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严准的力道很大,他甚至觉得有些疼。
裴然猝不及防被抓进了旁边的空包厢,他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到了沙发上。
包厢门自动关紧,房内灯光未开,只有走廊的灯光隐隐约约从门上的窗户打进来,他勉强能看清严准的脸。
酒精的缘故,严准眼底泛着光,他双手撑在沙发上,把裴然锁在自己圈出的位置里。
裴然觉得自己被严准的气息包围了,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疯跳。
严准垂着眼看他,不知过了多久,他问:“为什么要来?”
因为喝了酒,严准嗓子低哑的厉害,听得裴然耳廓都在发热。
裴然喉结滚动了一下,刚想应,严准忽然俯下身来——
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是真的咬,没用力,还有一层口罩隔着,裴然没觉得多疼。他慢慢、慢慢地睁大眼,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门外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夹杂着成年男女暧昧的私语声。
门内除了两人的心跳和呼吸,再无别的声响。
严准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表情,更想欺负他了。
想回到高中,把人抓过来,管他们相不相爱、快不快乐。想把人关在他的房间,不让任何人碰他。想亲他。
严准抬手把他额前的头发全部撩起来,再次低头。
裴然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摁在了他的下巴上。
裴然的掌心炽热灼人,手指上还泛着香味,应该是刚用过洗手液。
裴然声音很轻,还有点抖:“口罩……很脏。”
严准嗯了声,低头含住他一根手指头。
然后扯下他的口罩,弯下腰,重新吻了上去。
第25章
严准喝了酒,嘴唇是凉的,舌尖有些涩,裴然根本没想别的,只觉得脖子、耳朵、脸颊太烫了,脑袋仿佛要爆炸。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连呼吸都憋着,半眯着眼,模模糊糊地盯着严准的眼睫,后背紧紧贴在沙发上,不敢乱动。
鼓膜都快被心跳震碎。
末了,严准垂眼,很有耐心地轻轻咬他嘴唇。
裴然开口时呼吸都是乱的:“你到底……喝了多少?”
严准停下动作,抬眼看他,眼眶被酒精熏红:“没醉。”
裴然问:“为什么跟他拼酒?”
蒸馏酒度数太高,严准一直头疼着。闻言,他扯了下嘴角。
他们哪是在拼酒。
在包厢看到罗青山的表情,他差点就把酒瓶砸他脑袋上。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刚刚动作太大,手机已经顺着裴然的口袋掉了出来,此时正躺在沙发上。
林康发了两条消息来,问裴然到哪了,需不需要出去接他。
严准绷紧了背脊,脸上没什么表情。
把手机砸了,把人锁在这。严准想。
腹部传来的温热打断他的思绪,严准一怔,身子都僵了一下。
裴然手掌捂在他的胃部,垂着眼没看他:“胃难不难受?”
严准这才仿佛有了知觉,疼痛一阵一阵翻涌上来。
严准长大后从来没在谁面前喊过苦,训练那段时间他连一句累都没抱怨过,当初要不是他忽然倒在电脑前,没人知道他的情况这么严重。
他喉结滚了一下,然后哑着声音说:“……很疼。”
裴然皱着眉,他脸还是红,表情认真了许多:“我叫车,先去医院。”
没得到回应,裴然疑惑地抬头,才发现严准一直在看他。
严准眸光很轻地动了一下,确认似地问:“去医院?”
“嗯,”裴然问,“还是你带了药?”
严准问:“……不接他了?”
“接谁……”裴然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罗青山吗?他很多朋友在,用不着我接。”
严准沉默片刻,低沉的嗓音有了一些变化:“那你来接谁的?”
裴然:“……”
“你来接谁的?”严准又问,“我?”
裴然把手从他腹部移开,抿了下唇,最终含糊地“嗯”一声:“这还疼吗……”
裴然话还没说完,严准整个人忽然靠了过来。毛衣松垮,裴然肩和锁骨空了大片,严准把脸埋在裴然肩上,重重地闭上眼。
两人的姿势像是拥抱,又不是拥抱,裴然能感觉到他的温度和心跳,不比自己好多少。
裴然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晕了,拍了两下他的背:“严准?很难受吗?你坚持一下,我叫救护车……”
“别叫。”
严准的吐息喷洒在裴然耳根上,裴然右耳蓦地一麻,坐稳不敢动了。
“让我吸一会。”严准浑身松懈下来,声音懒懒的。
裴然眨了两下眼,良久才说:“我不是猫。”
裴然身上有一股清冷的香味,像是沐浴露。
严准心想,如果是猫,他就把裴然手腿都捏着,埋一晚上肚皮。
严准没吸多久,他头太沉,胃也是真疼,起身时还晃了一下。担心他摔,裴然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衣服。
严准抬起手把他口罩又重新戴回去,然后用手背在他口罩外层,自己咬过的地方擦了擦。
严准说:“外面有药店,去买新的。”
“不用,我寝室有。”裴然说,“回学校吧。”
隔着一条走廊的103包厢仍旧热热闹闹。
罗青山瘫在沙发上很久了,他偏过头皱眉问:“裴然怎么还不来?”
“不知道,我发消息没回。”林康嗑着瓜子说。
“你打个电话啊。”罗青山说,“快……给他打电话。”
拗不过他,林康放下零食:“行行行,我打我打……哎你去哪?”
“放水。”罗青山说。
“能不能行啊,我陪你去吧。”
“不用,才喝了多少……我能走。”罗青山摆摆手,“你快给裴然打电话。”
罗青山跌跌撞撞地走出包厢,靠着墙一步步往厕所方向挪。听见手机铃声,他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两个男生并肩走着,矮一些的男生扶着旁边的人,距离亲密,手机铃声再响也无人理睬,几步后消失在拐角里。
罗青山上完厕所出来,洗了把脸,他双手撑在盥洗台上,沉默地低着头。
片刻,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对面接得很快:“青山哥,怎么了?”
罗青山喉中干涩:“苏念,来接我,我醉了。”
-
回学校的车上,裴然低头回消息,跟林康说自己不去了。
【林康:那你刚刚问我包厢号…………?】
【裴然:我接别人。】
【林康:???】
出租车内光线昏暗,只有路灯透进来。
严准原本靠在窗上休息,听见微信不断的提示音,他撑着坐起身,垂着头看向身边的人:“我没带宿舍钥匙。”
裴然回着消息:“嗯?”
严准跟他肩抵着肩:“收留一下我。”
回到寝室,裴然把人放到椅子上就进了洗浴间。
严准忍着难受,抬眼一一扫过裴然桌上的物件。
收拾得很干净,电脑待机灯亮着,旁边放着一个数位板,再旁边是一个灰色的保温杯。
严准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什么,抬手转了一下杯子。
保温瓶另一面,吊着一个挂件,白色的小球鞋在空中晃了晃。
洗浴间的水声消失,严准把杯子放回原位。
热毛巾覆在脸上,闷热又舒服。裴然的力道很轻,帮他擦完脸后,又牵起他的手。
严准任他摆布,毛巾从他指缝一一拭过。
裴然把衣服撩到了手肘,手臂内侧白得晃眼,一看就是从小到大好好养着的孩子。
“为什么来接我?”严准划破沉默。
裴然动作一顿,然后又继续,盯着他的手说:“你胃不好。”
“担心我?”严准问。
裴然说:“嗯。”
严准又问:“喜欢我?”
“……”
严准感觉到他的力道重了点。
良久,裴然才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什么算是“喜欢”。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喜欢罗青山的,他想对罗青山好,不讨厌跟罗青山待在一起,偶尔也会因为罗青山而感到开心。
但是知道罗青山出轨后,说实话,他并没有很难过。
手指忽然被人勾了一下,裴然下意识抬头,两人对上视线。
“别想了。”严准声音很低,眼皮半垂着,“喜欢我一下。”
裴然怔怔地看着他,被勾着的指头有些热。
严准等了一会儿,等到胃开始抽痛。
“……知道了。”裴然看他拧起眉,快速丢出一句。然后在严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松了手,转身打开衣柜。
“要不要换件衣服?我给你拿睡衣,没穿过的。”
严准眼皮沉得厉害,他脑袋一直是晕的。他愣了两秒,然后道:“穿过的也行。”
为了舒服,裴然睡衣都买大两号,严准穿了正正好。
换了衣服出来,裴然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箱子,走近一看,里面都是药。
“你平时都吃什么胃药?”裴然专心地看着药盒上的说明。
严准问:“你家开的药店?”
裴然笑了一下。他母亲很注重身体健康,他们每处宅子都放了一个药箱。
严准还真从里面找出了自己常吃的药,塞了两粒下去,热水入腹,酒精带来的困意终于漫了上来。
寝室里只有一张床,其余三张只有几块木板架着,睡不了。
床上都是裴然的味道,严准半张脸埋在枕头中片刻,然后探出脑袋问床下的人:“什么时候睡觉?”
裴然心上一跳,镇定地应:“我感冒了,怕传染。你睡吧,正好今晚通宵赶稿。”
他撒谎的,他目前在画的稿子正主就睡在头上,根本没法画。
“该传的早就传了。”严准声音微哑,“上来睡觉。”
“……”
宿舍的床铺不大,两个男生睡得有点挤。
裴然背着严准侧身睡,他在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心跳,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有些心律不齐。
身后没了动静,严准应该已经睡熟了。
裴然原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感冒药的功效太厉害,没多久他就合上了眼,呼吸绵长。
深夜,严准在黑暗中睁眼。
面前的人已经换了姿势,裴然翻了个身,手轻轻搭在他的身上,手背的温度隔着睡衣源源不断地传来。
裴然的手不老实,反反复复地动,像是想找一个舒服的地方。
严准把他的手按住,牵着,手指扣拢,确定他没在乱动之后,才闭眼沉沉睡去。
裴然一夜无梦,睡得很香,以至于他早上醒来对上严准的视线时,整个人都还有些蒙。
他们距离极近,只要一方往前凑一下就能碰上,裴然愣了几秒,瞬间清醒过来。
严准眼底惺忪,看上去有些疲惫,见他醒了,懒懒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早。”
听见自己的声音,严准挑了下眉,缓缓地说:“好像,是传染了。”
裴然:“……”
第26章
裴然率先移开眼,右手不自觉地并拢,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手心有些烫。
严准放在桌上的手机连续响了好几声,催命似的。
“我下去看看。”严准说。
裴然点头,不明白严准为什么下床也要跟他报备。
很快他就知道了。
严准掀开被子,撑着身从他身上越了过去。
学校的小破床咯吱咯吱地响,严准的手臂撑在他脸侧,差一点就能碰上他,他甚至能感觉到严准手臂上散发的热度。
裴然放轻呼吸,彻底醒了。
裴然洗漱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未读消息。
【林康:裴然,昨晚你到底找谁来了?】
【林康:……苏念把罗青山接走了。】
【裴然:那就好。】
【林康:???】
严准已经收拾好了,他坐在裴然椅子上单手玩手机,脸上还带着倦意。
一个电话打进来,看见来电人,严准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时间。
“哥!”林许焕声音特别精神。
严准懒声问:“没睡?”
许多职业选手都昼夜颠倒,林许焕就是其中一个,平时下午两三点才起,天不亮不睡。
那头愣了一下,才慢吞吞道:“连着打两天比赛太累,昨天睡早了,我都起床一个多小时了……哥,你声音怎么了啊?跟破锣似的。”
林许焕说的有些夸张,但严准声音是真哑了,一听就听得出来。
“感冒。”严准问,“有事?”
“有哇。”林许焕道,“基地就我一个人起床了,阿姨今天又请假,自己吃早餐怪无聊的,我去找你吧哥?一块吃早餐?”
前面传来脚步声,严准目光随着裴然移动,看着他重新打开昨晚的药箱,摸索半天找出一袋喉糖来。
严准把手机拿远,接着姿势很轻地牵了一下裴然衣角:“早餐出去吃?”
裴然一顿:“好。”
挂了电话,林许焕很快发了餐厅地址过来,是附近一家很出名的粤式早茶。
裴然撕开喉糖的包装,挤出一颗给严准:“难不难受?”
严准倾过身子咬住,含进嘴里,凉凉的。
“不难受。”他从裴然的椅子上起来,抬手压了压裴然翘起的头发,“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好了再出来。”
严准的手掌大而温热,裴然想起昨晚覆在他额头上的温度,怔怔了好久才回神,垂着眼慢吞吞把糖纸折好放进口袋。
严准没电话要打,他靠在宿舍走廊的围栏上,打开微信看昨晚收到的信息。
都是罗青山发来的,二十多条,有质问有辱骂,好几条语句都不通顺。
还有几条十多秒的语音,严准连翻成文本的兴趣都没有。
最早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
【罗青山:你昨晚在哪里睡的】
严准动动手指,拉黑了。
两人一起出现在包厢里时,林许焕捏着筷子愣了一下。
“你俩昨晚睡一块啊?”
裴然差点被茶呛到。
林许焕刚刚就在电话里隐隐听见其他人的声音,他原先还以为是他哥的舍友。
林许焕凑到严准身上闻了闻:“全是然宝贝的味道,你昨晚没回宿舍?”
裴然摘掉口罩,默默把自己的手背凑到鼻边闻了闻。
他有什么味道?他自己都不知道。
“狗鼻子?”严准言简意赅,“喝醉了,借宿。”
“喝醉?你喝酒了?我天……你还想医院半月游?还喝感冒了?”林许焕说完,瞥了眼同样戴着口罩的裴然,“感冒还去借住,然宝贝都被你传染了。”
“是我传给他的。”裴然诚实地说。
林许焕沉默了下:“那我是不是该离你们远点?”
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往后靠了靠。
严准给裴然倒茶,眼也不抬:“隔这么远还传不上。”
裴然:“……”
林.钢铁直男.许焕自动无视桌上的异样氛围,给自己夹了一块烧麦:“这还远?都快凑你脸上了。”
吃完早餐,林许焕随意擦了擦嘴,抬头刚想说什么,就见裴然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
裴然挤出一粒,低声说:“手。”
严准坐姿懒散,朝他摊开掌心,得到一粒感冒药。
裴然给自己也挤了一颗,两人一起就着温水吃了。
林许焕张开的嘴巴慢慢合拢。
生病吃药是没错,可他怎么觉得。
就,怪怪的。
“下一场比赛什么时候?”严准瞥他一眼,淡声问。
“得下周了。”林许焕回神,“本来后天就要打,忽然出了个事……有个战队质疑赛方造假,双方正在取证呢。”
严准挑了下眉:“造假?”
“稀奇吧?”林许焕说,“因为有个队伍连续几场落地好枪和天命圈,就被人给举报了,哈哈哈。”
话题一下就远了,林许焕一说起赛场上的趣事就来劲儿。
听他吹了半会儿的牛,严准终于听不下去,抬抬手:“麻烦,结账。”
离开餐厅前,严准和裴然一起戴了口罩,林许焕纳闷地皱眉,总莫名觉得自己特多余。
林许焕没打算这么早回基地,那群懒猪没到下午醒不来,一个人训练也怪无聊。路过一家电玩城,他忍不住停住脚步。
“哥,我们进去玩儿会呗?”
严准没理他,露出的一双眼睛垂着,征询地看向裴然。
裴然说:“我去买币。”
裴然打小就没怎么进过这种地方,他父母热爱艺术,有空宁愿带他去看展。
他环视一圈,似乎只有投篮机和娃娃机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林许焕就不一样了,从小野到大的孩子,一进来就拽着严准跟他跑赛车、打双人对抗游戏。
裴然站在严准身后默默地看。
他觉得严准游戏天赋太强了,林许焕跟他打对战一局都没赢过。
“哥,你他妈给我放放水!”林许焕嚷嚷。
严准说:“你太菜,我把握不好放水量。”
林许焕说:“艹,我看你带然宝贝打吃鸡时挺熟练的啊?你就把对然宝贝的量给我就成!”
严准两手虚握着赛车游戏的方向盘,不咸不淡地说:“那没有。”
裴然在口罩后抿了抿唇,眼神无波,心脏却在乱跳。
这局对局结束,林许焕看着显示屏上的失败战绩,道:“不玩这个了哥,我们去跑摩托。”
“你自己玩。”严准站起身。
林许焕愣愣道:“你去哪?”
“币都是老板买的,”严准握住裴然的手腕,拽着他走,“我陪老板玩一会。”
裴然被拽到了一个大型机子前,周围有黑布遮着,给他们空出一块小空间,屏幕上是咆哮狂奔的丧尸。
裴然从愣怔中回神:“我不会玩。”
严准把枪放到他手上,握住他的手,托起指着屏幕,教他:“看到东西就打,挨你近了就往我这跑。”
玩了两分钟,裴然感慨这年头连电玩都这么注重沉浸感,丧尸仿佛马上就要冲到他脸上。
被旁边窜出的丧尸吓一跳,裴然下意识往旁边躲,直到撞到旁边的人他才反应过来。
严准岿然不动,解决完面前的丧尸,转身把裴然面前的路都清理干净。
游戏结束,裴然112分,严准1419分,破了机子的单人击杀纪录。
如果裴然分数能过800,他们还能破双人记录。
裴然摘下耳机,手心都玩热了:“我不太会,不然你去找林许焕吧。”
严准说:“我想和你玩。”
裴然:“……”
裴然忽然觉得他们这对话跟小学生似的。
他被带到摩托机上,坐上才发现,周围只剩这一辆游戏机空着。
裴然不想一个人玩,刚想起身,就听见身边的人说:“趴好,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