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自己的身体,杨绵绵也不大意,所以也决定先观望观望。
佩戴陨石一时半会儿当然是不会有效果的,她闲得没事,正好又是学物理的,碰上一个物理学家,于是三天两头跑去找威尔逊教授,威尔逊教授大半生都贡献给了磁学,这回遇到一个很有可能成功的案例,自然也非常上心,恨不得每天打电话让杨绵绵记录自己的感受,和做实验记录一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多交流总是没错的,等到布朗医生去大学里找威尔逊教授的时候,发现他们一老一少在玩儿剑道。
布朗:“…”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之间就那么熟了。
杨绵绵:“这是一个挺幽默的老头。”她本来以为威尔逊教授应该是个非常严谨古板的老人,没想到老头挺幽默还挺博学,虽然交流挺有障碍,但打起来还蛮爽的。
而对于威尔逊教授来说,剑道是业余乐趣,可惜喜欢玩儿的人不多,布朗喜欢橄榄球、冲浪,学生们有喜欢赛车有喜欢拉提琴有喜欢拳击的,但是就是没有一个和他一样喜欢剑道的,除了剑道馆的馆主和他的弟子们之外,威尔逊教授寂寞很久了。
突然有个学物理的天才小姑娘还喜欢剑道的可以和他一起玩儿简直美呆,不仅可以谈论剑道还可以谈论物理,年轻四十年他肯定就去追了(开玩笑)。
但一见如故是真。
荆楚看着,就知道她现在已经把当年死活要学犯罪心理给忘到脑后去了,时间一长,果然就很容易证明谁才是真爱…想起这所全球知名的理工大学,他心里倒是微微一动。
不过,这还太早了。荆楚想,如果事情没有安排好,杨绵绵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当务之急,还是治好她的听力最重要。
半个月后,一直在观察扭曲地带的杨小羊尖叫一声:“我可以确定,它对你的扭曲有缓和作用!虽然非常微小你别瞎想了还是听不见,但真的是有效果的,我建议你试一试。”
杨绵绵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试一试,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荆楚却显得忧心忡忡,但在这一方面他的确不是专家,杨绵绵和布朗医生都认为可以试一试,他也就同意了这件事。
最开始,当然调的是非常微弱的强度,一共分了四次,时间长达一个月,一个月后,治疗结束。
杨小羊再一次打开那扇代表着听力的大门,顿时,脑海中就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可与之前相比,强度的确有所减弱。
而且在这样的噪杂声里,她的大脑接收到了一个微弱但熟悉的声音信号:“小羊。”
杨绵绵闭着的眼睛刷一下睁开了,她知道荆楚在和她说话,她能感觉到热气扑在耳边,但那真真切切的声音听到耳朵里,简直让她喜极而泣。
“我能听见一点了,虽然只有一点点。”她扑到他的怀里,明明是想笑的,谁知道脸一扯,哇一下哭出来了。
荆楚的紧张程度不比她低,听到她这句话,简直浑身骨头轻了十斤,一口浊气吐出来,紧紧抱住她。
布朗医生和威尔逊教授也难掩激动之色。
而等到杨绵绵彻底恢复听力,已经是次年的二月份,她在大雪纷飞的冬天乘坐飞机返回国内,感觉这一趟出行简直是由死而生,彻底涅槃。
飞机上,杨绵绵把头埋在他怀里:“好吵…”
世界重新恢复了嘈杂,该吵的一个没少,飞机的废话也不见得少:“︿( ̄︶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怎么飞却也飞不高︿( ̄︶ ̄)︿”
一句话判定是个神曲党,但这不是外国的飞机吗,居然都能唱中文歌了,也是醉了。
杨绵绵在和荆楚商量过年的事:“现在回学校也是放寒假,等开学了我再去销假吧。”
“好,绵绵,我父亲回国了,我们应该去拜访他。”
对于荆秦,杨绵绵还是很好奇的,所以她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啊,去哪儿?”
荆秦回国并不住在南城或帝都的豪宅里,他每次回国几乎都是回到老家的旧宅,好在旧宅多次修缮,适宜居住。
荆秦的老家叫清水塘,是一个江南的小镇,与南城的风物截然不同,杨绵绵一到那里就觉得安静。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适合我…”杨绵绵囧囧地吐槽,她是天生生长在大都市的孩子,对于这种烟雨绵绵的江南水乡,总觉得气质不搭。
荆楚撑着一把打伞,搂着她往家里走,地上积了落雪,踩上去嘎吱嘎吱响,杨绵绵就说:“这里的雪挺干净的,难得南方还能积得起来。”
他们沿着河边走,两岸是白墙黑瓦的建筑,杨绵绵看了好几眼,觉得连这些房子的性格都比较温柔缠绵。
走过一座石桥的时候荆楚停了下来,说:“那边就是我们家,这里是伤心桥,楚青青就是从这里跳了下去。”
桥说:“是的,我到今天还记得她。”
杨绵绵看看左右无人,忍不住小声问:“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
“小镇就那么大,谁和谁都认识,这是一件大事,当时传得满城风雨,我怎么会忘记呢?”桥历经多年风霜,犹如一位老人感慨,“以前也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来跳河,约了一起走,结果男人却没来,她的家人找过来,她就一头栽了进去,不过这些年跳河的就她一个,那天天还下着雨,她就从那边跑出来,站了几分钟,跳下去了,再也没能浮上来,幸好捞得早,不然晚了就肿了,不好看,青青还是很好看的。”
连一座桥都如此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场景,可见当年的事情闹得有多大了。
一个那么小的小镇上,怎么瞒得住这些丑闻?再加上有心人的渲染利用,当时国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难得的桃色新闻呢。
荆楚没多说什么,拉着她的手走到了自己家,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块牌子:荆宅。
来应门的是老管家,也不兴什么少爷那一套,直接叫了荆楚的名字:“阿楚带小媳妇回来了。”
“英叔,你别闹,我们家绵绵脸皮薄的。”荆楚也不让老人家拿伞,拉着杨绵绵进了屋,英叔就端了热茶过来:“外面冷吧,我今天煲了汤,你们要多喝点。”
“一定。”荆楚替杨绵绵脱了外面的大衣挂好,“我爸呢。”
“刚喝了药,先生这两年身体不好,可偏偏要来这里,这里的冬天冷啊。”英叔感慨。
杨绵绵深有同感:“南方的冷是冻到骨子里的,湿冷湿冷的,还没有暖气。”
“小姑娘冷吗,我给你空调调高几度。”
“不冷。”杨绵绵的手一直被荆楚握在手里,暖得不要不要的。
荆楚也随意:“那我们一会儿再去,绵绵累不累,我们休息一下。”
“不累。”她摇头。
英叔张望了一下天空:“一会儿还要下雪,去睡一会儿,起来就好吃饭了。”
荆楚就拉着杨绵绵回房休息,虽然说这是老家,但是他来住的时候不多,以前大多数日子都陪白香雪住在京城,这里更像是荆秦的一个执念。
第 151 章 父子
杨绵绵一个午觉睡醒,外面就飘起了雪花,但这里的雪下得不多,只能看看不能玩儿,荆楚在窗前搂了她:“下次我们去北京堆雪人。”
“好。”杨绵绵吧唧亲他一口,视线瞟见有人从楼梯上下来,吓了一大跳。
“吓着你了。”荆秦用力咳嗽了两声,脸色并不好,“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荆楚微微皱眉:“爸,你身体不好,没有必要坚持回国,要扫墓我来就行了。”
“没事,我前两天没睡好。”荆秦又咳了两声,却摆了摆手,换了一个话题,“这是绵绵吧。”
和白香雪那次相比,这次杨绵绵显然是做了心理准备的,乖乖问好:“叔叔好。”
“不用客气,当自己家就可以了。”荆秦细细打量她一回,笑了,“绵绵比电视上更漂亮。”
杨绵绵一惊:“电视?”
“是我在看。”英叔拎了个水壶晃悠进来,笑眯眯插嘴,“《大侠》又翻拍了,那个小道姑比其他两个女的都好看,我每天准时追的。”
荆秦也笑:“对,那天我看到了还和他说你楚福气好。”
这回轮到荆楚咳嗽两声了:“爸,英叔…”
荆秦厚道,不再笑话儿子,站在那里温柔地看着他和杨绵绵,神情欣慰。
他今年已年过半百,但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保养十分得宜,唯有两鬓却生着白发,他的模样与荆楚十分相像,但与荆楚的英俊相比,他更显得内敛儒雅些,父子两人的气质迥异。
晚饭非常丰盛,英叔有一手好厨艺,今天大展身手,把杨绵绵吃得感动得眼泪汪汪,他得意非凡:“阿楚的手艺都是跟我学的,我说现在男人不好讨老婆,不会做饭哪个女人能看得上你?”
杨绵绵认真想想,回答说:“他不会做饭我还是会喜欢他的。”
这句话惹得他们都笑了起来,英叔就笑个不停:“真难得有个小姑娘那么对你死心塌地的,你要好好对人家。”
荆楚把剥好的虾放到她碗里,无奈地说:“好了英叔,这句话你讲第三遍了。”
“现在嫌我啰嗦了?”英叔气呼呼地说,“别忘了你小时候是谁教你打球追女同学。”
杨绵绵本来津津有味地吃着虾,这个时候好奇地抬起头:“追女同学?”
荆楚:“…我没有追过女同学。”
“哈哈,是女同学追他,阿楚从小就有风度,追他的女同学每个周末都打电话到家里来问他功课,有天有两个女同学一路上追他回家,问他周末有没有空,我说我们家周末泳池都没有人用,欢迎她们来玩儿,结果周末来了好多小姑娘,一个赛一个漂亮。”英叔哈哈大笑,十分怀念那个时候每个周末都有女孩子上门的场景,热热闹闹。
杨绵绵:“…”作为夏天躲在人家店里蹭空调的孩纸无法理解这样的生活,但她说,“我也会游泳。”
荆楚感觉到了她的醋意,低头笑着看了她一眼,杨绵绵大概觉得有点难为情,又低着头假装自己在剥虾。
英叔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来了,慢悠悠加了一句:“可惜那么多女同学,他一个都没看上,让我把人都给挡外头了,多可惜啊。”
杨绵绵这才高兴起来,表情变化太明显,惹得荆秦都忍不住笑了:“人和人的缘分是很奇妙的,别人认为是合适的时间,其实遇见的不是合适的人。”他原本只是想开解杨绵绵,没想到一说起来却感伤自身,“等到你觉得遇见的是合适的人,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不合适。”
荆楚不禁叹了口气:“爸,别人眼里是别人眼里,我和妈一直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阿雪性格单纯,但其实聪慧通透,你们能够这样理解我,是我的幸运。”荆秦顿了顿,看向杨绵绵,“绵绵,有些事说来荒唐,请你多包涵。”
杨绵绵眨了眨眼:“不觉得荒唐,他再大十岁,我再小十岁,我还是会喜欢他的。”她指着荆楚打比方。
荆楚忍俊不禁:“你再小十岁就只有八岁,你知道八岁是个什么概念吗?”
“我只是给你举个例子,不管你大几岁,我还是会喜欢你的。”杨绵绵安慰他,可却多嘴得加了一句,“但最多五十吧,再老你就不帅了,我下不去手。”
荆楚又好气又好笑,拿她没辙。
荆秦看他们打情骂俏,好笑地摇摇头,又问:“我准备了礼物给绵绵,希望你喜欢。”
“礼物?”杨绵绵困惑了,她之前听说是按照风俗,应该她带着礼物去探望长辈,但荆楚说不需要,她也就什么都没有买,糊里糊涂就跟来了。
英叔提了一个大盒子来:“还挺沉的。”
杨绵绵好奇地看过去,看到标签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要送我望远镜,天文望远镜?”
“是的,我听说你在读物理,希望你喜欢。”
杨绵绵忍不住跳下椅子跑过去看,好奇地摸了摸,因为没有组装起来,它的意识并不清晰:“我喜欢,但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呢?”
荆秦微笑着说:“因为希望你能早日和我的儿子组建新的家庭。”
杨绵绵顿时有点不好意思,难得忸怩了一下,小声地说:“那个,我还要过两年才能结婚呢。”
英叔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荆秦也失笑,他看着荆楚把她搂到怀里的样子,不禁想道,考验对于感情而言是把双刃剑,要么不堪一击,要么愈发坚固。
人生的路并不好走,风风雨雨那么多年,如果能有一个人一路同行,那将会是一件弥足幸运的事。
希望他的孩子有比他更好的运气,将这段感情久久得维持下去。
和白香雪的感情外露不同,荆秦内敛而克制,但是他却无时无刻不在包容着他们,他虽然不说,但杨绵绵觉得他真的是很看好她和荆楚在一起。
看惯了电视剧的杨绵绵托着脸,觉得现实和故事差距太大了:“叔叔阿姨都不嫌弃我啊,他们都很喜欢我对不对,好奇怪啊,我从小就不受欢迎的。”
荆楚扯着她的腮帮子就笑:“怎么,还指望有支票甩你一脸的剧情出现?”
“是有点奇怪啦。”杨绵绵揉着脸,打心眼里不大自信,“我不是那种很出色的女孩子啊,我以为叔叔阿姨对我不会很满意的。”
荆楚很淡定:“你想有那种待遇也不难,下次和我回北京,那边的亲戚就是你看得那种偶像剧里的拆散男女主角的父母。”
“咦,真的吗?”杨绵绵顿时好奇起来,趴在他背上问,“是那种会嫌弃我家里穷我没有教养的人吗?”
因为白香雪和荆秦给她的印象都太好了,她还以为荆楚所有的亲戚都是这样的呢。
“你知道为什么我父母会结婚吗?”荆楚淡淡说,“当年白家的情况很不好,需要钱翻身,正好我父亲的事业蒸蒸日上,他们看中了他的潜力,两家联姻而已,所以当时对我母亲看得严,她怀孕之前都不让她轻易出门,怕她去找以前的男朋友。”
杨绵绵:“…好惨。”
“他们利用我的母亲,对他们而言,白家的仕途最重要,不是不爱女儿,只是在这个前提下,幸福是可以被牺牲的,所以我离开了北京。”荆楚把她从背上拉下来,“我不是很喜欢他们,虽然他们对我很不错,大概是想要弥补我们,但我妈并不需要,她现在也不大和他们联络了。”
白香雪知道如今荆楚长大成人,白荆两家的关系已经牢不可破,她的作用再也没有从前那么重要,但离婚回娘家她却怎么都不甘心,当年白家可以说是把她给出卖了,她虽然嫁了但心有不甘,所以宁可靠着荆秦也不愿意回去靠兄嫂。
荆秦也对这样的情况心知肚明,他今非昔比,想要袒护白香雪轻而易举,而白家人看见他们关系依旧,也乐得不插手,这才有白香雪如今的逍遥自在。
而因为自身的特殊经历,白香雪和荆秦都对荆楚的婚姻幸福放得很开,并不看重女方的门第家世,只要他喜欢,那便尊重孩子的选择。
白香雪放弃个人幸福成全了家族,可始终觉得不自由不幸福,因此不希望荆楚重蹈覆辙,荆秦因为这段婚姻失去过挚爱之人,折磨一生,也不希望荆楚再饱受他的痛苦。
他们只希望他幸福。
但这样的父母是少见的,白家的舅舅舅妈依旧如同每一个世俗的长辈,他们也关心荆楚的终身大事,但介绍的无一不是名门淑媛或是高官之女。
杨绵绵在他们眼里,简直不仅是0分,应该是负分才对。要他们来说,是决计不会同意这桩事的。
荆楚既然想过要和杨绵绵结婚,自然考虑过这些问题,幸好白香雪和荆秦都赞成他们在一起,那么即便是会有阻力,也不成问题。
杨绵绵对于这些事敏锐度非常低,完全没有意识到真的很有可能会发生小说里的狗血剧情,她现在还在感慨:“感觉亲戚多好复杂啊,我就简单多了,结婚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个人结婚我同意就好。”
荆楚却想起来她的继母和弟弟:“你父亲的续弦呢。”
“你问我后妈?”杨绵绵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我们有默契,她当我不存在我当她不存在,我们俩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我爸死了,我们俩再也不会见面。”
倒不是继母多好或者多坏,那个女人也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不好不坏,杨绵绵如果特别有钱,她说不定也会巴结上来想捞点好处,但杨绵绵和她没有什么利益纠葛的时候,她也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不会刻意去操弄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丈夫的所有财产(虽然没有多少财产,买凶也不划算,以及把财产留给儿子只要遗嘱就行了),但如果杨绵绵横尸野外,她也不会去认领,只会漠然走开。
可以说,杨绵绵和她的继母和名义上的弟弟,双方都不愿意和对方有任何交集。
第 152 章 来生
荆楚敲开荆秦书房门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他坐在窗前:“爸。”
“这么晚了还不睡?”荆秦合上书,温言问。
荆楚叹了口气:“你身体不好,怎么还不睡?”
“人老了就觉少。”
“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老回国内来,这里空气不好,冬天尤其冷。”荆楚瞥见一旁的沙发上有毯子,拿过来给荆秦盖在腿上,“等扫完墓就早点回去吧。”
荆秦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心中甚慰:“你放心,我会活到你和绵绵结婚,你能找到喜欢的人,我很高兴。”
“我知道。”荆楚低声说,“爸,谢谢你。”谢谢你支持我的选择,无论是当初我义无反顾选择从军还是退役后去当了警察,你都无条件地支持我。
“你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希望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荆秦慢慢说,“钱和权利,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尽头的东西,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东西,永远无法满足。”
他看着荆楚,不禁微笑,“你放心,你是我的儿子,白家的人再不满,我也不会允许他们干涉你的生活。”
“我不打算带绵绵去白家。”
荆秦平静地点头:“不去也好。”他拍拍他的手臂,“好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你也不用太担心我。”
“好。”
荆楚回到房里,杨绵绵还没睡,在那里听小伙伴们说荆秦和楚青青的故事,一个比一个感慨:“简直是作孽噢,我们从小看着荆秦长大,他结婚生小孩,可惜喽,夫妻两个人像朋友,荆楚出生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同房过。”
“那他和楚青青…”杨绵绵还没问完,就听见荆楚咳嗽两声,看她一眼。
杨绵绵乖乖闭了嘴,但没有想到墙已经回答了:“唉哟,哪里有别人想的那样,那两个人亲都没有亲过,就一回,荆秦睡午觉,楚青青去找他,推开门一看,他睡得正熟,就不吵他,蹑手蹑脚爬上床,靠在枕头上等他醒过来,把荆秦吓了一跳呢。”
地板说:“有一天楚青青特别高兴,穿着一件上个世纪的圆点连衣裙,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倒着走路,结果下楼梯的时候差点被绊了一跤,荆秦拉住她,两个人拉个手就站在那里好半天,我们都笑死了。”
想必,曾经在这座老宅里,荆秦和楚青青也曾经有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只是命运弄人,如今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想到这里,她就想起那时她从沙漠里回来荆楚把她当成鬼了的事情,突然就站起来拉开卫生间的门去抱他。
荆楚正在刷牙,看到她进来有点惊讶,连忙漱口:“怎么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一个人偷偷死的,你也不要好不好?”杨绵绵蹭蹭他的背肌,“被留下的那个人太可怜了。”
荆楚啼笑皆非:“我们小羊怎么也多愁善感起来了,别担心,我们会好好的。”
“嗯。”杨绵绵重重点头,勾着他的脖颈一蹬,把腿缠在他腰上,“背我回去。”
荆楚反手拍拍她圆圆的臀:“重了。”
“诶,真的吗?”杨绵绵很自豪,“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所以我肯定有进步了。”
荆楚默然:这…平胸已经不是了,但矮么,就长高了2厘米,估计这辈子是没法超过1米65了。
节哀啊绵绵。
一夜无话,第二天杨绵绵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银装素裹,她左右一看没看见荆楚,在床头柜上看见他留的便签条,说是下雪他不放心荆秦一个人去扫墓,陪他一起出去了。
“大雪天的扫墓啊。”杨绵绵拉开窗帘,看见外面还在不断飘着雪。
窗户说:“因为楚青青死的时候是冬天啊,清明人太多,荆秦大概是想安安静静陪她一会儿吧,所以每年都是这个时候来。”
“冬天跳河啊?”杨绵绵打了个哆嗦,“这是有多大的勇气。”
“生无可恋,人往脖子上砍都行,何况是跳河呢。”
墓地,荆秦把一束花放在楚青青的墓碑前,荆楚离得远些,把时间留给他们。
“阿青,我来看你了。”雪下得慢慢大了起来,落在他的头发上,看起来竟然已经满头白发。
他还记得那年冬天,他带她在雪天散步,她说“下雪不打伞,一起到白头”,可如今他鬓生华发,她却是香魂渺渺,不知归处了。
“今天又下雪了,你在那边都还好吗?”他将手搭在冰冷的墓碑上,低声絮语,“有时候我觉得死亡才是平静,现在,你不会再有世俗的烦恼了。”
“阿青,我不怪你先走一步,是我没能力保你无虞,倒要叫你来维护我。”
“一晃过去好多年了,你总说你我差了二十多年又如何,等到你六十我八十,谁还在乎,但是阿青,你永远十六岁,我却是一年比一年老了,等到我下去见你的时候,也许你早就不认得我了。”
十年生死就是尘满面鬓如霜,那等到他老得走不动路了,红颜依旧是红颜,到时候,黄泉阴司下,如何相见?
“阿青,那时我该怎么与你相认?”他轻轻问,带着无尽的心酸与惘然。
雪越下越大,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已经许久,肩头已经被融化的雪珠浸湿。
荆楚看了看天气,打着伞走过去,低声问:“爸,回去吧,雪下大了。”他也不想打扰荆秦,他千里迢迢回到国内,就是想站在她坟前和她说一会儿话。
差一点儿失去杨绵绵的时候,他就能够明白一点父亲的心情了,那种失去爱人的痛彻心扉,不是亲自尝过,永远无法明白。
天那么冷,雪那么大,但也许他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荆秦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楚青青的墓碑,她死后,楚家人以她为要挟,想要在他这里夺取更多的好处,他平静地答应了,用了极大的一笔财产换回了她的遗体,为她寻找坟地,入殓下葬。
但刻碑的时候,只有简简单单的“楚青青之墓,荆秦立”。
他们之间,只不过是心知肚明的一段关系,但从来没有一个世俗的名分,他希望有朝一日,他比她先走,她可以以妻子的名义为他立碑。
可上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是他送她先走,立碑的人与她看似毫无干系,碑后是他写的悼词:
昔年初逢,风吹绿柳,桃颜灼灼,湖边一双蝴蝶,一对鸳鸯。承蒙不弃,两心相许,定白头之约。相处有时,一年六月,我为木桐卿为琴,只知情深,奈何缘浅,未料茫茫浩劫,竟成殊途。他年阴司相逢,卿是红颜我白发,恐好梦难圆。只盼来生,我生卿亦生,青梅竹马,终成佳话。
“爸,该走了,明年我再陪你来看他。”荆楚再劝了一声。
荆秦如梦初醒,点了点头,他也许是站得久了,抬脚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幸好荆楚一把扶住他,再看时,只觉得父亲真的苍老了不少。
人生在世,连一个寄托的对象都没有,谁能不心灰意冷呢。
荆秦在清水塘待了三天,而后病情加重,不得不离开,临走前,带走了楚青青坟边所种的松树枝桠,种在盆栽里带去远方,年年如此。
而荆楚则和杨绵绵返回南城,只不过现在过年大家都放假,所以很闲,很闲。
闲到杨绵绵忍不住问:“待在家里好无聊,我们出去约会吧。”
荆楚请了三个月的假,假期还没用完,也想多陪陪她:“你想去哪儿?”
杨绵绵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朋友圈:“这个。”
荆楚接过来一看,是罗裴裴发的,她说过年时有几个朋友准备自驾游去泡温泉露营,问有没有人愿意加入同行。
“你连裴裴的微信都加了?”荆楚翻了翻,发现杨绵绵现在的好友真不少,以前可怜兮兮地就他和柳玉两个人,现在有了罗裴裴、邹奕、薛邵、邓曼玲、童欣、邱襄、孙教授…还有其他零零碎碎不少人,不要太热闹。
“我给你设了标签,你看就你一个人。”杨绵绵凑过去给他看,他的标签赫然是“我男人”,霸气得没话说。
荆楚哭笑不得,看了半天问:“你想去?”想去玩儿他可以理解,但没记错的话,罗裴裴是他的前女友,她一点儿都不介意吗?
“想去。”杨绵绵点头,“露营好像很好玩,我想和你去山里看星星,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荆楚沉默一分钟,回答:“会很冷,我们可以去马尔代夫什么的。”
“我们可以一起泡温泉,你不期待吗?”她眼睛亮亮的,“还可以看星星。”
荆楚特别冷静:“说实话。”
“这个可以带海盗一起去,出国好不方便,好多地方它都不能进去,去山里就不一样了啊。”
荆楚不得不提醒她:“裴裴是我前女友。”
“我知道啊。”杨绵绵看他一眼,“你介意?”
“我是不介意的,但是你个小醋坛子这次怎么那么大方了?”
杨绵绵诚实地说:“我其实不讨厌她,我挺喜欢她的,要说到嫉妒,也不是嫉妒她,更嫉妒你的初恋,她有什么好嫉妒的,你看她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我不觉得你喜欢她,但是初恋总是不一样的。”
初恋总是被寄托了许许多多美好的记忆,很多感情只有一次,很多人永远没有办法忘记自己的初恋。
但荆楚…“那只是发生在那么一个特定年纪的感情,说不上很喜欢,大家对于感情也没有很深刻的认识,只是因为时间正好,年纪正好,气氛正好,就在一起了。”
“你不喜欢她?”杨绵绵突然有点好奇,缠着他问,“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谁追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