它只是法律上的规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在于会自控。”

  林月盈举例自证:“我自控能力就很好呀,我现在还没有抽烟,也只少量喝一点点的酒。”

  秦既明淡声:“但你却在毫无报备、没有保护者的情况下,去异国他乡看一场有一定危险的裸,体舞男秀。”

  林月盈年轻气盛,没忍住,小声辩解:“也不是很危险吧,是正规的表演。”

  秦既明说:“怎么不危险?里面的互动环节是你可控的么?不要妄图骗我说没有互动环节,我看了关于他们的详细介绍。月盈,如果其中一个人有了坏心思,故意在互动环节触碰了你不想被触碰的地方——”

  他越讲,脸色越差,显然这种设想已经令他开始不悦:“这是犯罪,还不算危险?”

  林月盈立刻解释:“我用哥哥你的名义发誓,没有碰,也没有不尊重我。互动环节只是近距离看他们跳舞而已。”

  秦既明凉飕飕:“看他们跳什么舞?脱衣舞?”

  林月盈扯住他衣角,可怜地晃了晃:“哥哥,哥哥你的声音好可怕,让我感觉自己犯了好大好大的罪。”

  秦既明无声叹气。

  “付出金钱,去看对方本不该展露给陌生人的姓器官,”秦既明正色,“林月盈,我告诉你,你已经在犯罪边缘蠢蠢欲动了。”

  林月盈双手合十,祈求地望他:“拜托拜托,我发誓就这一次,我只是好奇嘛。”

  秦既明在妹妹的祈求下,稍稍让步:“毕竟是成人秀,你们两个女孩这样贸然进去也有些危险。就算必须要去,也应该提前报备。”

  话题又回到关键点。

  林月盈解释:“提前报备的话,你肯定不同意。”

  秦既明回答:“付钱去看裸,男,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同意你这金钱交易。”

  林月盈真诚:“没有金钱交易我也看不到啊,谁愿意免费给人看呀?难道你会给我看嘛?”

  话音刚落,秦既明屈起手指,重重敲了她两下额头。

  林月盈叫了一声,仰脸,看见秦既明沉静的脸。

  两人差了19公分,他看她时必须以这样微微俯视的角度,垂着眼,眉间痣也不甚明显,像菩萨俯视众生。

  “胡说八道什么,”秦既明说,“没大没小。”

  和他在一起时,林月盈的嘴巴总要快过脑子,她捂着额头,委屈又可怜:“我讲的都是实话嘛。”

  她抬手,还要秦既明看她的手:“你看看嘛,我这次给你带回来的信笺,才不是在英国随便买的呢,都是我一张一张挑出来的。那个纸还把我手指划破了呢……”

  秦既明移开视线,不看她的手。

  林月盈被秦既明和秦爷爷养得一身娇气,不要说手指破个口子了,小时候趴国槐树下玩,被大蚂蚁咬了手指,她也要哭着让哥哥呼呼,吹一吹。一吹吹到十八岁,平时有个小伤小碰,无论见不见血,也要他吹一吹。

  林月盈举起手,半是玩笑半是撒娇,一定要让秦既明看,没掌握好力度和方向,手指按在他温热的唇上,指尖触碰到他坚硬的牙齿。林月盈愣了一下,同时感觉到秦既明僵住。

  秦既明已经尝到她手指的味道。

  刚刚洗过生菜球,挂着未干的凉水,手指和血液是暖的,只有被碾碎的、蔬菜汁液气味,淡而干净,生机勃勃,是稚嫩的、被剥开、扣碎的生菜心。

  就像她掰开、将嫩生生的、尚未绽放的生菜雏芽塞进他口中。

  秦既明后退一步,在林月盈反应过来之前,绷紧脸,将她推出厨房。

  “别捣乱,”秦既明沉沉地说,不看她诧异的脸,如此就能快速将昨夜的记忆从脑海中清空,他单方面终止了谈话,言简意赅,“饭好了我叫你。”

  林月盈:“咦……”

  厨房门关了。

  直到老鸭汤炖好,秦既明才叫她吃饭。

  “夏吃公鸭,秋吃母鸭。”

  秋季干燥,易燥热波动。每年夏末秋初,秦既明都要炖母鸭汤来喝,加枸杞、菌菇、薏仁米,这也是林月盈最爱的一道菜。

  只是今晚注定不能美滋滋专注吃菜饮汤,秦既明在餐桌上告诫林月盈,下不为例,只纵容她最后一回。大错已成,虽不会在经济上惩戒她,但也有其他惩戒措施,从今日开始,每天晚饭后,都责罚她贴墙角站二十分钟,持续七天。

  偷懒是不可能的,秦既明就坐在客厅,一边看杂志,一边监督她。

  秦既明小时候接受的是秦爷爷教育,犯了错事打手心,挨打。女孩子不能这样教育,怕打坏了,只罚林月盈站。还得是大错,寻常小错,她撒撒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算大错。

  九点多了,林月盈才钻被窝,大被蒙头,她嘤嘤嘤向好友哭诉自己的委屈。江宝珠对此只评价“自作孽不可活”六个字。红红同情她,也劝林月盈想开一些,倘若是红红家人知道她去看了这种秀,绝不可能如秦既明般开明。

  林月盈让红红藏好秘密。

  不必担忧秦既明会泄密,几个小姐妹一致认定,他是一位可靠的成年男性,绝不会将这种事说给第二个人。

  罚站疲惫,费腰也费腿。林月盈睡了腰酸背痛的一夜,就连梦中也是腰酸背痛。

  夏末夜晚冷凉,梦里却是杏花满枝阳春日,同样被训,被扭着双手按住,窗外是童年的国槐树,枝条婆娑影,灼似火烧身,摩擦膝盖的老式纯棉床单,不安分扭动的桃被轻扇。梦里的熟悉感过于强烈,林月盈终于记起这场景是哪里,梦中她仓皇回头,在春日光潮中看清房间主人的脸。

  是秦既明。

  林月盈惊醒了。

  冷汗涔涔。

  现在是凌晨三点,夜正沉,梦正浓,她被自己那可怕又违背伦理的梦吓到头脑清醒。口干舌燥,翻身起床,她大脑乱糟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秦既明,拖鞋也不穿,光脚去喝水。

  玻璃水壶空了。

  林月盈想起自己昨晚忘记倒水。

  她赤着脚走到客厅,月色光凉若水,静静一汪。卫生间有明亮的光和哗哗啦啦的水声,林月盈没走过去,她一手按着桌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多水,缓一缓,才不确定地问:“秦既明?”

  卫生间传来他的声音:“嗯。”

  林月盈端着杯子,慢慢靠近。

  秦既明竟然在手洗床单。

  只留给她一个侧面,不看她。

  林月盈转身去看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时间,现在的的确确是凌晨三点十六分。

  这么晚了。

  她不理解,劝:“这么晚了,你早点睡啊,明天再洗吧。”

  秦既明说好,也不抬头。

  大逆不道的梦令林月盈现下也不敢直视他,若是寻常,肯定会再关切多问几句;但梦里亵神画面仍在,林月盈说了声晚安,捧着杯子转身就走。

  好像迟一秒,梦里情景就会再现。

  林月盈将自己做如此怪梦的原因,慎重地归结于红红给她讲的那几个劲爆的真实历史骨科。

  “我不管嘛,我雷骨科,真假都不可以。”

  温泉酒店。

  去女更衣室的路上,林月盈胳膊上搭着泳衣,一手拿着电话,严肃地和红红聊天:“从现在开始,你这个骨科爱好者,禁止向林月盈小姐发射你的萌点——什么毒药公爵和他的妹妹,什么齐襄公杀掉鲁恒公只为霸占亲妹妹齐姜……统统不要讲,我很雷,大雷特雷。”

  手机彼端的红红惊诧:“你真的雷啊?怎么说起来条条是道、比我记得还清楚?”

  “没听过那句话吗?”林月盈严肃地说,“恨比爱长久,我,林月盈,是天底下最不能接受兄妹恋的人,没有之一。”

  仅仅隔了一层翠竹墙,石子路尽头,是男更衣室。

  宋一量刚和秦既明换好泳裤出来,就听见林月盈在义愤填膺地说最不能接受兄妹恋。

  竹子隔音效果约等于无,她话语之间,铿锵有力,要比她昨晚对秦既明发誓保证再不去看裸,男还要真诚。

  秦既明无声叹气。

  宋一量凝神听着,失笑摇头:“青春期的女孩就是多变,不久前还在餐桌上讲最喜欢大哥哥了,现在就已经变得最讨厌兄妹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瞬息万变啊。”

  秦既明不说话。

  宋一量想了想,又说:“不过,也可能是我们误会了,有代沟。就像林妹妹和江妹妹,喜欢大哥哥类型,并不是喜欢哥。就像我小侄女,每天念叨着’爹系男友’,也不是真的想找一个爹。”

  秦既明说:“可能吧。”

  “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宋一量说,“我还有几个感兴趣的问你,刚才你妹妹说的齐什么什么,是什么?历史人物?我记得你高中时历史成绩挺好。”

  秦既明说:“历史成绩好也没用,高中历史不考兄妹乱,伦。”

  宋一量:“……”

  秦既明摇摇头,又耐心解释。

  这是一桩历史上颇出名的背,德情,事。

  春秋战国时期,齐襄公和亲胞妹齐姜暗生私情,父亲察觉此事,将齐姜嫁给鲁恒公。

  后来,齐襄公求取周天子之妹,要求齐姜为自己主持婚礼。齐姜和鲁恒公返回齐国,而在齐国境内,齐襄公为能独占齐姜,命人暗杀了鲁恒公。

  春秋时期,礼乐崩坏,亲兄妹相,媾,也只是诸多违背人伦之事中的一桩。

  宋一量下评价:“好一桩凄美扭曲的旷世绝恋啊。”

  秦既明说:“只有没有妹妹的人才会觉得它凄美,有妹妹的只会感到扭曲。”

  宋一量说:“你也没有妹妹啊,林妹妹又不是你亲妹妹。”

  “我看着她长大,”秦既明说,“和亲妹妹有什么区别。”

  宋一量看他,笑:“你也厌恶兄妹恋?”

  秦既明说:“乱,伦的事,谁会喜欢。”

  宋一量不赞同,他说:“别这么早下结论,既明。科学研究表明,有血缘关系、却没有在一起长大的兄妹,青春期里更容易对对方产生致命的性吸引力——”

  “好了,一量,”秦既明叹息,“不要讲这些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宋一量说:“一点有趣的情感小知识。”

  秦既明说:“你这么多心得,改天不如去开情感咨询室。”

  “情感咨询室就算了,”宋一量耸肩,他说,“开一个红娘介绍所还差不多。”

  秦既明听出他话中有话,停下脚步。

  宋一量说:“就上次吃饭时提到的我弟弟,那个留学归来的弟弟,宋观识。”

  秦既明听他讲。

  “人在土澳长大,特别阳光开朗,没交过女友,不乱搞男女关系,也算知根知底,我用人格保证,他是个不错的人,”宋一量咳一声,压低声音,“上次在朋友圈里看了林妹妹的照片,他魂不守舍了好几天,天天追着我问东问西,你看这……”

  风剪细细竹。

  隔壁不远处,敏锐的听力能让秦既明听清林月盈和朋友江宝珠的嬉笑打闹声,隔得远了些,不太清晰,影影绰绰的像一个旖丽的梦。掰开主动喂到他唇边,可怜巴巴求呼一呼,舔一舔。水中花并不会一触即碎,梦里月也不如现今遥远。

  夏末余热尚在,好像不甘心就此将悉心照顾的植物拱手让予秋天。

  烈日炎炎,人间有人间的伦理,四季也有四季的伦常。循规守矩,按部就班,偶尔的邪念只是人性底层的恶。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恨比爱长久。

  秦既明说:“我知道了。”

  “下次吃饭,你带他出来吧。”

第6章 抱柱

  林月盈刚买的泳衣,红色挂脖上衣是系带的,可以露出整个漂亮的后背,下面是四角深蓝底白边的短泳裤,青春洋溢,她一眼看中,愉快购入。

  这还是第一次穿。

  她和江宝珠慢吞吞走到池子边时,宋一量想吹口哨,没吹出,秦既明看了他一眼,宋一量耸耸肩,撩把水,扑在脸上,说:“宝珠妹妹看着又长个了,得快1米7了吧?”

  江宝珠说:“还没到,长倒是长了,月盈天天叫我去打球,活生生把我打得长了两公分。”

  她和林月盈看起来差不多,只是林月盈占了个头脸小的优势,才显得更高些。林月盈从高二时便不再长个,停留在169这个数字上,对外却总是强调170,那没能长出来的1厘米是林月盈心中耿耿于怀的痛楚,平时买鞋子,也偏好带些鞋跟、好让她看起来实打实超过170。

  现在赤着脚,那虚构的1厘米便一览无余。太阳下,一双修长均匀的长腿,明晃晃的惹眼。

  眼看着秦既明望过来,林月盈迈开步子,快走几步,也不顾什么适应不适应,进了池子。

  水波一圈一圈地荡开,一直推到秦既明胸口处。

  他往后退了退,背抵上池子的石壁,仰着脸,眯着眼,专注地看烈日下浓厚的绿。

  为了安静,也是为了干净,四个人订了一处私汤,单独小院,单独的更衣室和沐浴间,这一方露天温泉也是私密的。服务员送来酒、果汁、可乐和水果,林月盈坐在汤泉里,一边拆面膜,一边从空隙中看秦既明。

  青天白日里看,和那晚的不慎闯入又有不同。林月盈早知秦既明身材好,却没想到扒掉那层层裹起来的衬衫,下面的肌肉并不如他的性格那般保守。

  换句话讲,秦既明的身材极具有攻击性,看起来……

  似乎要比那日看到的表演人员还要强。

  林月盈潜意识里将秦既明和自己那日看到的男人做比较,只对比几秒,她又觉不对。兄长虽然是异性,却并不能用异性的眼光去看。他是不能作为性对象来看待的异性。

  林月盈将冰凉的面膜贴在脸上,轻轻呼一口气,这地方僻静,隐隐约约能听到鸟鸣。

  还有宋一量的聊天声,他又提到他那个弟弟,问江宝珠,她和林月盈最近都在哪里打网球呢?他弟弟也喜欢……

  林月盈心中默默叹气,她觉得宋一量快要笨死了,简直就是一颗榆木脑袋。

  难道他感觉不到江宝珠对他有意思?怎么还要将那个土澳归来的弟弟介绍给江宝珠呢?

  幸而江宝珠把话题转移,又聊起其他。

  林月盈泡了一阵,有些头晕——她平时过于注意饮食也有弊端,泡久了容易头晕。同江宝珠说一声,林月盈暂时不泡了,简单冲了澡,仍旧穿着泳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红红适时打来电话,还是问她,开学时打算怎么过去?林月盈回答了,懒洋洋地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

  红红对这次英国之旅颇为遗憾,她一直懊恼,在酒吧里时没有加那个帅气爱尔兰小哥的IG,对方长得的确符合她胃口。

  “无所谓啦,”林月盈劝她,“你不是打算申请英国的硕士吗?等你去留学,帅气的异国小哥多得是。不像我,这辈子怕是都亲不上洋嘴啦。”

  红红怂恿:“后悔了?那你现在准备也行,开学才大二,到时候咱俩都申请英国,互相也有一个照应。”

  林月盈说:“还是不要了,总不能让我哥一个人在家,他都这么大——”

  话没说完,一条盖毯下来,盖在她修长的一双腿上。

  林月盈一手拿手机,另一只手撑着自己半坐起,愕然地看着秦既明。

  后者已经穿上浴衣,严谨地系上腰带,遮蔽得严严实实。此刻垂眼看着她,他说:“别着凉。”

  林月盈说:“三十多度呢我着什么凉?”

  秦既明淡淡:“也是,出息了。”

  同红红说了声以后再聊,林月盈结束通话,手机搁在桌上,她隐约察觉到危险降临。

  秦既明坐在林月盈旁侧的躺椅上,下一刻,林月盈便殷勤地递了罐装海盐苏打水:“既明哥,喝水。”

  秦既明看她一眼,一手接过苏打水,单手开拉环,大拇指微微拱起,一顶,呲啦。

  海盐味道的苏打水有着细微的声音和丰富泡沫,秦既明仰脸喝水。林月盈倾身向他,手臂和上半身都压在扶手上,眼睛亮晶晶:“不愧是我哥哥,就连开易拉罐也能这么帅。”

  秦既明说:“不愧是我妹妹,就连拍马屁也不忘夸自己。”

  林月盈更靠近他,近到能看清他喉结因吞咽而产生的细微波动,近到嗅得到他身上沁入肌肤的木兰花香。她笑眯眯:“彼此彼此嘛,既明哥哥,刚才你有没有听到我和红红的私房话呀?”

  秦既明说:“听到某人遗憾没有亲到洋嘴算不算私房话?”

  林月盈双手捧脸,可怜:“我才没有遗憾呢,刚刚那只是调侃……没有亲到洋嘴,我只在亲爱的哥哥面前出了洋相。”

  “没上洋当就好,”秦既明说,“你啊,从小就容易被骗。”

  林月盈说:“我都成年了。”

  秦既明说:“但你的脑子告诉我,它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林月盈不服气,伸手去锤他。秦既明侧身避了一下,叹:“看,说不过就恼羞成怒要打人,林月盈小朋友,你现在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林月盈说:“不许再用这样的语气哄我。”

  “好,”秦既明从善如流,笑着抬手,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抬手把林月盈湿漉漉、遮掩的头发拂到她脑袋瓜后面,轻轻拍了拍,“你说得很好,等下奖励你一朵好孩子小红花。”

  林月盈气鼓鼓盯着他。

  秦既明悠闲自若,小口喝水,他并不渴,只是不疾不徐地饮着。

  林月盈发觉自己从未好好地看过自己的兄长。

  江宝珠第一次看到她和秦既明的合照时,就称赞她的哥哥好看。那张合照其实是林月盈最不想回顾的一张照片,拍照时是夏天,她刚满八岁,热得头发都贴着脸,被秦既明抱在怀里的时候,还在为到达陌生环境而哭鼻子。

  为了说服她乖乖拍全家福,秦既明还买了支甜筒给她吃,巧克力和脆脆的蛋筒里裹着奶油味的冰激淋,林月盈一边吃,冰激淋一边化,和融化的巧克力落在她手臂上,又顺着往下滴滴答答,弄脏了秦既明的白衬衫。

  江宝珠称赞那张照片好看的时候,年满十岁的林月盈好奇地翻开看了几遍,仔细地看着秦既明高挺的鼻子,硬朗又英气的眼睛,高眉骨投下的浅浅阴影……小孩子对具体的美丑没有太详细的标准,林月盈则是以秦既明为依据,缓慢地开始培养属于自己的、对异性的一套审美。

  青春期的林月盈不会过度关注秦既明。

  他们俩之间那种默契的隔阂,真要追究起来也有源头。那年林月盈十五岁,刚刚搬到秦既明这边住。一个研究生刚毕业,一个刚开始念高中,歪歪扭扭地组成一个家庭。林月盈夜里想念秦爷爷,又发噩梦,半坐在秦既明腿上,搂着兄长脖子,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他衬衫里掉,要哭湿一整个衣领。

  或许是秦既明轻拍她背部安慰时,不慎拍到少女薄薄T恤里的胸衣肩带,裹着敏感易痛的小巧青春;

  也或许是她不准时的生理期造访,在他西装裤上留下红色的暗暗痕迹,沾染渐渐成熟的未放花蕾。

  呀。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不是可以睡在同一张床、亲密无间的年纪了。

  兄妹兄妹,最亲密的时刻停留在童年。

  他们本就是随着年龄长大而渐渐远离的关系。

  无论如何,在这尴尬的事情之后,两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已经不再是往昔,开始保持属于异性的距离。

  成熟的太阳是分割线,光明褪色,黑暗里,他们绝不会再造访对方卧室。

  在那之后,林月盈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秦既明。

  他还是那般英俊,只是骨架更强硬、大了些,同样的白衬衫下,包裹的身体肌肉更坚实流畅,更成熟性,感——之前林月盈不会用性,感两个字去形容自己的兄长,现在的林月盈会。

  尤其是。

  随着喝水,他上下动的、凸起的喉结。

  喉结会是什么样的触感?

  它在她手指的触碰下还会这般坚硬吗?

  他吞咽时,喉结会顶住她的指腹吗?

  倘若她用力按住,它还会动吗?还是说,会把她的手指顶起?

  林月盈忽然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他喉结,好奇心极旺的女孩子,在青春期中,对异性也充满了好奇。

  她也不例外。

  但她不敢。

  只敢近距离望着自己的兄长,庆幸自己是他妹妹,才能如此光明正大地离他如此近。

  不,也不全是庆幸。

  如果两人不是兄妹,她甚至还能光明正大地触碰对方。

  他们如今的距离,是兄妹情深,再深一寸,就是大逆不道的乱,伦。

  春秋时,齐襄公为了扭曲的私欲,杀死一国之君,与妹妹齐姜苟且;南北朝,萧正德火烧公主宅,用婢女谎称妹妹已死,实际将长乐公主藏在深宫。

  千载青史,遗臭万年。

  秦既明抬手,干净的手指轻轻拍她的脸颊:“月盈?”

  林月盈看清他手掌的一些掌纹,看到那属于兄长对妹妹的关切视线。

  强烈日光下,一切无所遁形。

  “没什么,”林月盈伸懒腰,打哈欠,“我只是晒困了。”

  嗯。

  只是炎热夏天,一时疲倦、头脑发热的妄想而已。

  她读过弗洛伊德,晦涩深奥,半知半解,也知自己有这样的念头算不了什么,属于正常,不过是青春期的小小躁动。

  往后,直到开学前,林月盈也没有见到宋一量口中的弟弟。

  听说那个弟弟因为某些原因耽误了行程,要晚些才能归京。

  林月盈才不在意他呢,她的生活很快又被忙碌填满。好友之间喝茶吃饭购物做SPA,还有攀岩冲浪直升机……她热爱运动,也喜爱贴近大自然。

  这些东西能让她远离一些肮脏龌龊的渎神念头。

  等林月盈度假结束,清空脑子、开开心心回到家后,迎接她的,还是严格的兄长,和一个糟糕的消息。

  “对不起,”秦既明说,“这次你开学,我还是不能送你回学校。”

  林月盈安静。

  “我需要再去上海一趟,公事,”秦既明放缓声音,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通知,“我和你一量哥说好了,还是让他送你。”

  林月盈失落:“可是你都答应我了。”

  “嗯,”秦既明说,他敛眉,正色,“我很抱歉。”

  林月盈啪地一下,额头抵着桌子:“呜,我都和朋友说好了嘛。”

  她难过地说:“我还问了你,其实如果,一开始你不答应送我的话,我也不会这么伤心。我难过的是你答应了我却又没做到,既然不可以,那就不要给我希望呀……”

  秦既明叹气,伸手,去触她额头,捧在掌心,揉了揉。掌心柔软,但他还是不容置喙的语气:“今天你把头磕成筋膜枪也没用。”

  林月盈说:“是不是公事和名声比我更重要呀?”

  秦既明说:“听话。”

  林月盈蹭地一下站起来。

  她大声:“秦既明,我最讨厌你了!!!”

第7章 汹涌

  林月盈生气了。

  成年后她生气次数不如青春期那般频繁,即使吵架也不会闹太大。

  和秦既明吵架最厉害的一次,还是高中,她跑去和江宝珠、红红等人喝得烂醉,手机里又说的含糊不清,骗他说自己没喝酒,夜里醉倒,三个小闺蜜挤了一床睡。次日酒醒后回家,才知秦既明等了她一夜没睡。

  秦既明骂了她一顿,林月盈性子执拗,俩人吵了好大一仗,谁也不理谁,冷战了足足二百二十三分钟,以林月盈酒后胃痉挛开启了破冰。

  秦既明抱着她去医院,司机开车,俩人坐后排。一路上,秦既明抱着疼到抽搐的她,一边用掌心给她揉疼痛的胃,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轻轻拍她的脸,听她疼得吸冷气,叹口气,往自己肩膀按一按,低头,用下巴蹭一蹭她额头。

  秦既明由着她尝过酗酒后的痛苦,后来的林月盈也再没喝醉过。

  这次不同。

  不是秦既明不慎弄坏了小时候林月盈的风筝,也不是成年后的林月盈因好奇而醉酒。

  全是秦既明的错。

  怪他白白让她空欢喜一场。

  林月盈一边抽抽嗒嗒地哭,一边用纸巾狠狠地擦着鼻涕。擦到鼻子红了,又凑到镜子前看。

  只看一眼,她飞快把纸巾丢出去,长手一捞,捞回柔软的湿巾。

  “不行,不能再用力擦了,”林月盈哽咽,对着镜子,心疼地揉了揉鼻子,“这么好看的脸,不可以这样糟蹋。”

  她不肯让秦既明听到丢人的嚎啕大哭,只小声哭了一会,越想越委屈,趴在床上蒙头睡,也不想和朋友诉苦。好丢人的事,也好难过的事情,讲出来只会加重她的伤心。

  秦既明道歉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