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白舅舅的袖口和领带是两个不同的情人送的,而且估计是刚送不久,在那里大吵特吵谁才是真爱,烦的桌子开吼:“你们都给我闭嘴!在家里不准吵架。”
白舅妈的一对耳环高冷地哼了一声:“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凭什么男人找女人是风流,女人找男人就是不守妇道,白琛难么大年纪了,哪里有小鲜肉美味可口?”
椅子就在那里长吁短叹:“世风日下啊,好端端的一个家,都成什么样子!”
杨绵绵的表情顿时就诡异了起来,如果不听这些小伙伴们的声音,看起来白家人倒是夫妻融洽得很。
见面一分钟,已经得知了这个家里复杂的情况,杨绵绵心想,白香雪和荆秦的关系看似奇异,但人家毕竟对自己的感情忠诚,夫妻两人没爱情但有友情有亲情,可白家舅舅和舅妈就维持着表面婚姻,里头都烂透了。
饭桌上的气氛也很尴尬,白皎皎心里不舒服,故意就提起了一个话茬:“表哥,你还记得诗然姐姐吗,就是小时候和我一块儿玩的,前几年她不是出国念书了么,上个月刚回来,我都不认识她了。”
“…谁?”荆楚正在给杨绵绵盛汤,一时没留意听。
杨绵绵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这白皎皎真是不长记性。幸好荆楚压根没记得这号人:“不记得了。”
“就是以前特别喜欢跟着我们玩的,哥,你肯定记得。”她看向白羽。
白羽淡淡说:“我也不记得了。”
白皎皎一阵气闷,放下筷子就委屈了:“表哥,我和诗然说了要把你介绍给她的,你怎么就随随便便结婚了呢?”
荆楚面色一沉:“什么叫随随便便?”
“难道不是随随便便吗,她哪里配得上你了?”白皎皎挑剔地看了杨绵绵一眼,她刚生过病,胃口不好,桌上的菜几乎都吃不下,荆楚给她盛了一碗鸽子汤,撇去了油,她小口小口喝着,虽然说不上有用餐礼仪,但也没有以前吃饭那么狼吞虎咽了。
而其他人都没有出声打断,白舅舅好像在和白外公说着什么话,而白舅妈只是不咸不淡喊了一声“皎皎”就没下文了,不仅没让白皎皎闭嘴,反倒是更让她拔高了嗓门:“我说错什么了吗?”
要知道,白香雪是靠着回娘家哭诉自己的委屈和牺牲才让父母愧疚而保证不插手,而荆秦则是让白琛没法插手这件事,可他们都没去找过小辈。
小辈如果说错了话也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还能真的和他们计较不成?
“够了。”荆楚啪一下放下了筷子,脸色平静,“如果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都是那么想的,那我觉得这顿饭也没有必要吃下去了,我带绵绵回来不是为了让她听你们这样冷嘲热讽的。你们要是不能接受,那我们就回去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白外公脸色一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为了一个女人不承认我和你外婆?”
“我不是为了谁,我要和谁结婚是我自己决定的,这就和我当初决定去当兵一样,您当时怎么没怪国家呢?”
白外公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白舅舅终于开口了:“不是舅舅说你,你结婚这样的事,好歹也和我们商量一下,你外公一心想给你娶个门当户对的。”
杨绵绵本来在专注于喝汤的同时听八卦,她可不是只能听见人说话,物品们的话题劲爆多了,已经八到白舅舅在外面已经有了一个私生子和一对双胞胎私生女。
刚刚告一段落就听见白舅舅说了这句话,她顺嘴就给接上了:“那您在外头生的那三个孩子怎么就不要门当户对了?”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荆楚看着杨绵绵,以眼神示意“你快给我把这话圆过去”,杨绵绵镇定得很:“双重标准也不带这样的,何况我哪里不门当户对了,我长得漂亮他长得帅,我聪明他也不笨,这不是挺般配的吗?如果你们指的是社会地位和财富,我今年才二十岁,有的是机会赚钱,金钱是可以后天得到的,在你们眼里我可能有所不足,但我觉得我先天优势挺好的,综合考虑怎么也不会有一个配不上的评价吧。”
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不过基本上都不是在想她刚才那番门当户对言论,而是她说的那外头生的三个孩子。
杨绵绵觉得好像冷场了,她又把自己说的观点想了一遍,补充了她觉得遗漏的地方:“如果是身高的话…我发育晚,我觉得我还能再长高一点,不然高跟鞋也可以后天弥补一下,其他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家里一贫如洗,但除此之外,她觉得自己和荆楚挺般配的,从来都没有过自卑的想法,也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他们难道不应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吗?
第 185 章 刷本
最后那顿饭在尴尬和沉默中结束了,白舅妈没对那三个孩子表示任何看法,而白舅舅的表情显然非常难看,反应最大的是白皎皎和白羽,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外面居然有了私生子。
这问题可就严重了,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这不仅仅意味着有个孩子要多分宠爱,而牵涉到利益分配的问题。
估计接下来白家要乱成一锅粥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把矛头对准杨绵绵,白外公和白外婆尤其如此,荆楚再怎么得他们的疼爱,那都是外人,他们最关心的当然是亲孙子了。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但今晚上还是要在白家过的,杨绵绵晚饭就喝了一碗汤,没一会儿就觉得饿了,肚子咕噜咕噜叫。
“饿了?”荆楚觉得她今天受委屈了,加倍疼爱,“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可惜杨绵绵真的没什么胃口:“粥吧。”
荆楚就下厨房去熬粥了,冰箱里有海鲜,他就想着做个海鲜粥吧,桶里还有活蹦乱跳的鲜虾,佣人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忙,“不用,我自己来吧”,白家的佣人做饭都是北方口味,杨绵绵肯定吃不惯。
正熬着,他就听见蹬蹬蹬的踩楼梯的声音,白皎皎在那里气呼呼地喊:“哥,爸这是什么意思,他还想把那几个接回家里来?”
“爷爷奶奶都不会同意的。”白羽倒是沉得住气,“你这两天少惹事。”
“我就是生气!”白皎皎跺着脚,“她是不是故意说出来的,给我们没脸?”
白羽却瞟见了厨房里有人,让白皎皎赶紧闭嘴,他可不想掺和到荆楚的事情里,惹得他不高兴并没有好处,毕竟荆楚的荆秦唯一的儿子,搞好关系总没错,尤其是现在他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的情况下,争取的支持自然是越多越好。
但作为家中始终被娇宠的小女儿,白皎皎显然没有那么精明,她看见荆楚在那里,依旧耿耿于怀:“表哥,我不明白,从小大家就都喜欢你,你带着我们玩,我哥有时候都不耐烦我,你从来都没有,我闯了祸你也替我遮掩,我要买什么你也给我买…”她说着说着,哭音都快出来了,“我就替你不值得。”
白皎皎讨厌杨绵绵的原因很简单,她就是纯粹是觉得荆楚这个哥哥太好了,她就是为他不值而已,觉得他应该配最好的女人。
就是那么单纯的原因,所以格外让人哭笑不得。
“皎皎,可我很喜欢她啊。”荆楚的声音也温和起来了,“我特别特别喜欢她,我希望你能支持我的选择。”
“她有什么好的,那天她还把我绑起来吓我。”
“这你以后有喜欢的人就明白了啊。”荆楚盛了一碗粥,锅里还留了点,“我煮了粥,你要吃就自己盛啊。”
白皎皎赌气:“我不饿,我不吃。”说着又风风火火跑上楼去了。
荆楚摇摇头,端了粥回房喂羊。
杨绵绵蹲在行李箱面前发愁,看到他开了顿时喜笑颜开:“快来。”
“怎么了?”
“这里的拖鞋和牙刷杯子都不是一对,你快去换了。”杨绵绵为这事儿纠结很久了,他们家现在东西能是情侣装的不会是单人,她看到白家准备的东西都不是成对的,想换掉又不敢。
荆楚好笑:“坏人我来做是吧?”
“你最好了。”她在他脸颊上亲了口作为背黑锅的补偿。
荆楚就只能自己去把那几个哭哭啼啼的牙刷杯子和拖戏给放了回去,他很久没回来这里住了,很多东西都是新准备的,感觉有点陌生,可事实上在这里,他度过了自己很多个寒暑假,在得知母亲结婚的真相前,他与舅家的关系是真的很密切的,有空就会来这里陪伴外公外婆。
当年,白羽那样的亲孙子和他相比都要退一射之地。可知道了白香雪是被迫结婚之后,他们之间就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缝。
后来,当兵,退役,去南城当了警察,一点一点就渐渐疏远了。
也许今天的爆发并不仅仅是为了杨绵绵,他也是在为白香雪不平,为什么婚姻不可以自己选择,为什么非要以外界的条件来衡量一份感情是否匹配?
杨绵绵在他眼里千好万好,聪明漂亮又懂事可人疼,他也就是遇上她早了,等她到外面见的人多了,有的是好男人在外头排队,她未必还会选择他。
能够在她最需要一个人在身边时出现在她面前,他是由衷感激上天的安排的。
怎么舍得她被那样中伤呢?
好像看出了他的情绪,杨绵绵咬了一只大虾凑过去喂他,荆楚接过来尝了尝味道,疑惑:“不好吃?”
“好吃啊,所以给你吃一个。”她笑眯眯地看着他,“有没有心情好一点?”
荆楚心里就顿时五味陈杂了,一直以来都是他安慰杨绵绵多一点儿,她在他眼里就是个需要娇宠的小女孩,但现在她过来安慰他,他的心都要化掉了。
“过来,”他嘴上是说着过来,但实际上是自己走过去一把抱住她,“让我抱抱你。”
杨绵绵拍拍他的背:“别难过,谁没有几个糟心亲戚啊,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好的事,叔叔阿姨人多好啊,就已经很好了,他们说他们的,我也不难过,你也别难过啊。”
“不难过。”荆楚板过她的脸亲了口,“我有小羊呢。”
杨绵绵哈哈一笑,推开他:“好了,我要喝粥了,我吃饱了再喂你好不好?”
“你吃饱了就好好睡觉吧,病还没好全呢。”虽然吃素的日子很难过,但还是她的身体要紧,“吃饱了我们就洗脸睡觉了好不好?”
杨绵绵看看表,黑线:“那么早?”现在才九点钟!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话是那么说,但她在洗完澡上床不到十分钟就睡了个烂熟,荆楚亲了她好几口都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他也准备早点休息的时候,手机亮了一亮,他拿过来一看,是白舅舅发过来的短信,让他去一趟书房。
荆楚只能重新换衣服出去。
显然,白琛并不是为了自己的情人们找他去谈话的,这对白舅舅来说都不算什么事,他想问的是荆楚之前的调职申请:“你想去美国?”
“您听说了。”荆楚也不意外白琛会知道这件事。
白琛沉吟着:“你是怎么想的,我听说的是那边来了一个人代替了你的位置?”
“并没有这样的事,是我觉得一直在南城也没有什么意思。”荆楚对这位舅舅也很了解,知道该说怎么样的话,他不动声色,丝毫没有提及杨绵绵,“换个地方待待也好。”
白琛就叹了口气:“那你是宁可出国也不愿意回北京?”
“那边有值得我们学习的经验,我和局长说了,多引进一些那边的办案方式,对我们有好处。”
见他的态度那么坚决,白琛也无话可说,他毕竟不是荆秦,不好总是对外甥的前途指手画脚的:“你爸和我说,你的婚事我们不要插手,”说起荆秦,白琛就皱起眉头,“但我这个做舅舅的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上心,他是什么样子你也不用我说,这么多年,心里也恨着我们家呢。”
白琛和荆秦并不是一路人,做了那么多年的亲家,可他看不惯荆秦的为人处世,觉得他喜欢小姑娘简直丢尽了脸面,而荆秦也不喜白家的行事作风,觉得白家人太过于看重名利。
在荆楚的婚事上,荆秦不喜欢他们像对白香雪那样对荆楚的选择指手画脚,可白琛就觉得荆秦一点都对儿子的终身大事不上心,枉为人父。
总之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荆楚心里自然是偏向父亲的:“父亲支持我的选择。”
白琛对此嗤之以鼻,唯一欣慰的是:“他就只有你一个儿子,总归不会便宜了外人。”
听到这里,荆楚很想反问一句,那您不止一个儿子,对白羽白皎皎又怎么交待?可他忍住了,毕竟是长辈,如此下面子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既然来了,就多陪陪你外公外婆,他们很想你,你这些年回来得太少了。”白琛和颜悦色,又是从前那个对他事事关心的好舅舅了,“起码要住到国庆之后再走。”
距离国庆结束还有3天时间,荆楚想了一想,决定还是不把话说死:“尽量吧,如果那边没出什么事的话。”
如果再有一次今天晚上的事,他就以南城出了案子为由,赶紧回去。
但第二天风平浪静,如果不算海盗把白皎皎养的一只哈士奇打趴了的话。
事情是这样的,白皎皎养了一只看起来,注意,是看起来相当威风的哈士奇,在家里称王称霸,昨儿海盗是跟着杨绵绵他们一起到的白家,因为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就只拜托佣人给海盗喂了点吃的,后来佣人就把海盗带去哈士奇的狗窝里了。
然后这只很有地盘意识的哈士奇就开始骚扰海盗了,海盗本着在别人家做客的原则一直礼让三分,后来干脆跑到了外面,来个眼不见为净。
第一天就那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第二天,哈士奇自己找上门来要和海盗单挑了,虽然它体型庞大,然而实在无法和海盗这样身经百战的狗相提并论,输得毫无悬念。
哈士奇委屈了,奔去找白皎皎诉苦,白皎皎一看自己家的爱犬被欺负了,立刻去找海盗麻烦,然而海盗根本没把他们当一回事,根本抓不住它。
等杨绵绵咬着流沙包去找海盗的时候就看到海盗趴在花园的草坪上晒太阳,而哈士奇不远不近跟着,怒吼,可死活没赶上去挑衅。
白皎皎气得要命:“亚历山大你怎么那么没用,快上去咬它啊!”
哈士奇吃过亏,根本不敢上前,在原地转了两个圈之后,趴下了。
“海盗。”杨绵绵对海盗招手,把另一个包子分给它吃,“来尝尝这个,挺好吃的啊。”
白皎皎跺着脚:“这是你的狗?!”
“干嘛,想打架?”杨绵绵撸袖子,“昨天忘记说了,其实我体能也不差,你要试试吗?”
想起那天在宾馆吃的亏,白皎皎和亚历山大一样…怂了。
第 186 章 下棋
荆楚一大早不在,是陪白外公下棋去了,杨绵绵去找他,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很快总结出了每一种棋子的移动规律。
这一局,是荆楚输了。
白外公略微得意:“你还是差了点火候。”
杨绵绵一听就不服气了,然后拉着荆楚的袖子:“我来。”
荆楚抬头问:“你会?”
“刚刚就学会了。”杨绵绵坐到他腿上强行上场,荆楚抱着她的腰免得她掉下去,顺便和她讲一遍规则,象棋的规则不麻烦但也不简单,杨绵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白外公在心里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
杨绵绵不动声色,心里暗暗攒劲儿:叫你说我男人差了点,你给我等着。
一开始,杨绵绵下棋的速度很慢,每一步都要想很久,而白外公身经百战,运筹帷幄,排兵布阵犹如神助。
但渐渐的,白外公的速度慢了下来,杨绵绵却始终维持着二十秒到三十秒下一步的速度。
意识海里,杨小羊根据白外公的每一步都开始模拟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招数,下棋比的就是计算,计算机之所以可以下赢世界冠军,就是凭借着它庞大的计算量。
而计算,恰巧就是杨绵绵的长处,她并不像是白外公一样对各种棋谱或是计策烂熟于心,她也从没看过三十六计或是孙子兵法,只是计算,庞大的计算量让她能够模拟出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所有走势。
这是人脑和人脑的对决,棋盘上的棋子是不可能提供任何帮助的,而它们也维持着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风度,一声不吭,没有扰乱杨绵绵的思绪。
所以一开始杨绵绵只是想出口气,但后来却突然迷恋上了这种高强度的运算,这让她的大脑无比清醒。
最后身经百战的白外公输给了首次出战的杨绵绵,老人不服气,冷冷道:“再来。”
杨绵绵欣然应战。
荆楚纯粹沦为旁观,他干脆回去拿了把梳子,杨绵绵今天披头散发就出来找他了,连头发都没梳好,他正好给她梳个辫子拾掇整齐了。
白外婆端着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老头子和杨绵绵下棋下得杀气四溢,自家外孙拿了把木梳淡定地给小姑娘梳头,那熟练的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做惯了的。
“你怎么做个。”白外婆快步走过去想夺下来,“男人给女人梳什么头?”
“没事。”荆楚举高手,躲过了外婆的抢夺,非常淡定,“她头发长自己不好梳。”
梳完了辫子,杨绵绵捋一捋,非常满意,直接就亲了他一口,然后继续专心致志下棋。
白外公连输三局,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是荆楚照顾到老人的颜面打了个圆场:“绵绵来吃玉米了。”
算了一个上午,杨绵绵也消耗了不少脑细胞,肚子早就饿了,闻到玉米的香味之后就决定愉快地结束了今天一上午的完虐之旅,跑去啃玉米了。
玉米刚刚出锅,还烫着,她拿了就给烫了一下手,荆楚就给她拿着让她吃,白皎皎看见了,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表哥怎么可能那么肉麻画风完全不对#
上一次看到荆楚喂吃东西还是小时候看他喂猫呢。
吃过午饭,老人家回房午睡,杨绵绵精神好睡不着,荆楚就把她带去了白外公的收藏室里听故事,那都是老人家收集的古董,瓷器居多,一个个都被放在恒温的玻璃室里。
杨绵绵顿时就想起了自己家的那个宋碗,它刚到家的时候还半死不活觉得人生无趣,但自从来了他们家以后精神倍儿好,已经学会无数现代词汇,一天到晚吐槽聊天,不管从外表还是从内在,都已经看不见从前那个高冷的宋碗的样子了。
“它们有点寂寞啊。”杨绵绵对人的感触不多,但一遇到物品就容易被打动,所以一整个下午都泡在那个收藏室里听它们讲故事。
有一个据说是从圆明园里流传出来的,它和她说那一年,八国联军打入京城,火烧圆明园,许许多多的朋友都在那一场大火中死去了,分散了,再也见不到了。
“我本来是一对花瓶,另一个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那个粉彩瓷瓶这样伤感地说着,它与另一只花瓶原本就是孪生,与它分别就好比是一对双胞胎失散天涯,如今远隔重洋一样,一辈子都会记挂着。
中途白外公过来看了一次,有点意外:“她喜欢古董?”
“喜欢这些旧的东西。”荆楚含糊其辞。
白外公终于给她加了一分:“还算有点品味。”噢,加了一分之后总分是负九分。
之前负十分扣在了下棋上,是的,完全没有女主应有的光环,下个棋就让长辈们心生喜爱,而是让白外公倒扣了十分。
一直到7号回南城那天,杨绵绵在白羽心目中0分,他不在意,白舅妈心目中0分,她也不在意,白舅舅心目中0分,找不出加分点,在白外公心目中-30分,因为下棋又被虐了无数次一点都不懂谦让,白外婆心目中-50分,10分容貌分,-60分是她居然让荆楚给她梳辫子倒水切水果太不懂事了!
白皎皎好感分-100分!一个人还算了,海盗还把亚历山大虐出了抑郁症,一只大狗现在就躲在狗窝里根本不敢出来见人都怀疑人生了!
总而言之,好感度没有一个是正数,简直令人心碎。
然而,奇迹般的,荆楚问起杨绵绵此次做客的感受,她居然说“还挺好玩的”,吃了很多北方菜,白家佣人的手艺还算不错,“听了很多故事”,收藏室里的小伙伴们都有一肚子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比电视剧还精彩,“下棋很过瘾”,开发了脑力觉得非常尽兴,“海盗也有人陪着玩儿”,其实是单方面的完虐。
俗话说,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该被刷好感度的攒了一肚子气,该讨好别人的玩得很尽兴,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命运的捉弄吧。
反正就是女主光环总是不在正确的地方就对了。
回到南城,生活重新上了正轨,杨绵绵每天带着海盗上课已经成为了校园一景,她左拥酷狗右抱学霸猫也已经成为了大家见怪不怪的事。
海盗对看书没有任何兴趣,它纯粹是为了陪伴杨绵绵,免得她又被变态给看上,闲暇时在校园里溜达溜达,而学霸猫最喜欢在杨绵绵看书的时候趴着,好像也看得懂似的,有难懂的地方还伸出爪子按住不让她翻,杨绵绵就把这一段解释一下,它这才高抬贵爪允许她继续往下看。
万物有灵,既然物品都能说话有自己的想法,那猫为什么不能看懂书呢?杨绵绵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奇怪的事,人类中有智商超高的天才,偶尔有一只猫的智商与人类看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时间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中流逝,转眼就到了11月,气温明显下降,杨绵绵这几天都回自己家里睡了,因为等过了年她就该出国了,录取通知书也已经收到,开学日就是1月中下旬,国外可没有农历之说,过完圣诞节就是过年了,他们差不多1月初就要准备出去,留她和伙伴们相处的时间是一天天少了。
杨绵绵干脆就从荆楚家里重新搬回了自己家,珍惜这为时不多的共处时光。
就当她以为会平平淡淡出国时,又有一件事发生了。那时还是半夜,她被一阵哭声吵醒了,爬起来揉眼睛:“谁在哭啊?”
“怎么了?”她一起来荆楚就醒了,跟着拉亮了灯,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她揉眼睛还以为她哭了,赶紧抱怀里亲亲,“做噩梦了吗?没事啊,我在呢。”
杨绵绵睡眼惺忪,在他怀里蹭了蹭,眯着眼睛说:“有谁在哭,把我哭醒了。”
“哭?”荆楚愣了一下,“有人哭吗?”
老房子的隔音的确不大好,有时隔壁有小孩子的话一层楼都能听见,但他并没有听见什么哭声。
“不是一个人在哭,很多在哭的,好惨啊。”杨绵绵穿上拖鞋,推开窗户探头去看,“谁在哭啊?”
电线杆小声说:“不是我们这边在哭,是那边,刚刚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哭起来了。”
杨绵绵伸长脖子去看,努力辨认:“那边我记得是…是垃圾场?”
垃圾场对于杨绵绵来说绝对是一个敬而远之的地方,那相当于是个太平间,躺着无数的尸体,会让她非常难受,所以她一直对这个地方感情十分复杂。
“它们在哭什么,出什么事了吗?”杨绵绵继续问。
电线杆也不知道:“我们找人打听一下,你先睡吧,那么远,估计要好久了。”
这大半夜的跑去垃圾场也有点不现实,杨绵绵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去睡觉,明天有时间就绕过去看一下好了。
荆楚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垃圾场那边在哭,明天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吧。”杨绵绵把脑袋缩回被子里,试图抵挡那隐隐约约的哭声,荆楚不知道那声音有多吵,只能替她捂住耳朵,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平时这一招很管用,但今天不知怎么的,杨绵绵就是觉得睡不好,梦里都有那哭声渗透进来,和鬼故事似的。
第二天起来眼底一片乌青,活像是只大熊猫。
荆楚看了心疼:“不如今天回我那边去睡?”
“不用,我今天下课早,过去看看怎么了,我以前没听见过那么响的哭声,那不是一个人在哭。”
能从那么远的地方传来哭声,发生的一定不是小事。
第 187 章 垃圾
第二天一下课,杨绵绵就骑着车绕路到了垃圾场,一靠近那里,首先感觉到的不是哭声而是…臭味。
海盗的嗅觉敏锐,老早就受不了,迟疑着转圈圈不想进去,杨绵绵找了张纸巾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对它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就行了。”
一进垃圾场,那味道就更浓烈了,杨绵绵强忍着吐,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幸好小黄机十分给力,开口问:“昨天晚上是不是你们在哭?”
“吵到你们了吗,对不起…”垃圾山里“人山人海”,根本没法辨认是谁在说话,而且那声音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的,也难以分辨。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需要帮助吗?”小黄机很是关切。
“你们帮不了我们的。”
俗话说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嗅觉是会疲劳的,慢慢熟悉了这股臭味之后杨绵绵终于能张口说话了:“先说来听听啊,你们做不到的事,也许我可以。”
“你要怎么帮我们呢?我们死了却死不瞑目,想安息的无法真正安息,明明一切都该结束了,但我们却不能结束,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目的,但没有一个出生是为了现在,没有!”
杨绵绵一惊:“什么叫死了却死不瞑目,安息的无法安息?”
这一次说话的是一台还不算很破旧的电冰箱,它说:“我一出生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事,我要为人类保鲜食物,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使命,你知道吗,我觉得我为自己的出生而骄傲。
我的寿命是12年,我也知道这是有限的,在努力工作了很多年后,我就该寿终正寝了,这是应该的,我并不觉得遗憾。
我是在诞生三个月后进入我主人的家里的,从到他们家的那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要好好工作,不能懈怠,除了停电的时候,我一直都努力在工作,从来没有出过差错,电视机坏过,空调也坏过,电脑坏过好几次,但我没有,我一直为自己的能力而感到骄傲。
第九年的时候,我的主人把我卖掉了,虽然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工作三年,但是他们不要我了,他们有了新的电冰箱,说更节能更省电,我被淘汰了,我觉得很难过,明明我还可以继续干活,而且我没有出过错,但我没有办法抗议他们的决定,只能接受了。
他们把我卖给了收废品的人,我也接受了我之后的命运。其实,我们都不害怕死亡,我只是有点舍不得他们,但是死亡是我们的终点,我觉得有点不甘心,因为我还可以工作,但我也知道,其实很多我的伙伴们都不是寿终正寝的,人类总是这样喜新厌旧,有太多太多的同伴也是没有出过错,也是还可以继续为人类服务的时候,就被你们人类抛弃了。
这样的一生,虽然很遗憾,但也没有关系,我们并不恨你们。这个世界我曾经来过,奉献过,足够了,我觉得我可以平静地走向死亡。可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错得那么离谱。
我来这里一年多了,却一直在这里,既不能死去,也不能履行我的职责,这里每一个和我一样的物品都是同样的心情,我们觉得很痛苦,但是没有办法,我们已经被打上了废品的标签,已经是被废弃的东西了。
我以为这就是最难过的事,可后来才明白,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你看这里,有很多伙伴进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它们有些是已经用尽了寿命,有些不过是被用过一次就要死去,还没有来得及看过这个世界,可不管怎么样,它们都要死了,平静的死亡是我们所向往的,我说过,我们并不害怕死亡,我们只是有些舍不得这个世界。
但你看看,现实是怎么样的呢?我们应该好好死去了,但是死不掉,它们没有真正死去,还存留着最后一丝意识,苟延残喘,每一天都在期盼着死亡,最后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些伙伴们终于熬不住了,死了,我们都不觉得难过,反而是觉得庆幸,替它们高兴,终于可以结束这样的折磨与等待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没有结束。我们是因为人类而诞生的,从出生的那一天起,我们就知道为人类服务,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坏事,但是我们听说,像我们这样堆积在这里的,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垃圾,死了也是一种错误。
我们会污染环境,会污染空气,污染土壤,污染水源,污染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