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素白面容,她微笑着看他:“我也不知道,而这就是我在站在此处的原因。”
郑先生盯着她的脸:“谁让你来的?”
“一个值得他信任的人。”
又是沉默。
灶房的鸡汤香味已经慢慢传来,再过上一会儿,郑先生的妻子——一个温柔静默的妇人会归家,他并不太想让她看到这场对峙。
“我已经不姓甄很久了。”
顿了顿,男人说:“也不参与这些很久了,你想要的东西,在西郊十五里的荒坡上。”
少女说:“可是我来的一路上,所见都是荒坡。”
郑先生已经听到石墙外传来的脚步声,他沉着声音道:“那里有一棵断了的皂荚树,方圆百里仅此一处,东西就在树下。”
少女又笑了一下,她偏了偏头,似乎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步声,她仍在问:“什么时候能去?”
郑先生看到院门已被推开一线,他的声音在发颤:“等天黑。”
木门吱嘎一声开了。
粗布衣裙的妇人抱着一箩秋葵,于石案上放定,莫名问道:“等什么天黑?”
郑先生仍站在原地:“等天黑,这鸡汤滋味会更好。”
妇人嗔了他一眼:“那是自然,已有足足两个时辰。”
她低头忙碌起来,满墙青藤在她身后微微拂动,藤下空无一人。
薄暮已临,很多地方都升起了人世的烟火。
有人喝汤,便有人食蟹。
秋蟹,当下气节的好东西,肥美饱满,白嫩紧实。傅蕊喜欢吃这种精贵玩意儿,但她绝不会自己动手剥。
她在看另一个人剥。
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清丽俊秀,他的手指比蟹肉还白,剥壳的动作雅致得像在弹琴。
她漫不经心地想,他的确会弹琴,除此之外,还会调香、丹青。就是不知道,这只手在做一些别的事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赏心悦目。
公主就着这些念头,慢慢又喝掉了一杯酒。
就在此时,案上烛火忽然闪烁,周遭陷入昏暗。
不过一瞬间,屋室复又明亮,男子动作依旧,傅蕊视线也依旧,但她看到,飘飞的纱帐后,已经多出一个人。
她盯着那个人影,含住送到嘴边的蟹肉,又饮了口酒后,才道:“今天就这样吧。”
男子微微一怔,随即拿过一方绢帕,为她细细擦拭了手指。
做完这一切,他才躬身告退,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傅蕊随手拿过一把黄金小钳,在桌沿一下一下地敲,声音不大,在寂夜里却很明显。
光影一暗,她对面终于有人落座。
青年白衣玉冠,唇角含着点笑,眉骨投出阴影,阴影中的双眼似桃花,又似凤翎。
傅蕊说:“子璋。”
江琮颔首:“殿下。”
“玉蟾山一别,已有三月余,”傅蕊懒洋洋地道,“多日不见,你好像有了些变化。”
“有何变化?”
“和上次相比,你似乎有了些值得开心的事。”
“殿下甚敏锐。”
“是因为你那位新夫人?”
“不全是。”
傅蕊盯着光影中的青年,对方亦从容看于她,须臾后,女子忽然发出一声笑。
“真叫我妒忌,”她倒满一杯酒,递到江琮面前,“喝了它。”
江琮谢过,随即仰头饮尽,放下杯盏后,他点评道:“雪里醅在此时喝是最好。”
傅蕊仍是笑:“的确变了,从前的你,不会那么痛快地回答这种问题。”
顿了顿,她问:“今日所来为何?”
江琮温声:“一个月前的某一晚,白鹭楼,我曾见过殿下。”
傅蕊唔了一声:“一个月前……符子期?”
江琮笑笑:“是他。”
傅蕊了然:“他很年轻,且前途无量,可惜今年初,他那做户部尚书的父亲犯了点事,此事可大可小。”
“大,则满门抄斩,小,则无事发生,”女子眯着眼,“子璋应该晓得,是谁帮了他。”
江琮向她举杯:“自然是您。”
傅蕊亦捏起杯盏:“你所来就是为了这个?”
江琮摇头:“除此之外,我还打听到一些事,关于京郊正在修建的行宫。”
傅蕊凝视着他:“接着讲。”
江琮淡淡地说:“行宫修建至今,已长达半年,负责主持的工部侍郎,倒是十足的刚正不阿,宁愿工期拖延迟缓,也要事事亲力亲为,不假人手。”
“此人这些天,似乎很是让殿下头疼?”
傅蕊饮了口酒:“是,但我已经有了法子,要他活不过今年秋。”
江琮微笑:“距离秋尽还有两月,何必等到那时?”
“什么意思?”
“他今晚毙命,明日殿下的人便能顶替他的位置,行宫事宜,将落入您的手中。”
傅蕊看着青年始终含着笑的脸,她缓慢地说:“有意思。”
“子璋,我以为我还要等很久,你才会有答复。”
“是什么让你忽然这么着急?”
烛火摇晃,青年始终从容端坐着,眉眼在光影中明灭,他看上去十分明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并不打算讲。
他只说:“我来的时候,路过工部侍郎的府邸。”
“那和芳园隔了两个坊,子璋路过得有些远。”
“侍郎大人和您一样,也在食秋蟹。”
“喔,这倒有些巧。”
江琮起身,他目光落在堆满了金黄蟹身的玉盘之上,忽然道:“殿下可曾剥过蟹?”
“不曾,若子璋求赐,今日倒可为你破例一回。”
青年轻笑着俯身,双指夹起蟹钳,置于女子面前。
“谢过殿下,”他温声:“一只就够了。”
清润低缓的余音未尽,烛火猛地跳动,静寂室内,只剩女子一人。
傅蕊垂首,执起一直把玩着的黄金小钳,开始慢吞吞地剥离蟹壳。
秋风尚温,此夜亦尚长。
少女立于旷野之中,青绿色的骏马在身侧,璀璨繁星闪烁在头顶。
她听见长风卷过长坡,也看到颗最大最亮的、名为长庚的星辰,恰好挂在某棵乌黑蜷曲的残木顶端。
怪不得,甄偃师要她晚上才来。
她抽出腰上刀,聚气一挥,枯脆树身猛震,接着轰然断裂倒塌。
就着星光,泠琅看到泥土之中有一块方方正正的石板。
手触摸上去,冰凉,指节轻敲,发出沉闷声响。
底下竟然修建了空间。
没有过太久,石块碎裂的声音又响,伴随着阵阵尘烟,泠琅身影一闪,已经踏入地洞之中。
手中火折适时亮起,泠琅一边在窄小甬道中前行,一边回想得来的信息。
甄偃师,师承前朝第一工匠,倾覆过后隐姓埋名,于凤翔县开设书院,过着平常普通的生活,常罗山是他偶然结识的友人。
这位工匠很有名气,也很有技艺,泠琅不知道他为何在这荒郊野岭开凿一片地下通道,她只知道,以奇诡机关为傲的工匠,不会吝啬他的技巧。
越往里走,空气反而越来越湿润轻薄,泠琅用手指测探,判断出风流动的方向。
她警惕而缓慢地前进,每踏上一处石板,都会凝神观察半晌,路愈发窄小,她只能弓着腰,才能顺利通过一些弯道。
终于,在第三次拐弯处,她听到了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声音。
像齿轮转动。
泠琅猛然后退,她狼狈地跌在地上,接着眼睁睁地看到,方才站立过的位置已经被削成碎片!
金属与石板摩擦,声音刺耳而尖利,一个矮小的影子利箭般扑上来。
泠琅往后一滚,堪堪避过了攻击,长刀已经出鞘,然而在狭窄的通道之中,并无太多用武之地。
很快,那东西飞身而出后撞击到石壁,调转方向,再次迎面袭来!
泠琅终于看清,那是一个正在飞速旋转的铁桶,周身闪着寒芒,大小同猫狗类似,所过之处,石壁石板,皆起了细密裂痕。
竟然锋利到了这种地步。
泠琅勉力挥刀,将铁桶击出,果然,对方回触到地面,铛地一声响,随即高高弹起,以加之几倍的力量,又激射而出!
她拔腿便往前跑。
不能再挥刀了,每一次撞击好似能给予它力量,再多来几次,她几乎无力招架。
保持着弯腰姿势,泠琅死死咬着牙,穿行在漫长无光的通道中。
感官调动置最敏锐,左侧有风声袭来,她扬臂一挡,一排细密毒针被内力激荡,纷纷触地。
她无暇细看,逃命一般奔走,不知何处才能逃到下一处出口。
而同一时刻,也有人在和她经历相像的境遇。
工部侍郎钱书,从发现寝榻边有人,到奔出呼唤侍从却无人回应,最后被斩首在长廊尽头。
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第120章 陨如雨
精巧的黄金小斧, 贴着蟹盖插入蟹身,微微使力,甲盖应声而开。
傅蕊没什么经验, 因此弄得很慢, 为了不弄伤手指,她又以小斧作铲,开始细细刮下蟹盖顶部细腻膏体。
今夜一切, 的确在她意料之外。
她认识江琮太久,对方该是什么样的人,她十分清楚,她说她以为要等很久才能有答复, 是实实在在的真话。
第一次见面在她十岁那年,为挑选公主伴读。
适龄的少年在堂中站成一排,由主事嬷嬷宣讲事宜, 傅蕊坐在纱帘后, 她看得清他们, 他们却不知帘子后藏着二殿下。
主事嬷嬷很快离开, 厅内只守着几个一无所知的小黄门。少年们静坐在原处, 一时间陷入茫然的等待。
傅蕊其实早该现身,但她偏不,隔着一层纱帘,她百无聊赖地观察每个人, 看他们强装镇定的表情, 逐渐按捺不住的手指,以及左顾右盼的神态。
她不想要什么伴读, 即使宫中的日子很寂寞, 但也不需要什么同伴来讨好她, 围着她转,她觉得这样会更无聊。
只是母亲的命令,难以违抗。年幼的公主目光转动,落于某个身影,很久都没挪开。
那人在靠东的位置,一身玉色长衫显得他人很白。这个年纪的男孩多少有些贪玩浮躁,但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半天过去,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在座的大多是新封的侯爵们的后代,他们的父母跟着当今天子立下赫赫战功,于沙场血海中洗练沉浮,还未来得及养成所谓名门做派。
所以,那个玉白衣衫的少年的安静,是如此鲜明。
傅蕊觉得很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他旁边还有个穿锦袍的少年一直在干扰,一会儿扯他袍角,一会儿找他说话。锦袍少年似乎也好奇他的沉静是真是假,不停地试探。
终于,锦袍少年递上一盏茶水,似乎在问玉衫少年喝不喝。不知无心还是有意,他手一抖,那彩瓷杯盏眼看着就要掉落——
傅蕊眼睁睁地看着,那杯盏被人一拂,原本该倾泻到玉衫少年腿上的茶水,一滴不漏地洒在锦袍少年身上。
变故陡生,宫内失仪可是大罪。
少年们立即噤声,一个黄门上前帮忙擦拭,锦袍少年不住地赔罪道歉,而穿玉衫的那位,竟似在轻声说无妨。
无妨。
傅蕊分明看到,那盏茶是端稳了的,是他自己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抵住椅子扶手,格了一格,才令其倾倒。
在事情变大之前,二殿下终于走出了那道纱帘。
她选中了五位伴读,两女三男,其中当然包括她一直注意着的两人。
锦袍的名唤傅彬,据说还是她隔了好几层的表亲。而另一人,叫江琮,父亲是江上诸葛江远波,母亲是赤娘子黄皖。
她听说过这二位大将的名字,没想到他们的孩子如此特别。
这便是他们的初次相见,后来这五位伴读走了一位,又走了一位,原因不必多讲。总之留到最后的,竟是打翻了茶水的那两人。
而如今,那傻傻捧杯的锦衣少年亦消碾于尘土,只有一个江琮,还会在秋风渐起的夜晚乘兴而来,让她顿觉,那些年岁虽已远去,但实在美丽。
蟹脚用小剪才能除去,这一步,傅蕊做得十分小心。
咔嚓,咔嚓,这声音有种奇异的熟悉,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夏日傍晚。
人迹罕至的荒废花园,胭脂花疯长,紫藤的枝条遮天蔽日,蝉鸣一声又一声。
江琮站在她面前,微微喘着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傅彬早就被他两句话支开了,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二人。
少年轻声开口:“殿下,有人要我带您去个地方。”
傅蕊只问:“在哪里?”
“就在前面。”
“那里很有意思?”
“您不会后悔。”
“先不说这个,阿琮,我不是让你以后别进宫了吗?”
“殿下,这不是我进不进宫就能改变的。”
“……”
帝女跟着她的朋友走入胭脂花深处,拨开了一层又一层的繁密花朵,香味熏烤着鼻腔几乎喘不过气。
终于,她在花丛中间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他抱着一柄剑,头发潦草地束在头顶,口中叼着一截草茎。
看到她,那截草茎便落到了地上,男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燥热夏风卷过地面,蟋蟀伏在草中,发疯一样鸣叫。
他的眼神很奇怪,让傅蕊想到长姐,她放走过一只珍爱着的金毛鹦鹉,半年后她们一同在檐下喝茶,那鹦鹉竟忽然飞了回来,讨要了一颗杏仁后,再次振翅飞往天际。
长姐凝视着心爱的鸟雀远去,她的表情和此时男人脸上的十分相像。
珍爱,不舍,仅仅见上一面便能释怀的满足。
在这个夏日,公主有了一个很大的秘密,她在无人花园里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而带她触碰到这个秘密的人,将是她最坚固的盟友,最无间的伙伴。
母亲说,天下没有可称信任的关系,你可以用刀去威胁,用黄金去引诱,用教条去束缚,但不必给予信任,信任对于帝王来说,是种愚蠢的奢侈。
傅蕊不这么觉得,她知道这个少年在抗争着什么,他也知道她在为何而挣扎,他们共享秘密,世间没有比这更牢靠的事。
更何况,到了后面,这些秘密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再也无法分割收敛。
烛火昏黄。
年轻的帝女垂着脖颈,用镊子拆卸蟹胃和蟹腮,这二者都是极其寒凉之物,常人不能食,尤其是本就身体虚寒之人。
世人知道泾川侯世子于十三岁那年落水,患上虚寒之症,从此足不出户,流传出病鹤的声名。
但傅蕊知道,他那天的确沾了水,却不是御花园中的池水,而是夏日午后倾盆雨水。
少年跪在雨中,身侧是一只断手,一柄断剑,而他脸上的表情也像断了气的绝命之人。
傅蕊第一次看见有人能陷入如此深沉的绝望,他好像经历了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事,因此失去了表达或倾诉的能力。
他只低声说:“求殿下赐罪。”
傅蕊抛开了手中伞:“他要你动手,你何罪之有?”
她平静地问:“他最后说了什么?”
江琮说:“先生说,祝愿殿下平安喜乐。”
雷声轰鸣,闪电映亮了少年的脸,她看见他唇角的血痕,原来人在痛苦到极处的时候,真的会从心底流出血来。
傅蕊说:“你会替代他的位置吗?”
“会。”
“你会像皇姐那样吗?”
“会。”
“母亲太急躁了,如今亲手把棋子变成废子,她一定在后悔,今后不会轻易动你。”
“借殿下吉言。”
他的确安然活到了现在,连同着他的家人。并不是来自于她那两句所谓吉言,而是他日复一日的隐忍,年复一年的沉默。
她以为他会蛰伏更久,作为皇宫和青云会之间制衡的枢纽,母亲在利用他,会主在驱使他,他站在明净透亮的园景中,却如同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
世上最可怕的寂寞,是无人可诉说。傅蕊很怕这种寂寞,但她的友人早已惯于忍受,甚至到了甘之如饴的地步。
傅彬死后的第二天,她对他说:“子璋,我迟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于是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它到来,如今它终于来了,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要锤炼我,何苦做到这种地步,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你呢?”
“你要等到何时?皇姐的身体已经很差,会有药石罔效那一日,到那时,她还有什么理由不除掉你?”
青年微笑着恭敬垂首,他只道:“祝殿下得偿所愿。”
帝女看着他:“你迟早会来找我。”
你迟早会来,因为你一开始,就是会打翻杯盏的人。
最后一缕蟹肉被剔出,置于盘中。
傅蕊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手指,她想了想,又亲手调了碟陈醋。
姜末刚落入碟中,烛火猛然晃动,纱帘漫飞于夜色。
青年已站在她对面。
剑随意挂着,唇边含着笑,身上没有半点血气,袖口衣摆亦干干净净。
这一切衬得他右手提着的头颅,十分格格不入。
他用剥一只蟹的时间,去两个坊以外,杀掉了一个人,并带回对方的首级。
傅蕊瞥了一眼:“这活计我做得实在是不熟练,不算晚。”
她微笑着将盘子推到他面前:“尝尝。”
静夜深沉。
另一处地界。
少女在密道中狂奔。
她身上已经有了不少血痕,细而密,远远不致命,但十分疼痛。
那古怪的铁皮桶,在奔出百步之后,已经增长到五六只之多。每一只都锋利异常,在窄小暗道中如鱼得水,弹动飞窜,比活物更灵敏,让人难以招架。
除此之外,更有无数暗箭毒镖不知在何时会悄然袭来,偃师的建筑,果然机关密布。她咬着牙前行,已经疲惫不堪。
但希望近在咫尺,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风流动的凉意。
刀锋劈开迎面袭来的石球,她余光瞥见一堆白骨,那或许来自于之前的探索者,她无暇哀悼或自哀,因为下一瞬,又有呼呼风声从后脑贴近。
弯腰,躬身,刀柄往后一递,刀尖狠狠一顶。
铮然一声响,泠琅忍受着虎口剧痛,继续往前,奔出十步后,她猛然驻足。
眼前是一处明显宽敞许多的石室。
石室中间亮着灯火,灯火下,是一只小小的木匣。
好像明晃晃地写着“此处有诈”,泠琅只迟疑了一瞬,接着猛然朝这个“诈”扑去。
身后那诡异滚动的铁桶,已经团团袭来。
她一把拿过木匣,揣进怀中就地一滚,快得如同一道残影。
果然,那吊挂着的灯火立即爆炸,随着飞溅的石块,铁桶旋转呼啸而至!
泠琅咬牙,手往木匣一探,随即略微一顿——
一个人影俶尔闪到她面前!
高挑,瘦削,出手如电,随着叮叮几声,那些铁桶纷纷落地,再无声响。
泠琅瞪大了双眼,她喘着气往后退,后背还未贴到石墙,那人已经转过身来。
熟悉的沙哑声嗓:“我的徒儿,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子?”
第121章 交锋时
泠琅心头巨震。
她怀疑自己听错, 可那句话字字分明,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但那人已经转过身, 居高临下地站在了她跟前。
一身黑衣, 面罩覆了口鼻,只露出双黑而利的眉,和眉下狭长的眼。
对方眼神含了戏谑笑意, 扫过少女震惊的表情,接着是怀中拼命掩护的木匣,最后落到手臂寸寸绽开的伤口。
她简短评价:“丢人。”
泠琅气喘吁吁:“伸手不见五指的,能丢谁的人。”
伶舟辞说:“我难道没教过如何对付这种铁偶?”
她足尖踢起一颗石块, 石块准确地弹落在某只铁桶,发出嗡鸣。
那铁桶骨碌碌滚了数步,挨到墙壁后折返, 竟未停歇, 而是愈滚愈快, 几次碰撞后, 又有了先前的杀人之势。
“中空之偶, 内置一球,球中灌水银,便能有此效果。若要终止它,只需找准圆球与偶身的联结处, 稍稍一击, 像这样——”
伶舟辞一抬臂,袖中不知射出何物击中铁桶, 伴随轻脆的“哒”一声, 铁桶果然歇了气势, 再次一动不动。
泠琅气息稍稍平复,她紧盯着那只铁偶,不说话。
伶舟辞抱着臂转身,再次望向地上的少女:“看明白了?”
“嗯。”
啪一声,另一只铁偶开始转动,泠琅撑起身体,捡起脚边一粒石子,往那偶身上扔。
铁偶应声停下。
伶舟辞说:“不错。”
泠琅喘着气笑:“多谢师父教诲。”
伶舟辞扯下面罩,她很瘦,唇鼻眉眼都是如出一辙的锋利:“你这些天,好像过得不太如意。”
“师父说笑,我还不错。”
“还不错,怎么打听个人还得找上邓铁扇?”
“师父,邓前辈最不喜别人叫他邓铁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