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道:“女儿,虽然说……”
虞阙却打断他:“我觉得没毛病!我们要做就做开辟者!打破用血描绘阵法的陋习!”
鬼王对上了虞阙坚定的眼神。
这一瞬间,他又想起了父爱。
罢了,就由她吧,反正这个阵法最主要的是两个阵眼,而不是鲜血。
用鲜血只是一个引子,让阵法记住她的血脉之力,用汗的话……也不是不行。
鬼王宽容道:“就由你。”
然后,他就就看到自己的女儿脱下了鞋,露出了一双剧烈运动之后出汗的jio。
她在鬼王震惊的表情中,肃然道:“那我开始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虞阙为了这个阵法付出了三百多个蛙跳,一个散发着jio味的阵法最终成型了。
鬼王屏住呼吸。
他觉得,自己能忍受的下这jio味,大概是真的因为父爱了。
他强笑道:“那我们,启动阵法吧。”
女儿迫不及待道:“开始开始。”
鬼王再次动容。
前途未卜,这阵法会带来怎样的伤害她也没问过,就敢直接开始。
她是多么信任他啊!
伟大的父女之情!
他也不嫌弃jio味了,坐在了阳阵上,看着坐在阴阵的女儿,他想,他一定会让她活下来的。
在他的满腔父爱中,一个带着jio味的阵法启动了。
启动那一刻,鬼王还在想,他要怎么样既能唤醒自己的身体,又保住女儿的性命。
启动之后,他却豁然睁大了眼睛。
这阵法……他在吸食他自己的力量。
他当即抬头,惊恐道:“阵法出错!”
他的对面。
虞阙感受着涌入身体的力量,捂着胃,在jio味的清香中打个饱嗝。
“嗝~”
第七十六章
结界之外。
自从小师妹脱鞋开始, 整个七念宗就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小师妹一双白生生的小脚踩在阵法上又蹦又跳。
这画面貌似十分唯美,可爱清新又生机勃勃。
但……
他们看着小师妹踩过的地方那一个个脚丫子形状的可疑水迹;
他们看着身经百战的鬼王神识满脸震撼的捂住鼻子;
隔着一个水镜,隔着两个空间, 他们似乎都闻到了那独特的味道。
这一刻大师姐手中的瓜子都不香了。
这一刻晏行舟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了。
这一刻萧灼回忆起了被榴莲支配的恐惧,表情逐渐惊恐。
这一刻,养了三个反派徒弟的师尊突然长叹一声,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上下两辈子都没这么心累过。
尴尬,又沉默。
七念宗自己人不好说什么, 一旁的千机阁阁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终委婉道:“虞阙小友, 果真是奇思妙想, 颇有想法, 虽说所思所想皆不同于常人, 但是还颇有大智慧。”
翻译一下,你们家小师妹脑回路太野了, 比不过比不过。
千机阁阁主开口,师尊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止有他们七念宗的人在, 还有其他人。
一瞬间, 师尊虽然不明白什么叫“我这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但是他已经体会到了用脚趾抠出一座魔仙堡是什么样的感受。
虞阙还没出来, 七念宗一半以上的人先替小师妹社死了。
良久, 师尊突然开口,道:“行舟, 等你小师妹出来之后, 你帮她留意一下药王谷新上架的丹药吧。”
晏行舟沉默良久, 问:“师尊让我留意什么?”
师尊静静道:“我想, 药王谷如今既然连治痔疮的药都有,那咱们修真界不至于连个双足出汗都治不了吧。”
他冷静道:“师尊也颇通医术,双足虚汗是脾肾阳虚之症,简而言之,你小师妹肾不太好,等她出来之后,你多盯着她吃药锻炼,我们七念宗绝对不能有肾虚的徒弟!”
这一刻,晏行舟自动将师尊最后一句话给补充了一番。
——我们七念宗绝对不能有jio味的徒弟!
晏行舟回头,看着水镜上光着脚丫子踩着阵法蹦蹦哒哒的小师妹。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哭笑不得。
又好气,又想笑。
一言难尽到恨不得把她从水镜里面拖出来先揍上一顿,又想赶紧先让她把鞋子穿上。
而且十分之诡异的,事到如今,他全程旁观了小师妹的一番骚操作和那被震的一脸震惊地捂住鼻子的鬼王,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小师妹的jio她到底臭不臭。
他想起了方才小师妹露出那双小脚丫时自己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真可爱。
这一刻,晏行舟只觉得自己离了大谱!
比脱了鞋用jio汗画阵法的小师妹还离谱!
一双出了汗的jio,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它臭不臭、它到底有多臭,而是觉得它可爱??
这个念头翻上来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眼瞎了。
不止眼瞎,心也瞎了。
否则他为什么会觉得一双汗jio可爱?
晏行舟陷入沉思。
而这时,水镜里那个带着jio味的阵法已然启动了。
阴阳翻转,自以为身为猎人的鬼王,成了插翅难逃的猎物。
水镜的画面,最终断在了鬼王的一声“阵法有误”上。
水镜霎时间一黑。
七念宗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方程也是面色大变,连忙握住白玉珠,试图重新启动水镜。
然而徒劳无功。
方程再试了一次,面色苍白的摇头道:“我的这一半本体如今已经被鬼王炼制成了神识栖息之所,他的神识和整个结界相连,如今他的神识受到攻击伤害,结界也陷入了混乱,我控制不了它了。”
“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道:“鬼王神识的力量在不断削弱,我们或许有机会打开结界了。”
师尊当即道:“现在就打开!阙儿兵行险招,简直乱来,阴阵阳阵逆转,她看似抽取了鬼王的力量不假,可她一个筑基期,鬼王半步渡劫,哪怕只是受限制的神识,哪怕只继承了他本体不到百分之一的力量,这力量又岂是她能承受的了的!”
逆转阴阳,江寒在看到这个阵法的那一刻就知道鬼王打的什么主意。
这阵法不是鬼族在得知了鬼王还留有血脉之后才画的,所以在此之前,这阵法的作用其实并不是抽取鬼王之女的血脉之力。
它的作用是一个活祭。
唤醒阵法的媒介是血脉,它才能抽取血脉之力,但唤醒阵法的若是其他呢?
阴阵之上放上一个活物,它能抽取的,除了血脉之力,还有灵力、血肉、乃至生机。
到最后,阴阵上的东西,或许只能剩下一个残破的皮囊。
血脉能唤醒他的身体,但若是没有血脉的话,数以千计万计的活祭也可以。
这阵法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血脉准备的,而是为了一场盛大的活祭。
江寒上辈子死的早,鬼王冲破封印没多久他就死了,只知道鬼王清醒,是因为鬼王之女虞珏。
而如今看来,上辈子鬼王清醒还真不是一个偶然出现的鬼王之女,没有鬼王之女,他也有千万活祭。
而今,阙儿将阴阵阳阵逆转,误打误撞的,居然真翻转了整个阵法。
也就是说,如今阵法启动,是在抽取鬼王神识的力量,喂给虞阙。
可是麻烦就麻烦在这里。
阙儿如今若是化神期渡劫期,他半点儿都不担心,他巴不得这样的好事多来一些。
可阙儿实在是太过弱小了一些。
她一个筑基期,鬼王神识所蕴含的力量她都承受不住,更别提这个阵法或许还链接着鬼王身体,神识抽取完就是身体,源源不断。
而虞阙或许根本就撑不到那个时候,就能被这大量涌来的力量给撑的自爆!
“立刻打开结界!”
……
“嗝~好撑啊!”
虞阙一个饱嗝响亮的回荡在结界之中。
她没像师尊以为的那样,丹田经脉一瞬间被力量塞满以至于经脉被撑破,疼痛难忍。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口气被塞了一整个肯德基全家桶,胃里头沉甸甸的,有一种吃得过饱的感觉。
糟糕,她好像要消化不良!
虞阙十分忧心自己乱吃东西会不会把胃给吃坏掉。
而她的对面,鬼王的神识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
他面色大变,厉声道:“女儿!阵法有错!快停下它!”
虞阙表现的比他还焦急的样子,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喊:“怎么停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停啊!啊!你还是坚持一下吧!”
鬼王咬牙。
他感受到正飞快流失的力量,试图停止阵法。
然而停止阵法的选择好像根本就不在他手上了一般,他如何努力都只是徒劳无功。
怎么会?本该是阳阵上的人,才能选择停止或者加快阵法啊!
除非……
除非他在的根本就不是阳阵。
是了!力量被抽取而不是被补足,这怎么可能是阳阵!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豁然抬起头,看向了自己对面那一个接着一个打饱嗝的“女儿”。
他不可置信:“难道……是你?”
虞阙:“嗝~”
鬼王不相信:“是你?怎么会是你!我们是亲父女!我活了,你就是鬼族最尊贵的公主!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会是你啊!”
他说着说着,居然痛哭了起来:“我对你这么好!我把我身上所有东西都给了你,我满腔的父爱啊!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虞……”
他痛哭到一半,突然卡壳。
他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特么居然不知道他女儿叫什么!
这不奇怪,一开始他只想着利用,就知道自己那个女儿姓虞,谁管她叫什么!
于是他哭诉到一半就这么哭不下去了。
片刻之后,他冷静问道:“你叫什么。”
虞阙大义凛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虞珏!”
鬼王顿时咬牙:“虞珏对吗!我记住了!我待你尽心尽力,你居然如此对我!忘恩负义!哼!你以为你对付了我,鬼族会放过你吗?不!今天但凡我的神识出一丁点儿问题,整个鬼族都会对你赶尽杀绝!”
他悲痛欲绝道:“虞珏!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父爱!你拒绝的是鬼王的父爱!”
虞阙义正言辞道:“没错!我就是虞珏!我虞珏看不惯你们鬼族多行不义!此番弃暗投明,我虞珏就要大义灭亲!你给我记住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虞珏做的!你们想要报复尽管来找我虞珏!不要连累其他无辜之人!”
鬼王一脸悲痛地看着她:“虞珏,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作为父亲,我最后再劝告你一句,现在收手,为时不晚!”
虞阙大义凛然:“我虞珏绝不会收手的!”
鬼王:“你区区一个筑基期,若是继续执迷不悟,我神识陨灭之前,你就会先爆体而亡,虞珏,你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和我同归于尽!”
虞阙摸了摸自己的胃,莫名觉得自己还能吃,于是当即冷笑道:“那就同归于尽!”
她满脸严肃,悍不畏死,好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
鬼王给看震撼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那看似千依百顺的女儿,居然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和他同归于尽的准备!
虞珏!好一个虞珏!
他记住了!
而鬼王一见威逼不成,他神识的力量又在源源不断的流失,当即咬牙道:“虞珏,你别逼我!”
虞阙摸着越来越撑的胃,觉得有些不妙。
淦!她这辈子没那么撑过!
但她仍旧强撑着问:“你待如何!”
鬼王冷冷的看着她。
虞阙怒目而视。
然后,她就听见冷漠的鬼王充满杀气地开口道:“父女一场,你再逼我的话……”
虞阙:“如何?”
鬼王杀意凌然道:“我就跪下来求你。”
虞阙:“……”
她一脸震惊地看着鬼王当场变脸,从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当场变成摇摇曳曳的小白花。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一脸痛苦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谁愿意忍受几十年如一日的封印之苦,谁愿意和亲生女儿反目成仇,我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
虞阙:“我……”
鬼王激动地打断她,泪流满面道:“我们鬼族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鬼族当初被隔绝于整个修真界外,就如今天的魔族一般,一道魔门将整个魔族关的死死的,熬着日子等着魔门大开,鬼族曾经又何尝不是如此!”
虞阙听得一脸震惊。
鬼族……曾经和魔族一样?
如今的魔族是什么样?
魔族被隔绝在整个修真界外,一道魔门连接着魔族和人间,魔修想要出来,只能等几百年一次的魔门大开,而这魔门开了不到五十年,又会再次把魔族隔绝在修真界之外。
鬼族……曾经也是这样?
是了,原著里虽然没有说过,但她在沧荡山那一夜时就曾听别人说过,几十年前鬼门大开,万鬼倾巢而出,这才有了沧荡山这座鬼山,也才有了十几年前整个修真界封印鬼王。
身体中越来越浓郁的灵力中,虞阙突然想起了什么。
曾经的鬼族如今已经成功打开了鬼门,哪怕鬼王被封印了也于事无补,那……如今的魔族呢?
他们是不是也想破开魔门?
那他们会从谁下手?
虞阙觉得自己仿佛想到了什么,那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念头却又一闪即逝。
她只听见鬼王的声音道:“虞珏。”
虞阙抬起头。
鬼王的声音仿佛平静了下来,摇头道:“你是鬼族,你有一半鬼族的血脉,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而鬼族对人族所做的一切,没有对错之分,没有善恶之分,只是因为种族的利益,等你什么时候懂得这些,你或许才能知道,你今天做的一切有多可笑。”
虞阙突然觉得不对!
然而还不等她有动作,整个描绘阵法的石台突然从中间裂成两半,逆转阴阳阵法瞬间失效。
好消息是虞阙不用怕撑破肚子了。
坏消息是……淦?鬼王这狗东西果然有后手!
她起身,就见整个神识已经半透明状态的鬼王从石台之上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虞阙现在还并不怎么慌。
她摸了摸储物戒,盘算着她要喂那吞金兔子多少灵石,才能让兔子一屁股把鬼王坐死。
这年头在外面混的,谁还没两把刷子。
不然的话她敢破着自己的小命玩?
但鬼王显然没觉得她能有后手。
他施施然上前,看了虞阙半晌,脸上是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
良久,他突然道:“我刚刚,真的想过把你当女儿疼,让你成为鬼族的公主。”
虞阙:“……”
她一言难尽的回望过去。
道理她都懂,但是大哥,她真的不能满足你们养别人闺女的变态爱好。
而且刚刚她的所作所为……
别不是受虐狂吧……
虞阙想了想,真诚地问道:“大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pua?”
鬼王不知道什么是pua。
他只悲伤道:“终究是我错付了!”
他说着,抬起了手。
虞阙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摸兔子。
然而还没等她把兔子亮出来,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师妹。”
这个声音……
虞阙豁然睁大眼睛。
她没来得及回头,一只大手就突然揽住她的腰身,那声音带着笑意道:“小师妹,我来了。”
虞阙惊喜回头,一头撞进了来人怀里。
她惊喜道:“小师兄!”
小师兄轻轻地应了一声,把虞阙揽到了自己身后,站在了鬼王身前。
小师兄他,来了。
晏行舟甩了甩手中的剑,平静道:“你倒是挺能藏的。”
而鬼王仿佛是认得他的模样,脸色当场铁青:“果然是你。”
嗯?果然?
小师兄和鬼王认识吗?
但虞阙来不及想更多,鬼王已经冷笑道:“你太小看我了,这里好歹是我的结界,你就这么送进来,怎么,想自投罗网吗?”
他又看向虞阙,冷笑道:“女儿,如果你的靠山是他,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自己尚且自身难保,指不定何时……”
“聒噪。”
晏行舟突然打断他,一剑刺了过去。
鬼王被迫应战。
而虞阙哪怕是筑基期,也能明显看得出,鬼王根本不是小师兄的对手。
节节败退。
不出十招,他已然被击飞。
而就这样的速度,还有人嫌弃慢。
虞阙听见结界外,大师姐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晏行舟,你进去这么久,是想养鱼吗?你要是不行就换我,让我的二百个妖兽进去。”
“行舟,你的剑钝了吗?”这是师尊。
“师弟,你不忍心下手就给我。”这是萧灼。
他们在外面,一个个的正虎视眈眈。
而这时,鬼王仍挣扎地要站起来,不肯服输。
虞阙看了他半晌,突然摇头。
她怜悯道:“阿祖,收手吧。”
“外面全是警察。”
小师兄可能是被外面的声音催烦了,直接一剑刺了过去。
这一剑,不管是虞阙还是鬼王,都知道躲不过了。
鬼王突然直起身,冷笑道:“我不会死的,神识灭了。只要我身体不死,我就还会回来的!”
虞阙连忙趁着他没死,义正言辞道:“那你记好!我虞珏等着你!”
这一番操作太狗,小师兄一剑险些刺偏!
最终他一剑了结了鬼王神识,一言难尽地回头看着虞阙。
鬼王一丁点儿东西都没留下。
虞阙没等小师兄说话,连忙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她肃穆上前,翻了翻找到骨灰盒,一把土撒了进去。
然后她把骨灰盒恭恭敬敬地放到石台上。
她肃穆地,掏出一本书,盖在了骨灰盒上。
《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
虞阙郑重道:“这辈子你没得选,下辈子,希望你做个好人。”
第七十七章
晏行舟沉默地看着自家小师妹埋汰死不瞑目的鬼王神识。
小师妹起身时, 他冷不丁地张口问道:“阿祖是谁?我记得鬼王的名字,应当不叫阿祖。”
虞阙听得一愣。
这一刻,她心中涌起了一股无人懂梗的寂寞。
良久, 她沧桑道:“你不会懂的。”
小师兄听得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
他几乎下意识地想问,我不懂, 难道那劳什子鬼王就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