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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一以为他只顾着验货没在听自己说话,撇撇嘴准备退到一旁,却在这时陆觐然“啪”地合上戒盒,装进兜里,没事人似的理了理领结朝外走:“让你多个嫂子,不就是对你最大的感谢?”

第87章

钟有时换好行头下楼一看,好家伙,没一个认识的。早知道不这么早下楼了。陆崇锐和孙韵的35周年结婚纪念,她还在四处搜寻着主角的身影,就被人自后拍了拍肩。

回头一看,竟是罗淼。

罗淼将她上下打量一下,眉头微微一蹙,也不知道是夸是贬:“穿这么隆重?”

“求别提。”

罗淼真就不提了,目光却不含糊,又将她好好打量了一番。单肩的铅笔裙,刚过膝的长度,将身材包裹得分外玲珑,裙身是白色,肩领处则是扎染的蓝,那抹蓝与她耳朵上的耳钉彼此呼应着,极高的饱和度,泛着幽暗的光。色泽。

终还是忍不住多评价了一句:“你这身衣服穿着起码老了五岁。”

钟有时正要狠狠地翻个白眼给他,不料有人先一步抢了她的话——

“我选的。”

钟有时和罗淼双双一愣,几乎是前后脚回过头去,只见陆觐然正从台阶上下来,腿脚不便下台阶的速度便有些迟缓,但不妨碍他人未至声先行。

这下就尴尬了,钟有时和罗淼简直是在讲别人坏话的时候被逮了个正着,脸色可都不怎么好,陆觐然倒是没什么异样,慢条斯理地下了台阶。

“本来我还担心她在这儿没认识的人会无聊,正好你来了。”陆觐然甚至是微笑地看着罗淼,说完了又扭头对钟有时说,“我得去招呼下客人。有罗淼陪着你,没问题吧?”

他这话说得很是微妙,仿佛罗淼是客人,而她是…家人,钟有时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但似乎罗淼并没有听出他这话有什么异样,又或者罗淼也是刻意为之,显示脸色一僵,随后又豁然一笑:“放心吧,有我在她绝对不会无聊。”

这短暂的碰面多少有点不欢而散的味道,陆觐然忙着招呼客人去了,钟有时大中午的出门就没吃东西,如今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幸好后院设了下午茶,她吃的时间都不够?怎么会无聊?

罗淼也一直待在后院,除了徐子期叫他过去那会儿短暂地失陪了一下。徐子期和她那一圈朋友的话题显然不是罗淼的菜,罗淼去了没多久就回了,之后就一直坐在花园的摇椅中,看着钟有时在长桌前来来回回,吃点这个,尝点那个。

“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去朋友的布展地帮忙么?怎么没去?”

“等这边结束我再过去。”

“你…”

“嗯?”

“没什么。”罗淼欲言又止低了头。

秦子彧的那番话不知怎的又从脑海里翻了出来——

一个打死不说,一个拼命装傻…

三个月了,他面前这个女人对他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难道真的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如果真的是,那她的演技罗淼是服的。

这多少令人沮丧,可罗淼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少吃点,晚宴才是重头戏。”

“你不早说?”钟有时连忙放下餐盘,可她现在已经八分饱了。

罗淼指了指对面二楼的某扇落地窗:“那儿就是宴客厅,韵姨可是请了LeBernardin的主厨负责。”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早知道刚才不吃这么多了…

“这不是邀请函上写的么?你是不是被邀请来的?”

还真不是…她是被陆觐然“夹带私货”带进来的。

钟有时顺着罗淼方才所指望向对面二楼,可惜那扇窗拉了窗帘,什么也肯不见。

而此时此刻,陆觐然便静静站在这扇窗后,窗帘其实并没有拉严实,他能清晰看见后院的光景。

早到的客人三三两两地走进又离开在后院,渐渐的已换了好几拨人,唯独摇椅上的那两个人一直坐那儿没变过。

陆觐然的身后就是今晚宴客用的长桌,请来的乐团正在调试提琴,他订的永生花送到了,花艺师正在插花。而最重要的一束花,此刻正静静躺在隔壁的休息室里,今晚就会由他单膝跪地,连同戒指一道送到此时正坐在后院摇椅上的那个女人手里。

晚宴进行到一半,宴会厅的灯会全灭,待灯光再一次亮起时,她周围的宾客已尽数离席,原本一屋子的陌生人里会出现她熟悉的人,包括老秦,包括宋姐。

陆觐然深知自己这是在兵行险招,他甚至并没有把握她会不会直接吓得逃跑,可大概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克制,这种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的感觉,于他,虽陌生,却美好。

一听晚上有大餐,钟有时可得抓紧时间消消食,可这儿除了散步也没别的活动可做,罗淼接了个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罗淼回了句:“行,马上来。”这就挂了电话招呼钟有时一起走。

“干嘛去?”

“你不是要活动活动吗?带你活动去啊。”

等跟着罗淼进了一楼的棋牌室,钟有时才明白他给她找了什么活动。只不过——

活动手指也算是活动?

钟有时看着眼前正打得火热的麻将桌,有点懵逼。

难怪在外头没见着今天结婚周年庆的主角,原来孙韵这才刚下麻将桌,如今正好三缺一,徐子期才把罗淼叫来。

徐子期见罗淼带她来,也没多诧异,倒是钟有时觉得眼前的画面挺醉人,和徐子期形象相匹配的,怎么着也是桥牌一类吧,没想到她会在这儿陪老一辈打麻将。

牌桌上看着最年轻的那位阿姨应该就是徐子期的继母、罗淼的生母,但看起来徐子期和这继母的关系,似乎比比罗淼都更亲。

相比之下,徐子期见到她还能客气地打招呼,简直一点都不稀奇。

钟有时自从大四那年在寝室里和老秦她们打麻将被宿管抓了,差点临毕业记一过,那之后就再没碰过麻将,手生自然怯场,可架不住那三道翘首期盼着牌搭子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可几圈下来,牌桌上另三位那翘首期盼的眼神可都彻底歇菜了,钟有时到底是运气好,又有孙韵在一旁看着,轻松连胡三把。

她心里撒欢,笑得却谦虚。

孙韵在一旁喜笑颜开:“看来我未来儿媳妇能继承我在麻坛的衣钵了。”

钟有时刚接过罗淼递来的水,刚要喝就被呛着了。

这时候其他人才恍然大悟:“这位是觐然的女朋友?”

钟有时放下水杯连忙摆手:“不不不…”

这一下子牌桌上立马变了味,钟有时都否认了,其他人却一个个心知肚明的样子,权当她是在长辈面前羞于承认。钟有时明显感觉到她们在给她喂牌,这还怎么打?

幸好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能稍稍分一分她的神,钟有时趁着摸牌的空档准备接电话,一看来显指尖却一僵。

罗淼就在这屋里,怎么还给她打电话?

她正准备回头偷瞄罗淼的方向,罗淼人已经到她跟前了,借着给她杯里加水的机会,趁机直接弯腰替她把接听键划开。

钟有时和他眼神一对上,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作势接起电话:“喂?”

罗淼便顺势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在她后腰上稍稍推了一把,对众人说:“她接电话去了,我来替她打吧。”

钟有时这回可是誓死不回牌桌了,幸好晚宴也快开始了,孙韵在牌桌上耗了一下午,得回去补妆换衣服,钟有时赶紧趁这机会也从棋牌室溜了。

不一会儿就收到罗淼的信息:“已输一千刀。”

钟有时脸上不动声色,指下已经是一连省略号发了过去。

为孙韵补妆的化妆师就是之前帮钟有时化妆的那位,钟有时虽然人不在棋牌室了,但罗淼一直悄摸着直播牌桌上的情况,钟有时在化妆间的沙发里坐着,全程教他怎么打。

孙韵也一直心系着牌桌,钟有时这边教不会了,孙韵便亲自上阵教罗淼。

有两个老师在背后坐镇,罗淼哪还有输的道理?

以至于有人敲门她们都没听见,直到化妆间的门自外推开,徐子期笑着走进来,钟有时一抬眼,才赶紧收了手机。

徐子期是来送周年礼物的。

“您跟有时好久不见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聊,我刚才就没跟过来。”

钟有时听着这话真挺汗颜。她跟孙阿姨光顾着切磋牌技了…

不过想想还真是,她和孙阿姨得有半年没见了吧,“是啊,上次见您还是在北京呢。”

孙韵也挺可惜的:“几个月前你在许老板的店里吃饭,碰巧那时候我和你陆叔叔也在,可惜那时候你走得早,我们没来得及跟你碰上面。”

许老板…钟有时琢磨半天才想起来,她说的应该是那家粤菜馆。“哦!那天啊,那天我不舒服,还吐了,所以就提前走了…”

她当然不会承认当时自己是因为怕碰见陆觐然,才急急忙忙溜走的。

不成想这话题徐子期竟然也有话说:“我也挺孙阿姨说起过。当时她还以为你怀孕了呢,别提多开心,还特地给我打电话,让我务必给你放假。”

钟有时脸色一僵。

孙韵想起那次自己闹出的乌龙,立马就笑了,“子期,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多急着抱孙女似的,还真没有。”

能感觉到钟有时突然安静得有些诡异,孙韵担心她有压力,赶紧表明立场:“你们年轻人千万不要有压力,只要你和觐然好好的,我就开心。觐然当时被我那么一闹,也以为你怀孕了,我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要抓紧时间。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你和觐然就算只能重新从朋友做起,也是好的,我就怕你们永远生分下去。”

钟有时凛了凛神,才扯了扯嘴角,勉强算回了个微笑。

只是这脑子是彻底打了死结,转不动了。

罗淼还在棋牌室里求救,可手机另一端,再没有人回他了。

同一时间,陆觐然收到了钟有时发来的信息。

“我刚算了下,再过几天就满三个月了。”

“…”

“提前几天告诉你我的答案,你应该不介意吧,我的答案是不。”

他再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罗淼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晚宴还没开始陆觐然就准备撤了,甚至还请他开车他——

陆觐然腿脚不便不能开车,但陆家多的是待命的司机。

夜色渐渐降临,华灯初上,透过车窗落进来的斑驳光影略过陆觐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徒留一片明昧不定。

罗淼就这么一路无言地开着车,他知道陆觐然住哪儿,不需要开口向他问路,他现在的立场陆觐然也心知肚明,车内一路无话倒也正常。

只不过车子驶回了切尔西,陆觐然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你知道她在哪儿对不对?”

果然,陆觐然指定让他送是有目的的——

罗淼勾了勾嘴角,脸上却笑意全无:“谁?”

“别装糊涂。”

车子依旧平稳地行驶,罗淼并没有接他这话茬。

陆觐然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戒盒,罗淼透过后视镜看见,眸光狠狠一挫。

“我今天本来打算向她求婚的。”

他说。

罗淼猛地一刹车。

刹车声伴随陆觐然打开戒盒的声音:“罗淼,你应该很清楚她爱的是谁。”

“…”

“就算她这次不答应,下次不答应,但我打算跟她耗一辈子,我耗的住,你耗的住么?”

罗淼握方向盘的手松了又紧,他重新发动了车子,跟没事人似的,依旧平稳地往前行驶。只不过那陡然间阴郁至极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

他的脑子可不如他的车那般稳,甚至可以说混乱到令他不得不咬紧了嘴唇。陆觐然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就像定时炸弹的秒针,“滴滴滴滴”地催促着他作出决定。

嘴唇被咬破的瞬间,罗淼猛地调头——

是的,他耗不住。

“我只知道她可能会去…”

“砰”地一声震天巨响,彻底掐断了罗淼的后话。

切尔西社区发生爆炸案的消息传得很快,不仅整个纽约都为之哗然,老秦都急得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事。

爆炸地点就在23rdSt.和6thAve.的路口,离她公寓过不两条街之隔,也难怪老秦电话里声音都在发抖。

“放心啦,我没在家。”

老秦在电话那头忙不迭谢天谢地。

可钟有时万万想不到,遭殃的竟另有其人,

她匆忙赶到医院,见罗淼还能走能笑,只是额头缠了绷带,手也打了石膏,钟有时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回去。

“你怎么跑那去了?”

“我送觐然哥回家。”

刚落回去的心瞬间又绷紧了,甚至比之前更扼得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罗淼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的眼中有某种情绪一闪即逝,但他说出来的话总算令人宽心:“你放心,他安全到家了,我从他家离开之后才出的事。”

第88章

钟有时开车送罗淼回家,不成想刚进家门就迎来了一大帮子人。罗淼的父母、徐子期都赶来了,那架势,似乎恨不得把罗淼当众扒了,看看他还伤到哪儿了。

尤其罗淼的母亲,更是心疼得不行:“哎哟喂我的宝贝儿子,疼不疼啊到底?让我看看。”说着就小心翼翼地捧起罗淼的脸,仔仔细细看他脸上每一道擦伤。

罗淼看一眼站在一旁踟蹰不前的钟有时,狼狈得直清嗓,罗淼的母亲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也随之看向钟有时。

和钟有时下午才在牌桌上切磋过,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她:“钟小姐?”

钟有时尴尬地笑笑。

眼看这一家子人为了罗淼的安危急得上火,钟有时却莫名想到了BonnieBriar的晚宴。她、罗淼一家、甚至陆觐然都提前走了,晚宴一下子少了那么多重要的客人,孙阿姨心里得有多怄。

开席前她听完孙阿姨当时那番话后,真的是一秒都不想多待,本还想自己提前走了也好,免得席上臭脸,搅了所有人雅兴。在送罗淼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她也以为罗淼起码会提一嘴她中途走人的事,结果他压根什么也没说,只沉默地看着窗外。

安静到几乎伶俜,这样的罗淼钟有时还真没见过。大概才亲历过爆炸案,他也没有心情说话。

社交媒体这一晚上都在报道这次的连环爆炸案,第一起在新泽西州,第二、三起都在切尔西社区,犯案手法一致,都是把炸弹藏在沿路的垃圾桶里。她刚赶到医院时还未见到罗淼,只能在走廊上等伤员信息,CBS电视台在滚动直播,推特上随手一刷新也都是层出不穷的新消息,钟有时随便点开一则视频,视频中事发地点附近的几条街都被清空了,停满了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特警领着警犬挨个垃圾桶闻,辅助警员则负责疏散封锁圈外围着的围观人群。伤员的消息却怎么也查不到,官方只透露了爆炸案导致多人轻伤一人重伤——至此钟有时就揣回手机不敢再看了,就怕下一秒会刷出一条“重伤员名叫罗淼”的消息。

好在最终虚惊一场。

她作为朋友都心惊肉跳得不行,罗淼家人自然比她还紧张,即便罗淼安全回家没缺胳膊少腿,一家人也依旧围着不散,钟有时也不好打搅,先行告辞,在酒店开了间房暂住一晚。

她本来就不想回家住,以免又被陆觐然在家门口堵个正着。就算他早就说过三个月过后她还说不的话,他会彻底离开,但谁又说得准呢?他要反悔,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今晚爆炸案一出,她就更不打算回了,很快在酒店安顿下来,洗了澡却没能洗掉这一身的烦躁,板着一张脸出了浴室,想在刷新下爆炸案的新闻,拿起手机才发现有一则未接来电。