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年心道自己呆在大宅, 便会遭遇太子侍读的待遇, 被楚董揪着谈话。他想了想, 开口道:“下班后我送您过去。”
楚楚扬眉:“那老楚怎么办?”
张嘉年面露迟疑, 最后他硬着头皮给楚彦印的秘书打电话, 佯装镇定道:“楚总临时加开会议, 可能今晚来不及回大宅,劳烦您在楚董结束会议后转告。”
楚楚见张嘉年挂断电话,她语气悠然地打趣:“原来张总助也会撒谎。”
张嘉年:撒谎的原因是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张嘉年正内心腹诽,又见楚楚开始收拾东西,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他当即疑惑道:“您要去哪?还没有下班?”
楚楚义正言辞:“我给自己批个事假还不行?”
她作为公司老总,难道还不能成功请假?
张嘉年:“……”
张嘉年生平第一次达成翘班成就,居然是在自己老板的带领下。楚楚从公司离开,并没有马上赴约,而是让张嘉年将车开到燕晗居,她先上楼换了身衣服。
楚楚换装完毕,重新上车时身着休闲装,头戴鸭舌帽,看上去就是朴素邻家的小姑娘,仿佛还没出校园。她皮肤白皙,眼神清透,竟让人略感稚气。
张嘉年从未见过她如此打扮,他一时心情微妙,忍不住道:“您还特意伪装?”
他觉得楚楚为了混淆张雅芳视听,不被对方看穿真实身份,简直煞费苦心。
“什么意思?”楚楚不懂他的心思,茫然道,“喝茶本来就不用穿正装?”
当汽车停在茶馆门口时,张嘉年终于理解楚楚换装的原因,张雅芳居然先约自己老板喝茶。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临水是一排露天的茶座,不少悠哉的大爷大妈们聚集在此,正在喝茶、吃瓜子、唠家常。张雅芳的家乡惯有喝茶的习俗,她就算离开故土,也没抹除家乡的印痕,喜欢到这类原滋原味的茶馆晒太阳。
张嘉年陡然进来,便恨不得成为全场最靓的崽,衣冠楚楚的他在如此懒散随意的环境中格格不入。张总助喝茶的次数很少,且基本都在工作时的高端场所,还没来过如此烟火气的地方。
楚楚看他略显局促,忍不住调侃:“你该不会是流落民间的贵公子吧,看上去还没我接地气?”
张嘉年抿了抿唇,他倒也不恼,应道:“可能确实没您适应力强。”
张雅芳早就占好位置,远远地朝楚楚招手。她看到尾随其后的张嘉年,面露不悦:“你怎么也跟来了?”
张嘉年被亲妈如此嫌弃,辩解道:“我跟你说过的……”
他电话里早就提过,自己晚上也要过来,张雅芳女士是全当耳旁风?
张雅芳不满道:“带着你很麻烦。”
张嘉年:“???”
张嘉年再次确信张雅芳女士是自己亲妈,后妈断然不会如此残忍。
张雅芳面对楚楚,态度却和缓不少,她乐呵呵道:“晚上吃火锅!”
楚楚被张雅芳的口音传染,赞道:“巴适得很(好得很)!”
张嘉年脱下稍显隆重的西装外套,他仅穿衬衫便不会显眼,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眼看着两人热火朝天地聊天。他在来此之前,唯恐楚楚和张雅芳会冷场或有碰撞,现在骤然发现自己才是三人故事中不配有名字的配角。
楚楚懒洋洋地窝在茶座里,悠闲地喝茶、嗑瓜子,听张雅芳讲述广场舞扛把子的故事。她们上聊至养生谣言,下聊至凉拌菜日常,话题琐碎程度超出张嘉年想象,简直是提前迈进中老年生活。
当然,张雅芳女士是真老年人,楚楚则是假老年人。
张嘉年趁着张雅芳跟旁边老友叙旧,这才找到跟楚楚搭话的空闲。他回头一看,发现她已经舒适地眯上眼,恨不得在微暖的阳光下小憩一觉。
张嘉年无力道:“您背着楚董在这里偷闲好吗?”
他本以为楚楚和张雅芳见面是有大事,没想到她们只是喝茶闲聊,为此居然将楚董抛在脑后。
楚楚闻言垂下眼,轻声道:“我又没什么朋友,难得出来一趟。”
张嘉年微微一愣,见她神色平静,眼神却稍显落寞,这才想起她并不是这里的人。对于她来说,世界上没有熟知的亲朋好友,平日又被工作包裹,的确过于枯燥。
张嘉年看她低头,他有点自责,说道:“我并不是责怪您……”
楚楚失落地控诉:“我知道,你们都只关心我飞得高不高,却不关心我飞得累不累。”
张嘉年:“我没有那个意思……”
楚楚却没有住嘴,反而变本加厉。她佯装掩泪,委屈道:“我飘零此地,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你虽是我挚友,却向来只谈工作。难得阿姨跟我志同道合,本以为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却还遭你指责。”
张嘉年:“……对不起,是我的锅,您玩吧。”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他还是趁早闭嘴为好。
张雅芳跟旁边人唠完嗑,回来对张嘉年道:“结账吧,换地方。”
张嘉年万万没想到,他跟过来的结果就是结账,只得无可奈何地起身离开。
张嘉年刚被支走,张雅芳便怂恿楚楚道:“我们自个儿耍,不带他!”
楚楚有些犹豫:“不好吧?”
张雅芳振振有词:“带他还要点鸳鸯锅!”
楚楚立马坐起身,痛快地问道:“现在走?”
张嘉年结账完,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茶座,内心感到一丝崩溃:“……”
他勉强打起精神,询问服务员:“您好,请问刚才坐在这里的两人呢?”
“走了。”
张嘉年早该猜到,他永远看不破楚总的套路,同时永远翻不出张雅芳女士的五指山。
晚饭,张雅芳果然带着楚楚去了附近有名的火锅馆,热气腾腾的九宫格上桌,便是扑鼻的辛辣香气。碍眼的人消失,她们顿时感到畅快得多,愉快地涮起毛肚。
楚楚本来抛弃张嘉年还有点愧疚,但她面对火辣辣的美食,又挥去心中歉意,疑惑道:“张总助怎么不善吃辣?”
按道理,张嘉年是张雅芳的儿子,口味应该一脉相承,但他却喜食清淡,对辛辣之物兴趣不大。
张雅芳盯着火锅,头也不抬道:“跟他爹一样,吃不得辣!”
楚楚头一回听闻张嘉年父亲的消息,不免好奇道:“叔叔是什么样的人?”
说起来,她还从未见过张嘉年的父亲,更没听他提起过。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张嘉年既然随母姓, 背后肯定有故事。楚楚平时没机会询问, 此时倒是一个不错的气口, 可以顺着张雅芳的话问出来。
“别提那个龟儿子!”张雅芳夹完菜, 怒火冲天道, “让老娘见着敲破他脑壳儿!”
楚楚好奇心更盛,她主动给张雅芳布菜, 就连口音都发生变化, 追问道:“他犯啥子事情喽?”
楚楚和张雅芳都是毫不造作的爽快性格, 加上楚楚有意探寻消息, 两人很快便相谈甚欢。原来, 张嘉年的父亲跟其他人合伙做生意, 却赔得血本无归,留下巨额债务便自己逃跑,多年来不见踪影。
张雅芳能得知消息, 还是由于许多债主追上门, 开始骚扰母子二人的生活,才发觉张父跑路。张雅芳是暴脾气,言辞又相当泼辣, 没被债主们吓破胆,但小张嘉年的童年生活显然不太美好,几乎是胆战心惊。
楚楚一愣, 没想到自己小朋友的身世如此凄惨, 关切道:“债务很多吗?”
张雅芳说起往事, 颇有些历经风浪的淡定, 摆摆手道:“还好吧,也就几千万。”
楚楚心想,张嘉年童年时的千万债务绝对是巨款,毕竟那时一线城市平均房价都没破万。她算是明白张嘉年拥有高薪却身居老破小的原因,估计跟还债也有关系。
张雅芳的语气大大咧咧,但描绘的故事却并不轻松。父亲抛妻弃子,留下一屁股债务,不知所踪。母子二人生活在最贫困的城中村,由于债主的威胁骚扰被房东驱逐赶走。亲朋好友皆闻风而逃,不敢出头支援。这是一段暗无天光的日子。
“要不是楚先生帮忙,我早抱着娃儿跳楼……”张雅芳喃喃道,她又反应过来,“你也姓楚?看来我跟楚家人投缘啊!”
楚楚疑惑道:“……楚先生?楚彦印?”
张雅芳点点头:“是噻。”
楚楚没想到老楚还在回忆中拥有戏份,她颇感意外,推测道:“他借钱给你们?”
楚楚想起南彦东的微信内容,张嘉年要向老楚报恩,莫非是借过钱?
张雅芳摇摇头:“他就是债主。”
楚彦印就是被张父骗钱最多的冤大头。
楚彦印生平基本没做过赔本买卖,却在张父身上栽了个大跟头。两人本是好友,互相信赖便合伙做生意。张父却在经营不善后立刻跑路,将楚彦印气得够呛。
楚彦印怒火冲天地上门要账,才发现曾经的好友欠下无数外债,只留下孤苦伶仃的妻儿。他看着被红油漆泼脏的破旧铁门,跟小男孩警惕而可怜的眼神,想到自己锦衣玉食的女儿,两相对比下竟于心不忍。
虎毒尚不食子,如果换做是他,他死也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
“反正他都欠我那么多,也不差这一点儿。”
“生意归生意,但我好歹是个人。”
这是楚彦印当时的原话,成为父亲的人看不得孩子受苦,干脆替母子俩垫上其他外债。他掏钱打发走别的人,顺利荣升为张家唯一的债主,不但没有强求母子俩立即还钱,甚至还帮助张嘉年重回校园。
“商人一诺千金,这钱我等你长大来还。”楚彦印向着年幼的小男孩伸出手指。躲在母亲身后的小男孩犹豫片刻,他终于郑重地伸出手,跟楚彦印拉钩约定。
长大后的小男孩同样是守诺之人,他毕业后便进入齐盛集团,凭借出色的能力扶摇直上,甚至成为太子伴读。
楚楚没料到往事中的楚彦印如此高大,不免对自己的便宜父亲有所改观,这简直是以德报怨的故事典范。她试探道:“所以张总助工作后才还清债务?”
小男孩长大成人后靠自己的努力和打拼完成童年承诺,也算美好的童话结局。
张雅芳说道:“没有啷个长时间,他大学时老家拆迁,我卖了十几套房还的钱,剩下的买了现在这套。”
“……”楚楚闻言甘拜下风,当即江湖式抱拳,“佩服佩服,女中豪杰!”
楚楚:果然世上最贵的字便是画圈的“拆”字。
沉重的话题在火锅中随风而去,两人吃饱喝足回家,开门便看到沉默坐在客厅的张嘉年,他用谴责的眼神注视着她们。
张雅芳对抛下他的事毫无愧疚,反而率先问道:“你真不加班?”
张嘉年紧盯着若无其事的楚楚,意有所指:“我老板今天放假。”
他顶头上司跟自己亲妈跑出去浪一天,他哪里有班可加?
张雅芳:“不然你去隔壁宾馆凑活一夜?”
张嘉年:“???”
张雅芳:“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
张嘉年如果通宵加班,一般会在公司内的休息室小憩,不会回家。张雅芳早就说好让楚楚留宿,谁想到张嘉年杀了回来,顿时很不方便。两个女人在家自由自在,他留下反倒有点怪。
楚楚赶忙道:“没事,我去隔壁宾馆……”
张雅芳伸手制止,她看向张嘉年,真心提议:“不如你给老板打个电话,主动要求加班?”
张嘉年:“……”
张嘉年:他那时或许应该答应楚总交换父母的建议?
张嘉年最终还是没有被赶出家门,原因是两人需要他做牌搭子。
深夜,张家。
张雅芳女士打完牌昏昏欲睡,收拾完便回屋休息。张嘉年任劳任怨地给客房的床铺好柔软整洁的床单。他看向楚楚,进行讲解:“如果您晚上要喝水,饮水机旁的柜子里有干净杯子,洗漱用品是新开的,衣柜里有备用被子。”
“当然,您现在想回燕晗居也来得及,车就停在楼下,马上就能结束《变形计》。”张嘉年冷静地补充,回头便看到她扑在床上,毫无形象地躺成大字型。
楚楚将脸埋进拥有阳光味道的枕头里,闷声道:“我选择《变形计》。”
张嘉年:“……您明天早起要去做什么?很重要么?”
张雅芳留宿楚楚的原因很简单,她们周六居然还有计划,而且似乎要早起。
“很重要。”楚楚义正言辞,“去看阿姨跳广场舞。”
张雅芳是中老年广场舞center,楚楚要前去为她应援打call。
张嘉年:“……”
张嘉年:我常因为不够沙雕而感到无法融入你们。
楚楚看他露出无语的神情,漫不经心道:“阿姨聊了点以前的事。”
张嘉年一愣,不知道张雅芳说到什么程度,毕竟在他的记忆中,以前的事情没有半分美好。他轻轻地垂下眼,应声道:“嗯。”
他想了想,又觉得如此答复过于简单,加上一句:“看来您跟她确实相处得很好。”
张嘉年算是感受到楚楚的社交能力,她要是想跟谁搞好关系,没有拿不下的人。
楚楚懒洋洋地赖在床上,她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开口道:“我周日回大宅接受上级教育,你替我跟老楚约一下吧。”
张嘉年略感诧异,没想到她竟如此懂事。他本以为她会赖掉此事,现在居然主动提议见楚董,完全是质的进步。他哭笑不得:“您今天都听到什么?思想觉悟提升得那么快?”
依照楚楚过去的行为,她简直可以出书,名为《逃避董事长面谈的一百种方法》。张嘉年每次接到通知她回大宅的任务,都直接视为不可能完成,选择自动放弃。
张雅芳到底给她灌输什么思想,教育成果如此显著,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取经。
楚楚闻言坐起身,看着他灯光下柔和的神色,她想起张雅芳描绘的故事,一时无言。
她听到有个小男孩在放学路上被债主围堵,对方竟以此威胁他的母亲尽快还钱。
她听到有个小男孩由于家境贫寒主动弃学,残忍撕碎自己过去所有的荣誉奖状。
她听到有个小男孩重回校园努力寒窗苦读,只打算用一生偿还跟他无关的债务。
这都是她没有参与的故事,甚至在原书中毫无记载。
如果没有楚彦印的不忍,或许张嘉年在原小说中连路人甲都做不了,开局即退场。
楚楚的心情略有点复杂,但她还是佯装轻松地答道:“没什么。”
她无法改变的光阴,现在说什么都是虚伪与徒劳。
张嘉年从她的语气中读出些浅浅的情绪。他思索片刻,宽慰道:“其实很多事早就过去,您当个故事听听,消磨时间便好,不必放在心上。”
张嘉年猜测张雅芳交了底,他倒没有被揭开伤疤的感觉,只是不想将这些沉重的过往再压在她心上。他过去曾经怨过恨过,唾弃世人口中的父爱,现在度过偏激的年纪,再回想已经风轻云淡。
楚楚不料他心胸如此宽广,迟疑道:“你不怪他吗?”
“不怪。”张嘉年笑了笑,“人生都会有点缺失的遗憾,只要能放下,就是迈过去了。”
楚楚沉默片刻,认真地许诺:“我来弥补你缺失的遗憾。”
既然她改变不了过去,好歹可以更新未来。
张嘉年听到她郑重的语气,心底突然温暖而柔软下来。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温和地反问:“您怎么弥补?”
楚楚:“我可以做你爸爸,弥补你缺失的父爱。”
张嘉年:“……”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张嘉年真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执念, 才会产生如此汹涌的父爱, 想要做所有人的爸爸。她怎么会有如此多骚操作, 变着法儿地占人便宜?
张嘉年艰难道:“嗯,谢谢您, 不用了。”
“阿姨说你小时候有不少遗憾。”楚楚没看出他微妙的神色,喋喋不休道,“我可以带你去游乐园、电影院,每天给你系红领巾, 帮你糊风筝, 陪你去果园采摘, 接送你上下学……上下班?”
张嘉年闻言, 脑中理性的弦处于断裂的边缘,他勉强维持着温和的语气:“楚总, 我今年二十九岁,不是九岁。”
楚楚满脸真诚, 厚颜无耻地补刀:“在爸爸眼里, 你永远都是孩子。”
张嘉年:“……”
张嘉年伸手提醒:“您脸上沾到脏东西。”
楚楚诧异地摸摸脸, 疑惑道:“哪里?”
张嘉年见她毫无防备,鬼使神差地伸手, 一把捏住她脸上的酒窝。她眉飞色舞、大放厥词的时候,小小的酒窝就会若隐若现,仿佛灌满主人的得意。
张嘉年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声音低沉, 反问道:“您要做谁的爸爸?”
张嘉年:孩子嘴欠老不好, 多半是惯的,捏捏就好了。
“你这是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楚楚瞪大眼,她惨遭捏脸,顿感极没面子,试图反抗却未果。
张嘉年捏她的力度并不大,他只是看着她胡说八道的样子就来气,便忍不住伸出魔爪,教育道:“忠言逆耳利于行,您今天不但翘班,还一声不吭地偷跑,真是不像话……”
张嘉年在喝茶时想着她难得放松,本不想出言扫兴,没料到她相当猖狂。
张雅芳带着楚楚逃跑,什么消息都没留,直接放生张嘉年。张嘉年给楚楚打了无数个电话,她没心没肺当不存在就算了,现在美滋滋地跑回来后,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当他爸爸?
楚楚挣扎不开,像是被人制住的猫,面上却仍佯装镇定。
她严肃地拍拍他的手,强作威严:“别闹,这回看在是你,我不跟你计较……”
这要是换个人敢捏她的脸,她非打爆对方的头!
张嘉年捏着她的脸,宛如揪住猫的脖子,打趣道:“您要怎么计较?修士要用雷劈我?”
楚楚语出威胁:“你再不松手,我就去跟阿姨结拜,管她叫姐!”
张嘉年:“……”
张嘉年:还真是占便宜没够,一天到晚想做自己长辈。
张嘉年看她满脸不服,这才稍感解气,松开了她的酒窝。他心情平复下来,自然语气和缓,恢复营业态度:“明天我会跟楚董联系,约好周日的事情,您早点休息吧。”
楚楚一边揉脸,一边扬眉道:“我觉得最近太惯着你了,你有点膨胀。”
张嘉年竟然还敢捏她的脸,绝对是膨胀到上天,跟太阳肩并肩。
张嘉年:“……”
张嘉年:全世界最膨胀的人居然指责他,世上真是没天理。
张嘉年跟楚楚完成幼稚园级别的过招,再帮她将其他生活用品打点妥当,便温声道:“晚安。”
“晚安。”楚楚闷声道,她揉了揉脸,似乎还对他刚才的突然袭击耿耿于怀。
张嘉年看着好笑,他离开前轻轻地将门带上。楚楚目送他离开,她用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脸上没有任何印子,但不知为何温暖的触感仍停留在脸颊,一时挥散不去,让人心烦气躁。
楚楚气急败坏地仰倒在床上,心想刚才应该把他的脸捏红,以解心头之恨!她翻了个身,忽略心头怪异的感觉,将自己埋进柔软舒适的被子里,闻着干净而清新的味道,陷入踏实的梦乡。
楚楚在张家度过半个愉快的周末,不但实地观摩中老年广场舞现状,还连吃带拿地蹭走张雅芳储存的藤椒油和腊肠。张雅芳相当大方:“想吃再来拿,我让老家人继续寄,多得是。”
楚楚和张嘉年站在门口,跟张雅芳告别。她接过礼物,坦然道:“谢谢雅芳姐。”
“???”张嘉年亲耳听闻自家老板对亲妈的称呼,一时满头雾水,没想到她在这里等着自己。楚楚居然称呼她的母亲为姐,辈分直接往上跳。
大门关上,张嘉年站在门口,忍不住提醒:“您的称呼似乎有些问题。”
楚楚:“别那么小气嘛,你也可以管老楚叫哥,我不介意。”
张嘉年:“……”
张嘉年:你不介意,但董事长会很介意。
周日,楚楚果然信守诺言,跟张嘉年一同前往郊区大宅。大宅内,林明珠原本正抱着狗晒太阳,她看到楚楚进屋,立刻扭头佯装不见,只恨自己没躲进房间。
林明珠在心底嘀咕,只希望楚楚没看到自己,估计是怕什么来什么。楚楚主动打招呼道:“嘿,小妈,好久不见?”
林明珠这才转头,露出虚伪的假笑,掩嘴道:“楚楚和嘉年来啦。”
楚楚点点头,她突然想起聚会的赌注,问道:“小妈怎么没来给我送汤?
林明珠当初可答应要送汤一周,现在过去那么长时间,楚楚却连她的人影都没看到。楚楚本来忘记此事,但今天见到林明珠,顿时又想起来。
林明珠干笑着嘲讽:“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喝汤?”
楚楚笑了笑,悠然道:“我不喜欢喝汤,但我喜欢(整)你啊。”
“……”林明珠被楚楚的话膈应得半死,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要喝就给她熬,现在时间还早。”楚彦印不知何时站在楼梯旁,突然出声道。他头发花白,在家中没有穿正装,衣着虽居家不少,但脸上威严不改,眼角似乎又添皱纹。
楚彦印环顾一楼的众人,他没有先找楚楚,反而开口道:“嘉年,你上来一趟。”
“好的。”张嘉年稍感诧异,但他还是不卑不亢地应声,率先上楼。
楚楚没有立刻被找谈话,她索性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随手切换电视频道。林明珠见她如此淡定,阴阳怪气道:“你爸如此看重张嘉年,你居然还坐得住?”
楚楚以前可对张嘉年怀抱敌视态度,她赶走的总助不少,但最大的眼中钉就是张嘉年。张嘉年那时颇有一种“别人家的孩子”感觉,是楚彦印教育原书女配的参照物。睚眦必报的女配自然不服,只是暂时抓不住张嘉年的过失,所以出师无名。
林明珠在这几回接触中却发现,两人关系日益变好,简直是同进同出。她不免感到狐疑,干脆出言挑拨,试试楚楚的态度。
楚楚懒洋洋道:“我有什么坐不住的,他都一把年纪的老年人,我跟他争什么关注度。”
楚彦印平时跟张嘉年见面不多,又曾经帮助过张家,确实称得上是张嘉年的恩人。她以前还有点不满,但现在得知过去的故事,便不会小心眼地计较一次单独谈话。
林明珠愣了一下,总觉得对方找错重点。她回神,轻轻地冷哼一声,嗤笑道:“我可听说你爸想把张嘉年调回齐盛,你现在都没接手齐盛的事务吧?他算是先你一步,要进入核心圈了。”
楚楚闻言褪去脸上的懒散,她沉默片刻,静静地抬起眼,看向林明珠,问道:“真的?”
林明珠陡然撞上她深不见底的眼神,一时有些心虚,硬着头皮道:“当然是真的,我亲耳听到你爸打电话……”
“那可不行。”楚楚抿了抿唇,淡淡道,“我要闹的。”
林明珠挑眉,冷嘲热讽道:“你能怎么闹?”
林明珠心想,楚楚这么长时间都没赶走张嘉年,肯定闹不起来。
楚楚的脑回路却跟林明珠不一样,她心中略有不爽,老楚居然还打算挖人,这事实在忍不了。既然老楚将张嘉年派到银达,就别想再调回齐盛,到她手里的人和物,绝对有进无出。
楚楚抬头,她瞧见林明珠幸灾乐祸的神色,突然道:“小妈,你说我绑架你威胁老楚,让他不许抢人,会有效果么?”
“……”林明珠本来还在暗爽,她闻言立刻退后一步,警惕地盯着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